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太子还是把纸逃了出来。
许玉谣看完之后, 略有些失望“竟是只有这一位吗”
太子叹了口气说“这思想哪儿是说改就能改的呢”
就是这一位,也只是用了王氏这样看了绝对猜不到是谁的称呼。许玉谣觉得, 即便这碑立起来,也完全没有效果。
看她发愁,太子妃道“谣儿也别太着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不是而且婚期在即,莫要这些外面的事扰了心情。”
许玉谣点点头,可心里还是放不下这件事。
当时一个人在凉亭那边面对贼人的恐惧,她记忆尤深。虽然她这段时间一直看上去和平日里一样, 可只有她自己知道,这段时间有几次午夜梦回, 被噩梦惊醒。
她不敢想,那些女子们都是怎么撑过来的。
看她依旧有些愁眉不展,太子妃又说“清越也进宫了, 今儿风不错,你们去放风筝吧。”
“不想。”
太子赶紧说“对了, 今日京中都传开了。”
“恩”许玉谣转过头去看他。
“就是滕跃他们四人的事。”太子道。
“怎么传的”许玉谣有些好奇。最近两天事情太多了, 她都差点忘了滕跃他们四个还欠着十个“客人”呢。
“都在说他们活该呢。”太子半真半假地说。
确实有人在说他们四人活该,但并不是都在说, 还有一部分人在说许玉谣果然刁蛮, 谢白只是成婚前被他们四人带去喝个花酒, 都要被这么羞辱, 这公主简直是恶鬼
“这才哪儿到哪儿呢。”许玉谣心想只是被说几句,过段时间京城里有了别的事情, 就会被大家抛之脑后的。
不过消息传开也好,省得以后再有不长眼、不长脑子的人来带谢白去奇怪的地方。
看许玉谣心情好点了,太子跟太子妃说“对了, 你不是也有礼物要送给谣儿吗”
“瞧我这脑子,”太子妃一边说着,一边从袖子里掏了个东西出来说,“这是薛记当铺的令牌,不管在哪个州,只要是有薛记当铺,便可以用它去支取银票。”
许玉谣一头雾水“三嫂,我不缺钱。”
太子笑眯眯道“钱还有嫌多的时候你三嫂给你,你收着就是了。”
太子妃的娘家便是薛家,这薛记当铺想也知道是太子妃娘家的产业,只是
“可这么重要的令牌,本就是给三嫂的,给了我,这多不像话啊。”
“还有从你嘴里听到不像话这三个字的一天呢”太子笑道。
太子妃柔声解释“这令牌我也用不到,本来当初是打算,等有个女儿,就把这个传给她的。到时候,不管她夫家如何,最后总能有个保障。但是我跟你三哥没有女儿的命你也算我看着长大的,虽是妹妹,但跟女儿也差不多,所以这令牌今日送与你。”
既然太子妃话都说到这份上,许玉谣也没有再虚情假意地拒绝,而是十分郑重地接了过来“那玉谣就多谢三嫂了。”
令牌上用小篆刻着一个“薛”字,许玉谣摸了摸,便小心翼翼地收到了自己怀里。
“爹娘小姑”许清越自己在外面玩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跑了进来。
许玉谣摸了摸自己这个小侄子的脑袋“看你跑得这一头汗。”
“四叔、五叔家的妹妹好可爱,”许清越抬起胳膊把自己额上的汗胡乱一擦说,“小姑,你要去看看吗”
本来想说不去,但对上许清越期待的眼神,许玉谣还是起身,被他拉着走了。
两个小姑娘在路上被奶娘哄着睡了一路,这会儿到了宫里,哪儿哪儿都新奇,自然是不肯午睡,只好叫奶娘哄着在花园里玩。
许清越拉着许玉谣到花园的时候,就看到两个小姑娘被各自奶娘抱着,哭得稀里哗啦。
许玉谣赶紧过去问“这是怎么了”
“见过公主。”两个奶娘抱着孩子,粗粗行礼之后道,“这儿的花上似乎是有刺,奴婢方才稍微一走神,两位小郡主就把自己给扎到了。”
