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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 20 章
    一回生二回熟。姜糖已经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了, 中毒这种事情,毒着毒着就习惯了。



    姜糖再次从眩晕中苏醒过来时,他没有着急睁开眼睛。



    大概是因为这一次他并没有直接吃下毒血的缘故, 他并没有上回那么难受。虽然依然觉得周围的世界在旋转着, 有些恶心想吐, 但精神却好了很多。



    他听见身边有动静, 好像是什么人在哭,哭的并不大声,声音闷闷的, 抽抽噎噎的, 很有种半夜躲在被子里哭的那种可怜感。



    昏睡中的白团子动了动耳朵。他努力辨认了一下这个略显粗狂的哭声,将目标锁定在了相行身上。



    对于从未亲眼见过相行哭丧的姜糖来说, 对于这个认知他有一点点怀疑。首先他觉得大块头不太像会哭这么可怜的人, 其次, 大块头为什么哭他又没死,哭得凄凄惨惨的整的和灵堂上香似的。



    等等。



    姜糖猛然想起自己昏迷前傅灵均明显不对劲的状态, 吓得整只兽都清醒了。



    该不是大魔头出事了吧他当初会昏过去是因为傅灵均的血,那傅灵均得流多少血, 才能让那片雷火蒸腾出剧毒来他不是伤势极难愈合吗这一波不会直接把人带走了吧



    鉴于他穿书穿了个寂寞,开局剧情就严重跑偏,姜糖真情实感的担心起来。脑袋里还浆糊一片晕晕乎乎呢, 就强撑着睁开眼睛迎接一阵白一阵灰一阵黑的中毒后遗症套餐。



    眩晕了好一会,姜糖才看清周围。



    这里是哪里



    他昏迷的时候还在泽阳府,傅灵均的怀里。现在他不在泽阳府,也不在天悲谷,躺在一丛软乎乎的青草地上,抬眼是幽蓝的天空和棉花糖一样的云, 低头有几朵漂亮的野花。仔细一听,水声潺潺,风吹林动,鸟叫虫鸣,配合着大块头的哭声一唱一和,十分热闹。



    但傅灵均不见了。



    按理说相行不应该离开傅灵均的啊,这是怎么了



    守在一旁默默淌着眼泪的大山听到了一旁细微的声响,抽抽搭搭看过来。见姜糖醒了瞬间情绪失控,憋住的哭声变成了嚎啕大哭,其声震天响,姜糖原本就头晕眼花,还硬生生被大块头哭得耳鸣了片刻。



    “噫呜呜。”别哭了他脑壳好疼



    虚软的小团子挣扎着用大耳朵盖住哭声,但毫无用处,又努力将自己蜷成了一团,试图抵挡相行的魔音攻击。



    相行真的太委屈太害怕了。抱着小白和主人回天悲谷的时候,主人直接将他和小白挡在谷外,自己一个人进去了。主人的伤势那么严重,他能感受到主人的生命力一点一点消耗,可主人又不让他相陪,只能坐在天悲谷外守着昏迷的小白。



    “小白,主人,死了。主人,死了”相行一边哭一边说,眼泪从他黑色的面具里不断滴落下来,颇有一种如果取下面具,那面具里能有一碗眼泪的架势。



    什么



    姜糖猛地坐起来,下一刻又因为毒性未消啪叽一下软倒了回去。



    傅灵均死了什么情况他好不容易给自己找了个饲主,结果饲主死了



    心有些酸酸的,闷闷的。



    姜糖不知道这一瞬间他是什么感觉,在听到这句话的震惊诧异过后,可能是对未来的不确定和畏惧,可能是不想走出一个习惯了的防空洞开启新生活,又或者是转瞬即逝的心痛,他整只兽觉得特别难受,难受到浑身都颤抖。



