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秦隽看起来确实可怜,他认识秦隽这么久,还是头一回见他这么狼狈。
这不像是把骄傲碾碎了,像是把整个人都碾碎了。
正当他大发慈父心,准备倾囊相授的时候,就听见秦隽说∶“不合理。你这样追,也追不上。”
席锐“”
秦隽“七个首字母光排序,就有上百种可能。”
席锐“”
秦隽”你好歹用个英文。”
席锐“”
席锐“那你还需不需要我给你”
秦隽“需要。”
席锐“”
如果在未世前,他还可以找几部偶像剧参照,现在既没有影视作品,也没有交流论坛,以他有限的人生经验,凭空想不出任何办法。
虽说席锐出的都是馊主意,但他至少有机会举一反三。
席锐狠狠心∶“那我就勉为其难给你支个招。先说说我追人的经验,送房送车送卡,基本没有搞不定的嘶,我这该死的魅力”
但仔细回忆起来,纪乔真偏偏是那个例外。
他是唯一一个没有被物质打动的人。
“当然,我们真真也不是这么肤浅的人,他一看就是末世前啥也不缺的小少爷。如果末世前我就遇见他了,我也没必要变得这么渣我肯定就是当代情圣了。”
秦隽听他讲了半天废话,皱眉道∶“说重点。”
席锐抵唇咳了两声∶“重点就是物质已经不能打动我们真真,你要学会整点浪漫。
没有人不喜欢浪漫,尤其是真真这种心思细腻的人。至于方式,你肯定不能和我一样,毕竟我会的你都不会是吧”
趁着秦隽还没发飙,席锐飞速转口道,“但你可以善用你自己的异能。”
秦隽汲取席锐经验,把用物质打动也牢记于心,开始源源不断地往纪乔真基地运东西。他空间里藏着无数珍稀资源,吃的喝的用的,但凡曾经在商场货架上摆着的,应有尽有。
丁晖看着一地琳琅满目的物资,一筹莫展∶“你都拿回去吧,哎。”
秦隽皱眉道”你们不需要”
丁晖眉头快拧成川字∶“需要是需要,末世里什么不缺,但我们不可能用自己的利益去交换队长的痛苦,这太自私了。”
秦隽沉默片刻,道”我不会伤害他,更不会让他痛苦。”
丁晖∶“可是我们不相信你,你要是真那么无辜,什么都没做,我们队长至于那么避着你吗”
他们甚至不需要知道秦隽做了什么,只需要知道,纪乔真讨厌秦隽,而他们相信纪乔真,这就够了。
秦隽闻言陷入沉默,好像在进行什么深度思考。丁晖以为他终于知难而退,心里默默松下一口气。
就在这时,秦隽的声音再度响起∶“越野车需要吗”
丁晖∶””
秦隽”沙地车也有。”
丁晖”
快走啊啊啊啊啊”
再这样下去他是真的无法拒绝了
他的意志力正在经受前所未有的挑战
夜晚,无数簇烟火在苍穹中盛放。基地里一阵人声鼎沸,幸存者们鱼贯而出。
目睹眼前盛景,相当一部分人热泪盈眶,还有小部分人泣不成声。
“上次看到烟花秀,还是我女儿过生日,带她去游乐园的时候”
”这是梦吧哎,如果末世是一场梦该多好
末世降临时间不久,但因为意外频发,求生艰难,像是度过了好几个世纪,人们已经快忘了末日前的光景。
这场烟火给他们带来的不啻是视觉上的盛宴,只有身临其境,才能感受到那种对人心的鼓动。只要坚持下去,就有希望重建家园。
但幸存者们很快意识到这是谁的手笔,能完成这一切的,只有火系异能者,而秦隽的核心异能恰恰是火系
环视了圈四周,果然在一处不明显的隐蔽处,看见了秦隽的身影。他们不知道制造这场烟火秀需要消耗多少异能,反正不是轻而易举能做到的。不得不感慨,秦隽对他们队长是真的很执着。
要说起来,几天前和秦隽一起来的,还有个叫席锐的异能者。
他们的装备和着装很相似,他们刚开始以为,席锐是秦隽的队友,后来才知道,他也是纪乔真的追求者。
据说席锐是全国木系巅峰,声名远扬,这些天,他们收到他送的草药,不少顽疾都得到解决,可见并非浪得虚名。
纪乔真的追求者们各个身份不凡,竞争的激烈程度可想而知。席锐给他们送了几天药材,就消失不见了。
要说是席锐是自己离开的,也不太像,他看起来也是执拗的性子。如果没猜错,他应该是被秦隽支走的。
上次有个异能者和纪乔真告白,被秦隽撞见,就再也没在纪乔真面前出现过了。谁也不知道,秦隽用了什么手段。
而这一切的制造者,此刻仍在往丁晖那里运送物资。
丁晖神色中已经流露出一丝痛苦。
就在他在翻车的边缘大鹏展翅的时候,纪乔真出现了。纪乔真看着一地的物资,语气不善“你又在做什么。”
秦隽低眸看着他,背出打好的腹稿∶“我想弥补一下,以前的过错。”
纪乔真扬眉∶“谁教你这么做的,席锐他有没有告诉过你,这一套他早就用过了。”
纪乔真的言下之意很明显,如果能成功,席锐早就已经成功了,根本轮不到他在这里献殷勤。秦隽神色微微僵硬。
“如果你坚持,我可以收下,但这不代表我们之间的关系会发生变化。如果你愿意一直砸物资,感受什么叫做扔进大海里的石子,你随意。但希望你别忘了,秦隽,你也是一队之长,你也有你应该保护的人。”
“没有人该为另一个人的没有经验买单,我相信身为队长的你,比我更懂这一点。你说要弥补,你又要弥补什么,一段永远不可能修复的关系如果是,没有意义,也没有必要。
“你什么时候想和我完成这分手炮,什么时候来找我就好了,当然,如果你认识到你获得它的机会为人不齿,主动放弃,我也没有意见。
”该说的我都已经和你说的,你想和我说的应该也已经说了,不管你接下来问我什么,我都会给出让你失望的答案,所以,你也不必问了,你该离开了。”
“至于我身边的人是谁我只能说,我很欣赏他,但也已经和你没有关系了。”
“抛开这些都不说,你应该知道我最想要什么我最希望你从我的世界里消失。如果你真的为我看想,你应该把这一点付诸于行动,而不是一次又一次,停留在口头上的忽悠。”
秦隽胸口撕裂般疼,唇角都泛起苍白。但他依然觉得,这趟他没有白来。
他想让纪乔真知道,他值得最好的。
不要随便碰到一个人,就被他骗走了。
纪乔真和秦隽说话的时候没有避嫌,丁晖就站在他们身后旁听。
他觉得纪乔真话放得够狠,如果他是秦隽,这会儿肯定死心,再也不来了。
但他应该想到,秦隽不是寻常人,他的执着也远非寻常人能比。
当秦隽再次拉着一车货物出现在跟前,丁晖内心是绝望的。
难道秦隽这辈子都要黏在纪乔真身上了吗像狗皮膏药,撕都撕不掉。
丁晖对秦隽忍无可忍,噼里啪啦一阵怼∶“我们队长说得很明白了,你也是一队之长,你的队友们也需要这些物资。你能不能有点责任心,把物资都留给他们”
秦隽任凭他一番数落,等他发泄完,才开口∶“这些是我在你们基地附近搜寻到的。”
丁晖所有激烈的言辞都被堵了回去“你”从这些物资的数量来看,秦隽恐怕把基地附近所有物资都一口气搜集完,从今往后,他们都不用去执行外出任务了。
这样做的难度远非他能预计,一时间,丁晖也起了恻隐之心。
他的视线刚刚移到秦隽身上的血迹,这些血迹就像他们第一次见面时那样消失了。秦隽从把东西放下再到离开,没有多说一句话。
丁晖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内心五味杂陈。
这天晚上,沈遇舟从幸存者的血液里提取出一种血清,对丧尸病毒存在微妙的抵御作用。
也许在抵御丧尸病毒的进程中,人类自身的基因也很重要。纪乔真想起当初周力帆在基地里挑事的由头,准备回去取当时留存下来的血清。
临行前,沈遇舟把一枚护身符塞到他的手上∶“不嫌弃可以戴在身上,它给我带来过幸运。”
能让一个科学家相信的东西,势必很重要。
纪乔真能看得出它贵重的价值,不想辜负沈遇舟一片心意,紧扣在掌心∶“行。”
纪乔真离开基地后,一阵被窥伺感如影随形。他知道秦隽不会轻易回到基地,七拐八拐地绕了段路,猝不及防回身,果然看到了没有及时找到遮蔽物的秦隽。
纪乔真凉凉道”你怎么在这里。”
秦隽眼神微垂”我也回基地,顺路。”
秦隽特意从基地来科研所找他,现在被他驱逐,要重新回到基地。
纪乔真还是头一回见到这种顺路。
但如果通过探测丧尸分布情况,确认最佳路线,他们的道路势必会重合在一起,他再如何拒绝都没有意义。
最后,他们还是一起出发了。和纪乔真相处的机会干载难逢,秦隽偏过头,想认真看看纪乔真,但无论看他身。体哪一部分,都会迅速勾动他的绮念。最后,他的视线定格在他的手上。即使已经极力避开污。秽的想法,心头依旧像落了根羽毛,蓄起痒意。如果纪乔真不曾离开过他,他之前和纪乔真并肩作战的记忆才是真的,那么现在,也许他可以握着纪乔真的手,并肩走过许多荆棘。曾经拥有的时候不觉得珍惜,甚至利用黎颂去离间他们的感情,现在回想起来,过去和纪乔真相处的每个瞬间,都值得被珍藏,都是现在的他,渴望拥有却遥不可及的。也许是秦隽的目光太过灼。烫,纪乔真手背起了几分热意。他偏头看向秦隽,眉毛微蹙”你在看什么”秦隽虚着眸,低声道”没什么。为了避免做出超出理智范畴的事情,他决定和纪乔真保持距离。纪乔真发现秦隽主动走到他前面开路,和他的距离也拉得更开,心道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秦隽也有这么自觉的时候。他们一路无话地走着,直到他再次被身后窜出的丧尸袭击。偷袭他的丧尸头颅足有两个人类头骨那么大,带来的视觉冲击非常强烈。纪乔真想复刻上次被偷袭时的经验,把它一击毙命,但这一次,丧尸的移动速度太快,他没来得及击中它,它就闪身逃跑了。
纪乔真回想起刚刚的瞬间,心有余悸。还没有缓神过来,就被秦隽扯进了怀里。男人的手掌扣在他的腰间,五指收紧,透出浓烈的保护欲。
从这一刻开始,秦隽一步都没有远离。
上次被偷袭,纪乔真以为是自己分心造成的倏忽,现在才知道,这并非偶然。
秦隽身为强大的异能者,也许和他商量,可以得出一些应对的方案。纪乔真道出心中的顾虑∶“刚刚那只丧尸,我没有用精神力探测到它。”秦隽微微点头∶“进化后的丧尸不能被探测。除此之外,它们还能指挥中低阶丧尸,使它们具有协同作战的能力。”
