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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家事
    刘彻面色阴沉地往自己的书房走, 韩嫣跟在他身后不敢发出一点声响。



    入了屋子,他泄气般地坐到了椅子上。



    “十六个郡,整整十六个郡。”



    刘彻的手指无节奏地敲击在桌面上, 透露出了他此刻烦躁的情绪“汲黯和郑当时有没有传新消息回来”



    “未有信使归京。”



    韩嫣不敢说他们是毫无进展才不敢递信, 只能绕着弯子说“许是他们仍在忙碌着救水患, 脱不开身来传消息。”



    刘彻哪里能不明白这说辞的含义, 嗤笑一声“他们这些能臣是真能啊。叫嚷着要民夫筑工程,朕给了。要钱粮安抚灾民,朕也给了。说是要时间宽容, 朕就从春等到了夏。”



    他的语气平和, 但越平和蕴含的愤怒就越深“结果呢,十六个郡至今仍浸于大水中,朕的百姓仍流离失所不得安生。”



    韩嫣不敢应声了, 这话其实也不是说给他听的,因而他只眼观鼻鼻观心地垂首敛目。



    正经政事上还轮不到他来发表意见。



    而刘彻话语意犹未尽中到底要如何处罚这两个大臣, 他也不敢探究。



    这些相关国政的大事,不知到底牵扯了多少人, 他为了保身也不该发言。



    况且治水的事儿他也不懂。



    方才刘彻和朝臣们已经讨论很久了,自己现在只需要等待刘彻的决断传令就行了。



    他不说话, 刘彻倒也没有被愤怒冲昏了头直接处罚汲黯和郑当时。



    这两个大臣的能耐刘彻还是清楚的。



    且汲黯也算是他的牢室,性情认真从不怠工。



    刘彻冷静下来思索一番,便猜出其中怕是还有隐情毕竟不传消息回来也是一种态度。



    若是治水那边仍有困难,应也会递消息来与自己讨要帮助。



    这样一直不联系,莫不是他们觉得真正的困难是在朝中



    “方才讨论的时候, 你觉出什么不对劲了吗”将各种可能性在脑中过了一遍,刘彻又沉声问韩嫣的意思。



    韩嫣略思索一番张口欲言,忽地又似想起了什么, 生生将话吞了回去。



    “原来你也看出来了。”看了韩嫣的反应,刘彻便明白过来了。



    方才那么多大臣中能让韩嫣也止声的,只有看着大公无私为两位大臣说情的田蚡。



    汲黯和郑当时都不算是田蚡一党,自己这舅舅也算不得什么大公无私的人,为什么偏向自己来说什么水患治不好也并非两位大臣的错,只是天灾无情的缘故。



    天灾无情难道就意味着人可以无为吗



    什么时候开始他这个儒家出身的舅舅又得了道家思想的精髓了。



    “陛下。”韩嫣不敢点名道姓说是田蚡,但是也怕自己一言不发让刘彻认为自己无,便提醒道“黄河以北的鄃县就是田相的采邑。”



    这次黄河决口在南边,也是南边十六个郡受困苦,对于田蚡的采邑来说是没有半点困扰的。



    甚至因为黄河向西南泄洪,他今年可自由取水灌溉,收成较往年可能还要好一些。



    而如果以人力强将黄河堵上,南边河床筑得太高了,水便有向北泄的危险,甚至为了让水能导出,或许还需要刻意向这洪水向北引。



    到时候受灾的就会是田蚡的土地。



    虽然那样做与南方被淹相比不至于害了人的性命,但是却会让一年收成不存,对田蚡是巨大的损失。



    曹盈领着刘玥进入书房时,恰听见这一句。



    她立刻就明悟过来为何父亲向自己说这次治水关键在田蚡身上了。



    准确来说应是田蚡那一党人物。



    他们象征的是刘彻的母家势力,曾经都是帮助刘彻抗衡窦太皇太后的中流砥柱,田蚡为了给刘彻争权甚至将官都给丢了。



    这一次若想要治水,便等同向田蚡那一党释放信号,刘彻对他们也是可能动他们利益的。



    当下田蚡举荐安排的官员无数,刘彻如果真的这么做了,怕是朝廷立刻就要闹得动荡不安。



    更别提可能还会被王太后按上不孝的罪名。



    刘彻想得明白,王太后与窦太皇太后不一样,她脾气上来了什么大局不大局的根本就不顾。



    如果闹得国内不安,他还怎么想着北伐的事



    这个道理曹盈粗粗一想都能想的明白,刘彻更是再清楚不过了。



    北伐匈奴是他毕生所愿,这关头上他不可能与田蚡、王太后闹翻。



    只是在另一端他是大汉的皇帝,也不愿真的置受灾子民于不顾。



    正烦恼时瞥见两个娇俏的小女孩走进来,他就暂将烦心事儿都搁置一边了,向她们张开手“盈盈进宫一趟,玥儿竟就知道来看望父皇了,真不容易。”



