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贵生大笑了两声,“我不懂你说说你去第三区能干什么”
“我什么都能干”徐如饴尖声回答,“我有合法的手续,我懂当地的语言,我还有第三区的朋友,她们都可以帮助我我有什么不能干偷渡过去的人都能白手起家,我为什么不可以”
“偷渡过去,哈哈,偷渡你又在什么地方看了什么励志文章,觉得自己又行了”丁贵生笑意猛退,眼睛瞪得像要跳出眼眶,“那些都是小记者瞎编的她们去过什么第三区,自己一个个坐在办公室里瞎想,编出些正常人看了都不会信的狗屁文章,也就你这种在家里待傻了的家庭妇女会信”
“不是编的我知道是真的因为我亲眼看见了,我用我这双眼睛,用我这双耳朵,我亲眼看了亲耳听了我知道是真的我知道”徐如饴吼得眼冒金星,她激动地挥动双手,“是你是你把我困在家里,是你把我一辈子都毁了”
“我我把你一辈子都毁了”丁贵生再次气得笑了,他喘息着,扶着桌子坐下,“徐如饴,是我养了你一辈子我养了你,养了你两个女儿一辈子我把你毁了我让你住大房子,工资都交到你手上,到头来我把你毁了要毁也是你亲手把自己给毁了你听到没有,是你自己亲手把自己给毁了”
徐如饴的肩膀轻轻颤抖了一下,她往后退了一步,扶着桌子,以免自己倒下。
“我懒得跟你废话,你老实和我说,谁把你变成今天这样的,”丁贵生盯着妻子,“是谁来跟你说了那些疯话,把你骗得胳膊肘往外转,骗得被人卖了还在帮人数钱你可别告诉我是当初和你写信的那个笔友”
徐如饴垂着眼眸,半晌,才低声开口,“对就是她。你说什么也没有用,这种生活我不想再过下去了我要离婚。”
“徐如饴。”丁贵生慢慢沉下脸,目光阴鸷,“你知不知道当初一直给你写信的人是谁”
徐如饴抬起头,向丁贵生投去不解的一瞥。
她慢慢咀嚼着这个问题,看着丁贵生那张胜券在握的脸,忽地明白过来。
“是你”
“是我”丁贵生厉声呼喝,“当初你生完阳阳一直郁郁寡欢,我给你想了多少办法,你就是恢复不过来你去买杂志,给那些页脚上你从来没见过的人写信真好笑,你的那些想法是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吗你宁愿写给陌生人也不肯讲给我听”
“你偷看我的信等等,等等”徐如饴皱起眉头,“我写的那些信,根本就没有寄出去过,是吗”
丁贵生再次站起来,他走到徐如饴跟前,用力地抓住了她的手。
“现在追究这些还有什么意义只有我在乎你我给你回信,我鼓励你好好生活,结果你是怎么报答我的”
“你你”
两人望着彼此,徐如饴的眼睛开始充血,她的呼吸再次变得急切。
在惊人的沉默之中,两人之间连呼吸声都显得刺耳,丁贵生看出徐如饴有话要说,他半是恼火,半是期待这个秘密他掩藏多年,本也不打算宣之于口,然而今日竟是话赶话地吼了出来。
他望着徐如饴,渴望从她眼里重新看见两人爱情的余晖,毕竟在那一长段时间的通信里,他与她是如此地心意相通,而今徐如饴总算了解了这件事的真相,那么或许一切还是可以重来的吧
“丁贵生,”徐如饴下颌颤抖,“你真让我觉得恶心。”
丁贵生早就讲得口干舌燥,然而什么都比不上这一瞬冲上来的怒火,这股突如其来的愤怒几乎要把他整个人都烧起来。
“放开我”徐如饴像疯了一样挣扎起来,丁贵生诧异于妻子的力气他不仅被徐如饴挣开,自己还往后连退几步,差点摔倒在地上。
两人隔着四五步的距离,徐如饴往后退了半步,又半步,最后突然转身,头也不回地朝卧室里跑去。
紧接着,卧室门被反锁。
丁贵生渐渐回过神来,他左右看了看,最后从厨房拎出了一把菜刀。
他走到徐如饴的门前,轻轻敲门,“如饴,你出来。”
没有声音。
“徐如饴,你出来,”丁贵生低声道,“我们回家今晚就回去。”
房间里仍旧没有回答。
丁贵生深深地吸了口气,他往后退了一步,抡起菜刀朝着卧室门砍去。
“徐如饴”他将全部的怒火都倾注在手臂上,“徐如饴”
房间里传来钢琴声。
在没有开灯的卧室,徐如饴打开了琴盖,开始演奏那首第三区组曲的第三乐章。从第一个音符响起的时候,她就感到了一阵强烈的痛苦,仿佛一千一万把利刃刺透她的身体,然而正是在这剧烈的痛苦中,她的眼泪终于畅快地流了下来。
泪水沿着脸颊往下落,有些滴在身上,有些淌进了脖子里,哽咽的嗝冲了上来,但她无法停下。
「是你自己,亲手把自己给毁了」
丁贵生的声音还在她脑海中回荡,徐如饴也无法阻止,只能一遍遍任由这声音从心头碾过。
激烈的砍门声伴随着激荡的琴声,徐如饴感觉自己正一点点活过来,泪水如同雨水,渐渐浸润她干涸的心。
「是我自己,亲手把自己给毁了」
她看着自己的手在琴键上跳跃,听着一个声音反反复复地在心中呼喊
是我是我
不是旁人,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是我自己啊
一种久违的激情重新回到她的身体里,那种对未来充满渴望、充满期盼,却又因未知的东西太多而茫然惶惑的感觉重新回来了,徐如饴认出了这种感觉,这正是她在青春年少时,曾在许多个日夜发出的叩问往后人生,我将成为怎样的人我要踏上怎样的道路
在这个风雪交加的夜晚,一双前所未有的眼睛睁开了。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