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九笑意散漫,明明没表现得太过激动,却令裴折心里一紧,莫名不寒而栗。
他深知金陵九是什么狗脾气,嘴上反驳不是寻新欢,但那暧昧的描述,分明就是往这方面想了。
裴折荒唐迷惑之余,又有一点欣喜,由此可见,九公子是真真把他放到了心里。
“想起来了吗”金陵九下巴抵在裴折肩窝,吐息很凉,“那个你做梦都念着的野男人。”
裴折“”
暂且不说金陵九所言是真是假,但就背后那股似有若无的阴冷气息,就令裴折汗毛都竖起来了,心里信了七八分。
他强撑着没表现出异样,靠在金陵九怀里,侧过头“你冤枉我。”
金陵九低低地笑了声,胸腔震动,酥麻感传到裴折后背“我最欣赏裴郎这份镇定了。”
两人贴得近,裴折被他笑得耳朵发热“你别阴阳怪气的,有什么话就直说,我要是真惦记着什么野男人,还会脱光了待在你怀里”
他虽不及天下第一楼的九公子有势力,但不至于出卖自己的身体,抛弃自己的所爱。
小醋一下是情趣,但金陵九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酸话,刺得他又无奈又心疼。
金陵九抱得更紧“哼,你念着别人,还对我发脾气,哪里有这种道理”
听出他态度里的软化,裴折心里松了口气“我真的不记得了,没有野男人,从来只有你,九哥哥是不是听错了”
金陵九沉默了一会儿,裴折那几句梦话确实不像是念着什么野男人,更像是一段难以忘怀的经历,他知道自己是在吃飞醋,但依旧控制不住。
这个人是他的,无论身心,一想到那张属于他的薄唇中叫着别的男人,他就控制不住自己心里的妒忌和怒火。
金陵九从不知道,自己的占有欲这样强。
“没听错,你叫了好久。”金陵九闷声闷气,在裴折肩头蹭了蹭,“你都没在梦中叫过我。”
他声音里的委屈显而易见,听起来十足惹人心怜。
裴折吃软不吃硬,明知道这人多半是装出来的,却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心疼“我可真要冤枉死了,究竟是怎么个野男人,叫我家九哥哥醋成这样上天为证,我最舍不得委屈你了。”
金陵九蹭开了他的衣领,呼吸间的热气喷在裴折脖子上“你叫了他哥哥。”
他哼哼唧唧的,时隔多日,又变回了曾经那个金娇娇。
若是平常时候,裴折定要好好调戏一番,但方才他一听金陵九的话,整个人就僵住了,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你说什么我叫了什么”
金陵九看着他颈窝被啃咬出来的痕迹,堵着的气勉强散了些“你在梦里喊着小哥哥,我原以为你只有一个九哥哥,现在看来,倒是我自作多情了。”
小哥哥
裴折闭了闭眼,从听到这个称呼开始,他就完全相信了,金陵九并没有说谎。
若是旁的,他还真不能确定,独独这个称呼,他没办法否认。
裴折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摸了摸金陵九的脸“我还说了什么”
不可能只有一句“小哥哥”,如果他确实说了带有这个称呼的梦话,合该还有更多。
这事没什么好隐瞒的,金陵九完整复述了一下他的梦话,问道“是个噩梦对不对”
裴折哭笑不得“算是吧。”
单论梦里发生的事,不看梦中他唤的人,确实是个噩梦。
金陵九突然道“师父,指的是林雪原吗”
在邺城的时候,事关顾一曲的案子,他曾让人调查过裴折,知道了林雪原的存在。
裴折并不意外他会知道这个名字,点点头“没错,是他。”
