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双击屏幕即可自动滚动
102、话剧表演和约稿
    六月末的时候, 培英的男中和女中,在一块开了一次大会,就是陈述教学成果, 总结经验教训, 相互交流借鉴一下。



    学生代表展望青春理想,发表学习感言之后,就是许多汇报性的表演了。



    有人朗诵诗歌,有人演奏钢琴, 有人背英语故事。



    规模更大一点的, 就是像二年级的阮小檀,她们整个戏剧社的人, 用全英文表演威尼斯商人最精彩的一幕。



    这个威尼斯商人,本来引起了极大反响,但珍卿做剧本的一间屋子, 比她们的反响更大。



    但一间屋子反响虽热烈, 却不似话剧威尼斯商人, 得到的全是褒奖赞誉。



    一间屋子的思想内涵,抨击了封建制度,对女性思想和身体的禁锢,揭露了女性被物化的险境, 还揭露了女性自己,对女性的轻视和践踏。



    这个话剧一间屋子,显然刺激到某些男权主义的神经。



    节目评选的时候,话剧一间屋子, 竟位列十大优秀表演作品之末。



    一间屋子的演职人员,还被男校的教务长,拉去灌输了一通女德鸡汤。



    他说新一代的青年男女, 都是家庭不可或缺的成员。



    女人打理好家庭内务,照应翁姑,抚育儿女,就是伦理秩序的捍卫者,就是社会进步的推动者,和在外打拼的男子一样,皆是国家社会的基石



    男校的这位教务长先生,说话倒还是客气的。



    他们的一位赞助者,话讲得简直如谩骂一般,他说珍卿她们是离经叛道,本末倒置,必须及时悬崖勒马,要不然就要取消赞助。



    被大家喷了一顿之后,珍卿她们敬爱的教务长高芹语先生,把她们叫过去,话讲得比较含蓄。



    高芹语先生说,这个世道上,不同的人总会讲不同的话。别人讲的诸般话,总有他自己的道理。别人的道理,是不是你的道理,需要个人学会判断和吸收,就是所谓的成长之路了



    珍卿她们六七个人,从高先生办公室出来,裴俊瞩就先冷笑“这些遗老遗少的思想,就是那间屋子的锁头。”



    乐嫣看见不远处,有男校的校领导走过,忙叫裴俊瞩小声点,裴冷哼笑了一声。



    忽然一个女孩子走过来,珍卿小惊喜地叫“荀学姐,你怎么来培英了”



    荀学姐飒爽地笑着“圣音女中办不下去,我又不能不上学,外祖父让我来培英。”



    珍卿赶紧给大家介绍



    “这位是我圣音女中的学姐,荀淑卿,她可是圣音校报的主编。荀学姐一家,都是出版界的行者,普及知识,传播思想,干的是圣人教化的事,我可是很拜服的。”



    珍卿又给荀学姐,介绍她的同班同学,如裴俊瞩、乐嫣、米月、熊楚行等。



    裴俊瞩她们都感兴趣,围着荀学姐问她,家中都办过什么报刊。



    然后大家发现,荀家人参与的报刊,她们和家人竟然都看过。



    荀学姐洒然一笑,揽着珍卿拍打道



    “我们家充其量,不过是搬动工,还有传声喇叭,不比你们这等文豪世笔,以文字辩论价值,创造思想,真正是振聋发聩,”



    她们在这条路上说着话,身边一直人来人往,荀学姐说话点到为止。



    裴俊瞩干脆提议“今天图书馆没人,我们去阅览室说话,好不好”



    她们一行移步阅览室,珍卿她们跟荀学姐讲,男校领导讲的女主内的事。



    荀学姐感慨地说“自从六月之后,很多合理诉求的方式,都被当局禁止了。我们家亲友的报纸,也被封禁了许多。现在很多当权者,以为强权就是道理,容不得逆耳之言。



    “没有想到,连一个话剧都容不下。”



    荀学姐想了一想,看着大家说



    “其实,你们演的一间屋子,我自己很受震动,当时观众席里,也有不少学生受震动,说明你们的作品没问题,有问题的,是别有用心的人,是食古不化的头脑。



    “现在不少国立中学、大学,很流行借话剧表演,来启发民智,唤醒愚昧。



    “我看这个一间屋子,倒不如叫这些学校去表演,肯定比在教会学校效果好。”



    裴俊瞩他们很热切“由我们组织一个戏剧社,去外面为大家表演,好不好”



    荀学姐摇了摇头,说“校方和你们的家庭,恐怕都会有阻力的。



    大家知道这是事实,多少都有一点沮丧。



    裴俊瞩一拍桌子,义愤填膺地说道



    “男校的狗屁校领导,分明是封建卫道士,我们不过排个节目,欲唤醒女界的人,觉悟自强,为自己的人生奋斗,也被他们灌输邪说歪理,岂有此理”



