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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晋江文学城首发
    过了上元节,到正月末,国丧百日已足。



    陆濯终于寻到空,拉着忙个不停的钱钏看了一回写好的喜贴。



    钱钏摸着精致的烫金喜帖,上面整整齐齐的小楷即使写了几十张,竟全无一处涂抹错处。



    她感叹道“实在对不住,我并不知道成个亲,竟连喜帖小事都得操心。劳二哥用心,也劳你辛苦了。我在庶务上并不大通,字也写得不好。难为你肯费这许多心思”



    一番话下来,陆濯感动非常,想摸摸她,又想到这院子人多眼杂,只好作罢。



    因想到一月之后,二人便能成亲,便将心中的微微怨言抛之脑后,道“你放心去忙你的,这些有我呢。再说,许多事,我也只是吩咐下去,让人来做罢了。这些请柬,不过多写几个字,我倒还应付得来。你看看,可还有哪里不满意的”



    钱钏点点头,道“我没有不满意,处处都极好。”



    只是有一样,喜帖上写着钱氏,并无钱钏的全名。



    她知道,这样的年代,名字属于女子的隐私,不能轻易示于人前。



    入乡随俗,钱钏并不想和整个时代抗争,所以绝口不提此话。



    才说完话,小红已站在门外道“曲姑娘在外头候着姑娘多时了。”



    钱钏急道“好,就来”看看陆濯,却不好就走。



    陆濯让她不用操心这些,他自会散出去。



    除了陆家小院里的这些人,钱钏在京城并无亲友,便由得他去安排。



    “不过下月初便是吉日,你莫要连这个都忘了就好”陆濯半玩笑道。



    钱钏像个出远门的丈夫嘱咐妻子那般,拍拍他的手背“你放心”



    她自然不会忘,虽说最初抱着的是逃避未婚罚银的心态嫁给他,但后来渐渐也还是动了心的。



    陆濯是个不错的选择,最起码到现在为止,看起来是的。



    等以后她有空了,也会规劝他,莫要和男主对着干,不要对女主动心,估摸此生平安活下去没有问题。



    而她工地那边,筹备的差不多了,现在人工敲定,材料陆续进场,接下来就等开春,天晴日暖,土地松融,到时先把庄子拆掉后,就可以开挖地基。



    中间正好抽时间结个婚,自然是够的。



    陆濯散成婚喜帖,也不是谁都给的。



    他现在位高权重,虽不比方洪和谢次辅的声望,但在朝中也是举足轻重。



    各方收到请柬时,反应不一。



    比如方谢二人,听说是陆濯成亲之喜,连打开看都没看,便齐齐道喜,什么“年轻有为”“人生四喜”云云。



    再比如韩彰和温铉



    韩彰听说是陆濯的喜帖,未看时,心内就“咯噔”一声,待看清喜帖上的字后,不由心内苦涩,面上也多多少少带了出来,好在陆濯并不将其放在心上,自然不理论。



    而温铉则拿着喜帖,看也未看便塞进怀中,对着陆濯冷哼一声,打马而去。



    其他如李青御,李尚书府,全都送了。



    连中和帝听说后,也将他宣进御书房,对他说道“可惜朕不得出宫,否则,定是要去瞧瞧,能入先生眼的,该是何等样的女子”



    陆濯则道“朝中诸事,皆需圣上亲躬,不敢劳动御驾。至于她她确实不错。”



