第105章嗑瓜子
西关回鹤城要穿越大片荒漠与绿洲, 所以行进得很慢,但从鹤城回京中的一路要好走很多。
这一路又有岑夫人和傅乔、小蚕豆在,许娇觉得时间过得很快。
许娇沿途一直在教小蚕豆念书。
小蚕豆会问很多书上没有的东西, 许娇对答如流。
小蚕豆眨了眨眼睛, 捧着书看她,“干娘,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许娇也朝她挤了挤眼睛,“因为干娘看了很多书啊”
小蚕豆叹道, “那我也要看很多书。”
眼见小蚕豆整张脸都要贴书册上去了,许娇纠正坐姿,“看书是好事, 但是要注意保护眼睛,要张弛有度,比如看一看就停下来,望望远处, 让眼睛近处和远处的东西交替着看, 眼睛才不会太疲倦。要不,干娘怎么能看这么多书都是有技巧的。”
小蚕豆笑盈盈看她。
看着小蚕豆, 许娇有时候会想到小时候的自己,也会双手托腮, 看着小蚕豆问, “小蚕豆,你这么喜欢读书吗”
小蚕豆点头, “是啊,我以后要和干娘一样”
许娇笑着问,“干娘什么样”
小蚕豆想了想,脑海中的词汇脱口而出, “学富五车,才高八斗,貌美如花”
这还能是从谁那里听到的,岑女士感叹,“阿骄”
许娇赶紧做了嘘声的姿势,“小蚕豆,这是干娘自吹自擂的话,旁人面前千万别说。”
傅乔忍不住笑。
临近六月了,车轮滚滚向前,车窗外是葡萄的声音,许娇撩起帘栊,见晚霞映在天边,轻尘在落下中轻舞,别样动人。
“这是不是白露收残暑,清风衬晚霞”小蚕豆忽然道。
许娇笑道,“白露是秋分,说的是秋景,但是我的小蚕豆,你都能想到这句,干娘刮目相看呀”
小蚕豆原本的唏嘘,瞬间变成了笑颜。
傅乔轻声道,“你干娘念书是最好的,你要好好同你干娘学。”
许娇揽着她道,“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总会遇到认识的风景的。”
小蚕豆笑开。
因为许娇大多时候同岑女士,傅乔还有小蚕豆在一辆马车中,所以宋卿源要么自己在一处,要么同胡广文在一处。
其实,他是有些不习惯的。
也怀念从西关起,就同许骄日日厮磨在一处的日子。
看书也好,折子也好,就是在马车中打盹也好,什么都好,但眼下,只有胡广文陪着他。
他会不时望望望窗外,想着许娇在做什么。
有时候他同胡广文下棋,会让大监叫许娇来。
他们两人下棋,许娇在一侧看书。
之前她就往来过西关,当时淘了不少好书,只是榆木和葡萄都提醒她,这一路带不了那么多书回苍月,所以这一趟过了鹤城,许娇每至一处,都会淘很多书,轻车熟路,也装了满满一马车是有了。
宋卿源看她的时候,她一本正经道,“别小看这些书,这些都是孤本去苍月的时候,好多书带不走,眼下回京,可以带很多。”
宋卿源笑。
她喜欢就好,装几车都随她。
回京的路上,还量了好几次喜袍的尺寸,每次量的侧重点都不同。
五月中的时候,大监拿了画册给她看。
喜袍很美,许娇光是看画册都看了许久,这身喜袍是为宋卿源穿的,她愿意。
大监在一侧叹道,“等回京的时候,喜袍差不多就应当做好了,但大婚日期定在九月下旬,倒也不急,慢工出细活儿,可以慢慢修着。”
许娇好奇,“新郎官的喜袍呢”
大监笑了笑,又拿了一幅卷轴出来,“奴家就知晓相爷要问”
许娇慢慢摊开卷轴,目光慢慢落在卷轴上的吉服上,莫名想到宋卿源穿这身喜袍登天子殿堂的模样
一定很好看。
好看得不像话那种好看
许娇笑了笑。
夜里,许娇又偷偷摸摸溜了出去。
