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牌坊
    从皇后房间出来,谢白以为,许玉谣一定会拉着自己,兴奋地庆祝婚事不解除这件事。



    但是没想到,许玉谣出来之后,只是淡淡看了她一眼,转身就回了自己的房间。



    谢白想要说点什么,可她自己都还没弄明白自己在想什么,只能目送许玉谣进了房间。



    铃铛关门前,狠狠瞪了谢白一眼“看什么看,还不快走”



    随着房门关上,谢白这才下了楼。



    谢白没有直接回房间,而是去后厨问客栈的人要了桶热水,都过去这么长时间了,那股浓郁到刺鼻的脂粉香气,似乎还沾在她身上。



    说起来,许玉谣身上也总有一股淡淡的香味,想必她每日要穿的衣服,都会被拿去熏香。但谢白一点也不讨厌许玉谣身上的那股脂粉味,甚至,还觉得有一些好闻。



    反锁门窗后,谢白这才脱掉身上的衣服,走进木桶里。



    泡在温热的水中,谢白有一瞬的松懈,然而转瞬即逝。抬起手,谢白看了看自己的手腕,似乎比许玉谣还要纤细一分;低下头,谢白看着自己才将将鼓起一个小包的位置,伸手比量了一下今天看到的许玉谣的弧度,而后叹了口气。



    无论是以一个男人来看自己,还是以一个女人来看自己,谢白都想不明白,自己有哪里值得许玉谣喜欢。



    出门在外,谢白也不敢久泡,等身上脂粉味散尽,便从水里出来,换上新的亵衣裤。



    系衣带的时候,谢白又忍不住看了一眼自己的前胸,以及下面那根根分明的肋骨确实好瘦。尤其是穿上外衣之后,有些宽大的外衣,更衬得自己身板瘦弱了。



    许玉谣到底喜欢自己什么呢谢白坐在铜镜前,把那剪得同男子一般长的头发束了起来。



    谢白看着自己镜子里的脸,铜镜模糊了轮廓,分明是一张秀气,但并不出色的女子容貌。京中的小姐们,比起京中的少爷们来说,更是美得千姿百态。



    刘侍郎家的女儿容貌典雅,端庄若牡丹;朱侍中家的孙女容貌艳丽,琴艺一绝;孙太师的外孙女,诗画曾叫京畿大学堂的夫子们都赞不绝口



    谢白无论是混在男的里,还是混在女的里,都是最不起眼的那一个当然,如果个子矮到太明显也算起眼的话,那她混在男人堆里,还是挺显眼的。



    躺在床上,谢白看着有些泛黄的床帐,失眠了。



    谢白是被铃铛急切的敲门声吵醒的。



    “铃铛姑娘,什么事”



    看他睡眼惺忪,铃铛十分不满“都什么时辰了,还不起夫人跟小姐还要去游湖呢”



    “这便来了。”谢白觉得自己好像刚刚才睡着,怎么天就大亮了呢



    退回去洗漱完,谢白换了套外衣,这才下了楼。



    皇后跟许玉谣已经坐在那里,开始用早膳了。



    谢白偷偷打量了两人的表情,都还和往常一样,好似昨晚的事压根没有发生一样。



    “添副碗筷。”皇后头也不抬道。



    当即就有宫女拿了新的碗筷放到了对面的位置上。



    谢白道了谢,便坐下跟着一起吃,然而吃了没两口,皇后便放了筷子“走吧。”



    许玉谣看了一眼谢白,犹豫了一下道“娘,女儿还没吃饱呢。”



    皇后看向谢白。



    谢白放下碗筷“我吃好了。”



    眉头一皱,许玉谣道“养只鸟儿都比你吃得多再吃点”



    说着,许玉谣直接用手捏起一个包子,直接递到了谢白嘴边。



    谢白看着眼下的包子,五脏六腑都在叫嚣着“吃它”,可对上皇后的视线,又张不开嘴。



    许玉谣不管她,又把包子往前送了送,贴在她唇上“张嘴。”