纪乔真问”你怎么知道的”
秦隽“我遇到过。”
纪乔真“什么时候”
秦隽”找你的时候。”
听到协同作战这个词,纪乔真头皮微微发麻。
如果丧尸按照这个速度进化下去,可能在不久后的将来,就会进化出丧尸王。但他没有和秦隽提及这个词,这是他从原剧情中获悉的东西。
他也不知道,在这个世界的影视题材中,有没有出现过丧尸王的概念。纪乔真没来得及思量太多,他们就被丧尸包围了。
他刚刚试图攻击那只高阶丧尸,触怒了它,在它的指挥下,无数中低阶丧尸向他们涌来。如果此时有无人机在高空作业,拍摄的画面一定会密集得让人恐惧症发作。纪乔真眉毛微微一皱“有没有什么办法。”
秦隽道”擒贼先擒王。”
正巧,他也是这样想的。
纪乔真已经很久没有和秦隽配合,但他们在高强度训练中培养出的默契度还在,不久后,他们找到高阶丧尸的藏身之所,顺利将其击毙。
操控它们的高阶丧尸死了,中低阶丧尸一窝蜂地散去。
高阶丧尸爆体而亡的一刻,秦隽飞速揽过纪乔真。他不想让丧尸肮脏的口u溅到他的身上。
但丧尸oo的飞溅范围太广,他的动作幅度也有些大。电光火石之间,纪乔真被他压在身下。秦隽一手护住纪乔真后脑,一手护住他的腰。
碎石碎进他的掌背,划出密而深的伤口。纪乔真抬起头,只见秦隽眉宇紧蹙,神色痛楚。
就是在这种情况下,他仍能感受到秦隽身上滚。烫的温度,烙得他发疼。
秦隽不想在纪乔真面前表露出太多的欲念,但他无法控制。他俯。身在纪乔真上方,声音低哑克制,“我都说了,我很想你。”
话音落下,秦隽却在纪乔真颈间看见一枚玉佩。他在沈遇舟身上也看到过它。
秦隽心脏骤然一缩∶“你为什么把它戴在身上,你能不能不要和他在一起。”
就算沈遇舟为人类做出很多贡献,他也无法对他报以好感。
可能是因为他从他的身上,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敌意。
纪乔真却牢牢护住玉佩,用戒备的眼神看着他∶“你再不起来,我就把冷水浇你身上了。”
秦隽定定地看着他,仍然没动。他想,如果这时候能给他降个温,也挺好。
快到基地的时候,纪乔真用视线掠过门口的警卫员,对秦隽道∶“待会儿你先进去,我再进去。”不等秦隽开口,他主动解释∶“如果我们一起进去,他们会误会我们的关系,你心里应该清楚,我们本质上不同路。
秦隽眸光微微一黯,道∶“纪乔真,能不能留下来,基地很好,他们都很想你。
沈博士需要的血清,我可以帮你拿回去。你也可以把他们都接过来,需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们建。”
“我当然知道基地很好。”纪乔真淡淡道,“秦隽,你需要明白,不够好的是你,让我决定不回基地的,也是你。”
”纪乔真是纪乔真吗你回来了你还知道回来”
苏沐差点伸手去揉自己的眼睛,之所以没有这么做,是因为把手腾出来,一把抱住了他。
“我就知道我们还会再见面的,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想你”
纪乔真身体很软,就算是作为朋友的拥抱,也会让人感到喟叹的满足。
苏沐吸了口气,爱不释手。
在弥漫着腥腐气息的环境里,只有纪乔真身上,还带着沁人的香气。
纪乔真柔声道∶“我回来取血清,取完了还得离开,不过我在的地方离这里不远,我会经常回来看你。
苏沐抽抽鼻子∶“没关系,你让我知道你很好,很好就好我太怕你出事了看见你我就放”苏沐没说完,基地里传来一阵让人恐慌的躁动。
”怎、怎么回事”
纪乔真想起路上的经历,眉心突突跳了几下∶“过去看看。”
温林正马不停蹄地往房间跑,跑到半路,身后突然响起一声音色熟悉的闷哼。
他转过头,只见温茂腹部一个血红大洞,鲜血汨汨流出,触目惊心。温茂身后,一只丧尸重伤倒地。
温茂离他尚有一段距离,他的受伤者起来与他毫无关系,但温林还是意识到,如果不是温茂,现在倒在血泊中的就会是他自己。
这个认知不断撞击着他的心灵,让他身体止不住地战抖。温林飞扑上去,搂住温茂∶“哥”
温茂嘴唇翕动,挣扎着想说些什么,一个音节没发出来,就吐出一口血,衣襟红成一片。温林手足无措“哥,哥,你先别说话了哥”
温茂却坚持出声“我一直想知道你讨不讨厌我”
温林话音哽咽”讨厌讨厌死了”听到他的答复,温茂抬了抬指尖,又无力垂下。即使预料到这个答案,他依然觉得痛楚。可就是在这时候,温林又说出了后半句。
“讨厌你不打招呼就救了我,你这样让我怎么办啊”温茂神色这才微微一松,唇角也漾开笑意。
”我这次可能咳咳你先听我说完有件事,我一直没有告诉你”
“其实我们没有血缘关系,我是孤儿,是你父母救了我他们临走的时候,托付我照顾好你”“但就算他们没有托付我,我也会照顾好你””希望你能好好活下去”
温茂的生命体征不断流逝,声音越来越低,逐渐听不清。纪乔真注视着一切,指尖微蜷。原来温茂所做的一切,都是在报恩。
他无微不至地照顾着温林,帮他做下全部的任务,报恩到这个程度,让人唏嘘感慨。这一对养兄弟,就像原主和秦隽的对照组。
想到这里,他不禁向秦隽看去。
秦隽沉默地站在一侧,神色没有波澜。
事实上,除了在自己面前,他很少从他脸上看到其他情绪。他至今记得原剧本中,关于秦隽的设定。薄情寡义,没有一丝一毫的人情味。对万事万物,都处在一种绝对冷漠的状态里。
如果秦隽一开始就知道原主的父母是他救命恩人,他也一定做不到温茂这样。他可能会说,这不该成为枷锁。
温茂死了,但他在临死前,也了却一个心愿。
原剧情中,纪乔真没有来到这个世上,温林会对温茂心存许多猜忌
温林没有意识到,温茂是为了救他才牺牲的,温茂那个问题问出口,他给出的答案是恨。后面的那些话,温茂也没有说出口。
周力帆没有带着有异心的队友们离开,基地的风气也没有发生转变。离开了温茂的庇护,温林很快在一次外出任务中殒命。温林时常怀疑,温茂是不是讨厌自己。从小到大,温茂都比他强,方方面面都比他厉害。末世里带着他,就像带着一个累赘。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讨厌温茂。他天赋不高,做什么都容易失败。
如果只是他弱也罢了,偏偏有个温茂压在头上。
所有人都讥嘲他,说他不如他哥,明明是同一对父母生的,却相差这么远。
时间长了,他也开始破罐破掉。
过去他怕精神体的疼痛,找尽借口,浅尝辄止。后来纪乔真为他研制出镇痛剂,他依然练得不走心。稍微练了下,就以此吹嘘,洋洋得意。纪乔真不断提醒他,要懂得感恩,要学会分担。苏沐也在他的耳边日复一日地念叨。所有人都看得出来,温茂对他好。
只有他像个白眼狼一样,对他的付出视而不见。
温林无比懊悔,他为什么不能多吃一点苦,为什么不能为温茂分担。如果他可以保护好自己,温茂是不是就可以不用死了。
温林埋在纪乔真怀里,所有的情绪都爆发出来。
“真真,我哥他,他甚至和我没有血缘关系,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他小时候就很懂事,从来不是我们家的累赘,甚至拿了很多奖学金,给家里分担了很多事情
“我会恨他抢了我风头,可是没有他,我怎么当米虫,怎么当咸鱼,是他给了我这样的福气,他是我唯一的亲人”
“我是真正的废物,我对不起他,如果不是你天天在和我说我甚至可能甚至可能”
甚至可能,对他最应该感恩的人,抱有敌意。
温林大哭道∶“我甚至没有对他说一句我爱你为什么啊”温茂为基地做的贡献,所有人都看在眼里。
温林平时没少吐槽他哥,温茂却不计前嫌,为了救他,不惜牺牲自己生命。他们想指责温林,见温林哭成这样,指责的话也咽了下去。
纪乔真找到秦隽,郑重其事∶“秦隽,现在基地是什么情况,你也看在眼里。作为队长,就该尽到队长的职责。以后别随便来找我了,这仅仅是你我之间的承诺问题。作为队长,你确实该为大家想想了。”
就算这阵子,基地里风平浪静,也不代表会一直风平浪静下去。在死神的追逐面前,人类从来没有资格停下脚步。秦隽定定地看着他,破天荒地答应下来∶“好。”
纪乔真点点头”没什么事,我先走了。”秦隽却喊住他”纪乔真。”
他不想管现在合适不合适,他只想把想告诉他的全都说出来。
即使温林和温茂是亲情,他和纪乔真是爱情,有些道理却是共通的。他不想像温林那样,一直到死还心存遗憾。
“我做过很多混账事,说过很多混账话,但这一句发自真心。”
秦隽盯着他,眼底酝酿着极其深邃的情绪,“纪乔真我爱你。”
自那天起,温林开始勤勉地练习。
他已经把当年纪乔真的勤奋程度当做标杆,就算比不上他的程度,也无限向他靠拢。眼神里的懦弱消失得一干二净,进溅出来的,是与他外形不符的杀伐之气。基地里一片唏嘘惊叹,就连温林都可以性情大变,他们更没有怠惰的理由。
纪乔真想多陪他们一些时间,但他没有忘记,自己回到基地,是有任务傍身。
“林林,我得走了。虽然我很想留下来陪你,但我必须把很重要的东西送回去。”
温林善解人意地笑“嗯,没关系,你去忙你的。”
纪乔真握紧他的手“保护好自己,保重。”
与此同时,秦隽在房间里找到最后一枚安全。套。小小的一枚,掉落在床底下,包装袋上全是灰。
只要拿着它,他就可以去找纪乔真。但秦隽不准备这样做,他忽然觉得脏。
不仅是因为包装袋上沾满灰尘,还有它象征的意义,过去的自己。就算他有机会去搜集更多的安全。套。
就算失去它,他可能再也见不到纪乔真。
他也不想再看到这种东西了。
秦隽指尖攒起一团火焰,驱散夜晚的黑暗。
高温下,安全。套连同包装袋,一起化作灰烬。
