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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第四十四章
    “迎春的去处你们可有什么章程”林墨菡问道。



    贾琏面露难色, “时日尚短,这好儿郎又哪里是随处可见的呢,先前我倒是提了个人, 只是回来与她那么一说她却将我骂了个狗血淋头。”



    “我还骂错你了”王熙凤美眸一瞪,转头对着林墨菡林黛玉姐妹俩说道“你们是不知道他提的那是个什么人, 家里就是个破落户, 穷得叮当响,且那人都二十五岁了, 比迎春整整大了十岁又是个不通文墨的草莽武夫, 长得更是如同那铁塔一般,胳膊恨不能赶上我这大腿粗, 整个人粗犷的很, 迎春往他旁边一站就跟那小鸡崽儿似的,人家一只手就能将她捏起来, 从头到尾从里到外就无一处相配的。”



    “况且那人家里还有个泼辣强势的寡母,骂起街来那是三天三夜不带喘的,左邻右舍都对他家避如蛇蝎, 就迎春那性子,真到他家去了还不得被欺负死这还是亲哥呢, 找的是什么人我恨不得拿大嘴巴子抽醒他。”



    贾琏讪笑, 辩解道“你们女人家就在乎那皮囊,你看宝玉那皮囊生得好吧那人呢没点男人的担当, 比小姑娘家还娇气。人家杨兄弟虽说看着恐怖了些, 但那性子是真豪爽大气, 是个响当当的真汉子,且从不去那烟花柳巷,唯一的爱好就是喝些小酒罢了。”



    王熙凤白了他一眼, “就他那大拳头粗胳膊,真要哪天喝醉了动起手来,那一拳都能打死个人,快拉倒吧。”



    “那你就想多了,杨兄弟打不打人我是不知道,但是人家可是号称千杯不倒的人物,二十多年来愣是一回都不曾醉过的。”



    夫妻两个还在争辩,林黛玉越听眉头拧得越紧,打心眼儿里就觉得这人跟迎春是一百个一千个不相配。



    林墨菡沉默着听了一会儿,就问道“那人都二十五了,先前可是成过婚”



    “那倒不曾。”王熙凤嗤笑道“就他那样的条件,谁家姑娘愿意嫁过去啊。”



    其实说家里穷得叮当响那也只是相对于贾家这样的奢侈生活而言,人家好歹是个步军副尉,也是个五品官身呢,家中又只有一个寡母,并无其他负担,供平凡的日常生活也尽够了,只是较之高门千金的生活难免清苦多了,更何况家里那个寡母故而王熙凤是十分不满意。



    “妹妹难不成还真有点想法”看着若有所思的林墨菡,王熙凤有些惊了,“也不用这么急着吧咱们再看看别的”



    林墨菡看了她一眼,以老太太的年纪,贾家一旦落难,恐怕很难熬多长时间了,而迎春如今都十五岁了,说句难听的,万一老太太真两腿一蹬走了,那还少不得要守孝一朝落难婚事本就该艰难多了,真等到年纪又拖得大了,那就更得降低条件选择了。



    不过这话她却不好说出来,只得说道“那一天何时会突然降临谁也说不准,真等到那时,家里的姑娘要么是许商户,要么就是嫁农家,就连那耕读之家都是不容易的,读书人往往更加重视名声,人家十年寒窗苦读就为了考科举当大官,又怎会敢娶一个家里被治罪的姑娘呢探春和惜春是实在没法子了,但是迎春好歹还能”



    士农工商,商户地位最卑,家中子孙甚至都不能参加科举,而农家姑娘们锦衣玉食长大,素来连喝口水都是有人送到嘴边的,真叫她们去洗衣做饭甚至亲自种地,那能做得了吗哪个农户人家也不会要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懒婆娘”,说请两个丫头婆子伺候着那也不现实,公公婆婆甚至祖父祖母都在辛勤劳作,一个小媳妇却在旁边喝茶看书又或者还能花嫁妆请奴仆养着人家一大家子一起享福这不是笑话吗。