    没办法,谢白只好张开嘴,咬住了包子。



    然而许玉谣并没有就此放手“吃啊,叼着做什么”



    在皇后不善的目光下,谢白硬着头皮,一口一口,就这许玉谣的手,吃完了一整个包子。



    许玉谣还不满意,又拿了一个包子就要继续喂。



    一旁的皇后实在看不下去了,咳嗽两下说“我先回房休息片刻,你们吃完了叫人来喊我。”



    “好的,娘。”皇后一走,许玉谣便直接坐到谢白身边,继续喂她。



    谢白看着皇后上楼的背影,松了口气,伸手就要从许玉谣手里接包子“我自己来就好。”



    然而许玉谣摇摇头,死活不肯放开包子“不行。”



    谢白抢不过她,只能任由她又喂自己吃了两个。



    看许玉谣还想喂,谢白赶紧摆手摇头“吃饱了,真的吃饱了。”



    “随州的包子这般小,你才吃三个就饱了”许玉谣看了一圈桌上的东西,说,“那不吃包子了,把这碗粥给喝了吧。”



    粥不算浓稠,谢白看了一眼,端起来慢条斯理喝掉了。



    “吃饱了”



    谢白点点头“真的饱了。”



    许玉谣看了看她,伸出手,在她肚子上方摸了摸。



    谢白吓了一跳,差点没坐稳,从长凳上摔下去。



    不过许玉谣倒也没有做别的,只是在胃部摸了几下后,拿开手说“我俸禄胜过亲王,倒也不必从饭食上给我省钱。”



    谢白很想说,自己并没有给她省钱,可这话听起来,莫名有些暧昧,索性压根不开口。



    许玉谣见状,叫过铃铛来“去,把娘请下来吧,我们去游湖了。”



    随州可以说是建在湖上的。且不说随州城里大大小小交错纵横的河流,单是这有名的湖,就有两座。



    许玉谣对于游湖没什么兴趣,湖嘛,京城里也有,还都差不多。不过,随州的游湖船上,都会有人来唱小曲儿。



    随州的曲儿和京城里的大不一样,曲缓人声慢,悠悠扬扬,像是糯米做的团子一样,又粘又甜。



    许玉谣靠在椅背上,看着湖边两岸上的人来来往往,听着曲儿,手指在扶手上一叩一扣。



    谢白无心看景,更无心听曲,只是时不时地去偷偷打量许玉谣,各自倒也相安无事。



    船绕湖行驶着,很快许玉谣就被岸边传来敲锣打鼓的声音给吸引了注意。



    “船家,岸上那般热闹,是在做什么”许玉谣努力去看岸边,但距离还是有些远,看不分明。



    船家看他们感兴趣,问“夫人小姐可要过去看看热闹”



    “谣儿想看吗”



    许玉谣点点头“过去吧。”



    “好嘞”船家慢慢驶着船靠近岸边。



    谢白一眼看到了岸边某个箱子里,那个有些眼熟的大红牌匾,登时有些羞愤地扭回头来。



    许玉谣倒是没注意她的不自然,目光全落在了岸上那个门楼子上。



    “怎得在这里立个门楼好生奇怪。”



    “小姐这就有所不知了,”船家笑着说,“这是贞节牌坊。上月时候,住这附近的一个寡妇被人玷污了,这寡妇也是个贞烈之人,竟然自尽了,这城里的一位大户人家听说之后,就出了钱,让县官立了这个牌坊,记录这件事,来赞扬这位女子对名誉的维护。”



    “那那个玷污她的人呢”



    船家想了想,还真没听书那个人如何了,于是道“还没抓到吧不过这种事,一般都抓不到人。”



    “岂有此理”许玉谣一手拍在旁边的小桌上,拍得上面的杯盏叮当作响。



    船家也没想到这位小姐会发这么大脾气,手上的桨也跟着晃了两晃“这小姐为何动怒”