    荀淑卿学姐语重心长



    “这个世界上,卫道士还太多,觉醒者还太少。我不建议你们,抛头露面去表演话剧。倒有一件稳妥的事,我想请你们来帮忙。”



    珍卿和同学们,都是洗耳恭听。



    听荀淑卿学姐说



    “我想专报一个报纸,对女性教育、引导、启发、帮扶,可以传递知识,导出价值,也可以揭露女性的苦难,展现女性风采。总之,就是开女界新风气,对女界有贡献。



    “同学们,我的家人虽支持我,但是我缺资金、缺设备、缺场地,主编可自己充任,可是还缺排版、编辑、发行、销售。



    “总之,我特别想和你们这些,朝气蓬勃、满怀希望的女孩子,从一个小报做起,在女界留下一点光辉。说不定做好以后,我们做的事情,还会名留青史的。



    “我真心欢迎你们,各依所擅,各据所长,来向我这个发起者报名”



    荀学姐慷慨激昂的话,把大家讲得热血沸腾。



    裴俊瞩热心得很,说她可以负责发行,她这个人就喜欢“主外”;乐嫣文静一些,说她可以投稿



    大家七言八语地讨论,颇有豪气干云的气势。



    等事务讨论到最后,确定由荀学姐,负责筹资、寻场地、进设备等,其他人都先去学技术或做文章,争取到暑假的时候,这个报纸就可发刊了。



    裴俊瞩她们先走了。



    荀学姐拉住珍卿说



    “珍卿,你的一间屋子,太发人深省,太涤荡心灵。



    “我第一个要请你,做我的特约作家,所有的栏目,你尽情投稿”



    珍卿想到荀美兰一家,心里难免有点犹豫,她还是问出了心里话



    “荀学姐,你办的这个报纸,有意直接对抗当局吗”



    荀学姐复杂地沉默着,然后握着珍卿的手,恳切地说



    “我堂妹美兰家的事,我知道你亲历过。我也心有余悸,其实,我爸爸是商事印书馆的发行经理,他本人并非激进派。



    “我原来,受我小叔影响较多,但是六三政变的教训,对我们家是很深刻的。



    “我要挖黑暗社会的墙角,就先从女界开始挖,就像温水煮青蛙,不知不觉,就打造出一群有智慧、有觉悟的娘子军,等到我们的队伍强大人,跟谁对抗都不惧了,你觉得如何”



    珍卿感慨地说“我未尝不痛恨当政者,但他们亮出了利刃,而觉醒的力量未够,把有限的觉醒者,拿去白白牺牲,我总觉得迟疑。



    “如今你这样说,我倒稍微放心些了。”



    珍卿和荀学姐,一道往外走的时候,发现裴俊瞩与阮小檀那拨人,在路口那狭路相逢阮小檀她们的威尼斯商人,被评选为优秀作品的头名。



    她们戏剧社志得意满,这一会儿她们身边,还围着些男校的护花使者呢。



    一个高个头儿的女生,高高地扬着脑袋,冷笑跟裴俊瞩说



    “裴大小姐,之前你大言不惭,说你们的什么屋子,准能博得满堂喝彩,把我们拾人牙惠的西洋剧,衬得什么也不是。现在你怎么说”



    一个跟她神情雷同的男生,也抱着胸冷笑着说



    “你们真是无聊,好好的日子不过,要学着酸腐文人,煽动人们离经叛道,真是东施效颦,贻笑大方”



    裴俊冷笑着说“察奇,察丽,你们兄妹俩,早起是吃了榴莲来的怎么满嘴的大粪味儿”



    阮小檀听得柳眉轻蹙,清清淡淡地说“大家都是同学,何必讲这么难听。算了算了,各自走路吧。”



    阮小檀是个娟秀美人,她有着新式女性的优秀,还有引人怜爱的古典美态,也难怪这么多人追捧她。



    阮大小姐一发话,那察奇满脸堆着笑,先恭维阮小姐说得有理。



    察奇转过头看裴俊瞩她们,又是横眉冷对的面孔“小檀大人大量,不跟你们计较,有点自知之胆吧。萤火之光,怎么配与日月争辉,还有什么好讲的”



    其余的男校同学们,虽不像这察奇这么刻薄,也不过站在一旁看热闹。



    那察奇在阮小檀面前,简直跟个哈巴狗一样,对着裴俊瞩她们,就差说公主娘娘不计较,你们这狗奴还不滚嘛。



    裴俊瞩冷笑着说“好一位尽忠尽职的大太监啊”