今日才看到宋卿源的喜袍,忽然晚上很想见宋卿源,特意等到岑女士睡了很久,才鬼鬼祟祟溜出了苑中去,但因为走得急,忘了熄灯。
岑女士夜里醒来,见她屋中的灯还亮着,想着她又怕在挑灯夜读。
这孩子
过往以为她在朝中所以总是熬夜,眼下不在朝中了,也闲不下来,看书都能看到夜深时候。
岑女士披了衣裳上前,“阿骄”
接连唤了两声都没有人应声,岑女士怕她是看着书睡着了,虽然眼下差不多五月天了,夜里也怕她着凉。
岑女士推门入内,但外阁间,内屋,耳房里都没有许娇身影。
岑女士意外,但忽得,又猜到她去何处了。
岑女士忽然想,这一路,应当也不是第一次偷偷摸摸跑出去了
宋卿源屋中,许娇趴在小榻上看折子。
之前在西关看折子的时候,还很有些不习惯,她离开朝中的时间太长了,朝中总有变化,她看起来有些吃力,但是架不住从鹤城回京这一两月时间,她恶补了一路,也很快轻车熟路。
宋卿源从耳房沐浴更衣出来,看着许娇趴在小榻上看着折子,一面托腮出神。
“怎么了”宋卿源上前。
他俯身,青丝落在她脸颊一侧,带着熟悉的白玉兰香,许娇没有回头看她,轻声道,“我在看这几年,朝中在梁城水利上投入了大量人力物力,初见成效。”
宋卿源应道,“这几年梁城的水利工事,一直是沈凌亲自在看,确实要比早前细致很多。梁城是南顺中部的枢纽,之前一直握在瑞王手中,十余年的空壳子,水利工事早就腐朽了。沈凌也同朕说过,要梁城稳固,根本上要重建梁城水利工事,这是长久之事,怕是还要十年八载,但梁城一旦稳固,便是富阳,入水和慈州几处的支撑”
宋卿源说完,见许骄出神。
“怎么了”他伸手绾过她耳发。
许娇回神,“我就是想起我爹了。”
那时候梁城水患,水利工事早就残破,受不住洪峰,当时爹冒死去见瑞王,说服瑞王的驻军护着百姓撤离,最后爹自己死在了洪峰中
她不知道爹当时哪里来的勇气和魄力,但梁城与西关不同,梁城周遭有几十万百姓,洪峰来临,根本没有多余的思量时间
留下来,就一定知晓离不开。
爹连遗书都未来得及留给娘和她。
许娇深吸一口气,轻声道,“希望梁城工事修缮,日后百姓再不必因为水患流离失所。”
“会的。”宋卿源看她。
许娇揽紧他。
翌日,许娇偷偷摸摸回了苑中。
昨晚和宋卿源看南顺国中的水利工事去了,看到很晚,两人看着地图,越聊越兴奋。
不止水利工事,还有南顺的水路和陆路交通。
再加上如今有滨江八城,饶关又向西推进,离西戎更近。许是很快,西戎至羌亚,甚至西戎至西域的商路都会打通
所以,昨晚她真的乖乖同宋卿源在一处,什么都没做。
晨间回来,已经够小心翼翼了,还是忽然撞上了岑女士。
“娘”许娇整个人都吓清醒了。
岑女士就看了她一眼,还什么都没开口问,许娇便开始心虚得扭动胳膊,高抬腿,“娘,我最近在晨跑就是晨间起来的时候,绕着苑中,要么苑外跑一圈,我今日去苑外跑步去了”
“是不是葡萄”言罢,看向一侧的葡萄。
葡萄莫名觉得这个场景无比的熟悉,好像在哪里遇到过,但见许娇目光抛来,连忙应道,“是是是,小姐跑步去了”
两人一起朝岑女士诚恳点头。
岑女士没有戳穿。
许娇继续抬腿,“娘,那我继续了走啊葡萄,跑步之后是不是神清气爽”
葡萄跟上,“哦,是神清气爽啊。”
岑女士深吸一口气,奈何摇了摇头。
许娇觉得自己沙雕到了极致
终于,也在许娇时不时切换的沙雕状态中,众人抵京了。
许娇撩起帘栊,看着眼前熟悉又巍峨的城关,眸间些许怔忪
京中百官已至城门外迎候,宋卿源的马车在队伍前。