    惹得中和帝越发好奇。



    其实不光中和帝好奇,陆濯的喜帖一散,各处齐齐猜测,这位前途无量的内阁辅臣的未婚妻,到底是何方神圣。



    陆濯年轻有为,不光当初那位被天降正义的辅臣有意巴结才要结亲,实在是,有女儿的人家,谁不想结这门亲



    无奈陆濯和人并不亲近,他又一意要做孤臣,只要有人透出意愿,全都被他先堵了口。



    事实上,作为如今大梁最年轻权重的上位者,他若是聪明,就应该寻或有名望或有势力之家结亲才是,无论如何,都不该是个默默无闻之人。



    如今这位所谓的钱氏,不知如何入了他的眼。



    待听说是从小定的亲事后,这才恍然,又觉必定是年少时给订的亲事,陆濯不得已,才娶的。



    别人瞎猜倒也罢了,不过背后议论,常家人则直接出了面。



    陆濯这日从宫里出来,走到半路,便遇见常家的马车候在其回家的必经之路上。



    常家马车车帘洞开,常老太太端坐车内,看着陆濯不言语,等他上前搭话。



    哪知陆濯听随从马夫说后,吩咐道“调头,换条路。”常家马车堵上那里过不去。



    马夫果然便要调头。



    常老夫人在车内急道“濯哥儿”



    见马车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常老夫人忙钻出车厢高声道“濯哥儿,难道你就不顾忌你祖父给你订下的婚约”



    闻言,陆濯这才让马夫停下,探了探头,见常老夫人已从车内出来,正颤巍巍地下车。



    他端坐不动,等常老夫人行到自家车前,才欠了欠身,道“常老夫人”



    常老夫人苦笑道“看在我老婆子一把年纪的份上,能否请你移动贵步,到茶楼一叙”



    陆濯抬眼,见路旁果然有一茶楼,便点了点头,缓步下车,随她到茶楼雅间内坐下。



    常老夫人盯着陆濯左右看了一会儿,叹道“瘦了”



    陆濯微微蹙眉,道“常老夫人有话直说吧,不必作这种态度。”



    常老夫人无法,只得道“我知道,你并不爱听我老婆子多说,只是,此事事关你的终身,我不说不行”



    “你不能和你那位干妹子成亲”



    常老夫人道,见他面色发沉,忙补充“我知道你不会听我的,我也只和你说原故,成不成全在你。且不说她是你干妹子,出身不算好,对你全无助益”



    见陆濯眉头越皱越紧,常老夫人转了口风“你祖父先前已为你订过一门亲事,且交换过信物,当日,你父亲也是同意的。虽说如今你祖父和父亲都不在了,可订过的亲事,总不能随意作罢。”



    “你是说,那位苏大学士的孙女你们常家的表亲”陆濯嗤笑道“她比我妹子好在哪里不也是一介孤女对我又能有何助益”他不满方才常老夫人说钱钏出身。



    常老夫人见他未反驳,以为事情有转机,忙道“她祖父家人虽没了,但苏大学士的门生故旧却多,如何不能成为助力”



    陆濯嘲讽一笑,道“常老夫人说得确实有道理,可惜,和她订亲的是常氏之人,而本人陆濯,姓陆,并非你常家人,就是想捡这个便宜也是不成的更何况你怎知苏九明的孙女愿意和你家结亲”



    “常老夫人今日来冒犯我也就罢了,瞧在您上了年纪的份上,我不计较。只盼改日莫要在我妹子面前作妖就成否则”他冷笑一声,站起身,拍了拍袖子,便要离去。



    常老夫人急道“难道你当真不要这门亲事”



    陆濯顿住脚步,笑道“陆某无福消受,常家不是还有别的子弟不拘哪一个,娶了就是,也能得个助力呵呵。”



    说完,飘然离去。



    京中各家对钱钏好奇,除了常家知道端底,拿着“家人”的身份阻止陆濯失败之外,别家的就雅致多了。



    时已二月,虽仍有倒春寒,但京中早有权贵开始办起赏花宴来。



    钱钏作为准辅臣夫人,头一次在受邀之列。



    她对这种花花草草没什么兴趣,本不打算去,但想到一件事,又改了主意。



    “咱们也去见识见识,京中的贵妇贵女们,玩得都是些什么样雅致玩意儿”钱钏对嫣红说道。



    哪知嫣红却推辞了“你去吧,我就不去了。一来寡居的身份不好看,二来,郊外有批青砖到了,我去盯着些。”