    林墨菡是真的犯愁,甭管贾家那些人如何,姑娘们却实在无辜,好歹姐妹一场,她也总希望姐妹们的将来能够尽量好一些。



    “那杨姓男子好歹也是个五品官身,将来也不是不能再往上走一走,相貌什么的倒是不必太过重视,只要人品好,不至于将来一落难就欺负迎春,至于那个寡母也还是那句话,打听清楚人品好不好才是最重要的,若秉性善良却只脾气泼辣强势倒也无所谓,迎春那样绵软的性子,真要叫她立起来当家做主那也难得很,有个强势的婆婆对于她这样的性格来说未必是坏事。”



    寡母独自拉扯着儿子,不泼辣强势些早就被欺负死了,而脾气坏也并不代表人品就坏,只要心眼儿是正的,也未必不可。



    贾琏一听这话就拍着胸脯道“杨兄弟的人品我是能够保证的,那么些个同僚兄弟就没一个说他不好的,豪爽义气,顶天立地,绝不会因为家里落了难就欺负迎春,这也是我有心想要将迎春说给他的缘由所在,真要遇上那薄情寡性些的,将来指不定会直接休书一封,那才是害了二妹妹。”



    媳妇嫌他找了个草莽武夫,嫌弃人家粗鲁,但要他说,武夫可比文人好多了,这世上的负心汉大多都是文人,一肚子心眼儿,肚子里那肠子都九曲十八弯的,也不怕打结咯。



    贾琏暗自吐槽着,但这话却是万万不敢说出口的,他那姑父可不就是个一肚子心眼儿的文人,回头两位表妹回家一说他可不想尝试姑父折腾人的手段。



    王熙凤还有些迟疑,说道“那我去好好打听打听他家里那个寡母,若是人品尚可只怕大老爷也不会轻易松口。”



    贾琏一呲牙,讥笑道“那是我亲老子,我还能不知道门第如何、人品如何都不重要,给聘礼就行了。”



    “杨家那样的人家,哪里拿得出来多少聘礼”指定是打动不了那位大老爷的。



    贾琏烦躁的摆摆手道“先打听清楚情况,若是合适大不了老子到时候添些银钱,也算是全了这一份兄妹情罢。”



    其他三人皆是一脸诧异,能叫贾琏这样一个贪财如命的掏银子出来,那可真是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



    贾琏被瞧得有些不自在,自嘲的笑笑,“我怕我若是做人太狼心狗肺无情无义,等将来我儿子也有样学样,别等老子年纪大了就往柴房里一扔了事。”



    “放你的狗屁我儿子才不是那样的白眼儿狼”



    出了贾琏家的大门,林黛玉脸色苍白的说道“姐姐,我想去看看老太太。”



    “好,那咱们就去看看。”



    贾家此时仍不知刀已经悬在了头顶上,宫里贤妃有孕的消息一传出来,整个府里上上下下都要喜极而泣了,老太太更是坚定了要好好修建省亲别院的决心,一心想叫家族更加的风光荣耀,想叫圣上看见自家的用心。



    只是,这粗略算算大几十万甚至百万的巨额银两该从何处出呢



    贾母和王夫人都犯起了愁,如今莫说贾赦死活不肯动属于他的那份银子,就是他点头了,掏空了家底也远远不够啊。



    “老太太不如找林家借一些”王夫人建议道。



    贾母垂着眉眼,冷冷淡淡的说道“上回你还不曾看清他对咱们家压根儿就没有什么情分了。”



    “好歹试一试,能借多少是多少咱们家差的缺口太大了”王夫人已经暗自将自家这些沾亲带故的亲戚都扒拉了一遍,打算一家一家的去筹银子,林家那么有钱,她哪里能甘心轻易放弃呢,“无论如何都是一家子亲戚,娘娘越好大家都能沾光啊,况且林家大丫头注定是要嫁进皇家的,到时候有娘娘在宫里帮衬些,她的日子也能好过许多不是吗,若不然就凭德嫔那个婆婆,那指定能磋磨死她,若是有娘娘护着就不一样了。”



