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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合适
    太皇太后话里话外,将淮南王这一次献媚呈书来讨好她的目的给完全撕开了。



    那部淮南子在太皇太后口里被贬低得没什么好处也就算了,连刘陵近日广交情人的事情,太皇太后也刺了好几句。



    听得刘陵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的,又不好就后一件事来为自己辩白因为她确实是做了。



    她只得不甘心地抓着书的事儿,向太皇太后问道“上次献书时,您不是还高兴大赞我父王贤明吗,怎么这次竟就完全不认同了呢”



    书的内容她是不懂,但是她可是听说过自己父王上次献书时,在太皇太后这里很得脸的。



    怎么轮到她,这书就哪哪都不行了。



    听了她的问话,太皇太后沉默了一会儿,看样子是有些无语。



    她实在是没想到方才旁敲侧击说了那许多话,刘陵竟完全没听进去。



    一本汇集思想的书,她无论是喜欢还是讨厌都只会有个度。



    让她在乎的只会是献书人的目的。



    就像她也不太愿意管刘陵是不是天性放荡喜欢找男人,毕竟不是她的女儿,她懒得费口舌来说。



    但是如果刘陵这样做的目的并不单纯,不单是个人的行为了,她也是要责的。



    “上一次,我以为你父是个真正好学上进又纯孝的人。比起其他荒唐抗拒朝廷的刘姓王,他的名声要好不少,自然该夸一夸,立他做个榜样。”



    她沉声说完这一段,下文却没有立刻接上,似乎是在思索怎样说服比较好。



    刘陵有些不耐了,便又追问道“我父亲的名望如今仍是很好,还特意为您的眼睛着想,制了书送来,怎的您这次就不赞了”



    作为淮南王的女儿,刘陵在京中还是很受追捧的。



    不论是旁人是为她的身子还是为她的身份,与她说起话来都是客客气气的。



    哪受过这种委屈



    因而情绪上来了,她也混忘了她这是在和宫中的老祖宗说话了。



    不再刻意掩着声音假作温婉,她尖利的声音就从嗓中挤出来了,刺得听者耳膜都疼“您这不就是在刻意针对我”



    曹盈忍了忍,顾着礼貌到底是没有捂住自己的耳朵,好心绵声喊了她一句“表姨,这儿是长乐宫。”



    她的声音彷如一盆冷水浇在刘陵头上。



    意识到自己方才是在和太皇太后大喊大叫,她脸霎时就白了,不敢再坐着连忙跪下,措辞着想要如何告罪。



    “刘陵。”太皇太后本就是在放纵她,想看看她还能闹成什么样,没想到被曹盈阻了。



    听见了刘陵双膝触地的声音,太皇太后却没有就此放过她的意思。



    在她说话前,太皇太后冷声止了她后面的话“我上次夸你一句真性情,你就真当你在我面前可以放肆了”



    上次刘陵来前,还参加了一次馆陶公主的宴席,知道些馆陶公主的近况。



    太皇太后嘴上说着不愿再见女儿,但能从旁人口中知道女儿过得不错,心里还是开怀的。



    所以听刘陵说许多身份贵重的女子都不愿受馆陶公主邀请,独她不避流言去赴宴了,太皇太后便顺口夸了她一声“不与他人同的真性情”。



    刘陵还就真的当太皇太后是认可了她的性格,这次来拜见也就更不掩饰了。



    她自以为自己这次携了自己父王特意为太皇太后制的书,还能与太皇太后关系更近一层,让自己父王的宏愿多一分可能性,却没想到是彻底搞砸了。



    忧心被太皇太后惩处,她整个人都颤了起来,然而太皇太后却只是让她离开。



    刘陵也明白自此之后怕是都失去了再入长乐宫的机会,可她也没有办法让太皇太后改换心意,只得咬着唇从地上爬起来。



    “往后你也别去嫖儿那里了,你和你父王心思不纯我懒得管,但是别想着蛊惑着我女儿与你一道。”



