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司雷低头看了眼表,笑道,“我回来的路上就已经和子爵那边定好时间了,现在出发”
“走,”千叶欣然应下,“刚好我还有一堆问题想问问你。”
从警署到朗方大道的路上,两人仍像之前一样,司雷开车,千叶坐在副驾的位置。不过这一次千叶的话变得非常多,她问了许多案件相关的细节,司雷一一解答。
尽管先前被千叶搅了好心情,不过此刻司雷还是对身边的千叶油然产生了些许敬意千叶的提问很细,细到司雷几乎能想象她在研读案件材料上花了多少功夫。
“你说凶手为什么要做这么些个多余的事情”千叶目视前方,像是在自言自语,“每天都有照片送到,证明这个凶手每天都要现身一次,这种规律除了增加ta暴露的风险,还有什么价值”
“不知道,也许这也是一种展现自身力量的方式,”司雷答道,“我之前也碰见过这类喜欢做预告杀人的嫌犯,基本上每个人都自信或者说自恋到了病态的程度我看今早洒照片这个细节就挺典型,凶手已经不能忍受这桩凶案只能在黑暗中进行了,ta 要让所有人知道自己在干一桩大事。”
一个红灯将司雷的车拦了下来,有报童迅速跑到路心,敲了敲她的车窗。
司雷赶紧把车窗摇了下来。
“看报纸吗女士”报童扬起手中的小报,“新出的号外”
司雷刚打算训斥两个孩子,千叶已经从口袋里丢了两个硬币过去,“来一份。”
“好嘞”报童收了钱,将报纸递给千叶,“祝两位女士今日好运”
“等等,你们”司雷刚想说话,报童们已然跑去了下一辆车的车窗口,她把头探出了窗口,“这样很危险”
千叶拍了拍她的手臂,“绿灯了,朋友。”
不远处,两个小朋友也觉察到了红绿灯的变化,司雷的目光追随着她们,直到两人重新回到了人行道,她才发动了汽车。
“他们的父母在干什么,怎么能让这么小的孩子跑出来干这种活儿,”司雷有些恼火,“要是跑到了大车的盲区,司机根本看不到他们的人”
千叶对此没什么感觉,她刚才一眼就扫到了两个报童手中号外的封面那是霍夫曼和费尔南两人的古早合影,此刻,她开始快速阅读报纸的各个大小标题,因此很快就将整份报纸从头翻到了尾。
“哪家报纸的号外”
“轶闻快报”千叶回答,“你听过这报纸的名字吗”
司雷摇头,“没。”
“我也没有,可能是什么新成立的小报社。”
司雷往千叶那边看了一眼,“报纸上讲的什么不会这么快就有了关于今早照片雨的报道了吧”
“不是,这里头没提里希子爵还有其他几个潜在受害人的事,”千叶将报纸翻回前页,开始细读几个引起了自己注意的文章,“这份报纸只是把费尔南和霍夫曼两个人的私人生活和发家史整理了一遍,看起来似乎是挖了不少两人从前干的坏事。”
说到这,千叶忽然道,“不过照这个节奏,明天应该就会有里希子爵的个人独版号外了。”
“这些报纸真有意思,”司雷语带讥讽,“谁是受害者,这帮人就挖谁的料。”
千叶看了过来,“司雷警官在同情他们”
“说不上同情,”司雷回答,“我就是挺不喜欢第三区现在这种对受害者落井下石的风气你在报上读到什么值得注意的细节了吗”
千叶耸肩。
就刚刚这么一会儿,她已经瞥到了一桩费尔南佚事据一位跟随费尔南多年的老仆说,费尔南曾在4619年前后数次前往多个第三区的荒原,替一些宜居地里的老爷寻找一些有趣的玩意,其中就包括了传说中十四区赫斯塔人红如火焰的长发。
这条信息在艾娃的报告里也曾出现过,尽管在这份报纸上与之相关的内容只有短短半句话,但当千叶的目光扫到它,她依旧觉得心里咯了一下。
“暂时没有,”千叶回答,“从遣词上看,我觉得这些报纸的可信度不太高。”
“那你还看得这么起劲”司雷冷笑了一声,“这些小报最知道怎么煽动大众情绪,随便两句没根没据话,要么把人吹得天花乱坠,要么把人贬得无恶不作,你说怎么那么多人看了就信呢”
“怎么说都有人信的,”千叶说道,“只有最完美的被害者遭遇最穷凶极恶的凶手才能激起最广泛的同情。否则,要么会有人说受害者肯定是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才招致了厄运,要么凶手本人会分走公众一半的怜悯。”
“是吗”
“你回忆一下八年前罗贝尔案里的赫斯塔,后面那段赫斯塔在走廊揍人的视频一出来,是不是就没人再心疼她了因为那一瞬间,赫斯塔忽然就罪有应得了,既然她是个喜欢暴力的小女孩,那她活该当水银针。”
司雷不置可否。
千叶翻过一页,“你听没听过公平世界假设。”
“什么”
“就是一种假设,相信这个假设的人,通常会认为这个世界是完全公平且公正的,因而,我们身边的任何人、任何事都跳不出善有善报,恶有恶报的铁律。”
司雷笑了一声,显然不怎么信服。
“一两个理想主义者抱有这样的信念不奇怪,但要说有相当一部分的人都有这个倾向有点荒谬了吧。”
“哪里荒谬了,”千叶放下报纸,“你刚才不是还说这些报纸只挖受害人的料吗。”
“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关系”
“我这么说吧你过去遇到过什么无妄之灾吗,司雷警官”
“嗯,遇到过。”司雷给出了肯定的答案。
千叶接着道,“在事情发生以前,你是否从未想到过它会发生在你身上”
司雷没有立刻回答,她握着方向盘的手变得更紧,眼睛直视着前方,仿佛完全没有听见千叶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