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意到了白启的动作, 艾蝶站在洞穴的最深处，纯黑的发丝垂落，周身荧蓝色的光点四处飘散, 黑白分明的眼眸中有着些许期待。
艾蝶在渴望，渴望着恢复记忆的白启会惦记着旧情, 助她一臂之力, 让早已逝去的那位温柔药师再度回来。
白启微微颤抖的眼皮子终于张开了，然而对上他眼睛的艾蝶却是整个人一震, 本来翩翩起舞的黑蓝色蝴蝶瞬间溃散, 人偶一般的脸庞上带着点恍惚。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
淡金色的莲花绽开，有玄妙的符文在其中冉冉升起, 它蕴含着天变换的规律，更代表着间永恒不变的哲理。
虽然只是看了一眼，但艾蝶脑海中却响起了一声悠远的钟鸣。
那钟声虽然看似悠远, 然而却会随着时间变得逐渐响亮，最后到震耳欲聋。
脸上不再挂着如同人偶一般的笑容, 艾蝶鼻尖流下了一滴阴气森森的蓝色液体，整个人的皮肤上冒出了细小的鳞片，散发着淡淡的光芒, 看起来异常诡异。
白启站在那里, 他的思绪随着眼睛的睁开而回归，同样随着归来的，还有他阔别已久的记忆。
心中有着深深的疲惫感，像是背负着重物徒步行走了很久，整个人都处于崩溃临界的边缘。
几千年的记忆实在太过漫长，哪怕其间包括了部分沉眠的黑暗，但仍就不是现代这短短几年的记忆可以媲美的。
如果说过去的记忆如同洪水, 那么现代的记忆就像是在洪水中瑟瑟发抖的小树苗，似乎随时都能被汹涌而来的洪水给折断。
艾蝶整个人陷入恍惚之中，这本该是一个非常好的机会，白启若是在此刻出手，定然能够轻易将艾蝶抓获。
但他却没有这么做，反而依旧站在原没有任何动作，脑海中则是梳理着记忆，尽可能让现代的记忆不被过去给冲走。
过去的记忆虽然庞大，可是比起过去，白启却更喜欢把现代的记忆当成锚点。
所以在人为的干预下，现代的记忆被牢牢保护，而过去几千年的记忆则是被刻意淡化。
只是即便淡化了过去的记忆，但白启依旧对其中几段相当重要的回忆印象深刻，其中就包括秦国的那段往事，还有药师艾桑儿的笑颜。
艾蝶艾桑儿。
白启的目光逐渐有了聚焦点，他看着面前状态恢复了一些的艾蝶，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更没有艾蝶想象中的激动与怀念。
眼眸中淡金色的莲花逐渐散去，然而白启周身的气势却是越来越浑厚，在到达一个临界点时又归于平静。
这样的白启看起来就像普通人。
但艾蝶却不敢真的这么认为。
外面打斗的声音接连不断，黑蓝色的蝴蝶不知在何时逐渐消弭，只留下了一点点微不可见的荧蓝色光点。
其实在看到淡金色莲花的时候，艾蝶就隐约感觉事情超出了她之前的设想。
“你恢复记忆了吗。”但耐不住印象中，白启和艾桑儿关系实在太好，艾蝶最后还是忍不住问道。
阴气森森，冰冷无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白启看着不远处明显是个异类的艾蝶，沉默了片刻后，有些清冷说道“恢复了。”
明明听到白启亲口承认记忆恢复，但此刻艾蝶心情却说不上有多高兴，反而在看到白启依旧没有变化的表情后，她心中微微一凛。
他是根本不在乎桑儿姐姐吗，不然为什么他在恢复记忆后，连表情都不曾有变化
眼中有着愤怒，但表情还是人偶化的微笑，艾蝶冷冷看着白启。
“那你愿意帮助我复活桑儿姐姐吗”不再像之前那样抱有希望，但艾蝶还是这样问道。
话音刚落，洞穴内就响起了一声轻微却不可忽视的叹息，白启看着艾蝶声音带着点怅然道“你应该明白，人死不可复生。”
“桑儿已经死去，让她灵魂安息不是更好吗。”
艾蝶本来就有些苍白的脸庞变得更白了，她没有用言语愤怒回击，也没有莽撞的冲上去战斗，只是站在那里，脸上挂着毫无变化的微笑。
“这样啊，原来你不愿意。”他根本不在乎桑儿姐姐。
她轻声说道“看来是我单方面的痴心妄想了。”
洞穴再度陷入寂静之中，这次没有黑蓝色的蝴蝶翩翩起舞，也没有如梦似幻的光点四处飘散，只有经历了时间流逝，最终对立而站的两人。
“可我不明白。”艾蝶死死盯着白启问道。
“既然你说人死不可复生，那条黑龙又是怎么回事，凭什么他是特殊的”
看着面容和艾桑儿几乎一样的艾蝶，即便淡化了过去的记忆，但此刻白启还是忍不住心软了一下，回道“我不知道”
