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 赵晏带着认回的妹妹回南齐。
离开那个临时安置的宅子,张离已经改头换面,粗布麻衫变成了绫罗绸缎, 打扮得像个大户人家的小姐,谁能想到, 她曾经也有过颠沛流离的日子呢
“阿兄,离儿这样穿好看吗”这身衣裳是赵晏送给她的, 换上后,张离伸开双臂,在赵晏面前转了一圈儿。
赵晏随意地看了眼, “好看。”
感觉到赵晏的敷衍, 张离也没说什么,将耳边碎发捋到耳后, 微微低头说“离儿自幼没过过好日子, 阿兄千辛万苦找到离儿, 万一回家之后,离儿上不了台面,岂不是让人失望”
赵晏在旁看着张离这幅模样, 嘴角一弯, 半是讥讽半是轻嘲地说“我知道你自幼被人,不过我不吃这一套, 回去的路上, 自会有人教你规矩, 到了南齐, 便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其他的,别白费心思。”
心思被戳破, 张离也面不改色,稍稍抬头看了赵晏一眼,对视的瞬间又急忙低下头,“既如此,那离儿就,全凭阿兄做主,不过,离儿自幼离家,也不知道家里除了阿兄,还有什么人”
“母亲早早离世,父亲身体不好,大哥去年因病去世了,除此之外,别的人都不重要,等到了南齐,你自会见到。”赵晏见这张离虽然自幼混迹在外,不过也自有一份聪明,“马车在城门外等着,我们走吧。”
张离点头,乖顺地跟在赵晏身后,离了这京城,她就是赵离了,老天对她不薄,在她心死的时候,又给了她另一条出路。
做南齐的公主,比做皇上的宠妃好多了,既不用伺候男人,又可以得到别人的尊崇,这可真是风来运转。
她心甘情愿地跟着赵晏离开。
路上,她再也不用畏畏缩缩地怕被人抓起来,也不用再为了几个烧饼或包子盯着别人的钱袋,可以挺直腰背走在街上的感觉真好。
但她没想到,她还是被人认出来了。
“站住”一个女子厉声喊道。
起初,张离都没意识到这是在喊自己,毕竟自己许久未出现在京城,她又从头到尾改了装扮。
“说的就是你”
直到自己的手臂被人一把抓住,张离吃痛,倒吸了一口冷气,看着抓着她的这个红衣姑娘,“姑娘认错人了吧,我并不认识你。”说着,张离委屈地看着赵晏。
如今张离已经是自己的妹妹,赵晏自然不能眼看着她被人欺负。
“这位姑娘,有话好好说,舍妹胆子小,禁不住吓。”赵晏挡在张离面前。
沈宝儿看着眼前突然冒出来的带着面具的男人,冷哼了声“她胆子小半夜敢爬上别人的床,也算胆子小吗”
自从北羌一战结束后,沈宝儿随大军回京受了封赏,之后并未急着回北地,而是去各地游玩了一圈儿,不过她毕竟是沈家家主,在外玩儿了两个多月,也是时候回去了。
今日她到京城,是为了和萧惋辞行的,谁知路上遇见了那个夜入大营,意图爬床的女子。
这个王陵还真是靠不住,两次送这女子离开,都没送出去。
“姑娘此言何意她是我的妹妹,我们兄妹二人到京城没几日,从未去过其他地方。”赵晏说的一板一眼,言语诚恳,沈宝儿都怀疑是自己认错了人。
但是那晚她看得真切,就是眼前这个人,绝不会错。
“这位公子,莫不是你和她狼狈为奸,净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所以才带着面具,不敢以真面目示人”沈宝儿说完快速出手,一把将赵晏的面具揭下来。
被人摘掉面具,赵晏脸色不渝,“姑娘,我们兄妹二人与你无怨无仇,你为何一而再再而三地为难我们”
赵晏本人长得很正派,一看就不像是做坏事的人,沈宝儿又去瞧躲在赵晏身后的张离,“我不可能认错人的。”
“姑娘模样端正,也应当是有教养的女子,可为何张口闭口就毁人清白”张离在赵晏背后急道。
“你”沈宝儿伸手去指,却被沈浑拦住。
“主子,算了吧,我看这位姑娘和那晚的女子长得不像。”沈浑劝道。
“你个木头能看出什么来”沈宝儿一甩衣袖,自己人都不帮着她,真是气死了。
赵晏对着沈浑双手抱拳,“这位小兄弟作证,便是姑娘自己认错了人,可否放我们离开”
一番争执下来,几人闹出了不小的动静,惹得街上左右百姓频频朝他们看过来。
“主子,咱们还是走吧,不是还要去平南王府上吗”沈浑小声提醒。
听见平南王府四个字,赵晏看了沈宝儿一眼。
“你真的觉得不是她”沈宝儿不死心地问沈浑。
“反正属下瞧着不像,看眼前这位的衣着打扮,也不是会做出那样事的人啊。”沈浑挠了挠后脑勺说。