    贾母并未急着说什么,只静静的沉思着,她知晓王夫人所言不过都是糊弄人的鬼话,但林家这样有钱的一门亲戚轻易放弃了也着实可惜,若这些亲戚各家都能掏一些,十万二十万的凑一凑也差不多就够了。



    说曹操曹操到。



    “老太太,林家两位表姑娘来了”



    贾母一抬头,就见姐妹二人携手款款而来,脸上顿时露出了惊喜的表情,拉着她们就搂进了怀里,好一阵心肝肉的哭。



    两家闹了几回不愉快,纵是嘴上不说,心里也都清楚,这亲戚情分淡了,老太太对她们姐妹两个也迁怒上了,若不然怎会再不曾叫人去接过府来如今老太太还如此亲密腻歪,就叫林墨菡不禁感觉有些尴尬,再不复初见时的动容。



    林黛玉倒是更加心软些,待老太太的感情也比她深一些,虽心中都明白,但这会儿还是忍不住红了双眼,尤其是看见老太太花白的头发和满脸深深的皱纹,愈发觉得心酸起来。



    “可算是想起我这老婆子来了,没良心的哟。”贾母嗔怪道。



    林黛玉擦擦泪珠儿,轻声说道“一直惦记着呢,我还给外祖母绣了抹额,只今日出来时忘记了,待下回我再给外祖母带来。”



    贾母闻言就露笑了起来,“好好好,那我就等着玉儿孝顺我了。”



    “才进来时看见府里的人都一脸喜气洋洋的,可是有什么喜事”林墨菡好奇的问道。



    王夫人顿时就一脸眉飞色舞的表情,“可是天大的喜事,娘娘有喜了”



    果然。



    林墨菡有些无奈,这满府上下全都沉浸在疯狂的喜悦中,最后的狂欢吗



    “那可真是大喜事。”林墨菡不咸不淡的道了声喜,林黛玉的笑意也有些勉强了。



    王夫人还等着被奉承呢,一见她们这副模样,顿时就不乐意了,“怎么娘娘有喜了你们竟然不高兴”



    那能敢不高兴吗那可是龙胎,自然必须高兴。



    林墨菡默默翻了个白眼儿,笑着敷衍了两句。



    原是有些难过忧虑才笑不出来,既然人家强行要求必须笑得开心,那就笑呗。



    王夫人心里不悦,但想到还有求于林家,故而将心情暂且压了下去,脸上挤出一抹慈爱的笑来。



    “方才还正说到你们呢,可巧你们就来了。”说着瞥了眼老太太,见她老神在在的模样,心里就有数了,脸上的笑意愈发浓郁起来。



    林墨菡就顺嘴接了句,“可是老太太又念叨我们没良心呢。”



    “你们都是最孝顺不过的好孩子,老太太心里自是十分清楚的,也不枉老太太最疼爱你们”王夫人先是用“孝道”将人给高高架了起来,才接着说道“近日来老太太为着一桩烦心事吃不好睡不好的,眼瞧着精力都愈发不如从前了”说着还装模作样的捏着帕子擦了擦眼角,只等着姐妹两个追问何事呢。



    林黛玉瞧了眼老太太,又默默垂下头去,脸上的神色却淡了下来。



    林墨菡隐约猜到了是何事,见王夫人如此做派,心里不觉一阵腻味,“二太太有什么话就直说罢。”



    这般冷冷淡淡的态度让王夫人这戏唱得有些尴尬,脸上做作的表情都僵了僵,“想必你们也听说了,皇上准许娘娘家来省亲,只是省亲就必须得有省亲别院咱们家是个什么样的光景你们也是知道的,先前为着那二十万两就已是恨不得砸锅卖铁了,如今又哪里还有银子盖省亲别院呢”