随行的马车依次停下,许娇才反应过来,伸手搂住岑女士的脖子,看着马车外,轻声道,“娘,我们回京了。”
岑女士也眸间微红,感叹道,“是呀,回京了”
原本,她以为日后永远都不会再回京中了。
许娇下颌搭在岑女士肩头,亲密道,“娘,我想家了。”
岑女士握住她的手,轻声道,“娘也是。”
两人都温和笑了笑。
百官在城门口迎候,宋卿源换了龙撵回宫。
许娇要回家中,和宋卿源并不同路。
两人早前也未来得及道别,眼下,宋卿源撩起帘栊,往外看了一眼,见她的马车在远处。
婚期定在九月,这次傅乔和小蚕豆回京要常住。
陋室就三间破屋子,对付一两日可以,常住还是会有些打挤,所以许娇同岑女士回了陋室,傅乔和小蚕豆留在鹿鸣巷。
郭睿并未随侍回宫中,而是留下来,“傅乔,我送你们一程吧”
郭睿憋了一整日,这几句来来回回练了起码几十次,“鹿鸣巷空置太久了,怎么也需要打扫,还要收拾,就你们母女两人也不方便,正好我一道,送你们回去后,我再回家中,有什么事也好照料。”
傅乔还未应声,小蚕豆先道,“好啊,娘,我们和郭叔叔一起。”
郭睿已经高兴抱起小蚕豆。
御驾已经离开,许娇和岑夫人坐了另一辆马车,还有再一辆马车驼了一马车的书一道往陋室去了,郭睿抱着小蚕豆上了傅乔这辆马车。
一路上,两人都趴在车窗上看着窗外,小蚕豆上次离京时还小,很多东西有印象,却记不住,这次回来好多东西都很新奇。
郭睿虽然也离京三年,但是他自幼在京中长大,也算早前的京中纨绔吧,京中哪条街巷他不清楚
于是两人凑在一处,小蚕豆问什么,他都清楚。
气氛和谐又温馨。
傅乔看着他们两人,短暂出神。
“是不是,傅乔”郭睿回头的时候,正好见傅乔愣住。
郭睿看她,她收回目光,温和笑了笑。
郭睿心中唏嘘。
等到鹿鸣巷的时候,才见原来鹿鸣巷中整整齐齐,有人打扫,而且还有一个粗使的婆子和小厮在照料。
郭睿忽然觉得没有用武之地了,支吾道,“那那我先回家中了。”
傅乔还是道谢。
郭睿看她,想邀她明日一道,但是又说不出口,都一路了,一日推一日
小蚕豆正好开口,“郭叔叔再见”
郭睿口中的话咽回了喉间,“舟车劳顿,那你们先歇着。”
傅乔颔首。
郭睿转身,走出去几步,还是一闭眼,郭睿你怎么这么窝囊
忽得,郭睿又驻足,转身看向小蚕豆,“对了小蚕豆,不是说想去买书吗明日一道去啊”
傅乔微顿。
小蚕豆想也没想,“好啊”
郭睿又看向傅乔,“傅乔,刚回京,东西也不齐全,明日一道把东西置办齐全吧。”
小蚕豆抬头看她。
傅乔看了看小蚕豆,略有责备,只是小蚕豆都应了,她再拒绝,反而拂了郭睿颜面,傅乔看向郭睿,轻声道,“好。”
郭睿脸色一红,“那我先回去了。”
等郭睿离开,傅乔半蹲下,与小蚕豆齐高,“小蚕豆”
小蚕豆很聪明,“郭睿叔叔喜欢娘亲”
傅乔叹道,“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还这样”
小蚕豆轻声,“我觉得郭睿叔叔人很好,对娘亲也好”
傅乔看了看她,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小蚕豆,娘亲有娘亲的想法,日后,不要做这种事了。”
小蚕豆愣了愣,而后上前同她相拥,“娘,郭叔叔不好吗”
傅乔温声,“他很好但娘心里已经被你爹占满了,放不下其他人了”
小蚕豆叹道,“可是,爹爹不在了。”
傅乔眸间氤氲,“他在娘心里呀。”
小蚕豆似懂非懂。
傅乔拥紧他,“他永远在娘心里。”
马车晃悠悠到陋室附近,已经是黄昏前后了。
她的陋室
