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选择
“你什么都给不了她的, 怀礼,你自己也知道的。”
徐宙也说到这里,已不知是在恳求, 还是在告诫了。
他深深地呼吸, 语气蓦地沉缓了, 跟着强硬几分“所以, 不要再出现在她面前了, 不要再来找她了。”
“你不出现的那两年我和她很好,非常好,特别好她没有想你,一点也没有,她的眼里都是我”
“既然你什么都不能给她, 那就不要再出现了怀礼, 这样对她也好,真的, ”徐宙也最后, 还是言辞恳切地说,“你应该对她家的事有了解, 你知道她最需要什么的她要的我能给,但是你不行。你知道你不行的。”
她最需要什么呢。
怀礼曾也想过这个问题。
从前他不屑了解她时, 她是那么难以捉摸, 总是说着一些似真似假的狡黠话,为了钱几乎不计一切,“职业小三”这样的工作都会接手, 卖弄风情,向来目的直接、欲望赤裸,要什么就是要什么, 胜负心强得不得了,打个牌都要杀下他的威风。
命运这场局中,她向来不肯认输。
可是生活不是输赢局。
生活就是生活本身,人活着,是要生活的。
徐宙也口中她所需要的,他的确给不了她。
的确。
从那场牌局开始,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输家。
他的确不知道自己能给她什么。
“相信我,怀礼,你不出现她很快就很忘了你的,过去的两年你不在,她真的没有想过你,从未,”徐宙也说,“所以,不要打电话来了。”
说罢。
徐宙也就要挂电话了。
“我知道了,”怀礼这时出了声。他淡淡地笑着,高架桥上的风过滤他有几分无奈的嗓音,他还是说,“我的确找了律师想帮助她。”
“我说了,我们找好了。”
徐宙也夺过他话梢。
“希望是真的,而不是你因为你所谓的好胜心在骗我,希望你前面说的也是真的,”怀礼语气也强硬,咬字重了些,却依然在笑,“我希望有个好律师可以帮助她,我不希望她再受伤害,知道吗。”
徐宙也不说话了。
电话两边的彼此好像都似有若无地叹了口气。
“有需要的话随时打给我吧,你有我的电话。”怀礼说完,顿了顿,似乎还有话说。
却还是作罢了。
结束通话。
肖阳听了个大概,可他们已经飞奔到四环之外了,马上进入五环,即将到达目的地,还是多了句嘴“你和晏语柔真的要结婚吧。”
舒缓低沉的旋律在车内回荡。
“眉目里似哭不似哭
还祈求什么说不出
陪著你轻呼著烟圈
到唇边,讲不出满足
茶没有喝光早变酸
从来未热恋已相恋
陪著你天天在兜圈
那缠绕,怎么可算短
爱或情借来填一晚
终须都归还,无谓多贪
”
怀礼猛然想起。
两年半之前,暴风雪即将来临的俄罗斯,她坐在他身侧为他点牌,娇娆的墨绿色长裙,又勾又绕的深红色长卷发,鲜红到斑驳的指尖儿落在他牌面,始终一副自得神情。
伴随着桌下声响细微的铃儿响,她哼起了不知名的调子。
正是车载音响里的这首。
下高架过一个路口,再往前开。
不出两条街就是她家了。
去过的次数手指都数得过来,他却轻车熟路。
可惜还不到冬天。
没有下雪。
不然他可以找个理由见她了。
肖阳那个问题没得到答案,这么冗长的沉默中,他都以为是自己多嘴了,也许怀礼根本不会和晏语柔结
“也许吧。”怀礼笑一笑,下了高架就毫不犹豫地掉转车头,放弃了前方的目的地。
转而。
向相反的一条路驶去。
“实在不好意思,害你白跑一趟,”怀礼真诚微笑,向他道歉,“今晚我请你吃饭吧。”
“可以啊。”肖阳欣然答应,“哎你那会儿不是说你看上了个画室”
“你有空吗,”怀礼侧眸朝他笑,“吃完饭陪我去看看”
“有空是有空”肖阳注意到车头调转的方向与目的地完全相反了,笑着问他,“你难道不要先去见见谁吗”
“我是很想见她,”怀礼说,“可是现在我没什么能给她的了。”
郑南禾一早就出门了。
从医院回家十来天,情绪逐渐稳定,也不哭闹了,拆掉纱布鼻子上还有明显的伤疤,脸上淤青褪去,神色却比以前憔悴了太多,犹如一夜老了十来岁。
这几天,郑南禾常常坐在镜子前发呆。
南烟大早上起来冷不丁就被吓到。
今天南烟约了那个俄罗斯人谈,她也起得很早。对方下周就回去了,不管结果如何,见面聊一聊也是可以的。