    “盖不起就不盖呀。”林墨菡满脸诧异的看着她,仿佛在看什么大傻子,“小孩子都知道买不起的东西就不要,大人怎么反倒喜欢打肿脸充胖子呢”



    王夫人被噎了一下,脸色变得不大好看了,“娘娘省亲是荣耀全族的事,本朝还从未有过先例,圣上既然给了这样大的恩典,咱们又怎敢不接那岂不是不知好歹枉顾隆恩若因此而惹怒了圣上,谁又能担待得起呢”



    “二太太所言倒也在理。”林墨菡状似认可的点点头,还不等她高兴,又说道“只是二太太与我们姐妹两个说这些有什么用呢我们不过是十来岁的小姑娘家罢了若是老太太需要的话,回头我打发人将我们姐妹俩这些年攒下的私房钱给老太太送过来,虽然没有多少,却也是我们作为外孙女儿的一片心意。”



    老太太的脸色顿时就变了。



    这丫头竟是愈发的损了,这是想尽心尽孝吗小姑娘家的私房钱都要扒拉进自己的口袋,旁人都得笑话死,再没有这般损人的了



    王夫人也脸色一沉,“听说上回德嫔娘娘责罚你,生生叫你跪得晕死了过去你是晚辈,她当长辈的想怎么收拾你你都得老老实实受着,想反抗都反抗不得,而若是有贤妃娘娘在宫里帮着你贤妃娘娘深得圣上宠爱,如今又怀上了身孕,想要帮你也不过就是一句话的事,甚至若想收拾那德嫔也轻而易举,到那时你就再不必害怕什么了。”



    “娘娘是你的亲表姐,原就是一家子亲骨肉,再兼你一片真心对待娘娘,娘娘又岂会不记你的情你们林家又不差钱,匀些出来帮帮家里于你和娘娘来说也是互惠互利的好事,何苦为着那点子不值当的身外之物惹得娘娘不痛快”



    林墨菡就笑了,她还能怕惹了贾元春不痛快



    林黛玉冷眼瞧着老太太无动于衷,任由王夫人对姐姐威逼利诱软硬兼施,猛地就站起身来,冷笑道“你们家出了个娘娘,是愈发了不得了,咱们再不配登你荣府的大门,省得惹了娘娘不痛快再给咱们家招来杀身之祸”说罢,拉着姐姐的手就出门去了。



    王夫人整个人愣在了当场,如何也没想到素来不爱搭理这些是非的林黛玉会突然生气爆发。



    贾母更是脸色发白,嘴唇都哆嗦了起来,也不知究竟是气的还是急的。



    姐妹二人才出了贾母的门,就看见那贾宝玉和史湘云在不远处追逐打闹着,脸上笑容灿烂不见丝毫忧愁,仿佛天真无邪的孩童般。



    林黛玉不禁微微皱起了眉头。



    与此同时,贾宝玉也看见了她,顿时脸上的笑就僵住了,而后扭头就跑了。



    “爱哥哥”史湘云瞪了眼林家姐妹,一跺脚,赶忙朝着贾宝玉追了去。



    林黛玉一脸莫名其妙,“他看见我跑什么难不成是因为上回的事记恨上我了”



    贾宝玉会记恨人



    林墨菡失笑,道“指不定是羞愧不敢见你呢。”



    的确,贾宝玉就是觉得羞于见林妹妹了。



    他并非真的什么都不懂,袭人也好金钏儿也好,她们都是因他而遭难,他都知道,也不忍也心疼,只是终究性情软弱不敢言语,上次林黛玉指责他的那些话,就如一记重锤狠狠砸在他的心里,让他羞愧难当。



    回程的马车上,林墨菡还一脸稀奇的瞧着妹妹,“鲜少见你真正发火,今儿怎么竟是突然爆发了”