    谢白自然知道许玉谣在气愤什么,当即出声道“小姐莫急,这贞节牌坊自古有之,也非当地人独有。”



    只是谢白也觉得有些嘲讽。



    昨夜她迷路,误入烟花巷,烟花巷人声鼎沸,从十几岁的小公子,到几十岁的发福老爷;从带着书生巾的书生,到穿金戴银的富商,每个人都带着笑,在那里流连忘返。



    而这条烟花巷,就在这贞节牌坊旁边的弄堂里。此时的巷子十分安静,而一到了夜晚,便又成了这随州城里,无数男子寻欢作乐的地方。



    “自古有之便对吗”



    “谣儿,”皇后也没想到许玉谣会突然大发雷霆,“这是怎么了”



    “作恶的逍遥法外,被害的却要为了名誉自尽,这是何道理当地百姓与县官更是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还讲此事刻在牌坊上,世世代代立在这里在我大启国土上,竟还有如此羞人之事”



    “谣儿,女子名誉本就重如山,县官所做的,也是对这位贞烈女子的祭奠。”



    “娘,连你也这般想”许玉谣诧异地看向皇后,“凭什么”



    皇后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回答。凭什么是啊,凭什么可是历朝历代都是这般啊,哪需要凭什么呢



    但许玉谣却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皇后自然是答不上来。



    许玉谣见皇后不说话,只觉得这世间竟没有一个人懂自己,当即十分不满“我要下船,我要回京城”



    船家也不知道这会儿该怎么做了,只好把目光投向皇后“夫人,您看”



    “就靠按停船吧。”皇后眼神示意宫女去给唱曲儿的和船家结了钱。



    等船一靠岸,许玉谣就踉跄着跑下船,朝着牌坊那边跑去。



    等在岸边的护卫们赶紧跟上,谢白见状,也跟着跑了过去。只可惜,只爱读书的谢白,别说追上许玉谣了,差点没被许玉谣直接甩丢。



    还好她昨晚回去的路上,特意记了路,紧赶慢赶,终于追了上去。



    护卫们虽然紧跟着许玉谣,但他们要做的只是保护许玉谣不受伤,所以许玉谣做什么、说什么,他们都没有阻拦的权利。



    谢白赶到的时候,就见护卫们把许玉谣护在身后,前面一群当地百姓怒视着许玉谣。



    “外地人少对我们的事指手画脚”



    “我们随州女子可是贞烈出了名的,一个姑娘家家不安好心,竟想破坏我们随州女子名誉”



    那些人你一言我一语,听得许玉谣恨不得当场拔了侍卫的剑,看了这什么狗屁倒灶的牌坊



    “县官来了大人来了都让一让”



    百姓人群让出条道来,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穿着官袍,满面油光走了出来“谁谁在闹事”



    “你就是县官”看县官满面油光,神采奕奕,许玉谣气就不打一处来,“犯人抓到了,就在这里搞这些无用的东西”



    “哪里来的小丫头,竟敢对大人如此说话”县官旁边的人十分狗腿地道,“还不把闹事的人拿下”



    “大胆”侍卫看着上前的衙役,腰际佩剑齐齐出鞘。



    “还敢反抗有谁敢反抗的,就地格杀”那人又道。



    县官也没想到对方竟然敢先亮兵器,火气也上来了,也便没有阻拦。



    侍卫们回头看了一眼许玉谣,见她点头后,亮出了腰牌“大内禁军在此,谁敢放肆”



    大内禁军县官第一时间差点没反应过来。



    等回过神,县官当即卑躬屈膝上前“请问禁军大人怎会在此那后面那位小姐是”



    县官脑子里转了几个猜测,最后得出一个结论大事不妙虽说刚刚下令格杀的不是自己,但自己没有阻拦,明显也是大失职



    “余姚公主在此,还不快快拜见”



