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兴华有些茫然地回忆了一下, 片刻后神色微变“是何安”
不等白小曦再问,他就将事情的始末细细地说了一遍。
“他说他是第一次演坏人,可能不能够很好地把情绪代入进去给你搭戏, 怕会影响你的发挥”说到这里,何兴华有些心虚地支支吾吾说“他还说, 假戏真做出来的效果才最好,我、我上学的时候, 老师也经常告诉我, 很多导演前辈为了追求真实和质感,都会选择真打真摔,所、所以我当时没想太多, 就同意了。”
“那你为什么不通知我们被打的是我的艺人, 不是你,也不是提出这个建议的群演”袁昭捏紧手里的合同,只觉得眼前的这位新人导演的思维着实荒唐可笑
“我、我让人通知了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没有通知到。”何兴华作为新人导演,虽然性格直满脑子都只有拍戏, 但他该做的其实并没有落下。
袁昭的愤怒一滞, 眼底暗了暗,盯着何兴华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道“你确定让人通知过”
“我真的让人通知了, 你们还没来的时候, 我就让人守在门口, 想要提前问问你们意见的, 可是后来那个人没回来,你们又进来了,我就觉得、就觉得你们应该是同意了的。”
何兴华的声音越说越小,他也终于后知后觉从袁昭的一次次质问中理清了头绪, 找到了整个事件里最大的漏子。
“小五小五你过来”
何兴华对着门外喊完,一个用羽绒服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的青年跑了过来,哈了口白气,问他怎么了。
何兴华直接把他拽进门,皱眉问道“我之前不是让你去通知他们,可能会真打吗他们怎么没收到通知”
叫小五的年轻人愣了愣,下意思抬头,对上袁昭杀气腾腾的视线,瑟缩了一下脖子,有些怂地解释“当时我被老师叫过去问进度了,我就随便扯了我们组里的一个工作人员,让他帮忙问一问,他没问吗”
“那个人是谁”周军从旁边出声询问。
“好像是道具师,叫宋风还是什么的,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我有点脸盲。”小五说着,尝试抬头看了眼周军,结果被对方抬眼时的压迫感吓得脸都白了。
“把他叫来。”周军的语气不容置疑。
出了这么个篓子,两个导演作为刚出学校的新人,心里都不由惶惶,因此也很配合,小五赶忙跑去叫人。
房间里气氛恢复了安静,何兴华坐在凳子上心虚的时不时瞥一眼白小曦,愧疚让他手足无措不知道该做什么。
白小曦乖乖地坐在凳子上,抬着手拿着一小包冰块儿时不时往自己红红的脸蛋儿上轻轻贴贴。
由于脸上的五个指印都有不同程度的破皮,所以就连创可贴都不能用,只能先用干净的冰块儿帮她降下温度,张晋安已经在往这边赶了。
本来要去学校的医务室,但袁昭不放心,周军等人全都不放心,要知道不光是因为白小曦演员的身份,还有她才七岁,万一处理不好留疤了怎么办
即使的再小的几率,他们都不敢赌。
幸好张晋安在知道白小曦要来a市拍戏后,就已经凭借充足的经验提前到a市“旅游”了。
“要不别贴了吧”周西子心疼的拿下白小曦手里被包住的冰块儿,轻轻地帮她吹了吹。
余绵绵狠狠地瞪了眼何兴华,眼圈儿红红地跟着劝“曦宝,隔一会儿再贴一下吧,这么冷的天”
“还要呼呼”白小曦伸手手抱住周西子的脖子,把脸侧到她嘴边软乎乎地撒娇。
周西子赶紧抱住她,轻轻地又呼了两下,看着小姑娘充血肿起来的那边脸,心疼地不行。
这时候小五回来了,脸色很奇怪,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嗫喏着半天才说“人不见了。”
“不见了”何兴华从凳子上蹦起来,比袁昭还激动,脸色更是难看的不行“怎么可能不见了我们都是记录了身份证的,他能跑哪儿去”
“我是查了才回来的,他的身份证是假的。”小五说着,狠狠地打了个寒颤。
他们两个都是刚出学校的,做什么都凭着一腔真挚的热血,谁能想到刚组好班子准备踏出追求梦想的第一步时,就遇到了这么个事儿
社会的黑暗,由一个莫名出现用了假身份的工作人员揭露在他们眼前。