    “谁叫她们都欺负姐姐”林黛玉恨恨咬牙,恼怒道“今儿就不该来这一趟,不忍什么不忍呢有什么好不忍心的好端端的自个儿送上门叫人欺负来了愈发的没脸没皮了,眼巴巴的就盯着别人家的钱袋子,如今竟还能跟晚辈伸手要钱,为了点子钱财对着晚辈又是利诱又是威胁的,嘴脸真够丑恶的,可真真是笑死个人了”嘴里如此说着,眼眶却渐渐红了。



    林墨菡知晓妹妹跟自己是不一样的,她是外来者,对贾家从一开始就抱有反感和戒备,感情也并未投入几分,而妹妹却不同,至少对待老太太,妹妹是真心孺慕的,如今才会更加的伤心恼恨。



    只是她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只得握紧了妹妹的手。



    “今日没能看看姐妹们,也不知下回再见时又是一副怎样的光景了”



    却说王夫人没能从林家抠出来银子,一时心中又是恼怒又是焦躁,原想拿入宫了的薛宝钗去威胁薛家拿银子,却谁想连薛家的大门都没能进得去,直接就被拒之门外。



    亲戚中两家最有钱的都没了指望,那省亲别院仿佛也愈发的遥遥无期了,王夫人只急的满嘴燎泡,日日在家中大骂林家和薛家无情无义鼠目寸光。



    正在她想银子想得眼珠子都红了时,突然却有那甄家的奴才悄悄上门,只道有一批财物想托王夫人暂且保管着,又拿了五十万两的银票塞给她,说是知晓家中正要修建省亲别院,故而聊表心意罢了。



    王夫人当即大喜过望,捧着银票手都哆嗦起来了,激动得险些没晕死过去,两只眼睛只顾盯着那银票,竟是丝毫不曾察觉来人眉眼间的焦虑慌张,更加都不曾想一想,好端端的为何人家要将自家的财物交给她保管,且还给了这样一笔巨额的“好处费”。



    夜半三更,一口口大箱子从贾家的西角门抬入了王夫人的院子里,妥善安置于库房内,随后甄家的人便行色匆匆而去。



    翌日一早,王夫人就满脸喜色的来到了贾母的屋内,待请安的众人都散去后才迫不及待的说道“老太太大喜,省亲别院有着落了”



    贾母一愣,“这话是怎么说的”若是按着理想中的去盖,得百万两打底,这一夜之间难不成是天下掉了钱下来



    王夫人压低了声音,难掩兴奋的说道“昨儿甄家来人了,给了我五十万两有了这五十万两,咱们家再跟其他亲戚凑一凑也尽够了。”



    “你说什么”贾母大惊,“甄家为何突然给你这样一大笔银子”



    王夫人就将昨日的事解释了一遍,从头到尾那嘴角就没落下去过,一副捡了大便宜的兴奋劲儿。



    孰料,老太太听罢却是脸都白了,当即指着她的鼻子破口大骂,“你这蠢妇无知蠢妇咱们家早晚有一天会被你给害死”



    王夫人愣住了,“老太太这是什么意思”



    “你怎么就不用你的脑子好好想想,谁家好端端的会需要隐匿财物在别人家怎么不蠢死你算了”贾母的声音都颤抖起来,脸上满是惶恐之色,“甄家怕是不好了”



    王夫人一脸愕然,待回过神来,亦不禁白了脸,“怎么会呢好端端的”是啊,好端端的谁家会急急忙忙要隐匿财物完了完了,被甄家带进沟里去了。



    “我这就叫人将东西转移到庄子上去”说罢就要往外走。



    “站住”贾母只气得眼前发黑,“你可少折腾些罢,蠢货东西已经入了家门,你这会儿是想往哪儿藏还嫌不够显眼呢你怎么不说直接扔了呢”



    “那可是一堆的珍宝能抵得上咱们家的全部家当了,哪儿能扔了啊”



    “大祸临头了还舍不得呢也不怕没命花”