    眼见裴俊瞩的话,把察奇察丽惹恼,这察奇竟还想跟女生动手。



    察丽察奇他们示强,裴俊瞩她们也示强,这真要是打起来,到时候在校领导面前,也占不到便宜的。



    珍卿赶紧跑过去,拦在裴俊瞩前面,她堆着小可爱的笑,特别真诚地说



    “各位同学,莫要动气,莫要动气,动气伤身啊。



    “察同学,你看你一生气,就不像刚才在舞台上那么英俊倜傥了。



    “察奇同学,刚才你演的克劳狄斯,奸险之中不乏英武,英武之中不乏感性,感性之中还有癫狂。



    “察同学,这么复杂的情感层次,你表现得那么生动,你是专门学过戏剧表演吗”



    别说察同学被她夸懵了,连围观的男女同学们,也都是莫名其妙。裴俊瞩还暗暗生气,觉得珍卿要和稀泥。



    察奇同学看着珍卿,有点迟疑地说“没学过啊。你谁啊你”



    珍卿啧啧有声地笑“如此说来,察同学莫非是本色表演所以才能这么出类拔萃”



    大家一时没反应过来,倒是荀淑卿学姐,还有对面一个高个男生,先忍不住噗呲笑出来。



    其后大家都反应过来,多是忍不住发笑的,就属察丽察奇恼羞成怒,察奇推珍卿一把



    “你是个什么东西,趁我还跟你讲风度,快点给我道歉,别给脸不要脸啊。”



    珍卿还是笑眯眯的,看着暴躁的察丽察奇,很有求知欲地,和声细气地问



    “你们各位谁给我脸啦人人都只有一张脸啊,把你们的脸给了我,你们是有谁不要脸了吗”



    察家兄妹嚷骂起来了,裴俊瞩她们也不甘示弱。



    珍卿啧啧看一眼阮小檀,提高了声音说



    “还是有的人,天生有两张脸、三张脸,给别人匀出来一张脸,自己还多得用不完”



    那帮男校同学,都饶有兴致地看着,见察奇要暴走打人,就稍稍地拦一下他。



    米月她们就笑着说“察奇,看来你的克劳狄斯,果真是本色表演啊,暴躁阴沉,癫狂错乱,神经病啊神经病,本色出演的神经病”



    这时候围观的人多了,不少人都在那看笑话,察丽气得脸红脖子粗,气极败坏地嚷



    “你们仗的谁的势,敢这么侮辱我们,晓得我爷爷是谁吗我叫我爷爷教训你们”



    珍卿看裴俊瞩走上前“你爷爷有什么了不起他不是已经”



    珍卿拦住她的话头,笑眯眯地跟察丽说



    “察同学,你要不晓得你爷爷是谁回去问你奶奶,不就晓得了吗我们又不知你的家谱,哪里晓得你爷爷是谁”



    听得周围的人,都一哄地拍手大笑,起哄说叫察家兄妹,就回家去问奶奶。



    阮小檀从没这么丢人,她一句话也没说,冷着脸自己走开了。



    察奇和察丽两个,放狠话叫珍卿等着,也跟在阮小檀屁股后面走了。



    男学生那一堆里,那个个头最高的,最先领会珍卿说的“本色出演”的,拍着手笑呵呵地说



    “好一个伶牙俐齿的小丫头。我是培英男中,三年级卢君毓,小可爱,交个朋友吧。”



    珍卿看他伸出的手,本着尽量少树敌的原则,倒没必要跟这个卢某呛声,但犯不上跟这男生太近,就笑眯眯地说



    “我刚才玩泥巴没洗手,未免把细菌传给你,手不必握了吧。”



    另一个男生笑嘻嘻地说“没洗手怕什么,我们也喜欢玩泥巴,从你手上拿点现成的,那不就是你泥中有我,我泥中有你了。”



    那个叫卢君毓的学生,赶紧拍了这男生,小声斥道“别胡说八道。”



    卢君毓替同学道歉,说



    “他是不学无术的,不晓得什么意思,就把诗拿来胡乱念。



    “今天实在失礼,改天我做东,请你们到游艺园玩,当作赔罪,珍卿小姐,裴小姐,你们意下如何“



    但裴俊瞩就跳出来,打开那个卢君毓的手,说道“你不是哈着阮小檀吗,现在又纠缠珍卿做什么”



    荀淑卿学姐也上来,若无其事地说“珍卿,你不是要给我拿稿子,快下学了,赶快去吧。”



    珍卿跟这帮男生,略点了一点头,不大感兴趣地走开了。



    卢君毓并不觉得失落,反而含笑看她们走远,刚才说“你泥中有我”的邵棣,狐疑地问“一个黄毛丫头,有什么好看的呢”