被花刺扎到也没什么大事,许玉谣放下心来,先后摸了摸两个人哭花了的小脸蛋说“姑姑小时候也被这儿的花扎过好多次,但是姑姑都没有哭。”
两个小家伙抽搭着鼻子问“为什么”
“因为哭了很丑。”说着,许玉谣冲着两人做了个鬼脸。
两个小家伙立刻被逗笑了。
让奶娘把两人抱回去洗洗脸,顺便检查一下有没有刺还留在手里,许玉谣对两个小家伙说“一会儿来姑姑宫里玩吗姑姑有好多玩具。”
“要”
看着奶娘把两个妹妹抱走了,许清越忍不住问“我听爹娘说,小姑马上就要成亲了,那等小姑成亲后,是不是也会给我生个妹妹”
这个问题,许玉谣在知道自己喜欢谢白的时候,就已经想过了。
她一点都不在意自己以后会不会有孩子,可现在被晚辈突然这么问起来,许玉谣还真不知道怎么回答。
想了一圈,也找不到个合适的理由搪塞,许玉谣只好点着许清越的额头说“做梦去吧。”
许清越不理解为什么这就是做梦了,挠了挠脑袋,跟着她回去了。
下午,许智许信的小女儿在许玉谣这里玩得十分开心,最后玩累了,直接就在这里睡下了。
两个王妃听说后,立刻赶了过来。
“给你添麻烦了。”
许玉谣摆摆手“没有的事,她们两个可好哄了。”
定王妃莞尔一笑道“待公主跟驸马成了亲,也早日生个小郡主出来哄。”
淮王妃笑着附和“是啊,公主跟谢小侯爷生的小郡主,肯定又聪明又漂亮。不像我们家这个,请了夫子启蒙,却一心只顾着玩。”
对于两个嫂子的调侃,许玉谣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
两人也只当她是害羞了。
若是此时太子妃在,一定会告诉她们两个想多了,谁都可能害羞,唯独这位不会。
提起了孩子,两个人就打开了话匣子,一下子聊了起来。
这个说家里老大在学堂读书总是被夫子批评,那个说孩子太顽劣总是管不好说着说着,又谈到了妾室的问题上去。
这个说她家王爷纳了个妾,那个小妾懒得要命,简直是请了个祖宗回来;那个说“你知足吧”,她家王爷倒是没纳妾,但时不时就跟着封地上的地方官,去青楼里喝花酒。
许玉谣听得眉头微微蹙起。
两人话一转,转到了许玉谣身上。
“真羡慕公主啊。”
“是啊,驸马不许纳妾,公主就能跟驸马一生一世一双人了。”
“也不用担心有别的女人生了他的孩子,跟你的孩子抢家业。”
“更不用担心哪天突然冒出来一个孩子,说是你们家的。”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又很快聊回了自家府上的事。
许玉谣听她们字里行间都是对两位王爷纳妾、喝花酒的不爽,于是道“这些话,嫂嫂们可同哥哥们提过”
“这怎么能提呢”两人诧异地看向许玉谣。
“为何不能提”
“这可是善妒,犯了七出之条。”
许玉谣从小不爱读书,尤其是那些礼仪道德之类的,自然不知道七出是什么。
看她不解,淮王妃给她解释了七出之条。
眉头一皱,许玉谣说“只想她属于自己,明明是因为爱,如何便成了妒忌”
爱两人觉得许玉谣有些好笑,然而笑过之后,又有些羡慕起来。
听说许玉谣跟谢白的亲事,是许玉谣自己相中的,所以,应该是因为爱,才成亲的吧
可她们呢她们不是。她们或许是出于政治原因,或许是出于其他原因,才嫁进王府的。爱是什么她们从来没有理解过。
她们只知道,她们过得日子比其他人过得好,那就够了。
因为大家都没有爱,所以她们习惯了,可一旦冒出来一个说法不一样的,一时间,死水无波的心里,又被什么荡漾出了涟漪。
想到这里,两人对视一眼,都明白了彼此的想法。
爱这种东西,是只有像许玉谣这般被宠爱的公主,才能享受的奢侈。
