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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9、109
    阴天子心头郁卒难解,走到甲板去吹风,却看到小府君倚在船舷,拎着罐啤酒在喝。

    “你不睡会儿”小府君诧异地看向他,“跟判官吵架了”

    “没有。”阴天子应了声,走过来,双手握着栏杆,看向广阔的海面。

    舰艇已经穿过阴阳两界,进入冥府的领海,夜渐渐过去,天幕泛起深蓝色,头顶的乌云缓缓翻滚,苍茫的天地间水天一色、阴暗无光。

    小府君看着他如刀削般的冷峻侧脸,嘀咕“还说没吵架。”

    “老七。”阴天子出声,“你的刀称手吗”

    “废话,辟阴阳刀欸,当然称手。”小府君化现出武器,借着微弱天光,可以看见遍布暗金色的铸纹,漆黑的刀身在将明未明的晨色中散发着森寒阴气。

    阴天子沉默地看着他。

    “唉,好吧,不是辟阴阳刀。”小府君自嘲地笑了声,举起刀劈砍了两下,赞道“但确实是一口好刀,跟我的鬼炁十分契合,明明才拿到手个月,却得心应手得好像用了几千年一般,简直就是我的本命武器。”

    阴天子“用着称手就好。”

    “那当然”小府君抬头,“问这个干嘛你的割昏晓剑不称手”

    阴天子也化现出武器,割昏晓剑出,小府君刀身上的阴气比刚才减少许多,却并没有像寻常武器一样受到完全压制,而是表现出了共存之势。

    “它仿佛认识割昏晓剑。”小府君惊奇地说。

    阴天子看他眼,淡淡道“他是你的武器,自然认识割昏晓剑,我们是兄弟。”

    “是哦”小府君拍脑门,接着想到了什么,“话说,你不打算重铸一下现在这样子妖里妖气的,没有割昏晓剑的霸气了。”

    割昏晓剑是阴天子佩剑,七百年前阴天子半淬灭时,遗失在妖界,被云阳氏改铸成了报冤行。

    这把剑的样式,阴天子确实用着不太顺手,云阳氏为了能驾驭这把至阴之剑,铸造时做了很多改变,还掺入浓烈的妖血,使得长剑沾染了妖气。

    但如今多事之秋,已经没有功夫花费在这种事上了。

    “等判官痊愈,我会找铸剑师看看。”

    小府君点头,看着报冤行的剑身,突然异想天开“到时可以把剑分为二,铸成雌雄双剑,你跟判官人一把,不对,这样就得叫雄雄双剑。”

    阴天子看着他,难得地笑了出来。

    真是一个能把其他八位冥王举都气成失心疯的绝顶馊主意。

    卧室

    阴天子走后没会儿,白无常无声地出现在门口,看左右都没什么动静,轻轻敲了下房门,探头进去“气鼓鼓地出去了,在甲板上跟小府君喝酒呢,你又做了什么混账事”

    “就拉几句家常,他就气疯了。”崔绝走出来,轻描淡写地说,“这小孩脾气越来越大,估计时半会儿不想见我。”

    两人起往舱房深处走去。

    白无常阴阳怪气“为了偷偷去见香蜃城主,故意惹他生气,是不是有点不守妇道。”

    “欸,我如此贤惠的人,在你心里就这样”

    “对贤惠这两个字道歉”

    崔绝笑起来“我也不是偷偷去见,有你陪着呢。”

    “别别别。”白无常一撤三米远,“饶了我吧,帮主子偷情可是会被乱棍打死的,我看过宫斗剧,别连累我。”

    崔绝“我们又不是主仆。”

    两人走到舱房深处间密室,守卫森严,门窗都贴着符纸,六个全副武装的鬼兵站在门口,见二人前来,立正敬礼。

    白无常挥手让他们离开,双手结印,解开门上的术法,嘴里继续瞎扯道“重点不是主仆,是帮人偷情”

    “是好姐妹。”

    “滚你的”白无常对他虚蹬了脚。

    崔绝看不见他的动作,却猜得很准“你是不是想踢我”

    “我还想踹你呢。”白无常打开门,看眼里面被术法和锁链死死拴住的香蜃城主,笑眯眯打招呼“嗨,小香。”