“那、那现在怎么办啊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何兴华语无伦次地转头向白小曦解释,被看不过去的袁昭伸手隔开。
周军和吕劲松不用白小曦说,就拎着毫无反抗之力的小五出去进行进一步确认和搜查了,白小曦趴在周西子香喷喷软乎乎的怀抱里,仰头问被一系列变故搞懵了的何兴华“何安是给我搭戏的那个人对吗你认识他吗”
闻言,何兴华点了点头,有点腼腆地推了推自己的黑框眼镜,“我认识,他是我老师的朋友,我们这次拍戏,老师看了我们的角色后,就把他推荐给我们了,他是个很好的人。”
好人
白小曦眼底闪过茫然。
自己明明看到那个人身上黑漆漆的灵魂,和他那些伤害小孩子的各种过往
这样的人,怎么会是好人呢
正疑惑着,门被敲响,随即何安便顶着他那张老实的脸带着一个拎着药箱的人进来。
是张晋安。
但白小曦没有第一时间和张晋安打招呼,而是直愣愣地盯着何安,好半天都没有回神。
似乎是感知到她的注视,何安有些局促地走过来,弯腰向白小曦道歉“小朋友,对不起我、我不该用那么大的劲儿,我不知道为什么,演的时候就觉得自己手不受控制了一样,真的很对不起”
袁昭等人对他这个动手的人没有任何好感,但白小曦却傻傻地仰头看着他,看了好久好久。
被她这么直直地盯着,何安不敢妄动,有些疑惑的微弓着腰站着。
白小曦看着他和普通人一样浑浊的灵魂体,整个人都不太好了。
为什么
为什么
自己是看错了吗
还是发生了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情
他身上又黑又臭的灵魂呢给自己印象那么深刻的恶臭灵魂,怎么可能一下子就不见了呢
“怎么会呢”小姑娘漆黑的眼眸里写满了茫然,直到被脸上的刺痛唤回理智。
“别动。”张晋安用手托着她的下巴,仔仔细细地给她脸上破皮的地方进行清理和包扎。
“创可贴不能用,只能用医用棉混着药给你包扎了,有点疼,稍微忍一忍。”
白小曦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默默地闭眼。
不得不说,晋安叔叔的医术是一绝,这包扎的技术更绝。
白小曦这辈子都没想过,只是脸上受了伤,竟然就到了需要把整个头都用绷带缠起来的地步
“天天,我的芽芽被绷带挡住了”心有戚戚的小朋友双手抱头,不开心地噘嘴告状。
但回应她的只有沉默。
白小曦等了等,没等到熟悉的回应,试探着又喊了一声天天。
这一次依然是长久的沉默。
心里莫名的有点慌,白小曦从凳子上滑下来,跑到角落里小声地开口“天天”
“天天你在不在呀天天”
“天天你不在吗”
“曦宝。”袁昭从她身后走过来,“怎么了”
“”白小曦抿着嘴沉默地摇头。
“周先生和吕先生查完回来了,他们没有查到那个道具师,监控里也没有这个人,他就像是凭空出现的一样。”袁昭说完,不着痕迹地捏了捏自己的手腕,庆幸长袖能够遮住自己手臂上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
要知道学校里的监控可不少,试镜的房间里还摆着拍摄的好多机器,可周军几个保镖查完了都没有查到哪怕半点属于那个道具师的影子。
哪怕袁昭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也想不出除了鬼以外的其它任何解释。
“奥”白小曦恹恹地应下,并不怎么关心这件事的诡异之处。
袁昭这时候才着眼打量她的装扮,然后就默默的又一次掏出了手机。
拍拍拍,争取拍到足够多的木乃伊崽崽。
她穿着白色的毛衣,头上除了眼睛鼻子嘴,其他地方都被绷带包得严严实实,不论是近看远看,左看右看,上看下看那都是一只矮矮萌萌的木乃伊崽崽。
曦宝牌儿小木乃伊丧气地垂着头转身,靠墙蹲下,抱着膝盖双眼无神地看着镜头发呆。
为什么啊
为什么天天突然不见了
为什么何安身上臭烘烘的灵魂也不见了
为什么那个什么道具师也不见了
天天是和他们约着一起跟自己玩躲猫猫游戏吗
“草一点都不喜欢玩躲猫猫游戏”小朋友难过地抱着自己,眼泪刚一冒出来就被脸上厚厚的绷带吸收了,于是眼泪就掉的更凶了。