    她向外走时,太皇太后又加了这么一句,惊得她一个踉跄。



    虽然怀疑淮南王心有反意不是什么太大的事儿,但是这话由太皇太后口中说出,意义就完全不一样了。



    淮南王一直收揽文人学者在身边,很有些贤明的名声,又自诩是高祖之孙,出身更正,确实有想要坐上至高皇位的意思。



    但是自己父王那头还只是个想法,没有什么动作,淮南王只是派出了她在京中盯着些动向。



    而她在京中活动时,也确实是谋着与些权臣贵戚有了亲密关系,试探性地问过几个情人关于更迭皇帝的想法若有疏漏那必然是自己这边出了问题。



    刘陵恐惧自己真的误了自己父王的大事,还牵连他一起受罚,当即就要揽下罪责。



    她想说是自己动了不该有的念头,与淮南王无关,若要降罪也请罪她一人。



    但是太皇太后却是直接赶着她离开了,没有说要罪罚她的事情。



    刘陵一头雾水地被赶出来,站在长乐宫殿门外好一会儿,几将红唇咬出血来,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她一时怀疑是自己的情人中有人出卖了自己,真叫太皇太后拿到了把柄,一时又觉得太皇太后只是言语震慑自己,否则不会轻轻放下。



    拿不准主意,又不敢去和情人们商量,刘陵急得泪都要掉下来了,跺跺脚终于是离开了。



    她预备还是先去信淮南王,向自己父王讨个办法,是不是最近还是收敛些好。



    在那之前,自己那些情人,她是一个也不能见的。



    刘陵走了,曹盈的午膳也用完了。



    先前刘陵与太皇太后说话时,她就眼观鼻鼻观心地悄悄自己吃着饭,。



    此刻见太皇太后有些余怒未消,犹豫要不要请说离开。



    她支起身子,歪头向太皇太后那边看了看,见她碗中食物似乎都没有动过,抿了抿唇,先是劝了一句“曾外祖母,饭菜都凉了,要不要让人热一热再送来给您”



    太皇太后原本正陷在自己的思绪中,听到她的问话,紧皱的眉头送了一松,道“不必了,一会儿让人来收了吧。”



    她说完又合上嘴不言了,看样子是被刘陵气饱了。



    踟蹰一阵,曹盈忧她这一餐不食对身子不行,老人年岁大了,最是饿不得。



    可她又不知如何劝太皇太后解气,因为其实曹盈还是没太想明白太皇太后现在是在气什么。



    要说气刘陵顶撞她也不像,若真只是这件事,太皇太后大可直接罚了刘陵出气就好了。



    那就是气淮南王有反心



    但这样的大事,如果太皇太后真的确定下来,不该就这么轻轻放过啊。



    只是让刘陵不要再和馆陶公主交往,连斥责淮南王的行动都没有,这是生气的人会做出的吗



    曹盈想不通,但她还是想劝老人家吃饭。



    于是她扶着桌子跳下凳子,走到了太皇太后身边,扯了扯太皇太后的大袖“您气什么大可与我说说,您与我说的话,我都不告诉旁人。”



