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说话大着舌头, 但是“周将军”这三个字,还是被萧惋听得真真切切。
没去注意罗师傅打翻碗一事,萧惋低声对两个护卫说了句话, 两个护卫微一点头,起身跟在了这两个醉鬼后头。
那两人拿着酒, 边喝边往前走,连前头的路都看不清楚, 更是不知自己被人盯上,等他们走到了一个偏僻的巷子口,两个护卫加快步伐, 一人打晕一个, 将人扛起塞到马车上。
回山庄的路上,萧惋更是体会出山庄的好处来, 就算有人发现这两人失踪了, 短时间内也不会查到山庄去。
马车上, 晕过去的两人一身酒气,车内的味道十分难闻,到了山庄, 萧惋让护卫把两人送到后院柴房。
“夫人, 要不要把他们绑起来”
“不用,等他们醒了, 我问他们几句话, 问清楚了就放他们走。”萧惋摇摇头。
她并不想伤害这两个人, 只是靖国几十年来, 唯一的一个周将军,便是她父亲,这两人定是和她父亲有什么渊源, 而且他们说到“真相”二字,这是什么意思
其实自从睿王一事,睿王曾以她父亲战死的真相,迷惑温顾南下,她便一直怀疑当年她父亲的死,到底有没有隐情
不过最后睿王兵败,直到被赐死,都没再说过与她父亲有关的事,她也只能当那是睿王的一个计策。
可是现在,她竟然听见有人要还父亲一个“真相”,即使这二人醉得神志不清,那她也要问个明白。
一个时辰过去,有下人通禀,说柴房那两人醒了。
萧惋带上帷帽,去了柴房。
柴房里,两人的酒也醒了,互相看了眼,知道自己这是被人绑了,有些担心。
“大哥,怎么办,是不是我们的事情败露了”
“慌什么,先看看对方什么来头再说。“
当萧惋出现在二人眼前时,他们都愣了愣,没想到把他们抓过来的,是一个年轻女子。
“二位,请你们过来,不为别的,只是我有几个问题想问二位,二位帮我解惑,我自然会放你们离开。”萧惋还带了两碗醒酒汤来,让护卫放到二人面前。
两人看了看地上的醒酒汤,并不敢喝。
这人光天化日之下,把他们二人抓了来,定不会是小人物,可是他们二人根本不认识这位姑娘。
“这位姑娘,我们与姑娘素不相识,更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姑娘的疑惑,也许我们并不知该如何解。”其中那个年长一些的,还算冷静。
萧惋说“既然我请了你们来,你们便一定能解,比如,你们和周将军什么关系”
二人听了,年轻的那个有些冒汗,身侧的手都在抖。
“我们不知道姑娘说的是谁,什么周将军我们两人只是普通的农民,种了一辈子地,怎么会认识什么将军呢”
“你们叫什么名字”萧惋看着那人问。
“小人名叫段鸿,这是我兄弟,叫李河,姑娘是不是认错人了,我真的不认识什么周将军”段鸿咬死不认。
萧惋也不着急,叫人搬了把椅子过来,坐在两人面前,颇有一种“你不说就一直耗着”的架势。
段鸿看了看身边一直发抖的李河,“姑娘,我这弟弟胆儿小,您发发慈悲,让您的人把刀收了吧。”
身后的护卫手里的刀看着怪吓人的,萧惋点点头,让他们把刀收了,“刚刚酒喝多了,在大街上堂而皇之地说什么,要还给周将军一个真相,如今酒醒,却说不认识周将军,看来你们是喝醉了才肯说实话呀,倒也好办,我命人去买点好酒,咱们边喝边聊”
“大哥,我就说吧,大中午的喝酒,肯定耽误事儿。”李河扯着段鸿的袖子低声说。
“你别捣乱”段鸿甩开李河的手,接着说“姑娘,我对天发誓,真的没撒谎,您刚刚是不是听错了,我这人一喝醉,舌头就不听使唤,我家隔壁就是姓周的,我说的可能是往周家去。”
萧惋可以确定自己并没有听错,且段鸿虽然一直否认,但是另一个李河眼神躲闪,一看便知心虚,可见他们根本没说实话。
“两位壮士,我的耳力尚可,听见什么我自己知道。”萧惋见段鸿怎么都不肯说,便想从另一个人身上入手。
转身对护卫说“把他们两人分开关着。”
护卫应声,接着就把李河拖出柴房。
段鸿拦着,大声说“姑娘还讲不讲王法了我们要报官”
萧惋嗤笑一声,“想报官,也得先出去再说。”
李河的声音渐渐远了,萧惋看着段鸿,“还不说么,你要是不说,我就去问问你那个兄弟,我看他倒是比你好说话。”
“姑娘,我不知道你要我说什么,若还是什么周将军,我已经说过了,是姑娘听错了。”段鸿往稻草上一坐,也不看萧惋,说完便再也不开口。