南烟起床打哈欠,见郑南禾这么早要出门,问了句“你去哪儿。”
“出去溜达溜达呀,我都好几天没出门了,”郑南禾今天心情不错,“午饭我就不吃了,你和小徐吃吧。”
“那你在哪吃。”
“我一会儿去看看你舅舅。”
南烟于是哦了声,“那你到舅舅家给我打个电话,别让我担心你。”
她拉开窗帘,推开阳台的门,取晾晒的衣服。
国庆一过,不知不觉秋季也接近尾声,风也萧索,卷着零零碎碎的落叶空空地打转儿,前几日还妖娆一片红的树丛如今凋敝大半,不那么好看了。
南烟只穿了件背心,迎风打了个喷嚏。
郑南禾赶紧顺手给她扔过来沙发上的外套“赶紧穿上吧,大早上这么寒,一点也不在意自己啊”
南烟见她口罩墨镜都带好,全副武装的,很介怀自己脸上的疤痕的,也不忍调侃了,摆摆手说“知道了知道了,你去吧。”
南烟忽然又想到什么“蔺叔叔说要带你去俄罗斯的事儿他给你说了没。”
“说了说了,打电话就说了,”郑南禾絮絮叨叨的,“那我不得先等脸上好了再说吗,现在这么丑的,人家嫌弃我。”
“哪会嫌弃你啊。”南烟苦笑,“我们今天搬家,你最好早点回来,东西还挺多的,别把你什么落下了。”
“知道知道。”郑南禾摆摆手就出门了,南烟还叮咛她路上注意安全。
让人操心。
现在也没什么好怕的了。
宋明川被抓了,不用时时担心有什么事会发生。
郑南禾心情好了,南烟的心情也明朗不少。她哼着歌儿取下外面晾衣绳的衣服,叠好了。
然后去浴室冲澡。
昨天和徐宙也最后整理了下这里的东西,大包小包归置在一块儿。徐宙也叫了他几个朋友下午过来帮忙搬家。
他外婆的房子离这里不远,许多东西也没必要带走,就都堆在楼下了。
反正也是要拆的。
五六年前她和徐宙也在个二手市场买的那个懒人沙发实在过于破旧,都开始漏棉絮了,没办法,只得丢在这里。
伴着浴室淅淅沥沥的水声和枕头下手机的震动,徐宙也醒来了。
是冷泠。
徐宙也还困倦。
最近他都没跟冷泠联系事实上自从上次骗南烟去山东,实际上花天酒地醉生梦死了一个星期后,他就很少联系冷泠了。
“什么事。”徐宙也开门见山地问,翻了个身。
冷泠有点不满“好像我找你就有什么事儿似的徐宙也,我也不是事儿那么多的人吧,最近也没打电话打扰你。”
徐宙也平复着困倦,闷闷“嗯”了声,“我知道。”
“你和南烟和好了”冷泠问。
“算是吧。”
“那我上次的问题,是不是没有答案了,”冷泠笑着问他,看似在开玩笑,却难免真意流露,“我说我会一直等你,就是会一直等的意思,你懂吧。”
徐宙也清醒一瞬。
没说话。
“我晚上要去南京。”
“去南京干什么”
“你外婆不也是江苏人”冷泠理所当然地说,“我不是跟你说了吗,我不想待在北京了,想去南京发展。”
“那你学校的工作呢。”
“不干了。”
这决定实在突然,徐宙也又反应了下,寻求确认“今晚就走吗”
“你要来送我吗,或者,”冷泠顿了顿,“要和我一起走吗”
“跟你一起”徐宙也笑起来,好像觉得她在说天方夜谭,“我们就是接了个吻又喝了几天酒而已,怎么说的好像你要对我负责一样”
冷泠不恼反笑,倒是大度“我也没当回事,我就是单纯地告诉你而已那既然你和南烟好好的,我就不问了,如果你什么时候改主意想来外地发展了,就联系我吧。”
说着要挂电话。
“等一下,”徐宙也制止她,嗫嚅了下,还是问,“你去那边,一个人吗做什么想好了吗”
“我不是告诉你了么,开美术馆,那边有朋友接我,”冷泠笑起来,“怎么,关心我”
“作为朋友,也应该关心一下吧。”徐宙也如此定论。
浴室方向传来动静,徐宙也便也不多说了“那个,先不聊了,有空联系吧。祝你一路顺风。”
好一个“有空联系”。
冷泠回味着他的话,无奈地笑笑,却又有些苦涩了。她终究没再缠着他说太多,只轻声应了句“好”。
挂掉了电话。
事不宜迟,下午还要搬家。
南烟与abert约在上午十一点,在咖啡厅聊。
她心想谈一两个小时怎么都结束了,也许就是走个过场,可没想到这个阿拉伯裔的俄罗斯佬是真的对她颇为赏识。
abert还是圣彼得堡大学艺术系知名教授的得意助手,诚心诚意询问南烟有没有兴趣前去深造,他的老师也很赏识她。