袁昭不会哄孩子,他也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让刚刚被打都坚强的崽儿现在突然变得这么难过。
而且她的眼泪的感染力真的太强了,看着她哭,袁昭就忍不住地鼻酸,莫名其妙想要跟着她一起掉眼泪,甚至产生了一种活着似乎没什么意思的危险感觉。
张晋安走过来的动静惊醒了袁昭,他想到自己刚才脑子里那些奇怪又危险的念头后,当场被惊出一身冷汗。
蹬蹬蹬往后连退了好几步,袁昭心有余悸地抹了抹额头被吓出来的汗。
他忍不住想,自己要是再往深一点想,会不会就直接从旁边窗户往下跳了
这么一想,吓得他又狠狠地打了个寒颤,比刚才怀疑道具师是鬼还要惊吓万分。
搓了搓袖子里起满鸡皮疙瘩的手臂,袁昭怀疑自己是不是最近撞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开始想自己最近要不要找个庙去拜一拜,避避邪。
张晋安屈指敲了敲某个自闭的崽儿的头顶,在她抬头后笑着对她道“快起来了,蹲这儿不凉啊可别仗着我是你的医务挂件儿就为所欲为啊”
白小曦下意识地想鼓腮帮子反驳,但是脑袋上包的严严实实,一动脸就有点疼这下她更难受了,就连头顶嫩绿色的草芽儿都显得蔫巴巴的没有什么生机。
被张晋安哄着从角落里出来,顶着木乃伊脑袋的小朋友自闭地跟着工作人员去附近的酒店入住。
“曦宝真的没事儿吗我从来没有见过她不开心这么长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周西子拽住刚从白小曦房间里出来的余绵绵,眉心纠结地都快打结了。
余绵绵苦着脸摇头“我也不知道啊,曦宝不知道为什么,对我的声音都像是没有反应一样,一直都陷在她自己的世界里面发呆,我就算是想问,也得她听得到有反应啊。”
两个女孩子沉默半晌,对视着看出彼此眼中的担忧后,互相沉沉地叹气。
白小曦等了很久,每隔十分钟就会喊一次天天,可直到半夜,都没有再从自己的脑海中听到天天熟悉的回应。
漆黑的房间里,小小的崽儿顶着满脑袋绷带,把自己乱糟糟地围在被子里坐着发呆,眼眶红红的,眼下的绷带条都湿透了。
天道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只默默流泪自闭的可怜巴巴崽。
“天天”小朋友委屈地吸了吸鼻子,把脸埋进手臂里圈住。
“小曦,我在。”
“天天”白小曦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愣愣地抬头,明知道天天不可能出现在自己面前,还是看着空气又喊了祂一次。
这一次,天道沉稳温和的声音真切地在脑海中响起“我在。”
“”小姑娘难过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大颗大颗的滑落在湿透了的绷带上,她再也控制不住地呜咽出声,崩溃地把自己埋在被子里哭得泣不成声。
天道被她突然崩溃的情绪影响,一朵白白软软但沉厚的云朵将她包围住,软乎乎的像人类最最温柔的怀抱,无声地陪伴安慰着她。
哭了好一会儿,没有听到天道声音的白小曦有些慌地把自己从被子里扒拉出来,“天天”
包裹在她身上丝丝缕缕宛如棉花糖一样的柔软云朵发出了天道的声音“嗯,我在这里。”
白小曦怔怔地看着自己面前在黑夜里都洁白无瑕的云朵,眼泪都还巴巴地沾在睫毛上,伸出手手好奇地戳了戳
指尖的触感像是摸到了清晨蒙蒙的雾,但不凉,温暖的像在太阳底下晒了很久很久的棉花团儿,轻轻一戳,手指就陷了进去。
抽噎了一下,把眼睫上的泪珠眨落,白小曦伸出手捧住这朵变得小小的漂浮在自己身边的云,小声地喊它“天天是你吗你、你变成云了”
“不是变成云,只是用云哄哄你,乖一点,别哭啦”
云朵边说话,边让自己变成一只狗狗的形状,动着前爪小心地摸摸崽崽红红的眼眶。
白小曦呆呆地看着面前的云朵小狗,想起了很久之前自己问天天能不能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
那时候祂问自己喜欢什么样子的祂
“狗天天”白小曦惊奇地看着面前歪头的云朵狗狗。
天道“天天就天天,什么狗天天”
白小曦嘴角抿出小小的弧度,小心地伸手圈住它,“我那会儿怎么找不到天天了你要偷偷的扔掉曦宝吗”