    “放肆混账可恶”香蜃城主喷出成吨的怒骂。

    “他很没礼貌。”白无常回头问崔绝,“用不用我把他嘴巴缝住”

    崔绝“你把嘴缝了,我从哪里问话”

    “你不是可以”白无常下意识指向九生眼,这才注意到他眼上蒙着的鲛绡,拍脑门,“我忘了,你这样子太久,我都看习惯了。”

    崔绝靠近他,促狭地笑道“要不,劳烦白掌司帮我解开”

    “卧槽,我跟你什么仇怨”

    白无常检查了番香蜃城主身上的术法,确定他绝不会挣脱,又额外加了两道,才走出密室,临走对崔绝叮嘱“我在门外,有事就喊。”

    “很可靠呢,白掌司。”

    “你就是坚持用这种恶心扒拉的语气说话,把陛下给气疯了的吗”

    “”崔绝啧了声,郑重其事地告诉他“你不可爱了。”

    房门关闭,室内只剩两人,崔绝坐在椅子上,听着香蜃城主声嘶力竭的叫骂,唇角衔笑,言不发。

    过了几分钟,骂声渐渐消沉,香蜃城主哑着嗓子,颓然道“说吧,你想跟我谈什么交易”

    崔绝仿佛听到什么笑话,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阶下囚没有跟我交易的资格。”

    “你”香蜃城主怒道“判官,你不要猖狂,你的魂体撑不了几天了”

    “至少比你撑得久,”崔绝道,“你如今落到冥府的手里,又能撑得了几天”

    香蜃城主急道“你敢动我灵王不会放过你的”

    “灵王自身都难保了”崔绝嘲道,“你指望他能救你全天下都知道极北寒境是逆魂主说了算,你却帮着灵王夺权,还害死了他的首席御医,你以为逆魂主会放过你吗”

    “我我是王室成员,我和逆魂主是一家子”

    “逆魂主杀过的王室亲族还少吗”崔绝呛声打断他。

    香蜃城主的声音戛然而止,愤恨地瞪着眼前这个瘦削而刻薄的男人,他知道,崔绝说得没错,因此自己才更加绝望女儿没能救出来,还将自己困入了穷途末路。

    “你来这里,”香蜃城主哑着声音疲惫地问道,“就是为了奚落我的吗”

    崔绝漫不经心道“没事儿看看自己的战利品,挺爽的,不是吗”

    “滚”

    “哈哈。”崔绝开心地笑了起来。

    香蜃城主气得浑身发抖,半晌才勉强控制住,开口,放软了语气道“判官,我个醉心风月的小小城主,不擅武艺,杀我,对你们冥府是没有意义的,而如果你能放我马,香蜃城里还有世代累积的财富,天材地宝、艳女妖僮”

    “可我要那些做什么呢”崔绝淡然道,“你刚才那句话说得很对,我的魂体撑不了几天了,钱财、美色对我都没有意义,而我现在要做的,是在魂体消散之前拔除你,为我陛下扫平障碍。”

    香蜃城主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为什么是我我不过是一个小城之主,极北寒境这样的城主有箩筐”

    崔绝“你不善武艺,可你的女儿香雪公主却是武学天才,以后不论与哪一族联姻都是个隐患,不如尽早除去。”

    香蜃城主雷霆暴怒“你敢动我的女儿”

    崔绝倨傲地嘲道“有何不敢如今你们父女都是我的阶下囚,拿什么震慑我”

    “判官”香蜃城主怒吼“你做事不要太绝”

    崔绝“我以绝为名,做事自然绝。”

    香蜃城主瞪着他,半晌,低声道“你都快魂飞魄散了,积点功德不行吗”

    “哈功德”崔绝双手捏诀,招手,生死簿、判官笔赫然在手,他转了个笔花,施施然地笑道“城主大人,你在跟我谈功德”

    香蜃城主气得脑壳嗡嗡作响,刚想大骂他,却见他只是将生死簿和判官笔亮了下,转眼就收了起来,收敛了神色缓缓道“我是不积功德的,但也不是非杀你们父女二人不可。”

    “你想要什么”

    “城主爽快人。”崔绝懒洋洋地靠在椅子扶手上,慢条斯理地说道“我听说你有个卷轴,记载了能撼动长夜九幽法阵的术法。”