    大美人死了大美人怎么可能会死呢



    原著两千多章傅灵均都还活着呢,怎么到了他这儿,血洗完泽阳府就挂了



    他不应该祸害遗千年万年,然后做自己一辈子的饲主吗



    他、给他找红果吃,天天抱着他,下雨也不让他淋着,他他甚至去报仇的时候都还惦记着要找回自己的命骨,他们之间的关系刚刚变好,他怎么可能死了呢他怎么可以死呢



    姜糖挣扎着爬起来,歪歪扭扭走向相行,爪子软乎乎的扒拉大块头的裤子,示意他伸出手,让他去手心里躺一躺。



    相行哭崩了,抓起白软软的毛团子在手心蹭了蹭脸,一大片湿漉漉全糊在了姜糖身上。



    姜糖“”算了算了,正事要紧,他忍。



    他现在太着急了,急切的想要去找到傅灵均。要说他死了,姜糖不信,除非自己亲眼所见才行



    作为吸小动物协会会长,寡言少语的相行和不会说话的姜糖,在愉快的相处中已经形成了一种与生俱来的默契。姜糖哼哼唧唧的比划着,相行脑容量并不大的脑袋却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



    “主人,不让,进去”相行边哭边抹眼泪,哭成一片汪洋大海。



    嗯不让进去,不让去哪里



    姜糖坐在大块头手心,视野宽阔了很多。周围万木葱茏,景色宜人,遥遥能瞧见一颗高大的果树,红彤彤的果子从绿叶中挣扎出来,张扬着它们的甜美。



    嘶,怎么觉着有些眼熟呢。



    这里是天悲谷外的广陵府么他和傅灵均第一次相遇的地方,是不是就在这里只要朝着那颗果树一直走,他就能回到天悲谷内对不对



    “噫呜呜。”说干就干,姜糖指着那颗果树的方向给相行看,意思自己想要去那边。



    相行一瞧那方位,登时摇了摇头“主人,不让,进去。”重复着方才说过的那句话。



    傅灵均不让进去你就不会不进去,你是傻子吗



    姜糖好想吐槽一句,但鉴于现在自己头晕眼花赶不了路,只好放下身段在大块头手里撒娇打滚。



    “嘤嘤嘤。”不管不管他就是要去蹭过来蹭过去,还用软乎乎的小奶牙咬大块头粗糙的手指,又舔又打滚,不断的哼唧。



    相行最受不了软乎乎的团子在他手心里嘤嘤叫,脆生生的小奶音像是要哭了一样。



    一大一小两只面对面哭,比谁能哭的更加持久。



    最后还是大块头败下阵来,他纠结了一会,止住了哭。



    “主人,不让,相行,进去。小白,可以。”



    就像是上次主人说不能带中毒的小白到处乱玩,他还偷偷带小白出去玩那次,相行这一次也违背了主人的命令。高大的小山擦干眼泪从地上爬起来,稳稳拖住手心的毛团子,快步朝着那颗大树走去。



    姜糖大喜。就是这样命令就是用来违背的,冲冲冲



    一大一小两只行走在绿草如茵的旷野之上。见惯了天悲谷内的黑暗与衰败,姜糖竟然对周围的一切失去了归属感。风从花海中吹来,带着清淡的甜香拂在他的面上。阳光是金色的、温暖的,晒在他身上柔柔的。



    目光所至,周围的一切都鲜活而美好,可他却不觉得欢喜。



    他不明白自己所谓的归属感是那片熟悉的封禁之地,还是里面熟悉的人。



    或许都有吧,他想。



    坐在相行手中的姜糖急切的等着靠近天悲谷的那一刻,但相行最终还是遵守了主人最后的指令,自己留在了天悲谷外。他不能进去,便将姜糖放在了封印之外的草地上。



    “小白,可以,进去。”宽大的手掌轻轻推了推毛团子蓬松的大尾巴,“小白,进去,看看,主人。”



    姜糖扭头蹭了蹭大块头,然后摇摇晃晃往里走。



    就在某个瞬间,周围的空气倏地变沉重,他撕开了一道小小的口子,钻进了另一个世界。



    没有太阳,没有星星,漆黑一片的封禁之地。



    明明他曾经那么畏惧着这样的黑暗,现在他踏进黑暗的时候,竟觉得焦躁的心没那么慌了。



    姜糖头有些晕,四肢也软乎乎的,走一段便要歇一会。



    草木腐朽,死寂一片。姜糖慢吞吞的翻过了半座山,看见了嶙峋山石中残破的宫殿。他记得这条路,傅灵均带他走过一次,大块头之前几乎天天也抱着他经过这里。



    从此处往下走,穿越这片死城,便是那片满是萤火的旷野。



    姜糖走走停停,原先大块头带着他没多久便能走完的路程,这次他走的精疲力尽。等他回到那片萤火中时,曾经和他吵过架的萤火虫们发现了他,像是散落在银河的星子瞬间汇聚在一起,绿莹莹的星子们纷纷叽叽喳喳围了上来。