那些梦话似乎隐藏着一段秘密往事,金陵九向来不会放过任何关于裴折的信息“可不可以告诉我,噩梦是怎么回事”
裴折“你想知道”
金陵九“有关你的一切我都想知道。”
裴折笑了笑,没说话。
金陵九抬起头,帮他整理好衣领“笑什么”
“笑我们真的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心有灵犀。”裴折靠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有关你的一切,我也都想知道。”
金陵九从善如流“那可真是我的荣幸。”
裴折一哂,没拆穿他“此事说来话长,都是陈芝麻烂谷子了,你真的想知道”
“你幼时拜林雪原为师,随他学习武艺,梦中既然提到了他,定然是儿时发生的事。”金陵九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好奇,“我想知道你的过去,那些我没有参与过的日子里,你都经历了什么,你是如何长成现在的样子。”
裴折的肚子咕咕叫了两声,他还没开口,金陵九就伸出手,在上面揉了揉“要不吃完再说”
“没事,我还能再忍忍。”金陵九的话都说到那份上了,他实在没办法隐瞒下去,裴折回忆了一下,顺着梦话开始解释,“我曾拜林雪原为师,他在我家住了一年,离开的时候,我舍不得他,再加上十分向往他口中的风光美景,就偷偷从家里溜出来,跟着他离开了潇湘。”
金陵九贴在他腹部的手没有动弹,意味不明道“那时候你才多大,有十岁了吗,就敢追着男人离家出走了。”
裴折“”
听听这话说的,什么叫追着男人离家出走,他与林雪原清清白白的师徒关系,两个人年纪差了几十,林雪原一生钟情于顾一曲,跟他半文钱关系都没有。
裴折今时今日才发现,他家金娇娇的想象力如此丰富,谁的醋都能喝上一口。
被子是棉花做的,盖在身上很暖和,金陵九体温一直不高,此时被被子捂着,手不似平时那般凉了。
裴折扭了扭身子,在他手上拍了拍“你这醋味太重,酸得我胃疼,赶紧给我揉揉。”
话里有话,半是调侃半是撒娇。
金陵九很受用,心底的烦躁散了大半,手掌上移,贴着他腹部轻揉“还疼吗”
本就是随口胡诌,哪里会疼
知道金陵九是故意问这话的,裴折也没臊,脸不红气不喘,故意哼唧着撒娇“还有一点,你多揉揉,我喜欢你碰我。”
金陵九“”
金娇娇头一回遇到裴娇娇发功,颇有一种棋逢对手的感觉,他既觉得新奇,又有几分莫名的欢喜。
“喜欢我碰你”
感觉到金陵九的手有往下走的趋势,裴折连忙停止了娇里娇气的作态“喜欢,喜欢到我巴不得把十八代祖宗的祖坟都告诉你。”
金陵九“”
倒也不必如此。
旖旎的气氛散了个干净,金陵九没好气地捏了捏他腰间的软肉“别转移话题了,赶紧讲完那野男人,好去吃东西。”
裴折被他捏得“诶呦”一声,都顾不上反驳野男人了,忙不迭道“好好好,你别捏,我这就说。”
金陵九挑了挑眉,手掌重新放回他腹部,面上不显,心底却暗暗记下了,裴折这腰间敏感得紧。
许是怕他突然袭击,裴折按住了金陵九贴在自己腹部的手“我跟着师父离开潇湘后,很快就被发现了,当时我不想回家,央求师父带我出去游历。路上遇到了一个和我差不多大的孩子,我一直叫他小哥哥,后来发生了一件不太好的事,导致我们失散了。”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和那个小哥哥失散了,也和师父失散了,我差点死在那里,当时年纪太小,大抵是留下了阴影,所以一直没忘记这件事。”
金陵九听出了他话里的躲避,知道他不愿意说出那件不太好的事是什么,也没有继续逼问“叫他哥哥,你是不是很喜欢他”