风沙一扬,就化为乌有。
第二日,秦隽检查完周边形势,回到基地,已经不见纪乔真的踪影,他找过所有纪乔真可能出现的地方,最后,来到席锐的休息室。
席锐刚刚经历一场鏖战,见秦隽进来,主动汇报∶“现在基地情况还行,算是稳住了。”
秦隽点了点头∶“纪乔真走了,我去送他,确认他平安到达,我会回来。”
席锐惊道”纪乔真这就走了”
从纪乔真来到基地,再到他离开,他都没来得及和他说上两句话。
席锐焦灼道“我和你一起去,或者你直接让我去也行”
秦隽视线掠过他身上的伤“你现在能走那么远”
席锐蹭地一下站了起来”当然没问嘶”题字没说出口,就被身上剧痛牵扯得消了音。
席锐咬牙切齿了一会儿,不得不妥协∶“行,那你注意安全。”
就算秦隽没有一次是找过纪乔真后立刻就回来的,这次,他依然选择相信他。他总觉得秦隽有什么地方和过去不一样了,但具体是什么地方,他也说不上来。
他正这样想着,就听见秦隽开口∶“就算你能走,我也不会让你去。”
席锐””
他刚刚的以为,可能是他的错觉。
黎颂跟着周力帆的队伍,行走在广袤的荒漠化地带。
身上行囊很重,压得他肩膀发垮。
更不必说枯裂的唇、酸软的腿。
即使不愿意承认,他也无法否认这个事实。负气离开基地的感觉,确实很不好受。
当铺天盖地的热气不断吞噬他们的精力和体力,黎颂的视线里,忽然落入一道熟悉的身影。他只用了不到一秒的功夫,就认出了那人是谁。黎颂嘴唇微微一颤,哆嗦出声“纪、纪乔真。”
周力帆听到这个让他爱恨交织的名字,神色不豫地啧了一声∶“提他做什么。”
“不是是他就在那里。”黎颂哀求道,“我们换条路走吧,周哥。”
纪乔真已经离开基地很长时间,不知道他加入了周力帆的队伍,如果知道了,定然会耻笑他。
他不希望和纪乔真相遇,恨不能这辈子都不要见面才好。
黎颂没有指明纪乔真的方位,周力帆的视线只是随意一扫,就在漫天沙尘中锁定了纪乔真的身影。
他肌肤瓷白,双腿修长,身材比例优越到想让人不注意到都难。
也就是他刚才在专注地整理装备,才没有注意到他。
他舌尖不由抵了抵腮帮∶”这不就巧了么。”
黎颂打量着周力帆的态度,心如死灰。
他得知纪乔真在那里,非但不准备绕道走,还准备上去会会他。黎择佯装身体不适,佝着腰准备离开“我去上个厕所”
周力帆不由分说拎着他的后衣领,把他拽了回来∶”怕什么,跟着我,让你丢脸了”
”没,没有”黎颂低声道。
周力帆态度恶劣地发号施令“没有就打起精神来,走啊”
那边纪乔真也注意到他们,眼神淡漠,不闪不避。
他这副永远从容镇定的样子,让周力帆更加恼怒。
周力帆大步流星走到纪乔真跟前,打量着眼前这张让他恨不能撕碎、却又能经易唤起他的脸孔,喉咙里发出晒笑“我怎么听说,秦隽他们队伍早就已经北迁,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不仅落了单,还受了伤”
周力帆视线下移,注意到纪乔真染血的衣襟,目光里更染上点戏谑和疯狂∶”过去我还想着,只要你乖乖听话把腿打开,把我伺候舒服了,就勉为其难地分你一杯羹,可惜那时候,你脑子不太聪明,对自己的状况没有清晰的认知。如今既然落到了我的手上,也别指望我会善待你。我知道你现在一定很后悔,但很可惜,后悔也没用。你要怪,就只能怪当年没长眼的自己。”
他一边说着,一边打量着纪乔真的腰。臀,他穿着连体作战服,把曲线勾勒得纤毫毕现。
天气盛夏般炎热,他们所有人身上都臭烘烘的,靠近纪乔真,却能隐感到香气分子在鼻端游动。
是纪乔真在末世里都矫情地喷香水,还是浑然天成的体香
考虑到纪乔真的性格,还是后者可能性大。
周力帆本来计划找几个人,给纪乔真留下点毕生难忘的教训。
这会儿,突然改变主意。
与其便宜了别人,不如留给自己。
殊不知纪乔真完全不为所动,仿佛根本没把他威慑的话放在眼里∶“代价这样的代价”
他话音未落,响起的就是咔擦一声脆响,还有周力帆的痛叫。
等周力帆反应过来,他的手指已经被折断了三根。
要说基地那次是他没有防备,被纪乔真出其不意地偷袭,那么此时此刻,纪乔真甚至没有触碰到他。周力帆身后气势谐汹的异能者们瞬间偃旗息鼓,手指头不像命根子,里面没有,但有血液。如果纪乔真能操控所有液体,那么脑袋里有脑浆,纪乔真岂不是能
他们不知道,纪乔真早就能做到这一点,那些丧尸头颅才能凌空炸开。
他使用的不是秦隽的精神系异能,仅仅是水系而已。
但凡存在液体的地方,他都可以操控。
但这也并不代表,周力帆会因此畏惧退缩。
他没有一刻,比现在更想给纪乔真教训。
这不仅仅关乎他在队员面前的尊严,更关乎他长久以来,心中积压的一口气如今他带着整一支队伍,难道还真的怕他不成
就在周力帆暗自做着决定的时候,黎颂已经和纪乔真争吵起来。
黎颂以为他见到纪乔真,会想找个地缝钻进去,等真正到了这刻,他只觉得愤怒。
为什么纪乔真可以若无其事地离开基地,脸上没有一点悲伤的情绪。
还跑去成立基地,过得比离开之前还要好。
秦隽就要饱受痛苦,为他魂不守舍,痛不欲生。
不等纪乔真出声,黎颂先声夺人∶“你为什么一直都不去见秦队,你知不知道冷暴力的手段有多恶心人”
纪乔真懒得和他解释分手和冷暴力的区别,轻扯唇角∶“哦,你最懂,那秦隽怎么没有爱上你啊。你还加入了周力帆的队伍,别告诉我,你是主动离开基地的。”
黎颂气得快要吐血,纪乔真是在看不起谁他就是主动离开秦隽队伍的他正要为自己辩驳,就听见纪乔真道∶“如果是的话,可见你是真的不怎么聪明。”
黎颂””
纪乔真∶“你看看他有为你们着想过么但凡是为你们想过哪怕一点,也不该带着你们出现在我的面前。”
这话听起来,就像他可以轻而易举地打败他们所有人。
黎颂恼怒道“纪乔真,你到底有什么好狂的”
既然周力帆准备和纪乔真来一场硬仗,他也没什么好怕的。
黎颂集中精神力,率先对纪乔真出手。
队伍里其他人早已进入战备状态,在周力帆的指挥下,一触即发。
不过场面的形势,很快从他们对着纪乔真进攻,变成他们被纪乔真的冰凌追着打。
他们不知道他的异能强到了什么水平,竟能如此轻松地应对他们这么多人。
不管再过多久,他们都还是会被纪乔真娇弱的假象所蒙蔽。
就是在抱头鼠窜的局面下,他们还能感觉到,纪乔真是没有使出全力的。
也许从一开始,就不该去他那里讨不痛快。
不一会儿,队伍里一片狼藉。
纪乔真既没有置他们于死地,也没有轻易放过他们。
这场拉锯战,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
直到纪乔真一身轻松地从他们视线里离开,周力帆才意识到,纪乔真不是像黎颂那样,被秦隽驱逐出来的,而是主动从秦隽身边离开的。
他一方面震惊于纪乔真实力的卓群和惊人的胆量,一方面又因为秦隽的吃瘪感到一阵难言的快意,这阵快意,甚至抵消了他败在纪乔真手上的屈辱。
周力帆狼狈地擦去唇角血沫,忽然间,被地上的金属光亮吸引去注意。
他克制着眩晕,俯身一看,竟然是纪乔真的怀表。
怀表的外观已经很陈旧了,但从它的保养程度,足以看出纪乔真对它的珍视。
这是他第一次接触纪乔真的物品,周力帆哼笑一声,正准备毁了它泄愤,视野的尽头,又出现一道黑影。
周力帆眯了眯眼,发现那人影几分眼熟。
他把队伍里治愈系异能者喊来,不顾他们状态不佳,逼迫他们治愈他受损的精神体。
注意到秦隽的不止有周力帆,还有黎颂。
他离开基地后就没想过再见秦隽,这比再见纪乔真更让他难堪。
黎颂趁着周力帆不注意,躲进身后一栋破败的建筑里。
周力帆把秦隽视作一生之敌,看到秦隽后,所有的心神都放在他的身上,自然没有像刚才一样察觉到他
等秦隽走到近处,所有人都发现他状态不对。
和他们当初离开基地的时候比起来,整个人消瘦了一大圈。
周力帆刚才把瘫软在地的人全都冷起来,逼迫他们打起精神,出现在秦隽面前,又是一副趾高气昂、志得意满的模样。
“我们的秦大队长这是怎么了原来你一个人外出的时候,都是这样狼狈啊。”
此时此刻,秦隽迫切地想知道纪乔真的行踪。
即使他一路快马加鞭,也没有看见他的身影。
就算和周力帆结了仇,也因为时间紧迫,无意和他们交锋。
他走过来仅仅是想确认,纪乔真是否在他们的手上。
他搜寻了一圈,没有在队伍里看到纪乔真的身影。
没有分给周力帆任何视线,转身就要离开。
周力帆以为他的讽刺意味已经足够明显,结果一连遭到了纪乔真和秦隽的无视,气得几欲吐血。
他愤愤道∶“秦大队长看起来是受了情伤啊,我看纪乔真根本就不想搭理你。”
秦隽脚步微微一顿。
周力帆离开了基地很久,末世里又没有通讯,他怎么知道纪乔真和他分手了
难道他中途遇见过纪乔真,又或是通过什么别的手段,探查到他的消息。
秦隽正困惑不解,周力帆又道∶“早知道有今天,你早把他让给我,也不用把自己搞成这副模样。”
秦隽不知道周力帆知道什么。
他只知道,周力帆用下流狎昵的语气和不加掩饰的意图说出纪乔真的名字,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反胃和恶心。
他冷冷道“他不是你可以肖想的。”
周力帆却无所顾忌地扬眉,恶声恶气∶“那又什么用,他还不是落到了我的手上。”
秦隽愣怔了下,等消化完这句话的内容,浑身血液都随之震颤。
他喝道“你在白日做梦”
周力帆见秦隽是这副表情,知道他当真不知道纪乔真的下落,狂妄地笑了两声∶“白日做梦的人明明是你,你看看,这是什么。”
秦隽顺着周力帆的视线看去,他手里拿着的,赫然是纪乔真的怀表。
上面不仅沾染着新鲜的尘土,还有殷红的血迹。
秦隽知道这是纪乔真父母留给他的表,他时常看见纪乔真把它握在手里摩挲。
纪乔真离开基地后,它也被跟着带走了。