她终于回来啦
许娇怎么看怎么激动,她的湖景豪宅,还有她的锦鲤,会不会都死了
“哇,这里就是陋室”葡萄在苍月的时候就听许骄说起过,她家门口好大的湖,湖里好多锦鲤。
真到眼前的时候,葡萄才知道她真没浮夸
许娇唤六子停下马车。
她养了好多锦鲤,苑中的养生湖有,门口的长天湖也有。
许娇下了马车,葡萄跟着一道去看。
“有锦鲤”葡萄高呼
许娇上前,真的还活着
许娇意外。
葡萄感叹,“是不是有小鱼小虾吃”
许娇也不知道,但看着这些锦鲤还活着,许娇心中莫名欢喜。
等回了马车,也同岑女士道,“娘,锦鲤都还活着”
岑女士温声道,“那些锦鲤看着人就围过来了,应当是有人在喂养。”
岑女士这么一说,许娇也忽然反应过来。
是宋卿源
许娇忽然想。
陋室门口的长天湖很大,马车继续往苑中去,然后一路往苑中去,才见都有人打扫过了。
“真的有人在照料。”许娇挽了岑女士胳膊入内。
阔别三年,看这里的什么都觉得厚重而亲切,好像在这里都是昨日的事情一般。
许娇挽了岑女士走在前面,葡萄因为没来过,跟在两人身后,好奇打量着四周,这里真和小姐之前说的一样
葡萄惊喜
有葡萄在,小姐和夫人安稳,所以葫芦,六子和豆角落后,都在搬许娇的那车书。
“小姐,夫人”
入了苑中,许娇愣住,眼前的身影再熟悉不过,“敏敏薇”
敏薇看向许娇和岑夫人,两眼含泪。
“敏薇”许娇快步上前,同敏薇拥在一处。
敏薇似是不敢相信,但又确实相信,哽咽道,“小姐,你真的还活着你和夫人都回来了奴婢真的以为你们不会再回来了”
敏薇泣不成声。
许娇的眼泪也顺着鼻尖滚落下来,“回来了我们都好好回来了”
敏薇自幼就跟着她,她每日的慌慌忙忙里都有敏薇的痕迹。
许娇松开她,一面伸手摸眼泪,一面看她,嘴角挂起笑意,“敏薇,你胖了六子和豆角同我说你成亲了”
敏薇也一面擦眼泪,一面笑道,“嗯,成亲了,小姐还记得那家栗子糕的伙计吗”
许娇似恍然大悟,“哦那个你每次买栗子糕都会多给你两块的伙计”
敏薇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天哪”许娇觉得实在奇妙。
敏薇道,“我回京的时候,想起小姐,就去买栗子糕,然后一个人坐在路边吃栗子糕,一边吃一边哭,小杨就出来了,他说,别哭了,我日后陪你吃栗子糕”
许娇觉得惊呆,“那不行,那得让我看看,把把关”
岑女士叹道,“阿骄”
敏薇都成亲了,她还把关
许娇觉得也是,又道,“宝宝呢”
敏薇笑道,“是一对双胞胎女儿。”
“哇”许娇是真没想到,“长得像吗”
敏薇点头,“像,很像。”
许娇叹道,“那是同卵双胞胎了”
敏薇“”
岑夫人“”
许娇连忙道,“像才好呢什么时候带我看看,明日吧”
敏薇点头。
许娇又仔细打量了她一眼,温声道,“你一直在陋室”
敏薇道,“大监来寻了奴婢,说陛下的意思,让奴婢每隔两三日就回陋室这边照顾着,所以,奴婢也算一直都在。”
难怪了,所以她的锦鲤是敏薇一直在喂养的。
许娇再次和她拥抱。
这一路风尘仆仆,敏薇没耽误太多时间,许娇洗漱完,一头栽倒在自己的狗窝上
天很轻,水佷蓝,她的陋室比哪里都好
许娇在床上翻来覆去打着滚,金窝银窝,都不比自己的狗窝
这里才是她的狗窝
回宫后,宋卿源先去了明和殿,到黄昏前后,才回了寝殿。
这一趟去西关惊心动魄,但最后,他接回了许骄,诸事都算圆满了。
虽然大婚推迟到九月,但九月还好,不算太长