喝了两杯咖啡后,abert带她去了一个艺术孵化中心。
中外几家艺术类高校联合筹建,来往的都是与南烟差不多大年纪的艺术从业者。
南烟曾读在美术大学读到大二就辍学了。
没钱是一方面,另一方面,那时宋明川借了高利贷,她被逼得四处奔逃,根本没法静下心来读书。
她始终不肯放弃画画,又师从徐宙也的外公学习,好景不长,又被逼得离开了北京。
漂泊至今。
没想到都过了这么久了。
abert和南烟在这个艺术园中闲逛,abert常来往于中国和俄罗斯,也会一些日常交流的简单中文。
南烟正好也是个俄语半吊子,两人聊起天来并不费劲儿。
她今天还以为怀礼可能会来。
可他没有。
这段时间他们也没有联系了。
算一算,他的婚期也越来越近了。
南烟正想着,abert好似有目的地带她到了一幢临湖的玻璃画室前。
画室不大,胜在外形通透漂亮,比起原来徐宙也一直想买下来的那间旧画廊小太多了,然而四周几乎都环绕玻璃,湖面倒映如玻璃宫殿。
南烟正望着这栋画室的外观吃惊,abert推开门带她进去。
又是另一番景象。
画室是双层,中间一道旋转楼梯蜿蜒上去,像个天然的露台,如同凭空擎出。
外侧四周的景色美不胜收,玻璃辉映着湖光粼粼,草木成荫,红色的枫叶洋洋洒洒地铺满四周,两个大型造景花架坐落。
非常适合写生的好地方。
关键是这里离艺术园中心很远,很安静,坐落在湖畔,还以为只是一处用来参观的画廊。
abert见她很感兴趣,笑道“nan,有兴趣吗”
南烟四下打量,心中连连称叹,还坐在窗边儿露台的画架旁,观察四周景色从哪个方向看更好看。
“这是做什么用的”南烟笑着问,很惊喜。
显然很喜欢这里。
“如果你愿意去圣彼得堡大学师从我的老师,我们可以将这个作为礼物送给你,”abert说,“作为你的个人工作室。”
“个人工作室”
“也可以叫个人画室,”abert说,“这里是和中国北京的艺术大学合作的艺术孵化园区,我们可以负责你的作品的出售、拍卖,还可以派助手给你。”
南烟听明白了。
换句话说,就相当于她的经纪工作室了。有人为她运作。
“有兴趣吗”abert再次问她。
南烟沉默了。
这时她的电话响了。
一个归属地是北京的号码。
她心下顿了顿。
知道了是谁。
怀礼站在二层的角落,这个角度恰好能看到楼下的她与abert。
他见她看到屏幕还犹豫了一下才接起,也不打算下去见她,而是不禁很轻地笑“画室还喜欢吗。”
南烟的确很喜欢。
他之前都没说过有去圣彼得堡大学读书的事情,也没谈及abert要给她开个人画室。
她也笑“喜欢啊,就是养不起。”
怀礼听她笑,目光落在不远处她的身上,心情也骤然随着她开朗许多,唇角忍不住上扬,嗓音都轻快“怎么养不起了,你的画儿不是卖了吗。”
“那也远远不够吧,”南烟还一五一十地跟他算了起来,“我暂时可以负担得起没错,但是后续呢,我的画如果卖不掉呢。”
怀礼轻轻“哦”了声,又笑“对自己这么没自信”
“总有万一吧。”南烟说的很理所当然。
他就只是笑。
南烟顿了顿,又问他“你现在在哪里,最近在做什么。”
怀礼沉默了下,看着她单薄纤柔的背影,淡淡地说“我在机场。”
“你去哪。”
“上海。”
“现在就要飞了吗。”
“嗯,现在就要。”
南烟默了须臾。
怀礼也跟着沉默小半秒,很低声地问她。
“你会想我吗。”
他知道自己也许不该问。
但还是忍不住问了。
“会吗,南烟。”
作者有话要说 人人都孤独,哈哈
:3」
大家觉得我们礼礼是什么时候喜欢上烟的呢
我觉得这份喜欢,也许从故事的最开始,下着雪的俄罗斯就在了。
只不过后来因为那个60万的骗局一压再压,每个人都惶恐,每个人迷茫,结果到现在,大家又陷入了另一种迷茫了。
每个人都在感情中如此的迷茫。
旧的迷茫离开,又陷入新的迷茫。
我很喜欢这本书,喜欢每个角色,我甚至控制不住他们的选择了。
只能任其发展了。
有时候觉得不是我创造了他们。
是我有幸遇到了他们。
呜呜呜呜舍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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