这是纪乔真的随身物品,如今出现在周力帆的手里,意味着什么不明而喻。
这让他身上泛起刺骨的冷意。
周力帆从未见过秦隽这般失态,恶劣又猖狂地补刀∶“你知不知道,从纪乔真来基地第一天开始,我就想上他了。你当着所有人的面吻他的时候,我就很好奇,这么漂亮的男孩子亲起来会是什么感觉,上起来会有多么。那时候我可没想到,这样的愿望我有机会实现现在想想也是必然,我一直都不认为我哪里比你差。秦大队长,他哭起来很漂亮是不是,又骚又”
一
刹那间,秦隽体内所有的血液都径直冲向头顶,耳膜被震得轰隆作响。
他无法忍受纪乔真和任何人有染,尤其是周力帆这种,让他浑身每个细胞都叫器着不适和恶心的男人。
他手掌心里闪现着滋的光亮,很快汇聚成一团夺目的火球,散发着让人惊骇的热量和火光。与此同时,铺天盖地的精神压迫向四周席卷而去,重重地压制着他们每一根神经。
周力帆瞳孔深处划过一丝惊惧,但很快就消逝了。
他早已经做出应战的准备,只是迫于秦隽的精神系压迫,才显出片刻的慌乱。
他放声大笑∶“你大可以动手试试,你敢伤我一寸,我都会变本加厉地从纪乔真那里讨回来,你猜我敢不敢”
不出他所料,这句话对秦隽很有用,和纪乔真有关的一切,秦隽都不会去犯险。
他们身后有一栋破败建筑,安置着部分伤员,秦隽无从得知纪乔真在不在里面。
千钧一发之刻,秦隽把已经出手的异能收了回去,反噬力让他生生吐出一口血。
秦隽喉结一颤,虚弱出声∶“你到底想怎么样”
周力帆看他这副模样,就差没有给他鼓掌∶“看在你这么深情的份上,我可以把他还给你,但你这么多日以来让我受的气,也得让我还给你。我只有一个要求,让我几招,不许还手。”
秦隽怒不可遏∶“你就一定要用这么下三滥的手段,不能光明磊落地竞争”
周力帆被戳中痛处,陡然拔高音调∶“光明磊落你是不是还要和我谈公平你生来就是天之骄子,就算到了末世,也拥有比别人都强大的异能。你觉得这公平吗凭什么就是你”
周力帆一口气宣泄完,说服自己恢复了冷静。秦隽再如何骄傲,现在也还是落到了他的手上。
他没必要在这时候,和自己过不去。
”算了,你这么骄傲的人,永远不会明白,和你说这些也没有意义,你就说你答应不答应,我的人可就在里面候着,你敢轻举妄动一下,纪乔真就没那么舒坦了。”秦隽紧紧攥着拳,指骨因用力而苍白。
理智告诉他,周力帆的要求不合理。
如果答应他,他就是步入他的圈套,正中他的下怀。
他一定还能有其他办法,把纪乔真救出来。
但他无法克制住内心不断升腾的恐惧
他担心纪乔真的安危,担心周力帆对他做出无法挽回的错事,担心他受到任何伤害和委屈。
如果这件事关乎的不是纪乔真性命,而是他的,他愿意去赌。
但正因为是纪乔真,他承担不起哪怕千分之一失败的可能。
从秦隽的态度来看,周力帆知道他已经妥协,嘴角的弧度越咧越大。
他立刻凝出十成十的异能,向秦隽攻去。
当秦隽衣襟染上血色,他的内心跃动起不正常的兴奋,出手一次比一次更加狠戾。
最后,他变本加厉∶“最后一个要求,跪下。”
当秦隽的情绪被逼迫到临界点,他猛然清醒过来。
纪乔真是谁,是他亲手训练出来的学生。
他很聪明,可以从成百上干丧尸群中突出重围,可以带领基地最弱势的小队取得胜利,可以让他全身心为他着魔。
而且他是真正的感情淡漠之人,了无牵挂,没有在任何地方留下过任何把柄。
他不可能被周力帆威胁肋迫,更不可能轻易落到他的手上。
周力帆只有一块怀表,这能说明什么
他仗着他对纪乔真的在乎,不敢涉足那栋建筑一步,才会撒下这样一个弥天大谎。
”你说他在你那里,带我去见他”
周力帆故技重施,晃了晃手里的怀表∶“怎么,它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秦隽咬牙道”纪乔真根本就不在你的手上。”
就在前一秒,有丧尸入侵了那栋建筑,它们消失的频率不是一片一片,而是一只一只。
如果说纪乔真已经昏睡,无法出手,看守人员遇到紧急情况,不可能不出来通知。
同为男人,他知道纪乔真的魅力,周力帆如果得到过他,不可能把他放在一个无足轻重的位置。
与此同时,那团消匿的火光再次出现在他的手心。
不出片刻,周力帆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哈你现在发现,是不是太晚了一点。”
秦隽眸光暗沉“我不觉得晚就算是现在,你也不是我的对手。”
周力帆不像纪乔真,经受过秦隽的反应力训练,他甚至来不及反应,就被秦隽密集的攻势逼得一连倒退几步,不消片刻,状态比他还差。
“有些人,是你这辈子都不配肖想的,有些玩笑,是你这辈子都开不起的。”
”你不是想知道你的下属对你有多忠诚那你看看,会不会有人来救你。”
“别人我不知道,但是你”秦隽一字一句,声音冷得像裹着霜雪的锋刃,把周力帆的自负,一寸一寸从他灵魂血肉中剔去,“哪里都比我差。”
周力帆的状态已经不足以支撑他离开,他需要队友的帮助,但没有人对他伸出援手。
不久前还在看他眼色的队员,趾高气昂从他身前路过,居高临下俯视着他,像在蔑视一只可以随意践踏的蝼蚁。
“周力帆,跟着你也没多好啊。你说会让我们过上比过去更好的生活,结果就是让我们流离失所,有了上顿没下顿。该怎么形容你,心比天高,命比纸薄,自己无能也就罢了,还要坑害我们这么多人”
周力帆想说,当初是他们自己选择的,怎么能把责任都推卸到他的身上。
他们平时对他毕恭毕敬,没流露过不一样的情绪,谁能想到,他们心里都这么想。
他想给他们一些颜色瞧瞧,现在却不仅不是他们的对手,还指望他们救他。
周力帆费劲地积攒力气,喉咙里却挤不出任何一个音节。
秦隽把他的生死掌控权交由他的队友手中,比起亲手处决他,更让他感到强烈的羞辱。
他曾经看不起秦隽的领导能力,认为只有他才能胜任队长,现在,他所有的队员都肯叛了他。
周力帆眼睁睁地看着队员们离开,成群的丧尸向他扑来。
他没来得及变成丧尸,就被无数獠牙利爪撕扯成碎片。
黎颂看着眼前的一切,全身血液都变得冰凉。
他没有想到,秦隽会为了纪乔真做到这种地步。
他曾经竟以为秦隽不喜欢纪乔真,现在看来,哪里是不喜欢,分明是深刻入骨的爱
黎颂麻木地跟着队伍前行,直到队友的交谈声拉扯回他的神思∶
“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物资快耗尽了,到处都是丧尸,再不到牺身的地方,我们一个人都活不下去”
“谁不知道我们现在是这样的处境,但着急也没有用,以我们现在的物资数量,根本不可能建成基地,如果实在没地方可以去,要不我们回去吧”
“回去回哪里去你该不是要说,我们现在回秦隽基地”
那人脸色难看了一瞬,压低声音说∶”是,我想去问问,能不能收留我们”
听他这么说,队伍里很快有人急了∶“当然不能回去当初离开基地的时候,明明说好了不走回头路,我们现在要是回去了,不是自打自脸吗你们谁想回去谁回去,反正我绝对不回去”
“可是我们都快活不成了,是命重要还是面子重要不回去难道在这里等死吗再说了,我们过得不如以前好,他们就一定过得比以前好了我们走了,他们也不剩下多少个高级异能者,还能收集到过去那么多的物资”
他这么一说,大家都表示赞同。
尤其想到黎颂,他在秦隽基地里待了这么长时间,还是半桶水的水平。
以前他还能在基地排上中游,其他人只会比他更差。
很快有人附和说∶“我也觉得回去挺好的,而且收留这个词就用得不恰当,说不定他们还很希望我们回去”
“不,不”黎颂崩溃地捂住耳朵,他干辛万苦跑出来,现在又要他回去所有人都可能回去,他绝对不能回去。
队里的新一任领导者却已经发话“不同意的,你们自行离开就好了。”
黎颂决定栖身在刚刚的建筑物里,看看有没有路过的队伍可以救他。
但现在的环境日益严峻,剩余的队伍寥寥无几。不出一周时间,他的干粮就已经完全耗尽。
黎颂饿得前胸贴后背,骄傲却让他不能回头。
他不断给自己打气,也没有得到命运的垂青。他没有等到任何一支队伍,生生咽了气。
其他人少数服从多数,向秦隽基地进发。
他们原本计划往身上抹一些血迹,使自己看起来狼狈一点,博取他们的同情。
但他们很快发现,这一路路程凶险,要平安到达基地都不容易。
不需要这么做,就已经伤痕累累。
听说当初离开基地的人又回来了,队友们倾巢而出,像围观马戏团一样围观他们。
黎择抱臂看着他们∶“我们之前就说过,你们既然决定离开,就没有回头路可以走了。你们不是答应得好好的吗”
这行人见他们面色红润,过着比他们好无数倍的生活,不需要也不欢迎他们加入,全都傻了眼∶“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难道就没有例外”
黎颂微微笑道“有,但很可惜,和你们没什么关系。”
只有纪乔真才是那个特例。
在这件事上,大家立场出奇统一。
“一定不能放他们进去,倒不是因为我们一直留在基地,心有不甘才这么说的。只是觉得之前基地条件尚且不错,他们都能心思不正,现在情势比当初糟糕得多,还不知道他们会做出什么事来。”
”是,经过这些日子,我算是明白过来,如果人类自身都不同仇敌气,这一战必输无疑。”
秦隽已经有近一个月的时间没有休息好,眼窝微深,显得眉骨和眉峰更加挺拔。
经过一场混战,鲜血从眉角顺着眼梢滑落下来,在下颌汇聚。
他现在状态很差,但他依然需要确认纪乔真的平安。
秦隽仔仔细细地把怀表擦拭干净,收入掌心。
纪乔真走得彻底,什么都没有留下,这是他唯一能接触到的纪乔真的物品。
握着它,就好像纪乔真还在身边。
这会给他带来信念支撑。
秦隽一路来到纪乔真基地,用以前一样的方法进去。
眼前的画面却倏然刺入他的视野。
触目所及,纪乔真主动搂着沈遇舟的脖颈,踮脚吻了上去。
