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参加完鲤伴和山吹乙女的婚礼后, 我和小花就留在了江户城。当然我们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回到怨狱山,然后过个十几二十年再下山,以防被当成妖怪。天知道, 江户时期,妖怪的传说有多兴盛。
后来, 我在江户城的一家乐器铺子做学徒, 也学了不少手艺。乐器铺的老板无儿无女, 由于在黑船事件日本被迫签下了一系列不平等条约, 硬生生地就被气死了。之后我就盘下了这家店,继续买卖乐器。
女红我是不想做了, 这玩意对眼睛不好。以前是没办法, 但现在有的是办法。虽然乐器铺子生意惨淡,但日常开销倒也没什么大问题。要是没钱了,就去奴良组蹭饭。
就在这样的情况下, 我认识了朝利雨月。
认识朝利雨月是在一个下雨的午后。夏日的雨, 带着微醺的醉感。一个年轻男人站在店铺外躲雨,手中还抱着一个长盒, 宽大的狩衣袖子牢牢地遮住长盒, 生怕雨水将它淋湿。他在门外犹豫了许久,最后弯腰走进店里。
“午安,叨扰了。真是好大的雨啊。”
年轻的男人抬起头来, 嗓音温润。
“是啊, 这几天雨水总是那么丰沛。不过过不了多少时间,这雨就停了。”我放下抹布,走过去招呼客人。
“客人是想买琴吗”
“啊,抱歉”男人不好意思地笑笑,然后将手中的长盒放在柜台上, 打开了锁扣。
“不知道店家愿不愿意买下这支笛子”
“要卖笛子吗”我好奇地取过笛子,打量了下,“保养得很好啊,这么卖了挺可惜的。”
男人叹了口气,露出了无奈的表情,“实在是无奈之举。”话外之意,背后显然有很长的一段故事。
我本就闲来无事,于是就邀请他在店里小坐。前些日子阿玉来看我,送了我一些新茶叶。我对茶实在外行,以前在五条家,茶道也就学了皮毛就不想学了。
不过自从和小花一起生活后,我就变得很喜欢喝茶了。每天起来第一件事,就是烧水,沏茶。茶叶么,自然也是人家送的。我么,也不讲究,有什么茶就喝什么茶。不过喝久了,也就喝出了道行。太次的茶叶也就下不了嘴了,只能用来煮茶叶蛋了。于是我的琴铺也兼职卖茶叶蛋。
阿玉如今每几年便回到日本,知道我喜欢喝茶后,来时总是带几罐昆仑产的好茶。奴良滑瓢也会给我带茶叶,那茶叶自然也是从花开院家顺来的。他总是将这事当茶余饭后的谈资,说什么没了花开院秀元的花开院家,甚是无聊。我觉得也是,花开院家再也没出过像花开院秀元那般会捧哏的人了。
真可惜啊。
琴铺里充满了茶叶及茶叶蛋的清香。
年轻男人跟我说,他叫朝利雨月,此次卖笛子乃无奈之举。远在西西里岛的友人陷入危难之中,他得将笛子换成钱买武器和路费,前去支援他的友人。
我心想,好一个为友人两肋插刀的侠义人士。
“但是很可惜啊,保养得那么好的笛子就这么卖给我。”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朝利雨月淡淡地笑道,“比起身外之物,情才是最重要的。”
这也太豁达了吧,我不禁对他起了几分好感。一个人的性格如何,从言谈举止中就可见一斑。除非这个人惯会掩饰,甚至掩饰得天衣无缝。
“我可以按市场价买下。”
“不过,乐器这种东西还是留在懂他的人身边比较好。这样吧,这支笛子就先当在我这里,若是有朝一日,你想要赎回那就再来吧。”
朝利雨月微微惊讶,随后才郑重拱手:
“这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您才好”
我将笛子取出,“如果要感谢我,那就吹奏一曲吧。我已经好久没有听到笛声了。”
上一次,还是博雅殿的琴声呢。
朝利雨月没有拒绝,他接过了笛子,很快,悠扬的笛声在琴铺里响起,配上清茶和茶叶蛋,这个下午显然比平日里有趣多了。
朝利雨月将笛子当在了我这里,换成了现钱后就离开了。
他走后不久,小花从里屋出来,望着他的背影出神。
“里面打扫完了吗”我问道。
小花点点头,“嗯,全部打扫干净了。”
“好,辛苦了。那就出去玩吧,记得晚饭前回来就好。”小花应了一声,便往门外走,但刚走到门口,他就停下了。
“说起来,祖母,这世上,真的会有那样的人吗”
“怎样的人”我收拾着茶碗和蛋壳,顺口问道。
“为自己的友人卖掉自己心爱之物,并只身前往异国。”小花看着我。
我思索了下,回道:“因为他是个讲义气的好人嘛。”
“可是像他这样的人,未来会在友人和妻子之间难以抉择吧”
我:“”
等等,小花,为什么你会生出这样的想法