    他说得漫不经心,却惊得香蜃城主张口结舌,哑了半晌,才惊问出声“你怎么知道”

    香蜃城是煌灵王脉,活死灵这么多年的迭代下来,早已经远离王位,城主醉心文娱、不擅武艺,但其实香蜃城是有家底的,传品中不乏厉害的武功秘笈,其中就有先代城主们钻研出的这个能撼动长夜九幽法阵的术法。

    可问题是,判官怎么知道这件事

    崔绝哼了声,唇角上扬,隐露得意之色,笑而不语。

    香蜃城主明白了“我身边有你的间谍是谁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没有谁,你别紧张。”崔绝状似被戳穿,有些尴尬地动了动,重复道,“并没有什么间谍”

    “说你安插的间谍是谁”香蜃城主厉声大吼。

    白无常站在门外,被震得皱起眉头,侧身往里看眼,见香蜃城主怒不可遏,疯狂地挣扎,拉扯得锁链哐哐震天响。

    “吵着你了吧”白无常问。

    崔绝“没事。”

    “他纯是个傻逼,这种问题谁会告诉他啊,”白无常翻了个白眼,“你们师兄弟辛辛苦苦谋划哎呀”

    他捂嘴“我什么都没说啊”

    “滚出去”崔绝冷下声音。

    白无常立即灰溜溜地缩回门外。

    香蜃城主发作得累了,颓废地委顿下来,哑声“他说漏嘴了是不是你们师兄弟判官,哈哈他不说我也猜得出来,是原自障,对吧他自称带着灵王谕令来到香蜃城,根本就是你们的阴谋”

    崔绝徒劳地否认“不是”

    “就是如此就因为他的计策,香雪才会去幽冥湖,才会被你们俘虏,还暴露了夜雨跟冥府交易更是害我在逆魂主面前万劫不复还有罗绫首席御医怎么会说炸就炸,也是他杀的对不对他还怂恿我来截杀你们,导致导致了如今的结果”

    “不是,你想多了”

    “定是这样的”香蜃城主疯狂地打断他,“原来你们是师兄弟他从没有说过哈哈,当然不能说了,说了我还怎么信任他哈哈”

    “你疯了。”崔绝摇头,双手撑着椅子慢慢站起来,冷漠地说“现在的你无法正常交流,好好冷静冷静吧。”

    崔绝走出密室,白无常把房门重新封印,对左右打了个手势,让鬼兵们严加看守,转身凑到崔绝身边,压低声音嬉笑“我演技怎么样是不是浑然天成”

    “略浮夸。”

    “胡说我从小磨练出来的”

    崔绝哼了哼,没再跟他贫嘴,缓步往前走去。

    白无常最善察言观色,见他面露疲惫,问道“累坏了吧,来,我背你回去,幽都第美男的宽厚肩膀便宜你回。”

    “好啊,”崔绝道,“背我去甲板找陛下吧。”

    “我到底跟你什么仇怨”

    崔绝笑起来。

    两人沿着舱房的狭道往回走去,白无常问“你想见香蜃城主,何苦偷偷摸摸,还事先故意惹陛下生气”

    “没有偷偷摸摸,也没故意惹他生气,”崔绝无奈,“就真的恰好聊到他的逆鳞上,就这么倒霉,有什么办法。”

    白无常点头“这倒是,你直挺点儿背的。”

    “可能全部的好运气都用于认识陛下了吧。”

    “”白无常转头,难以置信地盯住他,认真发问“我是不是有病”

    “嗯”崔绝怀疑他用错了主语。

    白无常一本正经,做出振聋发聩的自问自答“如果我没病的话,为什么要在这里听你放这种狗粮屁”

    崔绝笑道“你看,你这不就忘记之前问的问题了吗”

    “操被你带跑了”

    崔绝含笑言归正传“我去见香蜃城主不是偷偷摸摸,但确实也不希望陛下知道,他那性格,知道我要见香蜃城主,肯定得在旁边看着,那我还怎么好意思露出刻薄的嘴脸逼溃香蜃城主心理防线”

    “”白无常眨了眨眼睛,声音机械地说道“你似乎仍然在放狗粮屁。”

    “哈哈没错。”崔绝大笑起来。

    白无常心道这笑声真讨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