纪乔真拍过很多场错位吻戏,对借位角度了若指掌。
他察觉到秦隽的到来,当机立断,和沈遇舟打了这出配合。
从秦隽角度看去,此时此刻,他正在沈遇舟拥吻。
沈遇舟盯着纪乔真近在咫尺的唇,心底爬上一阵难以自持的痒意。
他微微俯身,再度拉近和纪乔真的距离。
直到快要触碰他的唇,才缓缓停住。
他知道此刻秦隽一定濒临疯狂,但他疯狂的程度,不一定就比他低,喉结几番滚动,才把不该有的欲。念咽了回去。
秦隽紧咬牙关,硬生生咬出血腥气∶”你们”
质问的人很快由他变成了纪乔真∶“现在是不是应该由我问你,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你说过的话,统统都不作数”
纪乔真用水系异能让他和沈遇舟唇上覆了层水色,让他们看起来就像刚刚真的接过吻。
沈遇舟视线淡淡扫过纪乔真的唇,对秦隽道∶“看你这副架势,是还准备追他有一件事没来得及告诉你,我和纪乔真已经在一起了。我本来也不准备这么急,但既然你一而再再而三地来干扰抱歉,我等不下去了,所以提前告诉他了。”
秦隽闻言,彻底僵怔在原地。
那一瞬间,一阵难言的痛苦把他攥紧,飞速流窜进四肢百骸,像利刃在切割血管神经。
纪乔真最初离开基地,他也沉浸在他和其他男人有染的患得患失中,但那时候,这一切只停留于他的猜测。
他在嫉愤和痛心之余,依然借由着最后一丝希冀安慰自己,他的幻想可能不是真的,纪乔真还是属于他一个人的纪乔真。
现在,所有的希冀都沦为泡影。
秦隽受了太重的伤,长途跋涉走到这里,已经不能够再坚持下去。
但他决不能在他面前狼狈倒下。
他身形几不可察地一晃,勉力道∶“是吗你就这么自信,能一直和他在一起”
他这句话是对沈遇舟说的,却像是对自己说的。
过去的他就是这样自信,以为他无论做多过分的事情,纪乔真都会死心塌跟着他。
沈遇舟这么快就追到了纪乔真,是不是可能犯下相似的过错,最后也同样被纪乔真抛弃。
秦隽清晰地认识到,他希望他们分开,但不希望沈遇舟负了他。
如果那样,他甚至可能会起杀心。
秦隽没有等到沈遇舟的答复,纪乔真再一次挡在他的面前∶“秦队,我和沈博士已经在一起了,你确定你要作为第三者来插足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原来这么贱啊。”
哗啦一声,秦隽如同被一道雷电劈中,全身血液都凝固起来。
这是他第一次直面这个问题。
因为他和纪乔真过去的经历,他从来不觉得自己是第三者。
在他认知里,纪乔真原本就属于他,其他人才是横刀夺爱。
“你们”秦隽喉结艰难地滚动,声音虚弱到只剩下气音,“发展到哪一步了”
沈遇舟轻描淡写”你能想象到的,所有。”
秦隽心脏剧烈颤抖,仿佛被一把尖利的手术刀从胸膛里生剖出来,血肉淋漓。
沈遇舟凉薄地笑“我以他男朋友的名义警告你,离他远一点。”
“喂喂喂你不是不是吧”
自从席锐作风端正以来,再没有人敢在深夜敲响他房门,今晚这还是头一遭。
席锐正好奇是谁这么头铁,翻身下床,拉开门,就见秦隽脚步踉跄,一头栽倒在他身上,身上都是醉醉的酒气。
席锐目瞪口呆地把他扶正,震惊地发现,秦隽脸上竟然有几道泪痕。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他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就算秦隽是他的情敌,对他做了很多不可理喻的事情,他也不能放任不管。席锐连扶带拖,把他抗上了沙发。秦隽这一觉睡了很久。
潜意识似乎在向他传达,只要栖身梦境,就可以不用面对他不想面对的现实。
醒时,见席锐坐在沙发尾,顿时清醒了几分∶”昨天晚上,我睡在你这里”
席锐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是啊,不然呢”
秦焦眉宇微沉,想回忆断片后发生的事情,却什么都没想起来,唯有太阳穴一阵接一阵地疼痛。
“你是不是想知道,昨天和我说了什么”
席锐扒拉出衣袖,露出昨天新添的伤,“说倒是没说,就是打了我,快赔偿我损失费。”
秦隽皱眉,半信半疑∶”真的”
席锐也不敢和他开玩笑∶“假的,我就想知道你经历了什么。不是说好把纪乔真送到地方,其他什么事都不做的吗看你这样,是又去招惹他了”
秦隽沉默片刻,道“以后,我都不会去找他了。”
席锐蹬大眼睛”喂你竟然如此有觉悟我怎么就不信呢”
秦隽”随你。”
随后席锐发现,秦隽自此真的没有再去找过纪乔真。
但他的状态也没有因此好转,甚至比去找纪乔真之前更糟。
兜兜转转,又回到。
席锐虽然看着惆怅,但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最近丧尸频繁入侵基地,没有留给他们多少折腾的时间。
随着秦隽投身基地事务,基地秩序慢慢回归正常。
很多人都以为,秦隽快把纪乔真给忘了。
只有最早一批队友知道,秦隽虽然看起来冷淡,和过去没什么分别,但现在的冷淡,和以前总归是不一样的。
像是一副躯壳存在于人世间,独独少了灵魂。
他们只能安慰自己,和秦隽之前表现出的偏执比起来,他现在能维持表面的温存,已经很不容易了。
原本以为这一切都能持续下去,直到零星几个异能者投靠基地,带来南方的噩耗。
值得一提的是,基地以前从不招收幸存者,自从秦隽找过纪乔真,这条规则发生了悄无声息的转变。
席锐听到消息,最先焦灼起来∶“听说纪乔真在的那片区域现在非常危险,秦隽,我们必须赶紧去救他”
秦隽心脏猛地一沉,麻木多日的躯壳也恢复觉知。
他担心纪乔真的安危,但想到纪乔真不想见他,一时间也有些犹疑∶”我应该去”
席锐毫不犹豫道∶“当然应该去,你别忘了,我们是实力最强的队伍,如果我们都不去救他,还有谁能救他现在这种时候,人命攸关,就不要在意那么多了”
在他劝说下,秦隽也放下迟疑“走。”
但纪乔真其实不需要他们的援助。
他始终没有忘记,他们只是停在原地休整,这段时间,一直在为基地迁徙做准备。
不仅积累了充足的物资,精神力也恢复到最高水平。
就算道阻且长,他也有信心,保全全队人的性命。
所以这一路,他们走得都还算顺畅,然后就看见了火急火燎赶过来的席锐和秦隽。
队员们对这两位算是久仰大名,原来不知道的,也因为他们前阵子轰轰烈烈,死缠烂打,能把他们的名字笔画倒着写。
席锐见他们没有遇到危险,松下口气,也不墨迹,直奔主题∶“真真,你应该知道,现在只有我们基地有实力建立科研所”
纪乔真从没考虑过这个选项,微微一愣。
回到秦隽的基地,等同于回到秦隽的视野。
谁也不知道,秦隽可能会做出什么事来。
但仔细考量,他确实没有更好的选择。
科研所的重建迫在眉睫,他不能单凭自己的处境做出抉择。
他的身后,还有基地全体幸存者和科研所全体人员的生死存亡。
再三考虑后,纪乔真答应下来,带着队员并入秦隽基地。
昔日的队友看见他,兴奋得眼眶都湿润起来。
他们始终认为,只有纪乔真,秦隽,席锐都在队伍里,他们才是完整的队伍。他们以为不会等到他回来。
科研所很快重建起来,但周边环境依然算不上好。
高阶丧尸会在夜里潜进基地,每天都有人员伤亡。
”昨天晚上又有人出事了,不知道那些丧尸是怎样潜入基地的,今天早上去看,尸体连十分之一都找不全”
高阶丧尸恐怕已经进化出空间系异能,能够进行瞬移。
纪乔真担心沈遇舟的安危,对安排宿舍的人道∶“从明天起,我和沈博士住一间,麻烦你们帮忙找一间安全点的房间。”
聂凛冬道“我和你们一起。”
他们商议的时候,秦隽正好站在门外,压抑多日的情绪一齐爆发。
席锐一会儿没看住秦隽,直觉他要搞事,果然发现他在纪乔真房间门口,准备破门而入。
他眼角一抽,一把把秦隽按住∶“你冷静一点,聂凛冬也和他们一起,能有什么事”
秦隽眼眶发红“就是因为他们三个人,我才一一”
席锐∶“三个人你还有什么好担心的你别忘了当时纪乔真是为什么离开的,你还想重蹈覆教吗”
虽然纪乔真和其他人住在一起,也让他很吃味,但他知道,纪乔真不是没有分寸的人,不会做出荒唐的事情。
他这么做,一定有重要的原因。
不等秦隽开口,席锐就把秦隽拖走了。
秦隽之所以能被席锐拖走,是因为他被席锐说动了。
回到房间后,被说动的心却有些动摇。
当纪乔真远在干里,他可以自自欺人,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但现在,纪乔真就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
就算酒入愁肠,他也无法忍受纪乔真在其他男人的房间里过夜。
秦隽眼神一黯,暗暗下定决心。
傍晚时分,暮色四沉,血色夕阳在大地上肆意涂抹。
尸骨遍地,让这一片看起来如同血池地狱。
纪乔真按着太阳穴,没抵挡住这阵来势汹汹的眩晕,两眼一黑,晕了过去。晕过去前的最后一个念头是,能这样对他出手的,只有秦隽了。
纪乔真醒来的时候,手腕和脚踝都被紧紧缚住。
他还没来得及消化这份事实,就被一阵尖锐凶急的感觉席卷。
濒临溃散的意识中,他艰难地得出两个结论。一是,秦隽在他身体里放了东西。
二是,他现在在秦隽的空间,恐怕没那么容易逃出去。
纪乔真强迫自己撑开眼皮,果然看见秦隽的身影。
他从牙关里逼出字句“秦秦隽,你这是在做什么”
秦隽双目血红”纪乔真,这是你逼我的。”
纪乔真身形微颤“到底是谁在逼谁放我出去”
秦隽眉眼冷戾∶“放你出去这辈子都不可能了。”
他全然不顾东西没取出来,就着这个状态。
不知道持续了多久,纪乔真被训练得远超常人的耐心渐渐殆尽。