“喵”许小骄和许小猫很久没见到他了,都蹿到了他跟前,宋卿源弯眸,也蹲下,伸手摸了摸许小骄和许小猫的头,温声道,“我把阿骄带回来了。”
许小骄和许小猫听不懂,但往他手中蹭了蹭。
宋卿源想起许娇撒娇蹭他的时候,低声笑道,“是像猫一样。”
真好大监入内,“陛下。”
这趟回来,宫中有一堆事情要大监去看,先前一直是小田子在伺候,眼下大监才来。
“回去了”宋卿源没起身,还是继续抚着许小骄和许小猫。
他是同大监说,许娇安稳回家后,同他一声,眼下应当是了。
大监拱手道,“相爷和岑夫人回陋室了,傅小姐暂住在鹿鸣巷,郭公子送傅小姐回去的。”
“好。”宋卿源应声。
大监见他没什么吩咐,便退了出去。
等大监退了出去,宋卿源眸间才微微滞了滞,朝许小骄和许小猫轻声叹道,“是个难题”
他怎么之前没想到,许骄回了陋室,他在宫中。他们隔得很远不说,而且,许骄不在朝中
他不宣她入宫,他连她的面都见不到。
眼下才六月初三,离九月二十还有三个半月时候
他方才还觉得大婚在九月无伤大雅,眼下,忽然觉得要重新计量
郭睿也回了郭府,郭石弘在偏厅等他。
郭睿入内,恭敬拱手,“大伯。”
“嗯。”郭石弘沉声。
郭石弘曾是户部尚书,天子的亲舅舅。
郭家也是京中的世家望族,是天子母亲的娘家,因为户部清算之事,郭家被拉下马,沦为京中笑柄。
但这次郭睿在边关立了战功,又随侍天子回京,京中又纷纷嗅到了不一样的意味,也都私下猜测,这回郭家是不是要复宠
郭石弘是没想过有这么一出。
当年他膝下一直无子,只有三个女儿,老来才得了一双儿子,眼下都还年幼。
那个时候,郭睿是从族弟家中抱来的,是他的亲侄子,一直在他跟前教养。
从小到大,郭睿都不敢忤逆他,包括有一年郭睿提了想去军中,被他罚在苑中跪了两日。
郭睿按照他的意志,按照他设定的人生轨迹,入东宫做伴读,任户部员外郎。
最后户部和郭家被天子清算,郭家倒台
他想的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但郭睿执意去了西关,他威胁过他断绝族中关系,若不是天子调令,许是郭睿已经被他除名。
他从没想过,郭家的子孙,能在边关大展宏图,重新回到朝堂的视野致之中。
“这一趟回来,还回去吗”郭石弘问。
郭睿恭敬应声,“这次回来,不会再回西关了。”
郭石弘喉间轻咽,“伤得重吗”
“都好了。”郭睿避重就轻。
郭石弘看他,“你没去过军中,怎么带兵打仗”
郭睿委顿,“当时危急,也没想那么多,周围的驻军和义士都同西戎人杀红了眼。原本,也没想过能活着回来当时就什么都没想。”
郭石弘指尖攥紧,听到这一句的时候,心底揪起,喉间哽咽,将早前的话咽了回去,沉声道,“陛下怎么说”
郭睿应道,“陛下让我想想日后去哪里,让我想好了去找他。”
郭石弘微怔,那就是
郭石弘低声,“那你怎么说”
郭睿道,“没想好。当时繁伊血战,死了两千多义士,我答应过他们,会替他们家中送书信。陛下让我先去,旁的等日后再说。”
郭石弘看了看他,垂眸问道,“什么时候走”
郭睿深吸一口气,“就这几日,看能不能赶在陛下大婚前回来。”
郭石弘颔首,“那你回去歇着吧。”
“是。”郭睿拱手,转身往偏厅外去,临到偏厅门口,郭石弘唤住他,“阿睿”
郭睿脚下踟蹰,他已经许久没听大伯唤过他阿睿了。
“大伯。”郭睿转身看他。
郭石弘轻声道,“你做得很好。”
郭睿微讶,从未闲过会从他口中听到这句。
郭石弘眼眶微红,“阿睿,郭家日后靠你了,你要带着郭家,挺起腰板做人”
郭睿眸间涌起碎芒,躬身应道,“阿睿谨记。”