看着小哭包又迅速聚集了眼泪的模样,天道生怕她再哭,赶紧哄道“没有,我只是去变身了,变身很难的,我只能花了很久的时间,想给你一个惊喜才没有提前跟你说的。”
“真的吗”用手背不停抹眼泪的小朋友依旧泪汪汪的可怜到不行。
“当然是真的。”小狗又变成了云朵,暄软的一团儿漂浮在崽崽捧起来的手心里。
“那、也不是去玩躲猫猫了吗”白小曦心里一点都不安心。
“不是,躲猫猫要数一二三的对不对我没有和曦宝说过一二三,我只是去变身去了。”云朵往前飘了一点点距离,和崽崽被绷带颤成了小木乃伊的脸亲昵地贴贴
白小曦得到确切地答案,眼眸弯弯的抿嘴笑了起来,下一秒就打了个哈欠,眼眶里包了好久的眼泪总算是被挤出来了。
等了这么晚,小姑娘早就困得不行了,不过陷入情绪中的时候她根本睡不着,只会发呆。
现在天道回来了,还告诉了她失踪的原因,白小曦被无视的沉沉困意就再次冒头了。
看她困得哈欠连天还强撑着想跟自己说话的勉强小模样,天道无奈地又蹭蹭小姑娘的脸,轻声哄她“我变身结束了,不会偷偷不见的,你快睡吧。”
“那天天要一直陪着我喔”小朋友不安地颤动着睫毛,躺下后在被子里将自己蜷缩成一小团儿,小小声地说“你不要偷偷的离开,我今天真的很害怕,曦宝不想要惊喜,也不想要变身的狗狗,天天要一直一直陪着曦宝好不好”
天道想要沉默,又怕沉默太久引起小哭包的不安,于是叹息着回答“好,我会一直一直陪着你的,就和以前一样。”
得到肯定的答案,哭了一天的小朋友这才稍微放心地闭上了眼睛,被子里的小手紧紧地攥着一朵云的边边,生怕它从自己手里又不见了。
留下一小团云朵,天道收起了其余的能量,看着紧闭着双眼,睡熟了也依然不安的小姑娘,轻轻碰了碰她头顶嫩嫩的小草芽儿,无声地叹息。
祂今天离开也是事出突然,没想到小哭包会这么害怕,要是知道的话祂宁可任由那缕世界意识逃走,也绝不会单独放任小哭包一个人心慌不安。
之前小哭包有自己的生活,有自己忙碌的事情,祂就只能无声的陪伴,有时候也会偷偷的离开,在小哭包发现前回来。
天道曾经以为是自己依赖着她,是自己离不开她,经过这一遭,才猛然惊觉,自己和小哭包互相陪伴的太久太久了,自己离不开她,她也并不是不在意自己的离去。
彼此都是对方不能被剥离的存在。
这种认知让祂有些不知所措。
“笨草”小心地轻轻戳了戳小朋友被绷带缠住的眉心,天道也再支撑不住,彻底没了声息,只留下小姑娘手心里一小团绵软温暖的云朵不曾消失。
白小曦从噩梦中惊醒,第一声就喊天天,听到熟悉的回应后才软趴趴地又趴回了枕头上。
发了会儿呆,白小曦举起手手,好奇地观察手里小小一团的“天天”。
“天天,你以后都长这样了吗”
“不是,这个只是临时变出来哄你开心的,过一会儿它就消失了。”天道才不惯着小哭包的好奇心呢
白小曦一点都不生气,也不失望,抿嘴乖乖地笑着,眼睛一直黏在云朵上面,偶尔用手指去戳一戳,摸一摸,就能自己弯着眼睛开心好久。
看她这样,天道无声地哼了哼。
昨天晚上才说不喜欢惊喜,不喜欢自己变得云朵和狗,结果今天就舍不得放手了。
不愧是你啊安魂草
在余绵绵敲门进来的时候,白小曦手心里的小云朵咻地一下就消失不见了,她愣了愣,又喊了声天天。
“我在,等没人的时候再变给你看。”天道无奈地想自己昨晚上临时起意是不是做错了,万一给小哭包惯出坏习惯了怎么办
比如要求自己用云朵变成狗,或者变成真的狗,再或者大狗小狗全来一遍
反正凭小哭包对狗的喜爱,天道觉得自己是不可能逃脱变狗的命运了。
得到回应的白小曦不知道天天此刻的心思,乖乖地和助理小姐姐说早安,穿衣服洗漱被她牵着下楼吃饭。
“曦宝乖,今天的心情有没有好一点脸还疼不疼”余绵绵伸手虚虚地碰了碰崽儿脸上的绷带,一点都不觉得这么鬼畜的包扎是在大题小做。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是失而复得小木乃伊型号的哭包崽崽
有小可爱说现在的崽崽看起来没有小时候那么可爱治愈了,崽崽虽然有点伤心,但是这就是人成长的阶段呀,崽崽也在长大,以后还会更加不可爱,这是没有办法避免的事情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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