他声音很轻,断断续续地提醒∶“你别忘了,我已经不干净了。”
他却不知道,这个他和沈遇舟共同捏造的“事实”,不需要他提醒,也一直盘桓在秦隽心头,无时不刻不在剜着他心脏血肉。
秦隽后槽牙紧紧咬合“不需要你在这时候提醒”
他非但没有终止,反而加剧了怒意。
纪乔真忍无可忍,一向稳沉的声音里带上哽咽哭腔∶”秦隽,别逼我恨你”
秦隽嗓音极为喑哑∶“恨就恨了,总比忘了好”
纪乔真不知道他是在怎样的状态下昏睡过去,再次清醒时,情形依旧没有改变。
纪乔真有预感,再这样下去,他迟早死在这里。
但他还有很多事没有完成,不能在现在,用这种方式脱离世界。
他必须想办法脱身。
无论秦隽天赋有多异禀,精神力也并非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空间的维系需要精神力,不可能无休止地进行下去。
而在这个过程中,秦隽还在向他传送治愈力。
这意味着,无论如何,他能坚持的时间都比秦隽更长。
所以,纪乔真选择激怒秦隽。
当秦隽精神力下降到他的精神力之下,他就有机会逃出去。
他断断续续说“放我出去,秦隽,科研所需要我”
”你不是想知道我对沈遇舟是什么感情是,我爱他,因为他心系人类,永远不会像你这么自私。”
“如今的你,还想拿什么和他比。身体素质”
“那我告诉你,这方面你也比他差远了”
秦隽再次醒来的时候,空间里已经看不到纪乔真的身影。
他紧紧掐着掌心,掐出血红的痕迹。
接下来几天的经历无需赘言。
外面环境凶险,生存都艰难,更何况长途跋涉地找人。
秦隽找到纪乔真时,体能已经全部耗尽。
模糊的视线中,只剩下一个耀眼的虚影。
那团耀眼得仿佛是世界全部光源的光晕中,纪乔真对他举起了枪。
他认识那把枪,不是他给纪乔真的,是聂凛冬给他的。
当时他对他说,不要把他送给他的东西随意送给他人,纪乔真转头把所有他送的都还给了他,收下了聂凛冬的礼物。
“纪乔真,你”
秦隽只说了几个字,闭了闭眼睛,声音戛然而止。
纪乔真终于要动手杀他了,他没有任何理由阻拦,他对他犯下的过错,早就不是他能够轻易偿还的。
就算纪乔真现在没有对他动手,附近的丧尸量也不是他可以应对的。
纪乔真离开后,他只有被丧尸啃咬成碎片这一种结局。
只是他明明说过,恨不能纪乔真恨他,真正到了这刻,才知道什么叫做锥心蚀骨之痛。
比他所能想象到的所有痛楚都要深刻,裹挟着没顶的绝望。
然而预料中的疼痛却没有到来,接二连三的枪声接连响起,疾风擦过耳侧。
位于他身后的数只丧尸被数枪爆头,应声倒地。
纪乔真身形清瘦淡薄,却被训练出力量感,硬生生地抗住后坐力。
秦隽惊愕地抬头,纪乔真眼里依旧没有温度。
他的嗓音穿透空气,抵达他的耳膜,一字一句,带着不加掩饰的恨意∶“有时候,我是真的希望,你就这么死去。”
纪乔真回到基地的时候,基地里阴云笼罩,气氛沉闷如同凝结。
他的胸口也像被堵了石块,重得喘不过气来。
当一个异能者路过,他拦住他问∶”出什么事了”
异能者见到他,不知是喜是悲,匆忙把消息转达∶“纪、纪队温林、苏沐他们他们出事了”
听到这两个名字,纪乔真胸口骤然一沉∶“他们在哪,带我过去。”
当他们赶到的时候,苏沐正搂着温林,满身都是血污。
他们的血水蜿蜒在一起,流淌满地。
苏沐看到他,所有崩溃的情绪一齐爆发。
他大哭道“真真,温林他他救了我们然后他就你快来看看他”
话音未落,苏沐就感到怀中身体慢慢变凉。
他慌张地用手试探温林的鼻息,发现越来越微弱,直到平息。
温林一直到死,唇角都是含着笑的。
他一辈子都在给基地拖后腿,但最后却为了救大家而牺牲。
他总算觉得,自己不是那么没用的人了。
作为温林最好的朋友,他们却无论如何都笑不出来了。
纪乔真一个箭步上前,扶住温林,双手止不住地颤抖。
这是他第一次直面朋友的死亡,像在一场虚幻的梦里。
苏沐沉浸在悲伤中,没来得及告诉他,温林已经被高阶丧尸咬了。
温林身体上开始出现尸斑,指甲迅速生长,四肢有了活动的迹象。
当他的利爪伸向苏沐,差点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短暂的惊愕后,纪乔真迅速恢复镇定,把苏沐护在自己身后。他发现温林和其他丧尸化的人类不太一样,这让他下手之际有些犹豫。
沈遇舟正好撞见这一幕,十万火急地喝道∶”纪乔真,被越高等级的丧尸袭击会变成更高等级的丧尸,必须尽快”
他话还没说完,温林猛地扑向纪乔真。
纪乔真心神一凌,按住他后颈,指尖施力。
登时间,温林停了呼吸。
就算是正常人通过这种方式死去,也不会感到太多痛苦。
纪乔真担心他进化成高阶丧尸后,仍有自由意志,所以即使冒险,还是选择了这么做。
但温林其实早已经失去了意识。
当他的身体瘫软下来,纪乔真也红了眼眶。
他身形一晃,被苏沐抱住,埋在彼此颈间。
纪乔真想起原剧情中,原主没来得及变成丧尸,就被队友们被异能铲灭。
理由是他被丧尸王咬了,谁也不知道他会变成什么,可能贻害无穷。
原来这个说法并不是空穴来风,是有迹可循。
即使这样,也不能改变那些队友的劣根性。
如今这部分队友跟着周力帆离开,后又经历种种,生死未卜。
算是承受了他们理应承受的代价。
很多人的命运都得到改变,温林却难逃一劫。
纪乔真花了很长时间,才恢复对外界的感知。
他感到一道灼。烫的目光落在他后颈,存在感很强,不容忽视。
纪乔真松开苏沐,转过身,秦隽站在他们身后,不知道看了他们多久。
纪乔真心头忽然涌上一般悲切之意。
如果秦隽没有把他禁。锢在距离基地很遥远的空间里,他不可能会放任温林去牺牲自己,保全大家。
如果他在现场,也许这一切的结果都会不一样。
他定定地盯着秦隽,目光重若干钧。
最终却咽了咽唾沫,什么都没说。
他的朋友永远是他的底线,秦隽却一次又一次地挑战他的底线。
他已经没什么好和他说的了。
自从温林出事,纪乔真陷入寡言的状态,目光空洞得让人担忧。
半日后,他背着一把聂凛冬送他的冲锋枪,只身跃进了乌浃泱的丧尸群里。
队友们想阻拦,却拦不住他,只能翘首盼他归来。
只是一天过去了,仍然没有看见纪乔真的身影。
“纪队以前和苏沐、温林关系最好,如今温林出事,苏沐重伤,他可能一时半会儿接受不了,用这种方式发泄情绪”
席锐例行出完任务,刚刚回到基地,就听到了这则噩耗。
“糟了,他这样下去,就算没有被丧尸咬伤,精神力也迟早耗完,我必须去劝劝他”
席锐没来得及卸下装备,就冲了出去。
凭他对纪乔真的了解,很快在丧尸群中找到了他。
果不其然,纪乔真脸色惨白如纸。
席锐焦灼道∶“真真,你现在需要休息,现在就跟我回去,听话好不好”
纪乔真却只是专注地盯着前方,目不斜视,冷冷道∶“让开”
席锐心焦如焚,还想再劝“真真”
纪乔真没给他好脸色,厉声道“听不懂吗让开”
席锐微微一愕,就算平时纪乔真对他再冷淡,他也能感受到他清冷外表下的温柔。
他从来没见过纪乔真这种状态,连连摆着手退后∶“我让我让”席锐回到基地以后,越想越觉得不对。
纪乔真一向冷静自持,很多次队友离开,他都选择把患伤压在心底,反过来安慰大家。
就算温林是他的单友,也不至于让他罔顾性命,去击杀没有入侵基地的丧尸。
如果说是为了锻炼异能,现如今的强度,已经远远超过了正常训练量。
纪乔真看起来,就像失去了理智。
在这过去,他绝对无法想像,像纪乔真这样的人,也会有失去理智的时候。
但现在,就是真真切切地发生了。
席锐愈发笃定,在他离开基地的这几天,一定发生了严重的、不可逆转的事情。
他很快把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锁定在了秦隽身上。
席锐冲进秦焦房间,高声质问∶“秦隽在我离开基地的这几天里,你有没有对纪乔真做什么”
当看清秦隽面容的一刻,席锐却更深地错愕了。
秦隽的面色比纪乔真的还要苍白,精神虚耗的程度,也不比纪乔真低。
他们这一个个的,到底都经历了些什么
席锐恨铁不成钢道“哎算了,就你这样,估计什么都做不了”
秦隽却拧了下眉,问”怎么了”
席锐想了想,还是把纪乔真现如今的状态告诉了他。
死马当活马医,没准儿秦隽就能有主意。
只是他没想到,秦隽听到以后直接起身下床,一个踉跄差点摔跪在地。
他现在的状态明显不适合下床,席锐一阵担惊受怕∶“哎我的祖宗我错了我不该找你,你还是在这里好好待着吧养好伤比什么都重要
”
他这边话还没说完,基地里又传来一阵躁动。
现如今,几乎所有的躁动都代表着噩耗。
席锐眉心重重一跳“卧槽又出什么事了我去看看”
秦隽还要起身,席锐直接用枯藤把他捆在了床上∶“我说您老人家,就在这里好好歇着吧”
席锐冲到基地大厅,发现情况比他想象中的还要糟。
队员们各个惊慌失色∶“不好,丧尸潮又来了,昨天不是刚刚才来过一次,怎么会这么烦繁照这种攻势下去,怎么可能扛得住,这是要逼我们继续北迁吗”
“如果继续迁徙,不说生存空间迟早全面沦陷,更会延缓科研进度,留给我们的时间本来就不多了,每次稍微有点进展又要迁徙,那些实验设备哪儿有那么好搬”
现实却没有留给他们太多时间抱怨,众人还没说上两句,丧尸潮就势不可挡地攻入了基地大门。
他们不得不收敛起慌乱的心神,专心应战。
就在这时候,忽然有人喊道“等等,等等,它们好像又走了”
话音落下,众人震惊地发现,他们还没来得及出手,丧尸忽然如潮水般退后。
好像基地的方向,有什么他们都畏惧的东西。
席锐恍然意识到,纪乔真只是看起来不理智,其实有他深层次的用意。
他喃喃着道∶“纪乔真刚刚斩杀的全是高阶丧尸,是刚刚那些中低阶丧尸的领导者,他们殒命了,等级低一些的丧尸自然就撒退了。这次如果不是纪乔真,我们所有人都得完蛋。他可能不希望我们去做这么有风险的事情,所以自己一个人全都承担了。”