裴折“你是从哪里得出这个结论的”
金陵九理直气壮“你叫我九哥哥,你是不是喜欢谁,就爱叫谁哥哥”
裴折不知道该怎么反驳,他确实很喜欢“哥哥”这个称呼,小时候喜欢,现在依旧喜欢。
金陵九从他的沉默中得到了答案,心里又开始冒酸气“你叫过几个人哥哥”
他从前不是斤斤计较的人,一遇到裴折,连个口头上的称呼都没办法和别人共享了。
裴折指天发誓,情真意切“只有两个,小时候年少不懂事,叫了那么几句小哥哥,长大后有了我搁心里头喜欢的九哥哥,这称呼可再没给过别人。”
金陵九哼了声“不许再叫别人哥哥,你只能有我一个哥哥。”
裴折心里软得一塌糊涂,他就吃金陵九这一套“本来也就只有你一个哥哥。”
“骗子。”
金陵九又开始不依不饶的作了,裴折心里头清楚,这人已经不生气了,就是故意想让他哄一哄。
两个人依偎在床榻上,裴折转过身,揽着金陵九的脖颈“不是骗子。”
金陵九脸上有一层薄红,应该是刚才气出来的,像桃林里最娇艳的一朵花,勾得人忍不住一亲芳泽。
已经互相倾诉心意了,大早上还喝了一大堆醋,特别开胃,裴折饿得不轻,自然不会忍着,当即压着金陵九亲上去“小九儿,闭眼睛。”
几次的吻都是金陵九主动的,裴折虽然享受,但心里也燥得慌。
金陵九的样貌也好,脾性也好,简直哪哪儿都是照着他心意长的,他巴不得早日把人压在怀里,彻底融为一体。
金陵九靠在床头,扶着裴折的后腰,让他坐在自己腿上。
他像被顺了毛的大猫,听话地微阖上眼皮,任由裴折的唇舌侵犯自己,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还会张开嘴,将裴折的舌尖含住,慢慢吸吮逗弄。
这个吻黏腻又温柔,有种细水流长的亲密感。
等到分开的时候,两个人都有些情动。
裴折揉着金陵九艳红的眼尾,在他唇角舔了一口,将勾连拉扯的银丝吞下“不是小骗子,我遇到的小哥哥年纪和你差不多,兴许你就是那个野男人。”
金陵九胸膛起伏,剧烈喘息着“是吗”
裴折抵着他额头,声音微哑“你别不信啊,小哥哥。”
金陵九确实不信,但这并不影响他逗弄裴折。
他含着笑凑上前“所以我是你的野男人”
这种姿势过于危险,裴折不安地扭了扭,想从他腿上下来“我是认真的,你仔细想想,有没有觉得我特别眼熟,像小时候见过一样”
察觉到他的排斥,金陵九并没有勉强,松开手,环住他肩膀“不用想。”
裴折不满“你就这么笃定”
“不是。”金陵九将他的头压在自己肩上,“若你我真的见过,当是你七八岁的时候,我生过一场大病,不记得十岁前后发生的事了。”
裴折呼吸一窒,骤然捏紧拳头“当真”
金陵九眯了眯眼,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当真。”
敲门声响起,叽叽喳喳的讨论声从门口传进来。
两人默不作声地下了床,除了微乱的衣衫,完全看不出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
裴折先穿好衣服,打开门“大清早的就扰人清梦,不太好吧”
柳先生上下打量着他,没发现什么异样,松了口气“我这不是怕你出事吗。”
金陵九缓步走过来“出什么事”
柳先生一见他就头疼,干巴巴地扯出一个笑,拽着裴折往外走。
裴折没反应过来,被他拽了个踉跄“慢点”
还不等柳先生说什么,金陵九就大跨步追上来,一把将裴折拽回了自己怀里“柳先生是在这山野之中住久了么,养出些野蛮习性,生拉硬拽,好不客气”
柳先生“”
柳先生自知理亏,没办法反驳,只好将求助的眼神抛向裴折你还不赶紧说两句