    王夫人一时已是慌得六神无主,“那该怎么办”



    “现在知道害怕了早干什么去了一双眼睛钻进钱眼儿里拔都拔不出来了”贾母捂着胸口,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如今只能盼着甄家无事了”



    除此之外,一时之间贾母心里也没个主意,有心想要找人商议商议,但大儿子的脑子里只装得下吃喝玩乐,小儿子是个迂腐的,读书读傻了,两个儿媳妇一个赛一个的蠢,还有宝玉,更是个天真的性子扒拉来扒拉去,竟是连个能商议商议的人都没有,贾母就更加的颓丧了。



    琏儿媳妇倒是个精明的,只是因着先前那件事,如今琏儿媳妇怕是恨死这个姑妈了,不能告诉她。



    一个个子孙拉拔过去,贾母越想就越是心生丧气,沉默了许久,才无力长叹,“过几日初一你进宫时跟娘娘说一声”



    只是还不曾等到进宫那日,就传来了消息甄家被抄了



    一大家子男男女女全部被押解回京,此时已经上路,据传言,从甄家抄出来的金山银山古玩珍藏不计其数,库房一开能将人的眼睛都闪瞎了。



    一听到这个噩耗,贾母和王夫人就前后脚晕死了过去,醒来后更是惶惶不可终日,只盼那甄家别将自家给招了出来。



    与此同时,得知这个消息的林墨菡就更加的确定了,贾家的确是快了,当即便叫丫头去了趟贾琏府上打听情况。



    再不赶紧的,只怕是来不及了。



    红枫回来就说道“琏二奶奶说那户人家没有问题,已经与人家通过气了,人家也表示愿意的,琏二爷正要去贾家跟大老爷说这事儿呢。”



    林墨菡点点头,心里略微松了一口气,“去从我的私房里取一千两,你再辛苦跑一趟送到琏二奶奶手里,就说是我给二姑娘的添妆。”迎春就是出嫁也肯定是从贾府出嫁,她是不能去的了。



    林黛玉也赶忙说道“还有我那一份,雪雁你也去取一千两来。”



    也不知贾琏究竟是怎么干的,总之贾赦答应得也挺痛快,等这边一点头,男方家里就立马请了媒人上门,前后不过几日的功夫,这门亲事就定了下来,婚期就在两个月后。



    这已是最近的一个黄道吉日了,再者,再快也实在快不了,聘礼和嫁妆都需要筹备,这样的速度已是引人侧目了,真要恨不得明天就成婚,指定叫人浮想联翩。



    王夫人就忍不住在家里骂贾赦,“真真是一门心思只认钱,为着那五千两的聘礼,胡乱就将二丫头给许了个那样的破落户,年纪又大相貌还那般丑陋吓人,哪有这样坑亲生孩子的,可怜见的二丫头,怎么就这般命苦哟”



    然而并无人搭理她,连老太太都不曾多说什么。



    探春和惜春去迎春的屋子看她,就见她正在绣荷包,容颜秀美,气质温柔娴静,已然不知不觉中悄悄长成了一个大姑娘。



    “你如今是不必担心了。”探春轻叹一声,目露忧愁,“我总觉得不好风雨欲来”



    从贾琏王熙凤离府起,后来甄家被抄,二太太和老太太的反应也怪得很,还有迎春的这门亲事,如此匆忙草率处处都透着不详的预兆。



    迎春手里的针线顿了顿,咬咬唇,却不知该说什么好。



    惜春也比往常更沉默了许多。



    显然,聪慧的姑娘们都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可却又无可奈何,只能惶惶不安的等待着自己的命运。



    好不容易熬到初一,王夫人早早的就赶进了宫里,神情再不复往常的张扬得意,而是一脸的慌张忐忑。



    贾元春一见她这般模样,心里先是就咯噔一下,有心想问出了什么大事,但瞥见身边的嬷嬷寸步不离,她却又不敢问了,生怕是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然而王夫人却不知道,只以为站在屋里的都是女儿的心腹内,一进门张嘴就哭道“大事不好了”而后贾元春都没来得及阻止,她就倒豆子似的将甄家托她藏匿财物一事给倒了个干净。