“不说,那就在这儿呆着吧。”萧惋冷声说,起身走到门口,吩咐看守的人,“不许给他送饭,他什么时候肯说了,就什么时候吃饭。”
从柴房出来,萧惋并未去李河那边问话,一来她在段鸿这边什么都没问出来,心中不甚耐烦,二来,这两人之间,明显段鸿才是拿主意的,去问李河,估计也问不出什么来。
“派个人去问李河,他们和周将军是什么关系,他要是不说,就和段鸿一样,不许吃饭。”
另一边,温顾收到了山庄的消息,得知今日萧惋出门,抓了两个男人回去。
“怎么回事”
来送消息的,是山庄管家派的人,“好像是那两人在街上说了什么,夫人听见觉得不对,就把人带回山庄审问。”
私自抓人回去,这不是萧惋的作风,能让萧惋这么做的,应该不是小事。
“那两个是什么人”
“看着就是普通人,刚到山庄的时候浑身酒气,喝得烂醉,还是护卫抬进去的。”
“那夫人是怎么处置的”
“夫人让人把他们关到柴房,管家见事情不对,命小的来禀告将军,之后的事,小的就不知道了。”
“我知道了,你回去吧,和管家说,万事都听夫人的。”
“将军,若是夫人想”说着,小厮用手抹了下脖子。
温顾笑了一声,“就算夫人要那两人的命,你们也得把刀磨好,替夫人处理干净。”
小厮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萧惋把两人分开关着,一连三日都没给人吃饭。
“这两人嘴还挺硬的,那个段鸿就算了,没想到看着胆小怕事的李河,吓得尿裤子了也不说半个字。”萧惋本意就是想逼着两个人开口,并不是真的要饿死人,今日早上,她心一软,让人给那两人送了水过去。
“夫人,要不直接打几板子,就不信他们不开口。”问雪整理着洗好的衣裳说。
画扇不赞成地摇摇头,“动了私刑,要是他们出去之后,真去报官了,岂不是有损夫人的名誉。”
萧惋叹口气,“不管他们是什么人,但听三日前他们酒后说的话,应该是有什么事情要做,且等着吧,他们耗的时间越久越着急。”
画扇说“夫人,要不要派人和将军说一声”
“固堤事情重要,我不想让他分心。”自己父亲的事,该由她自己处理。
温顾赶工三日,终于得空回山庄。
回到山庄的时候已经深夜,他没让人打扰萧惋,自己去了柴房看看被萧惋抓回来的人。
那两人他已经派清风查清楚底细,段鸿,十八年前是周将军部下的前锋,李河,是周将军大军负责掌勺的师傅。
当年他年纪小,在军中只是个打杂的,这两个人的名字并未听说过。
温顾走到柴房,看见个黑影从柴房出来。
清风见了,下意识就要上前抓人,温顾抬手拦住,“等等。”
仔细一看,出来的人是罗师傅。
罗师傅手上还拿着什么东西,从柴房出来后,又往厨房的方向去了。
“跟上,看看他去做什么。”温顾交代清风,自己去了柴房。
走到门口,温顾靠近门听里面的动静。
门内的传来轻微的响动,细听之下,是碗碟的碰撞声。
刚刚罗师傅手里拿着的东西,看着像是个食盒,走的方向又是食堂,难不成,每晚罗师傅都偷偷给这两人送饭
温顾走到窗边,将窗轻轻开个小缝,里面的人饿了一天,正埋头吃东西,虽然不至于狼吞虎咽,但也吃得专注,没留意门口来了人。
单看房内人身形,温顾没什么印象,柴房里没有灯,他也看不清此人面貌,只等明日白天再来。
清风跟着罗师傅一路,见罗师傅进了厨房,又拿着食盒出来了。
跟着跟着,清风意识到,原来罗师傅是去给关着的另一个人送饭。
夫人不是说不许这两人吃东西吗罗师傅一向听从夫人的话,怎么半夜还偷偷给这二人送吃的
弄清楚了罗师傅的用意,清风回到温顾身边,把所看到的如实禀报。
温顾挑眉,他料定的果然没错。
“今夜的事,就当没看见,你回去休息吧。”温顾说完,自己也回到卧房内。
萧惋睡得正熟,女儿就睡在她身边。
温顾见床上没有自己的位置,皱了皱眉,没办法,他只能把女儿送到厢房了。
轻轻将承欢抱起,温顾刚一迈步,怀里的小人就有要醒的趋势,他立刻停步,原地不动,直到肩膀上传来女儿睡熟的呼吸声才松了口气。
从这里走到厢房,距离不远,但是此时,温顾却觉得道阻且长。
想了想,温顾还是把女儿放回到床上,自己去厢房把女儿睡觉用的摇篮搬了过来,再把女儿放到摇篮里,接着舒舒服服地躺到床上,将萧惋抱个满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