翌日,天子回京开始早朝。
此次西关一役大胜,军中士气大涨,民间振奋,朝中也多津津乐道。天子御驾亲征,将西戎逐出了边陲,还夺了饶关,是天大的喜事。
如今天子回京,一日都未懈怠,朝中都知晓是要行封赏,好安军中和朝臣之心。
马车在中宫门处陆续停下,上朝的官员三三两两走在一处。
“听说了吗此次西关大胜,繁伊一战,是郭睿带的兵。如今郭睿随侍天子回京的,肯定是要升迁的,经此一役,恐怕郭家要翻身了”
另一人道,“这还不是看天子心意天子若要打压郭家,郭家就翻不了身;天子若是不打压,那是另一番光景。我可听说,当初郭睿去西关的时候,近乎是被郭石弘赶出家门的。”
第三人道,“如今郭睿是天子跟前的香饽饽,天子和郭家之间的缓和剂,早就不可同日而语了。”
“那倒是。”两人附和。
其中一人又道,“还听说,天子想要齐长平回京,但齐长平想要留在西关,这齐长平早前只是翰林院编修出身,一个编修能镇守西关,有些厉害啊。”
另一人道,“你入朝时间尚短,有所不知,齐长平是翰林院编修不假,他早前也是相爷的心腹,在御前行走的人。”
最后一人诧异,“沈相”
另外两人摇头,其中一人道,“记得了,这朝中的相爷惯来只有许相一个,许相不在了,相爷也是许相,沈相是沈相,两回事,在陛下跟前可别出错了。”
那人赶紧点头。
几人陆续入了内宫门。
也有旁人陆续往内宫门去。
“听说了吗相爷的妹妹在西关”
“真的假的”
“那还能有假许相早前一直说有个妹妹年幼时走丢了,朝中都知晓,原来岑夫人去西关是因为寻到了相爷的妹妹,人就西关。当初相爷过世,对岑夫人打击不小,还好,如今将女儿寻回来了。”
“难怪了。”
“诶,我可听说,陛下在西关见到许小姐就挪不动眼睛了,早前一直说不纳后宫,不纳后宫,眼下已经让礼部在筹备大婚了。”
“那是,陛下同相爷什么关系相爷太拼了,在位时劳心劳力就,诸事亲力亲为,最后过劳死。陛下是念旧的人,相爷不在了,相爷的妹妹在,在陛下心中当然不同,也算是,对相爷的慰藉吧。”
“也是。”
时值四月,春和景明。
晨曦穿过金殿琉璃瓦上的飞檐翘脚,在殿门处投下深深浅浅的光晕,将大殿映衬得庄严肃穆。
百官齐跪,高呼万岁。
一生靛青色龙袍的宋卿源高坐殿上,十二玉藻旒冕下,天子温声,“众卿平身。”
都晓天子今日要在朝中行封赏,都无奏报。
大监宣旨,依次封赏了齐长平,赵恩科,曹复水和一关西关驻军将士,百官再度捏紧笏板,高呼万岁。
这其中唯独漏了郭睿。
朝中各个都是人精,便都猜的到,郭睿另有安排。
今日金殿中都是热闹喜庆氛围,本以为早朝到封赏处就结束,却没想到天子再度让大监宣旨“许氏之女许娇,娴熟大方,温良敦厚,品貌出众,崇勋启秀”摘自百度
殿中纷纷哗然。
呀呀呀这是连婚期都定下了
不枉我们御史台上了这么多奏本,烧了这么多高香,陛下终于开花了啊
陛下这哪是立后啊,根本是想念相爷了,所以让相爷的妹妹入主中宫。
都叫许骄许娇,这种巧合肯定不是特意,走丢了无疑。
诶,有些想相爷了是怎么回事啊明明天天被相爷怼,怎么忽然就想相爷了
朝中没有相爷,冷清了,今日,好像忽然又热闹了
我打断我前后左右都在想相爷
相爷的妹妹该不会同相爷生得像吧
许娇昨日才回陋室,到处走走看看,带着葡萄给他说何处是何处,然后又吃了岑女士做的饭菜,兴奋得睡不着觉。
在床榻上翻来覆去,都睁着一双眼睛,就是没有睡意。
最后跑去养生湖畔看锦鲤,一直看到天边泛起鱼肚白的时候才回了屋中。
这一觉就睡到了晌午前后都未醒。