    完了



    贾元春顿时眼前一黑,几欲晕厥,看着母亲仍在喋喋不休,她当真想扯着她的衣襟好好问一问,你怎么会这么蠢



    “那甄家的人马上就要被押进京城了,到时候万一他们招了出来叫皇上知晓了这件事可如何是好”



    怕皇上知晓皇上马上就知晓了。



    贾元春艰难的扯扯嘴角,一脸灰败之色,看了看旁边神情淡然的嬷嬷,眼里流露出了乞求之色。



    “娘娘”王夫人喋喋不休了半天也没得到一句话回复,顿时急了,“娘娘你快想想法子啊”



    贾元春收回目光看向她,一股子悲哀从心底涌起,红着眼眶哭道“若是再叫我重来一回,我是绝不会再进宫了”



    “娘娘”王夫人愣住了,“娘娘这是说的什么胡话可不敢这么说”这不是嫌弃皇上吗



    “我十四岁入宫,当了十年的宫女,什么样的脏活儿累活儿都干遍了,整日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生怕不小心得罪了哪个主子就丢了小命,好不容易我熬出头了,以为苦尽甘来了,可结果呢结果家里却在一直不断的扯我的后腿尤其是你,我的好母亲你真真是恨不得将我扯进深渊里摔死啊若早知如此,我当初还进宫做什么苦熬了这么多年难不成就是为了有朝一日爬上高处再掉下来摔死吗我这么多年的青春这么多年的心血究竟是图什么”



    皇上本就对家里严重不满了,她原还想着或许能借腹中胎儿挽救一下,却谁想她的好母亲竟是嫌家里死得太慢,在后面拼命的火上浇油她怎么会有这么蠢的母亲那么明显要糟的事竟然想也不曾多想,眼里心里都被银票给塞满了不成



    贾元春很无力,也很绝望,人蠢不要紧,可怕的是蠢而不自知,可巧,她的母亲就是这样一个人。



    王夫人懵了,讷讷道“娘娘是不是想得太严重了娘娘肚子里还怀着龙种呢,皇上就算生气也不会太过责罚吧”



    这下就连旁边的那嬷嬷还有沁儿抱琴她们都忍不住看了她一眼,眼神诧异,像是不懂世上怎会有如此愚蠢且盲目自信的人。



    贾元春已经不想再跟她多说一句话了,有这功夫,不如好好想想该如何挽救。



    “抱琴,送太太出去。”



    “娘娘”



    “母亲不必多说了,事情我已经知晓了,我会想法子的。”



    等王夫人一离开,贾元春就握紧了那嬷嬷的手,哭道“言嬷嬷,别告诉皇上求你”



    言嬷嬷淡淡笑了笑,“娘娘不必如此,皇上早就知晓了。”



    甄家早就被盯上了,偏还人心不足蛇吞象,弄了那么多财物转移出去,那几十口的大箱子搬来搬去,哪个瞎了看不见从甄家的奴才踏进贾家大门的那一刻起,康熙就已经知道这件事了,不过是暂时压下不曾发作罢了,贾家的罪行薄上却又添了一笔。



    贾元春面如死灰,摸着自己平坦的腹部陷入了迷茫。



    这个孩子,当真还能有用吗



    贾元春迟迟不敢去求见皇上,却谁知,皇上倒是来找她了。



    “臣妾恭迎皇上。”贾元春强挤出了一抹笑来,脸色却惨白如纸,眼里流露出她自己都未曾发觉的惊恐。



    康熙也未曾叫起,坐下定定的看着她,似笑非笑道“你倒是个聪明的,贾家的男儿若能有女孩儿这样的头脑,也不至于沦落至此。”