然而在吐出这几个字的下一秒，白启的话语就微微顿了顿，因为他突然觉得死而复生似乎听起来有点耳熟。
“或许他和我一样。”白启缓缓说道。
虽然谢阳秋并非是真正的复活，而是死后化作鬼怪的模样重生，但也正是因为鬼怪的身躯，白启才更觉得有些不对。
他们两个一样
心中有着疑惑，但艾蝶表面上却没表现出来，只是暗里操控着自己体内的力量，打算随时离开这出老巢。
既然白启不愿意帮助她，那并不想被抓住的艾蝶自然也不会傻乎乎留在这里。
“你们哪里一样了。”可能是想转移白启的注意力，也可能是真的想知道答案，艾蝶用阴冷的声音问道。
然而白启却没有立刻回答。
大道五十，天衍四九，遁去其一，可这一线生机真的全然在自己身上吗。
或者真的像前代修炼者们认为的那样，这一线生机单单代表着天道之主
要知道天分阴阳，道法也分阴阳，没道理大道遁去的一线生机，单单只有阳没有阴。
所以
“我是天道之主。”白启像是在回答问题，就像是在喃喃自语道，“而他是鬼道之主。”
人都错了啊，那遁去的一线生机是平衡的，从来不单单只有阳，还有代表鬼道的阴。
只是当初自己死而复生的时候，应该只是单单只有阳的部分出现，并没有看到阴的部分。
也就是说，谢阳秋是在自己离开后，才逐渐接触到了阴的部分。
鬼道之主
眼中带着点若有所思，在听到这个词的那一霎那，艾蝶想了很多。
她曾经只是一只很普通的蝴蝶，因为一直待在艾桑儿身边，而侥幸受到了白启身上力量的影响，从而有些许灵性。
这也意味着，艾蝶并不知道某些修炼界的常识，也不知道天道之主和鬼道之主代表了什么。
但她却注意到了一点，那条黑龙能够复活，是因为他是鬼道之主。
那是不是说，如果让艾桑儿成为所谓的鬼道之主，那她的桑儿姐姐是不是能够复活了
眼睛微微发亮，一想到有这种可能艾蝶就忍不住兴奋起来。
但鬼道之主又该如何争夺呢艾蝶不知道，也并不认为白启会给出回答。
不过，艾蝶猜测，这既然是个位子那必定是谁的实力强谁做上去。
所以得先把那条黑龙解决掉，这样至少让鬼道之主的位置有了空缺。
如果找不到那条黑龙，那自己就尽可能在短时间内提升实力，然后先在实力方面压倒那条黑龙，夺取鬼道之主的位置，最后再把这个位子让给桑儿姐姐。
艾蝶的想法很好，但耐不住已经恢复记忆的白启，有着一双看透一切的眼睛。
只需轻描淡写瞟一眼，白启就瞬间看透了的心思。
作为一只阴魂，想要短时间提升力量的方法有很多，但大部分都是伤天害理的。
那一霎那，看透了艾蝶内心的白启本该出手，但他的目光却对上了艾桑儿的脸庞。
“我要让桑儿姐姐复活，你这个冷心绝情的家伙，别想拦住我”同一时刻，艾蝶大声怒骂着，但身体却在逐渐解散消失。
白启不过只是耽搁了短短一秒，但这短短一秒的时间，却也足够让艾蝶离开。
身后庞大的蝴蝶翅膀将整具身体包裹，乌黑的发丝随着山洞内的风而肆意飘扬，一切发生不过一瞬间，而艾蝶则是当场选择离去。
过去啊
心中有着无止境的感慨，但最终白启只是脚步一动，来到了洞穴之外的空上。
此时这片空上正挤满了各种人，有的是身体受伤正在接受包扎，有的则是动作麻利
吃着食物，看起来状态都有些不太好。
被灌木丛扎根的土上有着几具新鲜的傀儡尸体，但傀儡尸体的数量却并不多，反而有些出乎意料很少。
照理来说，那么一大片傀儡尸体，就算实力再怎么强，该被留下的也不应该只有这么点。
所以现在一切都很明显了，
修道院没能留下所有的傀儡尸体。
“抱歉。”作为修道院的领头人，岑之在战斗的时候一直冲在最前面，虽然没有留下所有的傀儡尸体，但此刻的他却并没有什么非常羞愧。
“没关系，下次全部解决就行。”衣衫被外面微风吹得稍稍鼓起，白启扯了扯嘴角露出个笑容，难得安慰道，“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听到这些话，岑之紧绷的身体放松了不少。
“而且我也应该说抱歉。”再度恢复为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白启隔空静静看着远方，嘴上叹气道，“毕竟，我也不小心让艾蝶逃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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