沈宝儿想了想,最后一挥手说“罢了,算我认错了人,你们走吧。”
送张离出了京城之后,有人驾着马车来接人,赵晏并未跟着一起走,而是嘱咐驾车的人好好将人送到南齐。
“阿兄不和我们一起回去”张离坐在马车里问。
“不了,我还有别的事。”
其实赵晏原本也是要走的,只是刚刚那个红衣女子提到了平南王府,想来是和温顾或者萧惋有什么渊源。
“不要走官道,从东边往南走,过两日温将军会南下防洪,小心别和他们碰见。”嘱咐好之后,赵晏便独自一人回到京城,刚走到平南王府门口,就见沈宝儿从里面出来,他四下看了看,抬步跟了上去。
还有两日便要启程,萧惋正在家里最后清点行李,此行路途遥远,又要带着承欢,必须准备得妥妥当当。
“夫人,沈将军来了。”画扇进来通禀。
“快请进来。”萧惋放下手中的事务,迎了出去。
沈宝儿刚到京城的时候,萧惋邀请她到府上住一段日子,但是沈宝儿说她自幼生长在北地,终于出来一回,想要四处走走,要不然白来一趟。
“宝儿,幸好你今日来了,要是再晚两日,我已不在京城了。”萧惋拉着沈宝儿的手往里走。
看着院中大大小小的箱子,沈宝儿问“你要搬家”
“皇上命将军南下防洪,我也随他一道去,行礼刚收拾好。”
“带这么多东西,这得几辆车才能装得完。”沈宝儿想起自己只背了个小包袱一走就是两个月,不得不佩服萧惋。
“左右路上也不急,加上要带着承欢一起,所以带的东西多了些。”萧惋笑着给沈宝儿倒了杯茶。
“对了,承欢呢,快让我见见。”沈宝儿还没见过承欢呢。
萧惋让乳娘抱着孩子过来,沈宝儿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逗她,“我今日是来此行的,明日我便要启程回北地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面。”
沈家世世代代驻守北地,没有皇命不得离开,此次沈家军协助温顾,本就是没有皇上的命令私自行动,皇上念在战事胜利的份儿上没有怪罪,但这并不代表沈家就没了镇守北地的职责。
这次一回去,沈宝儿便不能再轻易离开北地,以后再见面的可能微乎其微。
萧惋笑说“我们可以写信啊,说不准,以后我有机会去北地看你。”
沈宝儿知道萧惋此言安慰成分居多,笑了笑说“我可记住你的话了。”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沈宝儿告辞。
两日后,温顾带着人骑马先行,防洪一事不能耽搁,而萧惋则是带着女儿乘车,罗师傅驾了辆马车在最前方,车上是问雪、箩萤还有乳娘,萧惋抱着女儿,和画扇、半香一辆车,再后面用三辆马车装行李,前前后后跟了十几名护卫。
早上出发之前,温顾看着下人们往车上搬行李,笑了一声说“这个阵仗,很难不被山匪盯上。”
萧惋瞥了他一眼说“温将军,南方匪患不是已经被你剿尽了吗”
当初,就是因为温顾剿匪有功,皇上才给二人赐的婚。
“匪患哪里能除尽,一波平了一波再起而已。”话虽然这么说,不过温顾并未太过担心,毕竟府上护卫身手还是不错的,而且他打算把清风留下。
“清风是你的左右手,留下清风,你怎么办”
此次南下,王陵留下京城打理铺子,清风再跟着她一起,那温顾身边连个得力的人都没有。
温顾啧了一声,笑说“没了他我还办不成事了”
既然温顾坚持,萧惋也不再说什么,待到温顾骑马走后,萧惋抱着女儿上了马车。
这不是承欢第一次坐马车,但却是第一次坐这么久的马车。
一上午都坐在这个“小房子”里,承欢伸手去指马车窗子,“开开”
这是继喊“爹爹”之后,又一次清晰的发音。
半香将马车帘子掀起,笑着说“小姐话说得早,将来一定很聪明。”
此时已经出了京城,透过窗子,能看见两侧的树木和花草。
承欢努力从萧惋怀里抬头,大眼睛看着不断向后倒退的景色,时不时喊一声,也不知在喊什么。
到了下午,承欢便对外面的景象不感兴趣了,萧惋哄她睡了一觉,等她一觉睡醒,发现还在这个马车里面,小眉头一皱,哼唧两声便开始哭,哭声一声比一声大。
“承欢乖,我们马上到了凤城,就可以下车了。”萧惋轻哄着,又拿出玩具,总算是把女儿哄好了。
傍晚到了凤城,住进客栈,承欢见住的地方和家里不一样,又开始哭。
“以前还不知道,你这么磨人。”萧惋无奈,抱着女儿带她东瞧西瞧,画扇和半香在后面跟着,一人手里拿着拨浪鼓,一人手里拿着小老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