裴折耸耸肩与我何干
柳先生
金陵九自然看到了两人之间的眼神交流,并不在意,带着裴折往外走“不是嚷嚷着饿了吗,哥哥带你去吃东西。”
裴折“”
金陵九没有压低声音,故意咬重了“哥哥”两个字。
柳先生如遭雷劈,僵立在原地,旁边云无恙三人见怪不怪,一路上早就习惯了,默默移开了视线。
直到被带着走出院子,裴折才反应过来,咬牙切齿道“九哥哥真是好生体贴”
金陵九眼底蕴着笑“应该的。”
裴折“”
吃食早已准备好,裴折狼吞虎咽,他实在饿狠了,在床上的时候差点把金陵九当点心啃了。
金陵九从前最讨厌别人吃饭时不雅的行为,而今却觉得裴折这样子挺下饭,亲自给他盛了碗汤“慢点吃,别噎着。”
裴折喝了两口,停下动作“你怎么不吃”
金陵九浑不在意“不想动手。”
裴折“”
金陵九单手撑着下颌“我吃醋太多,酸倒了手。”
裴折一哂“你还知道自己吃醋太多”
这厮早上差点醋淹尼姑庵,如今倒舍得承认了。
金陵九像是听不出他话里的嘲讽,认真地点点头“我向来有自知之明。”
裴折“酸倒了手是什么意思”
金陵九将手搭在桌上,睁眼说瞎话“意思就是,我手酸,拿不动筷子,要裴郎喂我。”
裴折吃了个半饱,已经恢复了大半气力,也不急着继续吃东西了,好整以暇地看着金陵九“又闹什么妖”
金陵九叹了口气“心里有点不平衡,想找补找补。”
裴折“不平衡”
金陵九眼神中带着淡淡的抱怨“这几日里,我先是被你算计,长途跋涉来这山沟沟,又是废寝忘食的照顾你,衣不解带,尽心尽力,看你现在生龙活虎,总觉得自己亏了好多。”
裴折气笑了“要不我再病一场”
金陵九皱了下眉“说什么胡话”
裴折张口想反驳,猝不及防对上他的视线,默默将到嘴边的话都咽了回去。
金陵九很快就恢复了正常神色“我的意思是,你也照顾我一下,让我感受一下被照顾的感觉。”
裴折不知他又在打什么鬼主意,狐疑道“你想要我怎么照顾你”
金陵九笑容温和,掰着指头数“帮我穿衣,喂我吃东西,陪我聊天解闷,哄我睡觉,暂时就想到这么多,其他的还有待补充。”
裴折“你缺个家仆”
金陵九一噎“裴郎真糊涂还是装糊涂,我这是缺个家仆吗,我这明明是缺个夫人。”
“不行”裴折一拍桌子,“你是我夫人”
金陵九挑了挑眉,意有所指道“原来你打的是这个主意。”
裴折微笑“我也没想到,你和我想一块去了。”
两个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笑了笑。
金陵九把玩着筷子“看来我们的确是心有灵犀,这方面都想到一块去了。”
话音刚落,他肚子就叫了一声。
裴折刚绷起来的气势顿时散了,无奈地摇摇头“你这是故意让自己难受,还是故意让我心疼”
他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点心“张口。”
金陵九眼底闪过一丝狡黠的笑意“你这算是妥协吗”
裴折将点心喂到他嘴边“裴夫人,听话,别和为夫闹脾气了。”
金陵九“”
裴折坐近了些,忍不住笑“你自个儿想想,闹脾气不吃饭的,是夫人还是相公”
金陵九脸色一黑,张口咬住糕点“反正就是你妥协你,我想喝汤,你喂我。”
裴折憋不住笑出声来,盛了碗汤“喂你喂你,不仅喂你喝汤,以后还喂你其他的,好不好”
金陵九“裴折”
温热的汤递到嘴边,裴折敛了逗弄他的心思,哄道“在呢,快喝吧,好好吃饭,把身体养好,我可不想看到你出事。”
半碗汤喝完,金陵九抿了抿唇“裴折,我们做个交易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