    嫣红近来跟着钱钏,帮她把着财政总权,做的是财务的工作;另外还有些杂事,她虽不如钱钏懂得多,近来耳濡目染,也会了不少。她亲力亲为地帮钱钏盯着,亦能让其放心。



    钱钏这才作罢“也罢,只是辛苦你”



    若问整个京城中,最老牌的勋贵,非安国公府莫属。



    当年的老安国公,乃是前朝旧臣,后来随大梁太祖皇帝举事,又成了新朝的开国元勋,被封为安国公。



    可惜,其子孙不济,几代里没有一个成器的,倒是家里的妇人十分会钻营,所以,也正是他家,在出了国孝后,头一个办赏花宴的。



    钱钏本不想闹那么大动静,打算简单装扮后去的,后来一想,自己现在代表的不仅仅是她一人,而是陆濯的脸面,更有她其他目的在,若太寒碜,不大妥当。



    这样一想,便着意打扮了一回。



    她把准备成亲用的首饰匣子取出来,戴了根红宝石簪,并一个小小的金凤,配上整套的宫裙和一件缂丝面的斗篷,看起来既低调又有体面。



    大车一直被带到安国公府的垂花门外。



    下了车,便有国公府的世子媳妇亲自来接,给足了面子。



    钱钏自然知道,她们冲着的,是身后的陆濯。



    她扶着世子媳妇的手下了车,宾主寒暄之后,一同进到国公府内院。



    国公府内院和当初去瞧的陆府新宅一样,内院飞宇重檐,亭榭回廊,无一不有。



    赏花宴设在花园里,世子媳妇带她先往正院与国公府的老夫人见礼,听那位老人家客客气气地说“我这个老废物,就不陪你们年轻人赏花了”之后,就往花园子去了。



    甫一进园,钱钏便觉这园子与陆府新宅的园子不同,陆府新宅的园子胜在新、奇、巧,而安国公府的则是大开大合的式样。



    随着世子媳妇进内,一路介绍着景致,最后到得一处亭榭。



    那里摆着十几盆一人高的桃、杏盆栽,每一株都挤挤簇簇地挂着或合或放的花朵儿,含蕊吐芳,竞相斗艳,加上里头或坐或站的鲜衣美人们,真真是一幅春景图。



    安国公世子媳妇将她带进亭内,与众人介绍一番,大家一听她就是陆濯那个打小订亲的童养媳时,无不暗暗打量,见其行为举止奔放,心里渐渐得到平衡粗鄙



    钱钏则嫌她们扭捏作态,亦觉得十分不适,要与人聊天,也不大聊得来她们的话题,什么春花秋月的,根本不是她的菜。



    再说,她是抱着目的来的,聊那些有什么意思



    钱钏环顾四周,忽然瞧见一个人方煴的小老婆杨夫人,心内霎时有了成算。



    杨夫人作为小妾,自然不能和正妻以及贵女们坐在一处,她和府里同样地位的女子坐在一张桌上,不知说什么小话。



    钱钏提步上前,招呼道“杨夫人好久不见。”



    杨氏因着上回陪方煴到陆家小院时,闹了个没脸,虽然后来方煴的事确实是陆濯给平的,却仍旧对陆家那日的态度不忿。



    是故早就瞧见她来,却并不上前。



    如今钱钏主动招呼,她不得不起身礼道“钱姑娘可不敢称妾为夫人,您唤妾杨氏就好。许久不见”



    钱钏有用得着她的地方,不和她计较,只问道“听说你近来不大买宅子了可是发生了何事如何把这点小爱好都给丢了”



    她不提还好,一提,杨氏就来气若非当初在宋州府买的那个宅院出问题,方煴如何会禁管她今日好容易讨得方煴欢心,才重新放了她出来见人,买宅置产这种事,自然是不可能的了。



    杨氏扯了扯唇,道“托钱姑娘的福”



    钱钏微微一笑,道“当初是我不察,倒让您受累,如今我手头有一整条的铺子街,你若感兴趣,就让你先挑个好地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