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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7、她又干了件坏事
    陆四姐最终没去成邻县。



    下午, 谢公馆来了个不速之客,是珍卿久闻大名的罗蔓茹。



    珍卿去年才来的时候,那个林兰馨总说, 珍卿很像罗蔓茹女士。一提到这个罗蔓茹, 陆四姐就咬牙切齿的。



    还是胖妈给珍卿普及的,说罗蔓茹在谢公家住仨月,偷了多少东西卖不说,还把二小姐夫婿魏某某抢了。



    这是吴家给二姐定的亲事, 吴二姐压根不喜欢, 被撬了未婚夫是正中下怀。但吴二姐因此,被一些亲友嘲笑, 这也是事实啊。



    这罗蔓茹作派很讨厌,她带着个两岁的小孩子,专赶着人午睡的时间过来。



    谢公馆的主人里头, 只有珍卿和陆四姐在。



    秦管家也不耐烦陪这恶客, 就是金妈在那里应付着。



    听胖妈转述罗蔓茹的话, 这罗蔓茹敢情是卖弄来了。



    他的老公魏耀庭来海宁,做了个药检局的头头。



    罗蔓茹就大讲他们多风光,说从应天坐船来海宁,下船就有二十个听差接着, 三辆小轿车连人带行李,送到漂亮的洋楼里头,说魏耀庭多么得上头器重



    陆四姐极厌恶罗蔓茹,一听说罗蔓茹来了, 就跑下来跟珍卿商量,怎么压下这贱人的气焰。



    珍卿受吴二姐疼爱,待她像亲闺女样无微不至, 一直想回报二姐而没有机会。



    今天罗蔓茹送上门来,珍卿不想叫她耀武扬威一回,然后就拍拍屁股走人了。



    珍卿鬼主意多得很,想一想就跟四姐如此这般说来。



    然后她们俩一起出去,从南边廊门绕到走廊外,珍卿去厨房找胖妈。



    陆四姐绕到东边走廊上,又从走廊临近前门,听罗蔓茹在客厅说话



    “都说女子无才便是德,二小姐就不该念那么多书,那么多书把人读迂腐了,这个瞧不起,那个看不上,这么大年纪还不嫁人,叫亲朋友邻怎么看嘛。



    “女人家照顾家宅里的事,不说你亲自下厨缝补,你总要知道盐在哪儿咸,糖在哪儿甜掌家理事学问多着呢,抱着书本管什么用呢



    “你瞧瞧我们家,耀庭是三代单传,自打我一进门,三年我都怀上第三个了,我婆婆拿我当心肝宝贝一样,哪用像男人家,整天风里来雨里去”



    陆四姐握拳咬牙,想一遍小五教的说辞今天非整翻这罗蔓,整得她再不敢踏进谢公馆。



    说着罗蔓茹的大儿子拉了,而且肚子好像不好,弄得满客厅登时臭得不行。



    这姓罗的自己不想上手,还想指挥金妈帮她带来的陈妈收拾。



    正说着,忽听外头一个女孩儿喊叫



    “秦管家,快找杀虫的药来,你看这里满地的蟑螂,太可恶了,天天只会吃饭造粪,跟老鼠一样窝在阴沟里,别出来恶心人就是了。偏偏就爱爬地上恶心人



    “老太婆攒了那么馊水烂菜,猪狗都不吃的脏东西,它还把馊水烂菜当山珍海味吃,吃下去就下小蟑螂,她就一生生一窝,生了一个两个,现在还要生第三个



    “生这么多管什么用呢,不过是一窝没用的臭虫,都是吃馊水烂菜的命,杀虫的药一洒下去,一杀杀一窝子”



    罗蔓茹脸色顿时一阴,这么尖酸刻薄的话,只有陆惜音能讲得出来,每每回想在此受的屈辱,她恨不得杀了陆惜音。



    新仇旧恨加在一块儿,罗蔓茹气得七窍生烟,连儿子也不愿意管了,踩着高跟鞋噔噔噔出去。



    走廊上只见一个金妈,没瞅着说话的陆惜音。



    罗蔓茹找遍了走廊附近,都没找见陆惜音的人,忽听见大门的方向上,有女孩唱歌似的喊



    “杀臭虫喽杀臭虫喽,这臭虫一生一窝,一会儿爬到客厅里,一会儿爬到院子里,指不定哪天爬到人床上,给人家生一堆老臭虫”