“小姐小姐”葡萄的声音在屋外响起,许娇脑海里迷迷糊糊似是回到了早前早朝的时候一般,怏怏应道,“重启中,别吵”
言罢,伸手抓了被子将自己盖住,裹起来,继续呼呼大睡。
自苍月起,葡萄就一直跟着她,知晓这一句过后,她肯定要睡过去,葡萄继续道,“小姐,家中真的来了好多人,苑中都挤不下了”
好多人苑中都挤不下了
许娇才从睡梦中坐起来,一幅睡眼惺忪的模样,谁啊这个时候来这里
不上朝吗
但很快许娇摇了摇头,反应过来,她都不是相爷了,谁来她这里啊
许娇洗漱完,简单换了身衣裳便出了屋中,踱步从内苑去了苑中,然后整个人忽然僵住
葡萄说的一点都不夸张,苑中黑压压的一片,全是人
上次陋室里这种盛况,还是宋卿源去梁城,她在家中办公的时候。
眼下,放眼望去,环肥燕瘦,衣香鬓影,婀娜绰约,全是京中贵女,国公府的孙女,将军府的女儿,侯府的夫人,尚书府的侄女
眼花缭乱,仿佛误入百花丛中。
许骄终于明白葡萄说的,湖边都停不下马车了。
许骄额头三道黑线,赶紧趁着没人注意溜回了屋中去,换了身正式明艳的衣裳,再精心画了一眼看去天然去修饰的裸妆。
听到脚步声,苑中纷纷转眸朝她看过来。都是家中打发来看许娇的,相爷过世,许家没有男丁了,朝中谁都不好走动,只能是家中女眷走动了。
许娇半蹲下,从地上温和抱起岑小清,“有没有摔倒”
明艳动人的面容上,粉泽微施,颜若渥丹。墨发青丝微微绾起,衬出纤腰窄窄,身姿绰约,一双明眸含水,一眼芳华。
这这就是许娇
难怪了,这般姿色倒是将京中贵女都比下去了,不怪陛下去了趟西关,回来就要立后,同她在一处,旁人倒是失色
这样的美人胚子,看一眼便叫人印象深刻了去
怎么这么好看明日我也弄只猫去。
这这怎么同相爷一个模子刻出来但又全然两幅模样
正好岑女士唤了声,“阿娇。”
许娇转身,清喉婉转,“娘”
黄昏过后,宋卿源刚回寝殿,大监便来了殿中。
宋卿源是让大监每日都安排人去许娇那里,怕有顾及不到的时候,有人在也方便,宋卿源笑着问,“她今日在忙什么”
大监叹道,“陛下,今日京中一半的贵女都去了相爷那里。”
宋卿源意外,但很快又反应过来,今日早朝上才宣读了诏书,日后的中宫,早前又都未见过,恐怕都是去看许娇的。
许娇早前都是应付朝中的,眼下让她应付后宅之事,她怕是要疯。
宋卿源看向大监,“她做什么了”
大监深吸一口气,“相爷抱着岑小清,磕了一整天的瓜子儿”
宋卿源没忍住笑出声来。
大监叹道,“陛下,依奴家看,再过两日,相爷只怕都忍不住。”
宋卿源笑了笑,是要给她找些事做,否则不说三个半月,就多三天她都要被逼疯
“让沈凌来见朕。”宋卿源吩咐。
大监连忙去做。
大监一走,宋卿源脑海中勾勒出许骄抱着岑小清,磕一天瓜子的模样,实在忍不住好笑,但刚笑过,又见大监回来。
“怎么了”这么快,连寝殿都没出。
大监道,“陛下,鸿胪寺卿邵大人来了。”
“老师”宋卿源意外。
邵德水入内,“陛下,是苍月东宫呈递给陛下的信。”
柏靳宋卿源诧异,从邵德水手中接过信函,的确是柏靳的字迹,上面写着南顺元帝陛下亲启。
宋卿源目光短暂停留,而后拆信便读,信的内容不多,宋卿源很快看完,目光落在一侧的黄历上,今日是六月初三
作者有话要说 好久没写这么肥的章节啦是不是今天就回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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