    “你怎么还来这里啊快走快走”



    “咦你身体好些了。”



    “你关心它做什么它和恶鬼是一伙的”



    “恶鬼呢谁看到恶鬼了”



    “讨厌,讨厌恶鬼,恶鬼不要过来”



    “恶鬼不回来啦。”



    “恶鬼要死啦,我看到他了。”



    “什么什么恶鬼要死了”



    “”



    上回姜糖擅自用傅灵均当信号屏蔽器终止了和它们的吵架,这次没了傅灵均,萤火虫们便能靠近姜糖。终于连上网的萤火虫们一窝蜂涌了过来,一只说一句,同一时刻便是成百上千句。



    姜糖费劲的听取着萤火虫们的话语,然后从中获得了一条很重要的信息。



    恶鬼要死了,有萤火虫看到了。



    它们口中的恶鬼便是相行和傅灵均,相行还在天悲谷外,所以傅灵均果然在天悲谷内,而且状态不太好



    “噫呜呜。”姜糖谢过七嘴八舌的萤火虫们,加快速度朝着生活了大半月的地方跑去。



    山谷的另一边,一柄黑色巨剑横在半空。



    剑上坐着满身鲜血的傅灵均。



    他很不好,江长远的咒术催动他的灵气从内部开始冲撞五脏六腑,隐在衣襟下迸裂开的皮肤不断溢出鲜血,一身黑衣被鲜血泡的透透的,混着汗水滴滴答答顺着巨剑落在下面腐朽的老树根上。



    暴动的灵气不断的摧毁着他的躯体,同样抗拒着所有身边的一切。他不能触碰,也不能靠近活着的生灵。经过花草,花草会被它体表暴躁的灵气摧毁,经过飞鸟,飞鸟也会抗拒他的暴动而远远飞走。



    受损的神魂正在慢慢溃散,他能感受到那些曾经的过往渐渐模糊,不是遗忘了,而是被一片一片剥离了。可能等到神魂完全被剥离殆尽,这里就会成为他的墓地。



    可是这个沉闷的、腐朽的、封闭的墓地中依然有东西闯了进来。



    窸窸窣窣的微小的脚步声慢慢的靠近这里。



    哒哒哒哒,步子很小,来的很慢。随着脚步声的靠近,一抹淡淡的香甜也慢慢的飘了过来。



    巨剑上,傅灵均睁开了眼睛。



    这是他熟悉的味道。



    它的味道。



    白白的小团子走起来晃晃悠悠的,一看便知道毒性还未被化解,比平日里更软了,跑几步就要趴下去歇一会儿。原本纯白的灵魂里渐渐多出了属于忧愁的浅蓝色,一点一点将纯白色占据。



    傅灵均第一次在毛团子身上看到这样的色彩。



    它向来是最热烈的、绚烂的、如同烟火一般的赤诚,而现在的它却揣着淡淡的心事,倔强的朝他跑来。



    傅灵均喉结轻滚,片片剥离的神魂震颤着,想要挽留住一些即将离去的美好。



    姜糖终于找到了傅灵均,但是他坐在高高的巨剑之上,从下面根本看不清他的模样。



    “噫呜呜。”他好累,啪叽一下坐在地上朝着上面小声叫嚷着。傅灵均现在到底怎么样了,好歹让他看上一眼啊。



    傅灵均已经疼到了麻木。可听见小兽哼哼唧唧的声音,又生出些许心软来。



    他蒸干衣袍上的血迹,从巨剑上一跃而下。踏在地面上的靴子印出了一个血脚印,下一刻便被雷火焚烧成焦土。



    “噫噫呜呜。”姜糖见傅灵均下来了,腰不酸腿不疼,连头也不晕了,连忙爬起来想要凑过去看看大美人现在的状态。谁料他还没靠近,傅灵均便挥着袖子将它拍开了。



    力度不大,但虚软的姜糖还是被抽倒在了地上。



    干嘛啊又欺负他现在是玩闹的时候吗他就是想看看饲主的身体状况啊



    姜糖咬着牙又一次爬了起来,结果和上次一样,他依旧还未靠近就被那个宽大的袖子给抽飞了。



    “嘤嘤嘤”狗勾生气了



    傅灵均微微垂下头来,披在肩上的长发顺着肩滑下来,遮住了他的脸。



    “傻狗,出去。”他冷冷说。



    傻什么傻谁见过像他这么聪明这么机智这么贴心这么护住的宠物



    姜糖心里委屈极了。他中了毒浑身都难受,肚子又饿,翻山越岭回来看饲主的身体状况结果还被下了逐客令。方才积攒起来的力量全被这两下给抽没了,此刻又气又累又委屈又难过,整个兽都不好了。