    罗蔓茹跟着那声音,一直走到大门外头,又转进旁边巷子里,直走到后边的竹林边。



    这毒日头照在头顶,一直听见声音却总不见人,罗蔓茹是恶向胆边生,想着找到陆惜音,非在这背人地方狠打她的一顿。



    她一边找一边气得冒烟儿,一直听见声音就是不见人。



    她扶着院墙喘不过气,感觉头又热又痛,脑袋快要爆炸了一样。



    她感觉不安,正想往回走的时候,没提防撞翻收泔水的车。



    这一阵哗啦啦地乱呀,那收泔水的桶子,一个接一个地,倒在了罗蔓茹身上,泔水桶砸到她的身上,她就着泔水洗了几遍澡。



    这比掉进粪坑还叫人难受,她坐地上干呕半天,身上也不知哪受了伤,半天都爬不起来。



    她晕头转向的,脑袋里一阵阵眩晕,站起来还一阵阵发呕,她一时感觉像是生了重病,一时感觉像是在蒸笼地狱,整个世界都天旋地转的,不晓得清醒着还是在做梦。



    这巷子里根本没有人,这泔桶车也不晓得谁推来的,罗蔓茹跌跌撞撞出了巷子。



    她狼狈地跑回谢公馆,发现谢公馆大门已上锁。



    陈妈抱着她的大儿子,哭哭啼啼地不知怕什么。



    那黄包车夫也莫名害怕,嘴唇哆哆嗦嗦的说不出话。



    陈妈哭丧着脸跟罗蔓茹说



    “太太,你到底到底上哪儿去了谢公馆既然既然没人,咱们赶紧回吧这么大热的天,咱们回吧,你看把大少爷晒的”



    罗蔓茹难受极了,她脑子里天旋地转,感觉像要爆炸了一样。



    她扒着谢公馆的大门,朝里面的屋子、场院看,这太阳明晃晃地照着,谢公馆内却一点动静没有。



    罗蔓茹站都站不稳,她歇斯底里地叫着



    “啊,你们这些该死的,到底弄什么名堂,人都死到哪儿去了



    “陆惜音,金妈,秦管家,你们你们别给我捣鬼,快点给我开门,你们有本事捣鬼,有本事把门给我打开,我们当面说话”



    里面一点动静也没有,罗蔓茹扯着车夫和陈妈,问



    “怎么回事,到底怎么回事,他们为什么把门锁了,还跟我们装不在家。陈妈,你怎么抱着大少爷出来了,好好的怎么出来了。



    “他们什么时候锁的门,他们什么时候藏起来的到底为什么这样做,他们是疯了吗他们是疯了吗”



    这车夫莫名浑身颤抖,脸上惶恐得很,可还是不得不说



    “太太,你怎么了你是不是中邪了,我我跟我们家烧锅的,一直在外头等着,啥时候走进去过啊啥时候进去过太太,你到底怎么了,什么出来进去的啊”



    罗蔓茹被臭味儿熏染着,这太阳照得她头晕目炫,她歇斯底里地叫着,对陈妈和车夫又打又骂,尖声叫着说



    “到底怎么回事谢公馆的人都死哪儿去了陆惜音,金妈,秦管家”



    陈妈哭丧着脸说“那我哪儿晓得,太太,你别嚷嚷了,既然人家不在家,咱们回吧你别撞了什么东西,中邪了吧这都说得什么胡话啊”