    闻言,面前的人齐齐跪了一片。



    许玉谣原本是不喜欢看人跪的,但是眼前这群人让她很不开心,所以只字不提让他们起来的事。



    见许玉谣不说话,侍卫又道“余姚公主问你们话,老老实实回答”



    果然县官心里登时紧张起来。余姚公主是何人啊那可是当今圣上唯一的,也最宠爱的公主啊



    “回回公主,下官不知道,公主问得是哪个犯人。”



    “不知道哪个犯人,倒是知道给被逼死的女子立牌坊好啊,这县官当得可真是有够轻巧啊。”



    “回殿下的话,下官下官知道了,”对于余姚公主的名声,即便是远在随州,他们也早有耳闻,“那个案犯,下官一定早日抓捕归案的。”



    许玉谣抱胸俯视着他,嗤笑说“那去抓吧。”



    “啊”



    “啊什么啊不是早日抓捕归案吗现在还不去,怎么才能早日”许玉谣道,“还是说,你刚刚说的话,只是在糊弄本宫”



    “下官不敢,下官不敢”县官颤抖着说,“下官这就去抓人”



    县官说完,赶紧连滚带爬带着人走了。



    县官一走,许玉谣越看跪在这里的这群人越碍眼,于是说“你们还杵在这里干嘛”



    一群人闻言,赶紧爬起来散了。



    然而人群散尽,却依旧有两名女子站在那里。



    谢白看到两人,表情一变。



    “这位俊俏的公子,又见面了。”女人似乎全然不害怕侍卫们,笑盈盈地冲着这边打招呼。



    许玉谣眉头一皱,很快想明白了这两人是何人,转头看向谢白“未进去”



    谢白叹气,对着两人道“两位姑娘,慎言。”



    两人对视一眼,嘻嘻一笑“既然是陪在公主身边,想必公子就是准驸马谢小侯爷吧。小侯爷着实好定力,饶是我们姐妹怎么请,都请不进去呢。”



    “你瞧瞧你,连公主半分神色都比不过,小侯爷日日对着公主这般美人,自然瞧不上你我咯”



    许玉谣原本还有些生气,听到两人对话之后,气倒是消了几分,只觉得这两人着实有趣“你们叫什么名字”



    “奴家惊蛰。”



    “奴家小雪。”



    惊蛰嘻嘻一笑“公主可愿到我们风雅阁坐坐”



    侍卫们都被眼前这位风尘女子的话给惊到了,当即道“大胆公主是何等身份,竟敢”



    “远吗”许玉谣打断了侍卫,问惊蛰。



    “不远,就在这儿。”惊蛰说着,转头一指旁边的小巷,“准驸马要一起来吗风雅阁白天也做茶馆的。”



    “公主,这”看许玉谣就要带谢白跟着去,侍卫有些难办。



    自家公主去青楼,这要是传出去,像什么话



    “谢少爷,您劝劝殿下。”



    然而谢白却道“两位姑娘也说了,风雅阁白日里也做茶馆,既然公主想去,在下便陪公主一起去。”



    侍卫们没了办法,只能跟在两人身后,进了小巷。



    明明是白天,整条巷子里十分安静,许玉谣每个牌匾看过来,几乎都是青楼。



    风雅阁的红色牌匾在这一排里,一点都不显眼。



    一进风雅阁大门,就听到一个中年女人问“热闹看完了那牌坊立得如何”



    “妈妈看,我们带谁回来了”



    中年女人这才从后面出来,看到两人“哟,这不是昨晚那位公子吗旁边这位是”



    “这位啊,可是当今最得宠的余姚公主呢”



    老鸨听完,一时间不知该做如何表情。



    惊蛰笑嘻嘻道“妈妈还不快拿出好茶,来好好招待公主和小侯爷。”



    老鸨“”她觉得她可能还没睡醒,不然怎么会听到,自家姑娘说,让自己招待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