“公主久居深宫,对这些事还不了解,待日后邻里百家见多了,也就明白了为什么了。”
“时候不早了,我们就先带她们回去,不打扰公主休息了。”
“二位嫂嫂慢走。”许玉谣起身把两人送到门口,回来后躺在躺椅上,晃着自己,有些出神。
出嫁前的最后一天,宫里以皇后的名义办了一次赏花宴,作为京城里达官贵族夫人们一起给许玉谣送嫁宴。
许玉谣理不着,可皇后劝完五位嫂子轮番劝,劝烦了,也只好跟着去了。
来的夫人里有谢白的娘,许玉谣看到她就没有好脸色。
谢夫人也不敢直视许玉谣,只能坐在一群人中间,垂着头,一声不吭。
然而总有人想要看热闹。
“谢夫人,日后公主便嫁到你谢家,是你谢家的人了”
大家都坐得很近,许玉谣也听到了这话,当即有些不爽“什么叫做本宫嫁到谢家,以后是谢家的人”
“这”说话的夫人有些诧异,心想难道时至今日,这门婚事还有变数了不成
“本宫跟谢白成亲,是我们两个自己成家立室,跟谢家有何关系”
“殿下说得是,”那位夫人赶紧道歉,“是臣妇失言了。”
“既然知道自己失言,那就少说点。”许玉谣说完,看向谢夫人,“借一步说话。”
谢夫人看许玉谣对其他夫人都是一副不留情面的模样,有些胆战心惊地跟了上去。
昨天她算是见了许玉谣对谢白多上心,自己作为谢白母亲,却眼睁睁看着谢白被打成那样想来许玉谣叫她过去,定是要谴责几句的。
“子清现今如何了”
来了。谢夫人垂着头道“回殿下,好多了。”
“当真”
上挑的尾音带着许玉谣那独特的,犹如挑衅般的感觉。
谢夫人只觉得这夏日的天儿里,凉得人有些发抖“当,当真。”
“最好是真的。”许玉谣嗤笑一声,“明天本宫大婚,必须要看到一个完好的谢白”
“是,是。”谢夫人连连称是。
自从昨日许玉谣回宫之后,谢侯爷就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一天一夜,哪怕今日早朝,也是称病没有去。想来也不会再在大婚前做什么了。
只是,明日便要大婚,而婚后
谢夫人不敢去想,若是许玉谣发现了谢白的秘密,会怎么样。
“少爷,司礼监来人了。”
谢白正在桌前写着字,就听到外面小厮通报。
最后一笔稳稳写完,谢白这才放了笔“来了。”
司礼监来了一群人,快要把侯府前厅给塞满了。
看到谢白出来,为首的人施礼“见过小侯爷,下官司礼监平月,今日奉命特意前来,为小侯爷梳理明日大婚流程。”
“平大人,有劳了。”
“这是小侯爷明日要穿的婚服,还请小侯爷上身一试。”
还要试衣服谢白只好把人请到了后院。
看着要跟着自己一起进屋的宫女、太监,谢白站在门口,挡住了进路“不必麻烦了,我自己穿就好。”
“那就请小侯爷稍微快一些,时候有限。”
“好的。”谢白性子一直比较温吞,即便刚刚司礼监那位大人的语气多少有些威胁的意思,可她并不在意,还是应了。
如今是夏季,婚服只有一层,倒是也好穿。谢白脱掉身上的外衣,拿过婚服便往自己身上套。
然而这婚服和谢白平日里的衣服不太一样。谢白平日里的衣服总是做得比她身量宽出一些,好藏住她的秘密;可这婚服似乎有那么一点紧。
说起来,之前司礼监并没有人来给她量尺寸,这婚服不合体也是意料之中。只是明日便要大婚了,却在今日才来让自己试衣服
谢白觉得,这大概也是出于皇家的授意,给自己的一个下马威吧。
叹了口气,谢白没办法,只好先把里面的亵衣脱了,从衣柜里找了块布条,在胸前围了两圈后,才重新穿上那套婚服。
只是当布料紧贴着肌肤,并摩擦着伤口,叫谢白不自觉咬紧了压根。
大红的婚服,是谢白平日里做衣服绝不会多看一眼的颜色,此时穿在自己身上,竟也平添了几分喜气。
“小侯爷觉得婚服可还合身”
