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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第 46 章
    夜间落下微雨,室内充斥着明亮灯火,顾末泽垂目打量,杯盏里的小身影正在吃葡萄。



    “这是我以前在葡萄所剩无几时的绝招,用灵符将自己变得与葡萄一样大,就能用一颗葡萄吃到撑没想到,如今拿来藏身了。”



    含含糊糊的声音响起,闻秋时埋着头,让人看不到正脸,只能瞧见因变小而浮现出婴儿肥的圆脸,雪白脸腮随说话吞食鼓了鼓,肉感十足。



    顾末泽勾起唇角,一言不发看着往哪瞧都是软白模样的杯中身影。



    室内寂静了会儿,闻秋时吃饱后扬起脑袋。



    他圆润脸蛋被葡萄汁沾得湿润润,暴露在空中微风,有些凉,抬起衣袖擦了擦,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往上望。



    闻秋时仿佛置身井底,透过有限的空间望向垂眸看他的人,顾末泽五官轮廓分明,鼻梁高挺,闻秋时不由想到,这个小身型当真可以实现在对方鼻梁上滑滑梯。



    思及此,他忍不住笑了起来,但很快,他笑不出来了。



    闻秋时身上的衣袍鞋袜都随着灵符变小了,方才吃葡萄时,溢出的葡萄汁流到杯底,铺了薄薄一层,他坐在里面,身上不由沾了些湿。



    闻秋时慢吞吞站起身,准备出去,不想下一刻,被什么东西碰了下脸蛋。



    那力道缓缓推进,将他一下撞倒了。



    闻秋时抵抗不能地跌回杯底,眼疾手快地抓住罪魁祸首顾末泽一根手指。



    他愣了下,茫然看去,“你戳我干嘛”



    “”顾末泽陷入短暂沉默。



    平日闻秋时脸颊下颌线条流畅清晰,变小后,两边腮帮却是肉肉的,顾末泽想探究那明显圆润起来的脸颊,是不是如想象般柔软。



    他指尖触碰的瞬间,被小脸间细腻软乎的肉包围了。



    比想象中,手感还要佳。



    “不许再戳了,”



    顾末泽将茶盏倾倒后,闻秋时边闷声说边起身,揉揉脸颊从杯口走了出来。



    书案犹如宽阔的广场,闻秋时四处活动走了走,在一本古籍前停下来,书封字型比他人大几倍,看得头晕眼花,“这是什么”



    顾末泽道“闲谈。”



    闻秋时讶然“我以为是秘籍。”



    顾末泽沉默一瞬“法术我尚不需要。”



    闻秋时从储物戒掏出张大锦帕,盘膝坐到了上面,闻言拧起眉,神情颇为严肃。



    景无涯虽严厉禁止顾末泽修行法术,但顾末泽有心的话,什么法术学不到,不过就算在原著里,顾末泽也不曾修行法术,原因啼笑皆非,说出去大概会让所有修道之士为之恼然震怒。



    顾末泽怕自己太过强大了。



    他与景无涯顾虑的事一样,固执的认为若是不修行法术,来日走错了路,也有人能依仗强大的法术来阻止他。



    但事与愿违,即便顾末泽从头到尾没学过几个像样的法术,旁人依旧不是他的对手。



    强悍的灵力能破解一切花里胡哨。



    闻秋时知晓他心中迟疑,托着腮,沉吟片刻,从储物戒拿出一本秘籍。



    顾末泽看着他随之而来的动作,怔了怔。



    烛火照耀下,锦帕间犹如一团汤圆的小身影,费力拉拽着一本书籍,在顾末泽微愣的表情中,拖到他面前。



    一只手长的距离,闻秋时却累得不住喘息,末了一屁股蹲坐在冰凉书案,拍拍旁侧之物,“何必顾虑那么多,凡事问一句想不想即可。”



    “我是迫不及待的,倘若我灵脉得以修补,什么法术都要学,”闻秋时搓搓两只手,抬起头,眼睛尤为明亮,自问自答的补充道,“如果想,为何不去做,反而要为了未知的东西压抑。”



    顾末泽薄唇翕动,喉间如堵住了般。



    他想修习法术。



    年幼时的御剑术,即使会被景无涯发现受到责罚,他也要学。



    即便施展同个法术后,他比其他同门厉害十倍百倍,那些人用看怪物的目光看着他,顾末泽也未放弃,转为暗中修习,直到他打伤了唯一肯教他修习法术的苏白长老。



    从此,他再未主动修习过法术。



    顾末泽看着近在咫尺的书籍,伸手翻开,余光瞥向窝在锦帕的小团身影,抱着紫皮葡萄,雪白脸颊往上贴了贴。



    想吃,但吃得撑了。



    闻秋时无奈放弃,捻起锦帕一角,躺在帕子间翻滚几圈,当被子裹后,道“莫压到我啊。”