    就连昨夜里太皇太后与她的对话,她也不准备告知第三人了,哪怕是话中直接牵扯的舅舅刘彻。



    她想明白了,昨夜太皇太后与她长篇大论,实是对她的信任。



    昨日她在窗台前受着凉,终于是想明白了太皇太后昨夜想要教她的到底是什么,也知道了虽然太皇太后没有明说,其实是向她布置下了作业。



    贾谊、晁错二人皆是因不合时宜说了实话,一个外放不得重用郁郁而终,一个被人陷害腰斩于市。



    如果有些话说出来没用,甚至会导致坏的结果,那即便是真话也不该说出。



    就像即便她如今去告知舅舅,太皇太后只要活着就会是他头顶挪不走的阴云,也改变不了什么。



    赵绾与王臧已告知过刘彻这一状况了,也告诉了刘彻只有捅穿这云,才能重见天日结果呢



    他们两的死就是太皇太后给刘彻的警示,自己再去警示一遍根本没有必要,原本就不用她来犹豫纠结。



    她需要做的其实是搞明白太皇太后与她讲这一课的内容到底是什么,将老人布置的选择题正确答案提交上去。



    是否要做不合时宜的事,说不合时宜的话是否要告知刘彻太皇太后才说与她听的话。



    曹盈提交了符合太皇太后心意的答案,也将昨夜太皇太后深谈与她的话毫无保留地分析了。



    太皇太后绽放了笑颜,欣喜不已。



    她确实是想要教曹盈这些的。



    只是曹盈太小,即便聪慧异常,太皇太后也没想着让她全明白自己说的话。



    按照太皇太后原本所想,如今只要灌输向曹盈这些道理,等她长大些说不定就会明白。



    当下她对曹盈的期待其实只是乖巧听话而已,可未料在她没有明说的情况下,曹盈都能想通她的深层含义。



    就彷如将老死之树为了传承,不怀抱什么期待地将一颗不太可能存活的种子埋入土中,却意外见小芽儿只在一夜过后,就生机勃勃地冒出来了一样,怎么不叫她自内心生出喜悦。



    “我收回昨夜说你不够智慧的话,盈盈,我本没有期待你学会。”太皇太后真心实意地夸赞她,又把她抱进怀里好一阵亲昵。



    合时宜,这实是太皇太后在后宫中谋出的求生之学。



    只是无人愿意来向她这半瞎的老太太学,只觉得她这一套不过是后宫争宠的小把戏。



    即便孝顺如景帝也只会敷衍她说,他要修习的是治天下的大事,更别提旁的子孙后代了。



    她的后代皆是龙子龙孙,潜意识便会觉得他们自己做什么都是合时宜的实是不知即便是皇帝行事,都需要观察时机局势再行动,只以为听得了正确的道理就应该立刻去做。



    百家学说对同一件事都常有不同的见解,谁都可以称自己那一套道理是对的,这事上本来就没有全然正确的事情,单只看一个词合适。



    不该削藩的时候,她没能教会景帝这一点,也没能压住景帝行事。



    但是如今她却是想要教着刘彻明白不该想着放弃黄老之术,大动干戈反攻匈奴,即便教不会刘彻认清局势,她也能压着他不许动。



    既然他们没法做合适的选择,她就直接逼着他们填上自己的答案这就是太皇太后的想法。



    但逼着刘彻不得不乖乖做一个提线木偶,就自然会生出隔阂,于刘彻、于太皇太后都不那么舒服。



    朝臣皆言她的霸道,但是老人还是希望有人是能明白她的良苦用心的。



    眼见终于有了曹盈能够明白她的想法了,哪怕她还是个稚岁孩童,太皇太后也异常高兴。



    她想着往后即便自己不在了,有曹盈这个与自己思路合上来的人在,至少刘彻身边不会全是些劝他动武的家伙,往日的忧愁也散了些。



    然而她不知道,在理解了太皇太后的想法后,曹盈才越发不认同太皇太后现在死压着刘彻不让动的行为。



    因为她重生而来,已经知道刘彻这一朝就是最合适的反击向匈奴的时机了。



    即便她的小将军还没有长成,可能也还没有到大汉最适合出兵匈奴的时间。



    但是如果能提前放些权给刘彻,让刘彻现在就能多收集些匈奴情报,对往后的征战也是有利的。



    柔软温驯的小女孩被太皇太后抱在怀里,心中想的却和太皇太后所思不一样。



    她正在琢磨,如何让太皇太后明白不合时宜的其实是老人自己,甘心放手让刘彻去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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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不过这有意还是无意,楚修说,他说得才算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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