    卢君毓拿手帕擦脸上的汗,笑微微地说“你不觉得,她好可爱吗”



    邵棣不以为然“还没太长开呢,可爱管什么用还是阮这样的有风情”



    礼拜天后又是周一,教国文的施先生,上完课又把珍卿,单独叫出去谈事。



    施先生笑得和蔼可亲,跟珍卿说



    “十字街心的编辑之一,魏经纶先生,说是你父亲的朋友,也很欣赏你的笔墨。



    “没料到你的文章,也写得这么好。魏先生的意思,想向你直接约稿,珍卿,你的意思如何”



    珍卿不高兴沾杜教授的光,问



    “施先生,以你看来,魏先生在意我多些,还是在意我爸爸多些我的资质,足够叫魏先生青睐吗”



    施先生不由轻笑,觉得小姑娘挺有个性。



    他笑着跟珍卿说“你的才华,大家有目共睹,怎么现在倒自疑起来”



    到礼拜二的晚间,魏经纶先生,跟杜教授一同到谢公馆。



    魏先生给珍卿,带了十字街心的往期刊物,杜教授大手一挥,说珍卿不必看这些。



    他说珍卿的文字风格,是在委婉冷静的叙述中,造成一个非常有冲击力的结果。



    她应该发扬自己的文风,而不应受别人的影响,别人的毕竟是别人的,而不是她自己的。



    三个人谈了一晚上,魏先生叫珍卿,任意找主题发挥,杂文、散文、诗歌、小说,任何稿子他都来者不柜的。



    反正就是很看好珍卿。



    至于稿费,暂定一千字十二个大洋。



    这个杜教授笑得哟,像个咧嘴大公鸡一样。



    魏先生夸奖珍卿,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珍卿这个稿费水准,比杜教授初出茅庐时,高了何止三四块。



    原本荀学姐要办报纸,珍卿琢磨想写一写她父母的故事。



    现在荀学姐的报纸,还在草创之中,倒不如先写给十字街心,能赚一点是一点吧。



    她现在被不止一家报纸约稿,看来有一点要火的节奏。



    她根据父母逃婚私奔的事,先写了一个故事的梗概



    地主家的大小姐贞夫,自幼丧母,父亲继母管得苛酷,动辄捶笞恶待,幸亏祖父还慈爱怜恤。



    贞夫的未婚夫一家,家风保守迂腐,夫家对贞夫的言行举动,都极尽苛刻禁锢甚至不许她随意笑。



    后来贞夫祖父过世,她伤心卧病,姨母将她接去养病。



    贞夫在姨母家,遇到姨母的干儿子仲宣。



    仲宣在市里上中学,常给贞夫讲外头的事,还给她带进步的书籍报刊看。



    贞夫渐渐觉醒自我,她不甘为人摆布的命运,义无反顾地跟仲宣相爱了。



    一个风雨凄迷的夜,他们匆匆逃离故乡。



    他们流浪到大城市,靠着变卖贞夫的首饰,还有仲宣做抄写、会计等散活,维持着辛苦的生活。



    他们生了三个孩子,但最后只剩下一个女儿阿葵。



    后来,他们辗转回到故乡,虽为乡人所轻贱,还是忍辱含垢地生活。



    贞夫最终未能战胜病魔,临终前留下遗言,教女儿从今往后,无论如何都要读书。



    但贞夫病逝以后,他的丈夫仲宣殉情了。



    他们的女儿阿葵,流落到了表姑母身前。



    表姑母是仲宣的原未婚妻,对仲宣的逃婚耿耿于怀,于是挟恨报复他的女儿阿葵。



    阿葵牢记母亲的遗言,表姑母不叫她读书,她就千方百计地偷着学字读书。



    十年以后,表姑母把阿葵,许给一个年老瘸子。个性强硬的阿葵,下定决心要逃婚。



    表弟阿黎是个心肠不错的人。



    他联络了同学帮忙,把阿葵带到遥远的大都市。



    阿葵没有足够的盘缠,于是到了大城市以后,她一边做工挣钱,一边进了收费低的打字补习学校。



    两年以后,她找到一份打字员的工作,一边工作一边上夜校。四年后,她考进女子师范大学。



    她从师范大学毕业后,成为一名中学教员。



    阿葵的一位女学生,被她父亲活活打死了。



    阿葵和同校的老师同学,要出庭为学生证明冤情,遇到了美国留学回来的表弟阿黎。



    阿黎正是冤死学生的母亲,请来的辩护律师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608 14:55:1920210609 15:51: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q7772 20瓶;栗子蛋糕 19瓶;咕咚来了 5瓶;萍萍、23155266 2瓶;青莲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