大家这才顿悟,正是因为他们觉得纪乔真是因为温林的死在宣泄情绪,才没有察觉到意外的到来,更没有和纪乔真一起去承担风险,而从始至终,都置身在安全的境地里。
一时间,他们眼眶都有些红∶“可是纪乔真为什么还没有回来,他会不会出事了”
“不许乌鸦嘴,赶紧呸掉”席锐一听这话,心里就不舒服,“他肯定没事儿,我就在这里等他回来”
他话音刚落,身边人就提醒他∶“席哥,基地里还有件事需要您去处理”
席锐这才想起来,他外出回来后,还需要去完成一个基地内部的任务。
无奈之下,只好把等待纪乔真的任务交予旁人。
“聂凛冬在哪里让他来守着纪乔真。纪乔真一回来,就让他来通知我”
席锐知道聂凛冬喜欢纪乔真,正因为这样,他才会把纪乔真的安危放在一个不容忽视的位置。
如果换作秦隽,这会儿肯定不会让聂凛冬过来,但在他这里,再没什么比纪乔真的安危更重要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天色完全暗沉,纪乔真才回到基地。
他捂着手臂,鲜血源源不断地从指缝渗出来。
聂凛冬焦急地扶住他”纪乔真”
纪乔真知道自己没有大碍,想让他不要担心,动了动嘴唇,却没有力气发出任何声音。
眼睫轻颤,疲惫地阖上眼睛。
沈遇舟检查完纪乔真的伤势,神色凝重∶“伤他的丧尸等级太高,一般的治愈系异能者治愈不了他,但有一种变异植物对他的伤势有效,能加速痊愈,但生长在丧尸聚集的地方。
聂凛冬立刻起身∶“我现在去取”
小左下意识拦他∶”等等,聂队,您先别冲动,博士也说了,它的功效仅仅是加速痊愈,就算得不到他,纪队也不会有性命之虞您这样贸然去了,如果有什么三长两短,那才是真正的损失”
聂凛冬激动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没有危及到生命危险,就放任不管吗你看不出来他”
小左慌忙解释∶“聂队我不是这个意思是您对队伍太重要了就算要去,也不该是您去”
聂凛冬反问“你们去,能有几分把握”
小左哑口无言。
如果聂凛冬是去送死,他们去,生还的概率只会更低。
但他依旧放心不下“把握不是很大,但是”
聂凛冬打断道∶“如果你们去了,最后却没有回来,那就是无谓地增加人员伤亡。这件事没有什么好商量的,我会带一个攻击系异能者一起去,你们就在这里等我消息。”
他说完就起了身,却忽然被一股力道攥住衣角。
聂凛冬偏头看去,发现攥他衣角的人竟然是纪乔真。
即使在昏睡中,他的眉头依旧紧蹙,想让人给予他最深的爱意。
只是看了这一眼,他就更加笃定内心的想法。
他不想再让纪乔真承受任何痛苦,这辈子,他已经经受了太多磨难。
聂凛冬把纪乔真的手指一根一根地掰下来,转过身,对其他几名异能者道∶“帮我照顾好他,别让他落到秦隽的手里。”
聂凛冬离开后,沈遇舟走到纪乔真的床前,用指尖抚平他眉宇间的褶皱。
他想留下来照顾他,但他身上的使命太过沉重。
沉重到他没有权利去享受人世间的情感,没有资格为心爱之人赴汤蹈火。
他必须和时间赛跑,这对人类来说,也是和死神赛跑。
两天后,聂凛冬回来了,除了脸色比以往苍白,看不出有异。
他把变异植株交到黎择手里,对他道∶“帮我转交给沈博士,他知道应该怎么做。”
黎择诧异道“我去交那你去哪里你不去见纪乔真吗”
如果是他,冒着生命危险为纪乔真取来草药,一定要亲眼看着他好起来。
聂凛冬却只是笑着摇了摇头,转身就要离去。
黎择察觉到他情绪中的悲怆意味,按住他的肩膀∶“聂凛冬,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们”
见聂凛冬不答话,他又道∶“你要是不回答我,我现在就去喊纪乔真来看你。”
聂凛冬脚步果然一滞,低声道“我被感染了。”
黎择双眸猝然蹬大”什么一”
“嘘,小声点,别让他听见。”聂凛冬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低咳两声,“既然告诉你了,你应该知道要做什么。如果出了意外,就去喊秦隽。”
黎择眼睛蹬得更大了些“你的意思是,让我”
聂凛冬牵了牵唇角“动手吧,没时间了。”
他话音刚刚落下,纪乔真就出现在了他的视线里。
聂凛冬身形陡然一僵∶“纪乔真,我”
纪乔真定定地看着他,语气听不出喜悲∶“聂凛冬,你想瞒我”
聂凛冬咽了咽唾沫,唇角重新牵出笑意∶“纪乔真,谢谢你,能拥有这样一段时间,我已经很感恩了。”
如果不是纪乔真,他从一开始就无法活着从丧尸群里走出来。
就算侥幸活下来,他也会怀着仇恨度过后半辈子。
他不可能有机会拥有后来这段艰难险峻,却无法替代的时光。
聂凛冬眼皮越来越重,最后,紧紧阖上双眼。
聂凛冬以为自己的生命会就此终结,浮沉的意识中,却听见有一个人在喊他。
是他在梦境中都惦念的声音。
“你再坚持一会儿别睡过去,聂凛冬,听我这一次。”
在纪乔真的陪伴下,好像死亡的面貌都不似想象中可怖。
再之后,一阵冰凉的液体输入他的体内,消散的意识也重新聚拢。
聂凛冬不可思议地想,难道丧尸病毒疫苗已经研发出来了
他尝试着动了动手指,乏力得无法操控。
但渐渐地,感知从局部扩散到全身。
永夜般的黑夜里,忽然涌进来一束光。
映入眼帘的,是他失去意识前最后一刻,脑海里浮现的面孔。
纪乔真拧着眉毛,苛责道∶“以后不要去做傻事了,我又不是好不了了,为什么要坚持去取那些药材。”
聂凛冬弯了弯唇,心说这不是傻事。
他觉得去做这一切很值得,这就够了。
但他没想到,这只是他觉得。
纪乔真照顾了他三天三夜,忽然喉头一甜,吐出一口血。
聂凛冬大惊失色,正想问他怎么了,就感到后脖颈被按了一下,眼前再度陷入黑暗。
1551也发现了纪乔真状态的不对“宿主,宿主你这是要做什么”
纪乔真道∶“既然我迟早要离开这个世界,不如离开得更有意义一些,我现在要去冒一个险,如果失败了,请把我送回原来的世界。”
原主没有活到后期,这个世界的走向并不明朗,他不知道人类是否能够度过这场浩劫,从目前的情势来看,算不上乐观。
对他来说,这个世界早就不是一个故事中的世界,它的每个细节都无比真实,这个世界中的每一个人,都真实而热烈地活着。
1551却忧心忡忡,道理他都懂,可宿主怎样才能凭一个人的力量,让所有人都活下去
它知道宿主狠起来,对自己毫不心软
当纪乔真往丧尸王的巢穴走去,1551终于明白了他的意图。
沈遇舟说,被越高等级的丧尸袭击,就有可能会变成越高等级的丧尸。
纪乔真如果被丧尸王咬了,他有可能会变成丧尸王。
丧尸病毒会吞噬这具躯体原本的意识,丧尸王的意志将取而代之。
人类的精神力控不住这个过程,纪乔真却可能是例外。
他拥有当前人类最强大的精神力量,别人无法抵御丧尸意识的操控,他未必不能。
与此同时,基地承受着一次又一次丧尸潮的袭击,而且一次比一次体量更大。
与其说是丧尸潮,不如说是丧尸军团。
基地损兵折将严重,他们来不及把受伤的队员抬进基地,又迎来新一轮的攻势。
而距离研发出病毒疫苗,还需要最后的时间,他们可能等不及那一刻,就会全军覆没。
终于,他们步入最后的险境。
即使发挥出十成十的实力,也无法对成片的丧尸进行抵御。
哭声已经开始在基地里蔓延。
他们向亲人和朋友诉说最后的遗言,等待丧尸用利爪击穿他们的身体,瘰牙刺穿他们的咽喉。
千钧一发之刻,丧尸却整齐划一地停下了动作。
它们浩浩荡荡地向南涌去,比起受指挥的士兵,更像写好的程序。
众人心神一凛,惊讶得合不拢嘴。
为什么丧尸在进攻人类的时候,会突然转移
明明高阶丧尸就在他们触目所及的地方,没有任何人对它们进行剿灭
只有黎择看着南迁的尸群,眼皮疯狂跳动。
眼前这一幕,他无端觉得眼熟。
当时他和纪乔真分在同一个队伍,纪乔真就是选择了最孤注一掷的方案。
他让他们留在原地,自己一人冲进尸群中央。
这样做,承担了最大的风险,但也造成了最大范围的杀伤力。
黎择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把这两件事联系在一起,更多的是一种直觉。
他在原地愣怔了片刻,直到背脊的凉意让他醒神。
黎择脚步仓促地跑向纪乔真的房间,如同他所预料,纪乔真不在那里。
他又去了供水处、休息室,所有纪乔真可能出现的地方。
但都没有看到他的身影。
黎择抱着最后一丝希翼,叩开秦隽的房门。
里面依旧只有秦隽一个人。
这一切都指向一个事实,纪乔真不在基地。
他没有和任何人打招呼,一声不响地离开了。秦隽见他神色慌张,心也跟着一沉∶“出什么事了”
黎择嗫嚅着唇,梦呓般道∶“纪乔真不在基地,我总觉得他出事了”
纪乔真每次擅自离开基地,都是去做一些危险的事情。
他不想乌鸦嘴,但也不想因为莫须有的忌讳,错过最佳救援时间。
秦隽闻言,脸色白得比他更厉害。
外面尸山血海,贸然前去,必定危险重重。
如果能事先确认纪乔真的方向,也许能大大提高找寻的效率。
而和纪乔真走得最近的,正是聂凛冬和沈遇舟。
即使不想和他们打照面,秦隽依然去了聂凛冬的房间。
他不知道聂凛冬正在休息,焦急让他直接出声∶“聂凛冬,你知不知道纪乔真在哪里”
聂凛冬被秦隽的问声惊醒,心下也是一跳。
当他瞥见床头的一摊干涸血迹,后颈仿佛还能感受到少年指腹的冰凉柔软。
“不好”他的瞳孔骤然失焦,“我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但一定是危险的地方,不然他不会
他离开前的状态就已经很不好了,这些都是他的
秦隽的目光也随之投向那团血迹,胸口泛起焦灼的痛意。
从它的干涸程度就能看出来,纪乔真已经离开很久了。