    灵符十二时辰才失效,明日让顾末泽带他混出结界,从此天高任鸟飞,闻秋时想着,半张脸埋入锦帕里,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迷迷糊糊间,周身一片动荡,他睁开眼,发现卧躺在顾末泽掌心。



    闻秋时打了个哈欠,重新睡下了。



    夜色浓郁,星辰璀璨。



    郁沉炎在下人们的跟随下,离开了一个幽静庭院。



    安福大总管立在门口候着,远远瞧见姜夫人的侍女掌灯将域主送出,赶忙踮起脚望了望。



    这一眼望去,心头咯噔了下。



    域主心情不悦啊。



    月色落在被众人簇拥的身影,郁沉炎沿路径朝门口走去,眉宇间透着凝重,唇角抿成一条线,整个人因为在思索何事,而显得心不在焉,魂不守舍。



    “域主,”安福恭敬地行礼。



    耳边响起一声,郁沉炎回过神,不知不觉走到了门口。



    烛光自顶上悬挂的灯笼散出,落在高大修长的身影,郁沉炎负手回头,目光深深朝来路看去,平日透着贵气的英俊面容,因表情凝重的缘故,少了扎人眼球的倨傲锋芒,多了沉稳气质。



    常年伴在姜夫人左右,宫里人唤慕姑姑的侍女看得心头一跳,不由边行礼相送边感叹,“老奴多年未见域主,如今一瞧,当真是长大了。”



    郁沉炎年幼时经常由这侍女照顾,故而,对其比对其他下人态度柔和些。



    他收回视线,对屈膝行礼的人做了个虚扶的动作,“不必多礼,一别数年,可安好”



    “老奴一切安好,”慕姑姑回话间,眼睛充满泪水,不自觉带上几分哽咽。



    安福在旁急忙道“慕姑姑你也是宫里老人了,不是不懂规矩,好端端哭什么让域主瞧见了多烦心,还不快速速止住”



    郁沉炎不甚在意地摆摆手,正欲说话,听到那侍女道“域主恕罪,老奴是太过高兴了,方才看到域主,险些以为看到了圣尊,真是越发像了。”



    郁沉炎面色骤沉。



    宁静月色下,华冠男子难得透着几分柔和的目光,瞬间变得冰冷锐利。



    “放肆”



    未等他出口,旁侧脸色大变的安福总管斥责道“谁允许你对域主评头论足的,大晚上胡言乱语我看你十个脑袋都不够掉,还不快闭嘴”



    慕姑姑愣了下,眼角泪水未干,茫然不解地望了眼,发现郁沉炎脸色阴沉后,顿时吓得“扑通”跪下。



    “老奴失言,请域主责罚”



    “责罚”



    郁沉炎眼神阴郁,唇角勾起嘲讽似的弧度,“我哪敢,你不过是说了阿娘刚说过的话,我责罚你,她当如何”



    夜风大了些,将郁沉炎宽大的袖袍吹得泛起波澜,他一脸冷漠负手离去。



    “你啊你,口不择言,惹大祸了”



    安福指着地上跪着的侍女,气得指尖发抖。



    早年圣尊身陨,无数人心痛惋惜,纷纷把对圣尊的追念寄托在他们域主身上。



    所有人期待、迫切希望郁沉炎成为像他父亲郁苍梧那般的人,郁沉炎做了什么好事,便有人夸赞“不愧是圣尊之子”犯了什么错误,便有人失望“若是圣尊,当不会如此,”



    以致于郁沉炎对这些话厌倦至极,最讨厌谁说他像圣尊。



    这些年,他行事作风与郁苍梧完全不同,外界声音才渐渐小了,但今日,姜夫人见他的第一眼,恍然间露出的怔愣目光,好似在透过他看他的父亲。



    郁沉炎已是不悦,不过面对多年未见的阿娘,忍着没有发作。



    不料被个侍女再次出言不逊,郁沉炎一腔怒火,也不回寝宫休息,径直去了书房,直到安福蹑手蹑脚奉上一张奏帖,脸色才稍缓。



    “域主,这是您让查的天宗长老。”



    郁沉炎接过翻开,看了会儿,突然没头没尾说了句,“他也一样。”



    这话,充满了咬牙切齿的意味。



    安福愣了下“域主说什么呢”



    郁沉炎瞪了他一眼,并不作答,灯火摇曳间,在书案前继续埋头翻阅。



    “阿楸。”



    一片寂静的室内,响起极小的喷嚏声。



    顾末泽侧卧在榻,一只修长的手搁在柔软枕间,抱着他指尖睡觉的小身影抖了抖,打完喷嚏,脑袋胡乱蹭了蹭,继续用软乎乎的脸蛋贴着他指腹。



    灯火熄灭,房间里光线昏暗。



    顾末泽漆黑的眼睛注视良久,唇角勾起一抹弧度,将锦帕重新盖在闻秋时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