    哼,谁稀罕来看他啊要不是大块头说主人要死了,姜糖才不会来看他呢



    姜糖一边生气一边偷看傅灵均。虽然没有靠近,但看着似乎状态还行,身上也没有流血了,是不是说明他正在慢慢恢复当中



    那以后是不是还能养他一辈子啊



    姜糖上学的时候不喜欢换座位,租房子的时候不喜欢搬家,上班的时候不爱换公司,他就是这样一个懒得挪窝的人,跟着傅灵均这段时间他过得还蛮开心的,不是很想换饲主。



    “噫呜呜。”他能留下来吗



    大美人没有反应,也没有看他。



    “噫噫呜呜。”那就说好了,还给他养老送终哦。



    大美人稍稍抬起了头,苍白的俊容宛如用霜雪刻出来的冰雕,又冷又美。



    “咕噜噜”



    昏睡了很久又翻山越岭的肚子开始抗议。



    姜糖吞了吞口水。



    来都来了,反正都回到家里了,吃顿饭再走不过分吧。他怯生生地盯着傅灵均,四只小短腿慢慢朝着自己的小窝方向挪。那里还堆着他屯着的红果存粮,虽然说着吃腻了,但饥饿的时候第一个想到的还是它。



    然而他还没靠近红果,便被一股轻柔的气流托了起来,然后朝远处一扔。



    “我说了,不要留在这里。”迸裂的伤口再一次将黑袍打湿,顺着苍白的手指流下。



    傅灵均负手在身后,用灵气将那只一而再再而三靠近的团子托住,朝着天悲谷外走去。



    他的步子很快,朝前走了一步,身形便出现在很远之外的地方,缩地成尺,周围的一切都在飞速的变幻着。



    姜糖来时耗费了很长很长的时间,可是被扔出天悲谷,几乎也就是一眨眼的功夫。



    他被丢出去之前,听见傅灵均低沉的声音。



    “我不需要你了。”



    姜糖瞬间愣住了。



    毒性未消的难受忽然被一种更加深刻的感受替代。他的心脏好像裂开了一条缝,从那条缝隙中有无数双手钻了出来,撕扯着、蹂躏着那一道缝隙。



    守在天悲谷外的相行见毛团子被扔了出来,连忙上前将它捞了起来。“小白,怎么,出来。主人,现在,好吗”



    有风吹了过来,带着明媚的阳光和花香。可姜糖却提不起精神。



    “嘤。”他不好,很不好。



    姜糖没办法安慰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他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但他知道自己失宠了。



    完犊子,他想到一个很现实的问题。他是瑞兽,被这本书里所有修士觊觎,虽然好像丢了命骨失去了最大的功效,但林林总总加起来的好处依然不少。所以他离开傅灵均的话,能不能找到饲主先不提,他怕一出去就要被各方势力围追堵截啊



    难过的小兽灵魂翻滚出了忧郁的蓝色。那蓝色渐渐变深,从悠悠的湖水,变成了欲雨的天空,蓝中带着绝望的灰。



    “噫呜呜噫。”姜糖真的想哭了,窝在相行的手里蜷成一朵悲伤的蘑菇。



    相行手忙脚乱的安抚着手里的小白,可到底语言不通,他只知道小白现在很难过,却不知道它到底因为什么难过。他顺理成章的联想到了主人死了小白才这么难过,于是一大一小两只又开始对着哭。



    “呜呜,呜呜。”



    “嘤嘤嘤嘤嘤。”