“可是他为什么要在友人和妻子之间做抉择而且到底什么样的情况下才需要在两者之间选择不能一起要吗”
小花:“”
总觉得小花看我的眼神有点奇怪,或许是错觉吧,我觉得我们可能思考得不是一个话题。
当然我更费解的是,究竟是什么让小花产生了这种想法
朝利雨月再次来琴铺的时候,他对我说他已经托铁匠打造适合他的武器了。不过厉害的武器需要经过千锤百炼,起码要一个月才能拿到成品。
“那你陷入危难的西西里岛友人还来得及吗”
究竟是什么危难在经过一个月后还能来得及啊
朝利雨月露出爽朗的笑容,“giotto很厉害啊,我相信他能坚持住,更何况我们的朋友还有很多,我相信他们。这次去帮忙也是我自己的决定。”
男人之间的友情嘛,我懂我懂。
“那你会说那边的语言吗我听港口的人说欧洲人很歧视东方人。要是不会外语就遭了,简直寸步难行诶。”
朝利雨月抚着下巴若有所思。
“的确是个需要考虑的问题,毕竟我只学了点希腊语,当然也就学了一点,还是从传教士那儿学来的。不过我想,四海之内皆兄弟,以武会友,不成问题。”
看着微笑的朝利雨月,我深深地为那个“友”抱了一把汗。希望他口中的“以武会友”并不是我想的那个意思。
可能是我这无意的一提醒,在他的武器出炉前,他每日都会来琴铺小坐,然后学习希腊语。我虽然没有参与学习外语,但在这氛围中,若是无所事事也未免太虚度光阴了。所以我目前在学习香道。
说是学,也不是很正统地在学习。前些日子,奴良滑瓢送来了兰奢待,据说是皇室珍品,乃天下第一名香。也不知他从哪里弄来的。我原先想既然是皇室珍品,那怎么能用要是被人举报,我岂不是要蹲大牢
奴良滑瓢却笑着对我说:“阿婵,你就放心得用吧。这香绝对来路正。”
虽然不知道什么意思,但我选择相信奴良滑瓢。
兰奢待自然不能用来练习的,所以平常也只是用檀香沉香来练习。
毕竟琴铺不可能开一辈子,等到了时间,我想我会换一门行当。比如开香铺
这些年来,我和小花就是这么过来的。有他的陪伴,我的人生也不再孤单。但如果可以,我依旧想让小花过正常人的生活。
“祖母,你不会喜欢他吧”
朝利雨月每日都来,小花都会避免与他见面。来得多了之后,他就无可厚非地发出了这等疑问。
“你说的喜欢,是哪种喜欢”
在回答这个问题前,我需要搞清楚小花问题的本质。
小花眨眨眼,道:“男女之爱”
“目前并没有,以后大概也不见得会有。你祖父就是风雅温和的人,我都和这样的人在一起过了,为什么还要找同类型的代餐呢”
小花露出了迷茫的眼神,看来这种事对他来说还是太难理解了吧。
“那您现在喜欢什么样的”
“唔大概狂野一点的”
喜欢什么样的这种又说不清楚的,到时候感觉来了,说不定对方的性格和自己的理想型相差甚远。总而言之,未来是个什么状况,我自己也不他不能保证。
月末的时候,奴良滑瓢约我喝酒。我们选在了猫屋。
猫屋的老板娘还是金华猫,见我们来了,她立刻招呼道:“婵夫人和奴良大人来了呀。真是稀客。婵夫人近日可安好”
我道:“吃好睡好,无忧无虑。”
金华猫笑道:“那好。”然后给我们安排了一个隐蔽的位置。
这些年来,猫屋的地址依旧在花街。不过店内曾经修缮过,看起来格外时髦。
“听说有人在追求你”
我瞥了他一眼,“谁说的”
“小花。”真是毫不犹豫地就出卖了小花啊。
“嗬,一定是你诈他的”
奴良滑瓢嘿嘿笑了笑。
我叹口气无奈道:“我们只是朋友。”
“我觉得他对你有意思。”他煞有其事地说。
我白了他一眼:“我觉得你有毛病。”
之后奴良滑瓢就没再提起这个话题,想必我直白的拒绝也令他知晓我和朝利雨月确实没什么特殊的关系。
我是什么性格他自然清楚,没影的事是绝对不会给予暧昧的。
“不过现在说也太早了,以后得事说不准呢”
他伸了伸手臂,大叹一声。
我心中腹诽,那你说个屁啊
一个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朝利雨月拿着他的新武器来到了琴铺。
这个时候小花正好也在。
“阿婵,我要走了。”他是来向我告别的,没注意到小花。
“这么快啊,那祝你武运昌隆一路顺风”
朝利雨月的目光中似乎还有什么闪过。我捉不住,随后便听到他温声说:“等事情解决之后,我就回来。”
我:“啊好。”
总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的样子。
第二天,朝利雨月就带着简便的行李和武器坐船离开了日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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