    “皇上”贾元春心尖儿一跳,直觉不好,神情愈发慌乱起来。



    谁知康熙却岔过了贾家的话茬,说道“听闻你有了身孕,朕政务繁忙也一直未曾有空来看你,今儿得了些空闲特意来瞧瞧。徐太医,给贤妃娘娘把把脉,看看龙胎是否安好。”



    “嗻。”



    贾元春还跪着,徐太医自然也不能站着,于是便跪在了贾元春的身旁。



    贾元春不知这一出究竟为何,却莫名的愈发心慌意乱起来,眼皮子跳得厉害。



    也不知究竟过了多久,殿内安静得可怕,几乎所有人都感觉到了一股风雨欲来的压抑气氛,奴才们纷纷眼观鼻鼻观心的站立着,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恨不得将自己缩到人看不见的角落里去才好。



    又过了好一阵,徐太医才收回了手,道“回皇上的话,贤妃娘娘并未有孕。”



    “什么”贾元春大惊失色,“这不可能你一定是诊错了还是你被谁收买了故意害我皇上求皇上明察啊”



    康熙的脸色淡淡的,看不出丝毫的情绪来,“既然贤妃对徐太医的结论存疑李德全,你去将太医院的所有太医都召来。”



    贾元春满心慌乱不知所措,双手死死捂着自己的肚子,怎么也不敢相信自己不曾怀孕,她明明那日孕吐了,小日子也不曾来,还有太医也确诊了,怎么可能会没有呢不可能绝不可能



    一旁的抱琴此时此刻已然也是面无人色,扑通一声跪在贾元春的身旁,主仆二人紧紧依偎在一起,皆是浑身抖如筛糠。



    很快,值班的十来个太医就全都来了。



    “你们一一为贤妃把脉,看她究竟是否有孕。上回是谁确诊的贤妃有孕头一个来罢。”



    众太医面面相觑,额头上冷汗都要冒出来了,难不成贤妃敢假孕



    而上回来的那位王太医此时此刻都险些要晕倒了,颤抖着双腿连跪带爬的来到贾元春的跟前,“娘娘,请请将手伸伸出来”



    贾元春迟迟未伸出手来,康熙见状就说道“贤妃身子乏力,言嬷嬷,你帮帮她。”



    言嬷嬷应声上前,强行将贾元春的右手抓了出来。



    “王太医,你说的,本宫有孕了”贾元春的两只眼睛死死盯着他。



    “娘娘奴才只是说像是滑脉之状”王太医苦着脸解释道,待这仔细一把脉,脸色却愈发惨白了。



    没有了什么如珠滚落玉盘之状都不见了怎么会这样难不成当真是误诊了



    压根儿不必再问,只看王太医那一副如丧考妣的脸色就知道结果了。



    不过康熙还是问了一句,“如何”



    “回回皇上贤妃娘娘并并未有孕”短短几个字,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说罢之后,整个人就瘫软在了地上。



    误诊了他给一位娘娘误诊出了喜脉



    紧接着,其他太医也一一上前把脉,所有人都得出了同样的结论贤妃并非喜脉。



    贾元春心如死灰,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像是失了魂魄般,嘴里喃喃道“怎么会没有怎么会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姑娘”抱琴紧紧抱住她,忍不住哭出了声来。



    完了,一切都完了



    康熙的眼神冰冷极了,叫人不禁遍体生寒,“贤妃假孕,罪犯欺君,褫夺封号贬为庶人,赐毒酒。”



    “皇上”抱琴不禁惊呼。



    而贾元春却仿佛已然接受了自己的命运,不哭不闹,只沉默了一阵,说道“皇上圣明,应当知晓此事非奴婢故意为之,然欺君之罪属实,奴婢死有余辜,只求皇上能否饶恕奴婢的家人留一条命”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我又突破自我了万贵妃驾到你们不打算夸夸我吗夸我夸我夸夸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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