    你来我往,此起彼伏。



    傅灵均距离两只哭泣的一大一小,只隔着一层薄薄的封印。他看得见蜷缩成一团的小兽,小兽却看不见他。



    这是他第一次看见小兽那么难过,这也是他第一次在它的灵魂里看到阴沉的、忧郁的蓝色。



    神魂片片剥离,黑袍干了又湿,迸裂的伤口不断渗出鲜血。滴答,滴答,浇灌着这片荒芜的墓地。



    傅灵均没有再看外面的一切转身离开,每一步,地上都留下了一个清晰的血脚印。



    走过那颗透着微光的大树时,干涸地面上,突如其来的一抹绿意闯入了他的视线。



    那是一截短短的、稚嫩的绿芽。它刚刚破土而出,十分脆弱。微光落在下来,支撑着它向上伸展。



    这是数千年衰败的封禁之地里生出的第一株小苗。是毛团子种下的,日日来看的小苗。



    “竟然,发芽了。”他伸出手,还未触碰到嫩芽,血先滴了下去。



    傅灵均收回了手,走向死寂的黑暗。



    姜糖一个人生了好久的闷气。



    什么叫做不需要他了这人有没有一点饲养宠物的基本道德啊养宠物之前一定要做好万全的准备,绝对绝对不可以半途弃养的哪有像这魔头一样,无聊了养他撸一把逗一下,不想养了就扔的远远的,连家都不让回最主要的是,竟然连饭都不给吃



    这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



    “噫呜呜噫。”姜糖在相行面前不停的诉苦,哭到最后,突然想通了。



    傅灵均虽然不要他,但没说相行不能养他啊而且,他还可以死皮赖脸的留在广陵府蹭吃蹭喝蹭保护吧,总不至于有人要来他的地盘上抓他,傅灵均还不出面



    姜糖终于将自己哄的明明白白,然后有了食欲,想吃红果。



    相行也知道小白饿了,暂时收起悲伤的小心思,抹了抹眼泪。



    主人说他不能进天悲谷,相行权衡了很久,他决定只进去一点点,然后给小白弄一些红果下来,等小白吃饱了再出来。



    于是封禁之地又鬼鬼祟祟钻进来两只偷东西的贼。



    相行抱着姜糖走向红果树。



    昏暗的地面上,一个一个未干的血脚印慢慢通向远方。



    姜糖心中咯噔一下。



    他忽然想到了傅灵均赶他走时那张苍白的好似要破碎的脸。



    灵活的白团子当即顺着相行的胳膊往下爬,咕噜噜滚在地上也只是晃了晃脑袋,顺着血脚印发了疯一样往前跑。



    “小白,小白”相行往前追了两步,却还是顾着傅灵均的吩咐不敢再靠近,只能眼睁睁看着白团子冲进了黑暗之中。



    姜糖跑的很快。



    心脏好似要从胸腔内跳出来,风呼呼灌入他的耳中。那一串血脚印还没有干,一看便是新鲜留下的,一个又一个,通向很远的地方。



    是傅灵均的血



    一只巴掌大的小兽在荒芜的山路上狂奔,可是那些血脚印不知通向何方,姜糖一直跑出去半座山都没有看见尽头。



    倏地,旁边碎石里有窸窸窣窣的声响。姜糖累极,刚刚停下脚步喘息了几口,一长条黑影倏地隐在了暗处。



    这个世界从来没有什么活物。



    姜糖猛地向后看去。四周黑压压一片,什么都没有。



    奇怪,那是什么东西



    他有些不放心地盯住发出声响的地方许久,四下死寂一片。心跳如雷,姜糖以为是自己听错了,迟疑着回了头,谁料下一刻不知什么东西便缠绕在他的后脚上,而后用力一拽,他整只兽就飞了起来



    “噫噫呜呜”