    曹盈自然不会与刘玥去抢刘彻的怀抱。



    她看着刘玥扑进刘彻怀里好一阵亲昵,微笑着乖巧坐在了对侧的椅子上,没有着急说话。



    韩嫣见状也没有要久留在这儿打扰的意思,犹豫着向刘彻告了一句他该走了,便离开了。



    刘彻望着他的背影笑容渐淡,但被刘玥拽了拽领子就又重绽了笑颜。



    女儿奶声奶气地问他是不是在生气,他就捏了捏女儿的小胖脸道“不,只是想起今天你的舅公要开大宴,延请了不少人,我身边的近侍也赶着去,只有我去不得。”



    众人皆祝田蚡得势的场合,他是最不适合去的,贺也不是斥也不是。



    刘玥便露出了她全懂的表情,两只手合抱着刘彻的手掌道“父皇不羡慕的,舅公不请你,你可以去母亲那里,我和妹妹们请你”



    被曹盈说了一句她就上了心,再要说什么便连带着妹妹一起说,把刘彻逗得哈哈大笑“好啊,既然你们这些小美人要请我,那今日午膳和晚膳我就去你们那里。”



    刘玥听自己被夸是小美人了,立刻如小孔雀般挺了挺小胸脯,露出了骄傲的表情。



    刘彻又逗弄了她几句,看向了曹盈,柔声问道“盈盈身子有没有好些你不如从前进宫频繁,我看玥儿和去病都惦记你得紧。”



    “我是觉着已恢复七八成了,周先生也说我可自由走动了,只是我娘总想着让我慢养精养。”曹盈有些无奈。



    母亲当然是为自己着想,但也过分患得患失了,受了自己昏倒那一吓,如果不是周先生和父亲都劝着她,她怕是都不许自己出屋子受风。



    一如前世那样。



    “我看着你也只是单薄了些,气色还不错。”刘彻听了点点头,又笑着去捏了捏刘玥手感极好的小脸蛋道“这你就该和玥儿学了,多吃些长些肉,皇姐也就不会那么担心了。”



    刘彻话说的简单,然而曹盈的体质后天难补,吃肉都需熬烂才能勉强消化。



    她没和刘彻继续这个话题,而是将谈话引至了她这次进宫的目的上“舅舅,我听说现在水灾闹得严重,没能得到很好治理”



    “嗯。”刘彻不觉得曹盈能提出什么好主意,只是敷衍道“受灾的灾民不少,不过也在救济了。”



    “父皇,受灾的人很苦吗”刘玥对水灾没有概念,双手撑在刘彻的膝上疑惑问道。



    刘彻笑容变得苦涩,向刘玥形容道“他们的家,他们亲人的生命都被大水带走了,现在每天都在期盼着朝廷,期盼着我去救他们。”



    “那父皇怎么不去”



    刘玥话脱口而出,曹盈见刘彻面露为难之色不知如何作答,解围道“玥儿,救灾花费非常大的,舅舅当然想救他们,但是如今还在想办法。”



    这里的花费指的当然不只是钱款,还有刘彻正在权衡朝堂上与大臣们心计斗争的得失。



    刘玥却只当是因为没有钱。



    咬咬牙,她犹豫又心痛地向刘彻道“如果要花很多很多钱才能救他们,父皇可以把给玥儿的那些珍宝都卖掉,他们都比我可怜。”



    很贴心的举动,刘玥非常宝贝那些珍宝,能提出这样的提议属实不易。



    但是刘彻没有答应这种善意,他只是摸了摸刘玥的小脑袋告诉她,还不至于要去售卖她的东西。



    “外舅公风头太盛,舅舅不愿意直接打压,为什么不考虑从前制衡外舅公的人”



    曹盈思索一会儿也想明白了刘彻纠结的点,直接将如今长安的窦家被太皇太后留给她这件事告诉了刘彻。



    她本来也没有想要隐瞒自己与窦家的关联,犹豫着道“舅舅如果不好去向魏其侯说,我可以帮着说说。”



    “老太太让窦婴被你指挥着做事”刘彻诧异不已。



    实话说他确实动过念头窦婴去对付田蚡。



    虽说他在王太后劝说下并没有任窦婴,但是从前田蚡就是窦婴门客,窦婴的威望又重。



    如果窦婴,至少田蚡不会那么放肆。



    但这样一来窦婴就成了仇恨的靶子,怕是难以善终。



    太皇太后窦家到底于他有恩,窦婴又是个世上难得的能臣,不到不得已,刘彻还不想害了他。



    然而如果经曹盈这一道去窦婴,效果又会有所不同。



    毕竟曹盈代表的其实是平阳公主、平阳侯。



    王太后为弟弟着想,却也疼爱女儿,如果这样闹到她面前,最后也顶多是家中矛盾,不会上升到他打击田蚡权力的程度。



    家事矛盾,其他大臣也不会插手其中。



    刘彻有些动心,但到底要怎么做还需他先见过窦婴再说老太太那边到底是如何处理曹盈和窦婴关系的,他想听听窦婴的说法。



    他的神色缓和下来,将一头雾水的刘玥放下,道“盈盈你许久没进宫,去校场看看去病吧,他如今在校场上可是厉害得很。”



    曹盈知道他需要考虑的时间,点点头,牵着刘玥离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还一章还一章qq怎么样我也给它码出来,说六千就六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