    罗蔓茹觉得她快疯了,她觉得在做一个噩梦,一个怎么闹腾都不醒的噩梦



    谢公馆的大部分人,不晓得是怎么回事,连陆惜音也是云里雾里。



    胖妈和花匠老刘,跟珍卿的关系格外好,而且这两个人也很得力。



    给罗蔓茹泼泔水,是姐配合着老刘,两个人很顺利就完成。



    完成以后未免碰到罗蔓茹,他们一直躲在竹林里头,听珍卿的吩咐,至少过半个钟头再回来。



    而罗蔓茹的老妈子陈妈,“碰巧”砸坏了一件古董假的,安分守己的陈妈被拿捏住,她被迫签了个一百块的债据,胖妈说要是不签就送她见官。



    陈妈跟那车夫是老两口,这凭着这个债据,车夫也被胖妈拿捏住了。



    胖妈按照珍卿的吩咐,教陈妈和车夫怎么说话,这俩人虽然骇得要死。但胖妈当面承诺,只要按她的吩咐做,这个摔坏古董的钱也不用赔了,事成以后当面把债据撕掉。



    而前院的大门所以上锁,是珍卿告诉大家,她妈妈的冥诞快要到了。



    她每年怀念母亲的方式,就是做一件好事告慰她。



    她今年要做的好事,就是给每个人都照个相。



    而且她是学画画的,没事还要练习素描,也许还要给照过相的人,每人都免费地画一张像。



    她叫人们去换下衣服,整理一下仪容。



    等他们把衣报换好,未免这一会出什么纰漏,珍卿请管家们把内外门都锁上,先给管家们把相照好。



    后花园里头景色不错,不需要二十分钟,就能先给管家们照完,照完以后马上干回正事,也不会有什么纰漏的。



    所以,被吓神经的罗蔓茹,他们离开不到五分钟,谢公馆的内外门又重新打开,照完相的人重新回到岗位。



    还有最后的一个步骤,珍卿和陆四姐一起,交代秦管家、封管家这些人



    罗蔓茹来谢公馆的事,肯定会恶心到吴二姐。因此除了太太之外,任何人问起来,都不要提罗蔓茹来访之事,有人问就说没接待这个人,或者说不晓得怎么回事。



    陆四姐不晓得珍卿用意,她以二姐还算有感情,不想叫这女人恶心到二姐而已。



    包括胖妈和陆四姐,都不完全清楚,珍卿把罗蔓茹刺激成啥样。



    珍卿这么煞费周章地,刺激不速之客罗蔓茹,当然不是为陆四姐,她一面是为吴二姐,一面也想替谢公馆出一口气。



    谢公馆一直在做好事,这一个两个的人,不思回报却想着恩将仇报,想想都觉得太憋屈。



    除了罗蔓茹会不好过,珍卿不担心有啥后果。



    首先,罗蔓茹来谢公馆,就是为了耍官太太的威风,并没有什么正经事所以,也耽误不了什么正经事。



    其次,珍卿也听陆四姐说了,罗蔓茹在嫁给魏耀庭后,过得不像她口里说得那么光鲜。



    那魏耀庭就不是好东西,他跟罗蔓茹结婚前,就搞大了丫头的肚子,他有个七八岁的庶子,这是亲戚们都晓得的事。



    而这爱享齐人之福的魏某人,最近悄悄娶了个女学生这是胖妈从陈妈口里炸出来的。



    人家韩领袖刚刚颁布禁令,说公务人员禁止纳妾,要实行一夫一妻制,同心戮力树立公民党的好形象。



    啧啧,就这一身把柄的魏耀庭,真想斗他,他其实不堪一击啊



    这魏耀庭是药检局的头头,现在卖药的都发财了,连带药检局的公职也是肥差,多少人盯着这肥差呢



    珍卿觉得姓魏的在海宁,说不定时不时就要恶心二姐,暗搓搓把他搞下台。



    不过也只是在暗搓搓想的阶段,动手是轻易不敢动的。



    第二天是八月二十,暑假过去近一半了。



    慕江南先生突然召唤珍卿,叫她把画好的寂寂兴亡带去。



    一早到了中古文艺书馆,慕先生跟珍卿讲,他要在进步社办联合画展,把旧京、海宁、粤州等地五名画家的作品,都做一次集中的美术展览,向社会各界展现中国画艺流派,以及各流派如今取得的创新成就。



    慕先生还说要从学生作品中,挑选上佳之作共同展览,其中就有珍卿的那幅寂寂兴亡。



    珍卿疑心自己听错了,受宠若惊又觉得惶恐。



    她极其审慎地向慕先生推辞



    “学生涉猎西画,不过一年,老师这样安排,会否会否不妥”



    慕先生是原则性强的老师,他觉得作品不过关的学生,不一定会疾颜厉色地批评,但通常也不会假以辞色。



    叶小哥刚才还跟她抱怨“我最近的作品全是佳人,老师说佳人未必是佳作,他一件也没有看上眼,这次联合美术展览,我的画都被老师黜落了”



    当师兄的作品被黜落了,小师妹的作品却后来居上,来日有幸与那么多名家作品同列。



    万一有不心宽的师兄,因嫉生恨对她使坏咋办呢少年成名也没有人身安全重要啊



    珍卿惶恐推辞先生美意,但慕先生个性很执着当然,这也是非凡成就的助力。



    他最后还特意关紧房门,跟珍卿谈了一个小时。



    慕先生给珍卿讲审美理论,他说人们欣赏一幅画作,他到底能从画中获得什么



    然后,莫先生又给她讲解,物之美一在于性质,一在于意象,由此衍生的两大美术流派,写实派偏重性质,而理想派偏重意象。



    慕先生先拿叶小哥举例,说叶小哥倾向于理想派,对作画的对象难免太过苛刻,有时对性质、意象,反倒都不能把握好。



    而珍卿倒是天生写实派,她对任何对象都能作画,而总能提炼出特别的意象,叫观画者产生一种共鸣,从而产生美妙的审美感受。



    慕先生语重心长地说



    “珍卿,你的寂寂兴亡很好,是难得性意兼具的佳作。



    “你万万不要妄自菲薄,把这个佳作束之高阁,你要把它展示出去,给对艺术迷蒙的人,以由表及里的审美启发”



    外面响了两下敲门声,莫先生在外面平和地说



    “老师,旧京康先生委托人送画来了。说是叫您亲自收画”



    说着,慕先生和珍卿都站起来。



    慕先生拍打珍卿两下,叫她一定听他的话,珍卿无奈只得点点头。



    慕先生开门跟莫先生说话,讲完了交代叶知秋小哥



    “艺大的暑期美术进修班,是梁华玉先生代我主持,朱书琴在给她当助教,你把珍卿交给朱书琴,让她听听梁先生的课我处理一下事务,十点钟我也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吹空调使人感冒,关空调使唤暴躁,怪只怪,地球在不停地自转和公转



    想起之前有人评论,为什么坏的女性角色,都没有什么技术水平,因为有一些女性没受到好教育,没有受教育的同时,家人对她没什么寄望,没指望她做顶梁柱,她潜移默化受的也不是啥好影响比如现在有的儿女双全之家,名誉上说儿子、女儿都一样,但你对男孩儿有要求,对女孩儿是盲目地惯



    但是家风好的,就能教育出谢董事长和吴二姐这样,本质上讲,男女若有同等的机会,女孩儿不比男孩儿差



    我不知道我在说啥,头是晕乎的感谢在20210713 23:48:1720210714 23:51: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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