    缠住他的东西微微散发着淡紫色的光泽,像是长蛇,却又像藤条,细细长长,还像是活物一般裹了上来。



    啊啊啊这是什么怪物



    姜糖又惊又怕,被那东西拽飞了好远。好在除了困住他,怪物并没有要伤害他的意思,直到飞出了很远,缓缓停在了萤火荒原之上。



    四散的萤火虫仿佛漫天的星子,在他们闯入的那一瞬间如水一般溢开了。



    空旷的荒原上矗立着一个巨大的,黑色的茧。椭圆形的巨茧外跳跃着淡紫色的雷弧,将这片沉寂之地的黑暗驱散了一小片。



    姜糖就落在了那个巨茧面前。



    透过那层淡紫色的雷弧,巨茧之内有什么东西在里面挣扎着,好似是一只被困在茧里想要飞出来的蛾子,可巨茧太厚太沉,里面的东西出不来。



    是傅灵均。



    血液在燃烧,意识在抽离。傅灵均本能的想要靠近那抹清淡的、能抚慰他神魂的香甜,雷火便顺着一路寻了过去,不由分说将那只白团子带了过来。



    他现在已经失去了意识,不知道周围发生的一切,也不明白自己到底在做什么,只是顺从着本能,肆虐着生命尽头的美好。



    姜糖不清楚现在是什么情况,可是那颗巨茧里生出了一根极细小的丝线,轻轻地靠过来系在了他的前爪上。丝线轻轻地拽着他,指引着他向前走。



    这是傅灵均的雷火,姜糖认得。他乖乖跟着往前走,而后试探着伸出爪子触碰那个黑色的巨茧。



    刹那间,姜糖的魂魄被一股温柔的吸力给包围了。他感觉到一种很奇异的、梦幻的力量正在将他从躯壳里剥离,而后陷入了巨茧,和另一个人紧紧相拥。



    霸道的、不容他拒绝的、并不好受的拥抱。



    灵魂触碰的那一瞬间,那些尖锐的、躁动的、锋利的、愤恨的、像是利刃一般的情绪印刻上了他。



    如果说曾经在深渊之下看到的画面时姜糖是过客,那么此刻,他变成了画面的主人。



    那些情绪像是流水慢慢将他包围,更像是细沙不断落下将他埋葬。



    姜糖在窒息中挣扎,渐渐的,他心底又生出些怜惜来。这些恐怖的情绪于他而言终究是一种体验,而时时刻刻被折磨着的傅灵均,才是怎么逃也逃不开这样的噩梦吧。



    他这样想着,拥抱他的那些刺痛慢慢化为了迟钝的愉悦。



    很难去形容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也许是一个恬静的午后,趴在课桌前有人用温润的木梳轻轻地梳着头皮;半睡半醒时,柔软的棉签轻轻的采耳;又或者更强烈,年少第一次出现悸动时,抚慰后的头皮发麻



    这是一种足以称之为神魂颠倒的感受。



    一个是历经二十多年顺遂的生活平稳的、安详的、藏着日常点点滴滴的甜蜜的灵魂,另一个是数千年挣扎的、痛苦的、处处都是尖刺和爪牙的灵魂。



    他们互相拥抱,分享着彼此的情绪,像是鱼游进了水里,彼此交融着,密不可分。



    傅灵均尖锐的魂魄被覆上了一层柔软的触手,轻轻的、小心翼翼的触碰着他。被剥离的一片又一片神魂被那份柔软寻了回来,慢慢拼凑起他即将消散的意识。



    那个拼凑着他的少年漂亮而陌生,生着一双妖异的浅色眸子,鸦羽般的长发将他全身覆盖,透不出半分春色。



    傅灵均恍惚间伸出手,等他反应过来时,那抹柔软已经被他紧紧揽入了怀中。



    被揽入傅灵均怀中的姜糖更是吃惊



    他从未想过自己的灵魂状态是什么模样,却从傅灵均的眸中见到了自己。



    姜糖还没来得及看清自己的长相,一双滚烫的大手便捧住了他的脸,逼迫着他仰起头。而后,一个略显粗鲁的吻落了下来。



    一开始是试探的,生涩的,懵懂的,而后变成了不由分说的硬闯。对方侵占了他的领地,掠夺走他的空气。



    姜糖整个魂魄都开始变得颤抖起来。



    他昏昏沉沉的,什么东西都想不起来,只能任由对方箍住自己。而后火焰开始燃烧,从那只手的位置,渐渐蔓延开来。



    穿过旷野的风变得那样轻,整个世界变得格外安静。



    胆怯的生灵慢慢靠近了褪去锋芒的恶鬼。



    在漫天萤火中,他们灵魂相拥,彼此相融。



    作者有话要说  不、不行了来自凌晨两点的爆肝更新,我知道不满一万,但阿渊已经尽力了or2



    结尾是灵修了的意思,怕被suo,有点施展不开。



    我准备v这几天抽200个红包,或者200个红包全部抽1个天选之子抽评论,这几天的章节都行。我先睡了555明天起来研究抽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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