聂凛冬低晴着道“我当时就应该想到,我是被丧尸咬过的人,哪儿有那么容易恢复过来
这背后一定发生了什么
我想瞒着他,他也瞒了我
秦隽蹬大了双眼“你说你被丧尸咬了,然后又恢复了”
自从纪乔真搬回基地,他就开始没日没夜地和沈遇舟一起研究攻克丧尸病毒的方法,沈遇舟走的是生化路线,他钻研的则是异能方法。
如果咬伤不是太严重,或是通过什么手段延缓了病毒在体内的传播,纪乔真可以利用水系异能,把病毒从感染者体内提取出来。
但这么做有个最直接的弊端,他可能会被感染。
秦隽双目赤红∶“是他救了你,但病毒可能已经转移到了他的身上。”
聂凛冬张了张嘴,大脑一片空白。
他说纪乔真的状态为什么那么不对,难道他为了救他,自己却
他的嘴唇疯狂抖动,喉咙里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秦隽冰冷道∶“现在没有时间自怨自艾,如果你觉得对不起他,现在就去找他”
聂凛冬流着泪点头,不顾身体抱恙,翻身下床。
秦隽看见他这副模样,瞬间理解了当时席锐的心情。
与其让他用这种状态出去找人,不如待在原地,以免再生事端。
聂凛冬看出秦隽的阻拦之意,抖着唇道∶“别拦着我,我必须要去找他”
秦隽却用异能将他禁锢,不容置喙∶“你现在这样,出去就是送死”
聂凛冬发现他手脚不能动弹,怒火中烧“秦隽,你没有权利替我做选择,你”
秦隽冷声打断∶“如果你有什么三长两短,他就是白白为你做出了牺牲,待在这里,我会把他带回来。”
他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踏出房门的一刻,脚步却倏然顿住。
“聂凛冬,我为我过去做过的对不起你的事,向你道歉。”
他声音沉哑,“如果这次我没回来,他回来了,替我照顾好他。”
秦隽临行前,最后去找了一趟沈遇舟。
他想把和聂凛冬说的话复述给他,但没想到,这一趟还有其他收获。
沈遇舟在给纪乔真的护身符里,安插了定位仪。
gs地面控制系统已经被尸潮摧毁,这枚定位仪是根据其他方法制造的,虽然无法实时监测纪乔真的方位,但距离他干米之内,会有感应。
沈遇舟没有想过侵犯纪乔真的,从来没有使用过它,此时此刻,正好派上用场。
秦隽有过无数次找人的经验,再有了定位仪的加持,顺着丧尸潮前进,几日后,果然找到了纪乔真。
他正站在丧尸群的中央,容貌比过去更妖冶,远远望上一眼,仿佛呼吸都会被夺去。
不计其数的丧尸,正从地平线向他涌来。
秦隽看着被丧尸簇拥的纪乔真,胸口剧烈痉挛,生平第一次感到这样巨大的无措。
像暴风雨中海面上飘摇的船只,随时可能被深渊吞没。他不知道纪乔真想做什么,他只希望他能尽快回来。
“纪乔真,跟我回基地,回去以后你想让我做什么都行,你想当着我的面和其他人做什么可以,就算你让我从你面前消失,我也一定做到”
纪乔真唇角却绽开冷笑∶“你以为我是有什么特殊癖好,喜欢当着你的面和其他人做些什么你错了,秦隽,我只是想报复你。你越伤心痛苦,越痛疚悔恨,我越满意。”
他的眉眼间,有种惊心动魄的美丽。
“今天我不会跟你回去,也不会告诉你原因,倒是有另一件事想和你谈谈。我的怀表,是不是在你的手上”
秦隽微微一愕”你知道”
他自私地怀表留在身边,没有归还给他,但他没有告诉过纪乔真,也没有告诉过任何人。
纪乔真没有回答,只是道“打开它。”
秦隽在怀表顶端用力一扣,表盖弹开,里面是两张泛黄老旧的照片。
一张是纪乔真小时候,一张是他小时候。
秦隽大脑一片空白。
一直到他收藏起纪乔真的怀表,他还在基地里翻到过他小时候的照片。
所以怀表里的这张一定不是他留在基地的那张,它有其他来源。
纪乔真为什么会有他的照片,他什么时候放进去的,为什么要这么做
难道纪乔真早就认识他了,对他并非没有情谊
秦隽心中的希冀来不及升起,惨烈的事实就如同一盆冷水,兜头浇下。
原主一直到死,也没有机会把完整的始末告诉秦隽。
但现在,纪乔真有了这个机会。
“秦隽,有件事我一直没有告诉你,在你失忆以前,我的父母救过你,我母亲救你的时候,正怀着我。这也是为什么,我从出生起,身体就比别人差。他们临走前,让我去找你,希望你能给我一些照顾。所以严格意义上来说,虽然你帮了我很多,但我并不欠你。我告诉你这些真相,不是为了向你索求报答,只是想告诉你,当你自私冷漠地对待这个世界,可能会犯下什么样的过错。命运阴差阳错,就会造成这样诙谐的结果。”
纪乔真说完这段话,露出一个悲怆的笑容。
秦隽来不及将之消化,心脏就开始以一种极其不安的频率跳动。
他想去阻拦纪乔真,头却开始疼。
从一开始能够忍受的痛,到后来密密匝匝的疼,火燎似的烧遍神经。
他意识到,这是失忆后遗症。
因为纪乔真把往事告诉了他,触发他的记忆而来势汹汹。
他费力地撑开眼皮,想再看他一眼。眼皮却越来越重,眼前的黑雾也开始蔓延。
刹那间,一道耀眼的光束破开苍穹,映亮广袤无垠的天地。
基地里,正在养伤的异能者们夺门而出。
“好强大的威力这是谁的异能吗出什么事了”
“应该不是人类的异能,人类不可能拥有这么强大的异能”
”难道是秦队秦队他不在基地,纪乔真也不在基地”
”黎择,黎择你哭什么,出什么事了”
黎择拼了命地摇头,只有泪水无声淌落。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秦隽的头疼才开始消散,他红着眼眶,用火系异能融化身前的冰盾,但依然已经太晚了。
纪乔真已经消散在天地间,连骨灰都没有剩下,只留下一颗熠熠生辉的晶核。
原来,纪乔真在感染丧尸病毒之后,变成丧尸之前,主动找到丧尸王,献上了自己的项颈。
他看到的容貌比平时更跌丽的纪乔真,是已经变成丧尸王的他。
纪乔真操控尽可能多的丧尸集中在自己身边,再选择了晶核自爆而亡。
在丧尸王晶核爆炸的巨大威力中,数以万计的丧尸化作灰烬。
他不仅挽救了全基地的性命,更让基地周边的丧尸密度重新回到可控的范围,给丧尸疫苗的研制争取到宝贵的时间。
最初,纪乔真在他眼里只是一副美丽皮囊。
现在,他却成了所有人的救世主。
与此同时,阴霾的天空降下末世第一场雨,空气中的燥热终于散去。
这是纪乔真身为水系异能者,送给他们的最后一个礼物。
久旱逢甘霖,他们本该喜悦,此时此刻,胸口却只有一股浓郁得化不开的悲。
末世里里见惯生离死别,任何人的死亡都不该牵起太大风浪,纪乔真的死,却让无边悲恸在基地里蔓延。
聂凛冬仰了仰脸,透明的液体在面颊上蔓延,辨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
而秦隽跪在大雨中,久久没有起身。
他身侧的地面,血水交融,浸没他的双膝。
血骨的每一寸,都如同碎裂般疼痛。
沈遇舟走到他的身边,话音低沉∶“秦隽,有一件事我想告诉你。”
秦隽薄唇紧抿,一语不发。
他的灵魂仿佛飘散在这天地间,随时都会湮灭。
连带着沈遇舟的声音,都变得邈远而虚幻。
透过重重雨帘,像跨越了生死的时空。
“我从来没有和他在一起,也没有和他发生过关系。我舍不得,他也不是轻浮的人。能上他这样好的人记恨,我不敢想象,你是做了多过分的事情。你本来有希望获得幸福,是你自己错过了。秦隽,你对不起他”
秦隽闻言,神色依旧没有起伏。
唯有背脊紧绷,指尖止不住地颤抖。
如果在过去,得到这个消息,他一定会狂喜。
但现在,什么都晚了。
如果他可以收起他高高在上的自负,真诚一点待他。
他是不是也能和他拥有未来,和他并肩前行,浴血奋战,共同等待长夜尽头的曙光。
他是不是也有机会给予纪乔真许多宠爱,如果纪乔真也喜欢他,一定会回馈给他灿烂的笑靥。
他一直没来得及和纪乔真说,他无论笑起来,还是哭起来,都很漂亮,在这个世界上,谁都无法替代。
如果可以,他希望他可以多笑一点。
可是没有如果。
做过的事情不可以重来,时间无法回溯。
这个世界上,从来都没有后悔药。
秦隽曾无数次期许,纪乔真可以把他一起带走,但他不能一走了之。
但作为末世里实力最强的异能者,他的身上,也有着他应该肩负起的责任。
秦隽的精神力可以隔空让丧尸爆头,但无法做到晶核自爆那样大面积的杀伤力。
如果他吸收了那枚丧尸王晶核,他的实力会到达新的巅峰。
但他没有这么做,他选择了另一条道路。
另一条路,充满荆棘,每一步都像踏在刀尖上。
但纪乔真早就已经踏过了。
在一次次突破极限的痛哭中,秦隽不止一次地想。
如果从一开始,他就可以像纪乔真一样争分夺秒、不计代价地提升异能,他是不是有希望用能力阻止
这是不是,纪乔真就可以不用付出生命的代价。
他曾经那样骄傲,现在,最让他悔恨的就是他的骄傲。
秦隽在无数次突破极限后,变成了神一样的强者,竭力守护科研所的安危。
吴茱在姜格等人的帮助下,平安诞下一名男婴。
沈遇舟从他的血液中,提取出珍贵的血清,成为攻克丧尸病毒的重要因子。
疫苗的研制工作,顺利进入收尾阶段。
数月后,丧尸病毒疫苗问世,宣告着人类命运的曙光。
几年后,人类在尸山血海中重建家园,重新拥有一片蔚蓝天空。
人们每次去到纪乔真的墓前,都会看到两个男人的身影。
他们等到了人类的光明,却没有等到他。
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就是没有把喜欢诉之于口。
而秦隽功高望重,却再没有人能探寻到他的足迹。
他一言不发,用异能包裹住晶核,带着纪乔真走遍山海。
天地广阔,他还有许许多多的风景,想带他一起去看。
这辈子还有很长,但他有足够的耐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