“合身。”谢白道。
便是不合身,这事也无法说。一来,说了也改不急;二来,这本就是给自己的下马威,若是自己闹起来,只会让宫里那几位更瞧不顺眼自己了。
“那就请小侯爷,随着下官熟悉一遍明日要做的事情吧。”
“有劳。”
谢白跟着司礼监的人,从院子这头走到院子那头,只觉得胳膊与后背的伤口又被磨得火辣辣的。
平月似乎察觉了什么,问“小侯爷可是身体有哪里不舒服”
谢白咬了咬牙,努力忍着痛道“不,没有,继续吧。”
“那下官就继续了,若是小侯爷觉得哪里不合适,还请及时告知下官。”
“恩。”谢白心道若是心直口快的人,信了这鬼话,真的说了,那日后的日子,可要难过了。
跟着司礼监的人不间断地走了一个时辰,终于是把明日的主要流程给走完了。
平月道“小侯爷可都记清楚了”
“平大人教的仔细,都记下了。”
“明日小侯爷要骑的马已经送去侯府马厩了,若是无事,小侯爷也可以提前过去看一眼。”
“好。”
“若是小侯爷没有其他什么事,下官就先回司礼监复命了。”
谢白把人送到院子门口“慢走。”
等人离开后,谢白赶紧快步回到自己房间,脱下了这身紧贴着的婚服。
胳膊上的伤口已经被磨得通红,不用看,想也知道后背的情况。从抽屉里找出药瓶,谢白打开,给自己胳膊上了药,只可惜,后背的伤太散,她自己上药,只能抹到一部分。
不过也总比不上药要好多了。
谢白换回自己的衣服,把婚服架起来挂在一边,避免褶皱,又出门去了马厩。
其实看不看马倒是无所谓,司礼监还不会在马上面做手脚私下里让自己出糗和明日在万千百姓目光下让自己出糗,那可是两码事。
就好像那套婚服,瘦归瘦,做工却是一等一的精致,明日穿在自己身上,绝对不会有人注意到,那衣服多不合体,只会在意那套衣服多么华贵。
枣红色的高头大马打了个响鼻,凑到谢白面前。
谢白抓了几把马草喂了喂,又抚摸了马头几下道“明日,马兄可一定要给足在下面子啊。”
似是听懂了一般,马又打了个响鼻。
谢夫人赴完宴一回府,就听到下人说,司礼监的人来过又走了,立刻紧张地直奔谢白卧房而去。
“娘什么事这么急”
“司礼监的人来过了”谢夫人急匆匆问,“都说什么、做什么了”
“没什么,只是来提点孩儿明日的事情,以及送了一匹马跟婚服过来。”
闻言,谢夫人松了口气,随即又想到了什么,问到“司礼监的人在这待了多久”
“一个半时辰左右。”
“那你爹呢”谢夫人又紧张了起来,“这一个半时辰,他做什么了”
谢白不解“爹压根没露面。”
“完了。”谢夫人懊恼,又问,“那他们走之前,你塞钱了吗”
“塞钱”
“算了”谢夫人匆匆转身走了。
谢白一头雾水司礼监奉命来做事,自己还要塞钱讨好吗反正,他们回去也不敢乱说;况且,只要宫里那几位瞧自己不顺眼,塞不塞钱都有讨厌的理由。
罢了,这事反正也没多大关系。谢白想。
“回禀陛下,娘娘,太子、宣王、瑞王、淮王、定王殿下,”平月站在一群人下面,开始汇报今日的事情,“微臣今日去了长平侯府,见了谢小侯爷。”
“如何”
平月把谢白的一言一行都复述了一遍。
皇帝问“你们几个觉得,这谢白如何”
“呆若木石。”这是淮王的评价。
定王道“读书读傻了。”
宣王、瑞王看法一致,只是换了个说法,其中宣王说得最文雅呆若木石。
经过之前报官一事,太子倒是不认为谢白呆。像是婚服做得不合身这种小事,谢白肯定一早明白了。所以,他这般表现,可以理解为示弱、示好、表忠心吗
太子不太确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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