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4围着整座监牢上蹿下跳,时不时瞅眼正趴在地上行行分析剧本的宿主。
它来回折腾了大半天,终于忍不住,落在了壁灯所投射下来的片星海之中。
“宿主,你怎么还这么气定神闲啊,该你动肝火的时候你咋点都不生气啊”
虞歌被它闹得心烦意乱,索性啪地声收起了剧本。
“4啊,你觉得我该做点什么”
系统忿忿地以拳击掌。
“按照你做任务的习惯这种时候你可以越狱或者靠自虐来让她心疼啊”
“全帝国都是人家的,轻易跑不了。至于自虐。”
虞歌解开睡裙中段的几枚纽扣,露出横亘在小腹处的那道狭长而骇人的刀口。
“我为她下了个崽都没见她心疼,指着拿伤害自己来换取同情恐怕在任务完成就先把自己搞死了。”
444沉默了良久,才发自内心地感叹道“如果攻略目标真的这么不在意你,你当初在狗血虐恋科的进度条到底是怎么刷满的啊”
狗血虐恋能建立的基本前提难道不是两个人真心相爱吗
年轻的宿主组织了下语言,才踟蹰道“因为女王的虐点和普通人真的很不样,根本没办法被传统虐恋所打动。”
她望着那对由壁灯组成的羽翼,眉间显出几道浅浅的折痕。
“我当时也是在任务中途复盘数据时才发现,能虐到她的地方往往并不在于感情上的波折,而在于意料之外的变故。”
444目瞪口呆地看着她,但宿主已经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路之中。
“裴济云这个人对于完美两个字有种过分狂热的追求,但这个完美并不是通俗意义上的方方面面都很好,也不仅仅是针对于她自己,而是要让切都百分之百地顺应她的计划发展,做到完全的控制大局与运筹帷幄。”
她无意识地用手指反复摩挲着剧本泛黄起褶的封皮。
“我那时候和她基本上就是黑吃黑的状态,我手里拿着有关世界线的大剧本,她则在脑子里给每个人、每件事、每个情节都设计出了如她所愿的小剧本,这份对于完美的偏执不仅局限于正事,也渗透进了她所参与过的任何段私人关系里。”
“该怎么说呢。”她非常苦恼地停顿了下,“位掌权者,如果仅仅是对外谋求算计,刻意营造出爱民且亲和的外在形象,还可以用虚荣或事业心来掩饰;但要是这人在私底下都无时无刻不保留这份控制欲,那她其实就是想把自己打造成名将切尽在掌握的神或者圣人。”
虞歌微微垂下头,终于注意到了444因困惑而皱成团的脸,她沉吟了片刻,决定还是换种方式解释。
“举个例子,她有时候其实会故意激怒我,希望我能按照她的想象去发火或者崩溃,如果这时候我被逼得嚎啕大哭起来,她面上会表现得非常愧疚非常心疼,但实际上心里不会有什么波动除非我突然改常态,和她冷战个十几天,让她体会到那种计划之外的惶恐,她才有可能稍稍被虐到。”
“现在想想,也幸亏这点发现得早,不然按照我的套路,在刚怀孕时我本来是想要当着她的面把孩子生生做掉的。”
宿主微笑起来,那笑容里透出种难以形容的讥讽,衬在角色这张艳丽逼人的脸上,硬是显出某种全然非人的邪性来。
444知道这事宿主是真做得出来,它脑补那场面,都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战。
它小心翼翼道“那这么说,你也是攻略目标的傀儡之,她根本就没爱过你咯”
虞歌这次思索的时间反而更长了。
“我不知道。”
她轻声道,“和位自以为无所不能的圣人去搞真爱,未免有点太可笑了,我从头到尾都摸不清她到底对我有没有真感情,甚至。”
“很多时候吧,我觉得她自己都不知道。”
个处处都以完美强迫自己、要求他人的人,当然也会设计出段在她心中堪称完美的爱情,但那爱情真的能算爱吗
444吞了吞口水,“那你下步打算怎么办啊”
“我自己哪怕和她正面硬刚也是无所谓的,但总得先把孩子救出去。”
宿主严肃道“这几天注意到裴承翅膀上的那堆绑带了吗”
“绑带”系统当即反应过来,“你是说她的翅膀受伤了”
“那可不是受伤,在这个世界里,阿尔西斯王族幼年时对翅膀的摧残差不多就类似于裹小脚。”
虞歌把声音压得非常低,几乎让人难以分辨。
“这支虫族在进化的道路上其实无限地趋近于天空,他们是虫族中最擅长飞行的种族,虽然那对骨翼会在成年后收敛于身体内部,但在幼年时期,那不仅是翱翔的象征,也是虫崽自卫的最大武器,若是放开了长,翼展加起来会超过五米长。”
系统愣,“那为啥要捆起来啊”
“因为阿尔西斯王族崇尚人形,非常排斥这种非人部位的发育,小裴承在这种环境下长大,万将来长成裴济云二世可怎么办啊。”
她站起来,用指关节敲了敲自己的太阳穴。
“虽然另位亲妈这里有点问题吧,但孩子现在还是有的救的。”
裴济云知道自己在做梦。
但那梦境中的切都是如此的清晰而真切,几乎像是从某段难以追忆的时光中溯流而上,无数已逝的亡魂穿过黑暗浓稠的不可及处,重新盘旋在她最深最无力的噩梦之中。
那是在她尚未成年的时候。
她的生母早逝,老女王又未曾再娶,她年幼时曾是帝国内唯的储君,王宫内的所有人都以最严苛的目光审视她的成长,帝国中的全体民众时刻都在关心她的状态,而她仅有的位母亲
同时也扮演着她最冷酷的师长。
她在王宫中的记忆起源于连绵不绝的疼痛之中。
阿尔西斯幼虫在破茧后便会渐渐生出坚硬而锋利的骨翼,那对翅膀在更多时候是作为利器而存在的,因此异化延伸出的骨骼并非中空的,而是像生于体外的肋骨样,具备完整的骨架结构与丰盈饱满的血肉,为了在战斗时提高感知能力,翼展的边缘甚至还拥有着幼虫全身上下最为密集的神经末梢,被风拂过都会传来明显的触感。
大多数王族后代,会以绑带或矫正架来约束这对翅膀的生长,幼崽在骨折或反复的生长痛中会感受到持续数年的隐隐作痛,但那远不能与裴济云所遭遇过的相比较。
她甚至没能长出过翅膀。
每当那对巨大的骨翼她的肩胛处长出点点短而小巧的翅芽,老女王就会带着医官,割下翅芽外缘包裹着的血脉,切开她薄而脆弱的翼膜,再生生搓平那截暴露在空气中的关节与骨头。
“阿云,你是帝国最优秀的王储。”
母亲用指尖刮过她泪水斑驳的侧脸,对被绑在手术台上的幼崽露出慈祥而威严的笑容。
“你的人生容不得任何差错,你要永远、永远都以最好的状态示人。”
年幼的裴济云死死地叼着毛巾,力道大得牙床都在渗血。
她艰难地睁开眼,冷汗沿着她的额头流进她的眼睛里,那湿意是那样的浓厚,仿佛顺着鼻泪管路淌进了鼻腔内,令她在呼吸时都觉出火烧火燎般的灼人热意。
这手术过程固然残酷瘆人,但在大机甲时代,高效止痛剂与医疗舱本可以缓解掉患者的绝大部分疼痛,之所以她要默默承受这切
不过是为了锻炼未来女王远远优于常人的意志力。
那割肉磋骨的痛责足足持续了十几年,在她还小的时候,几乎每两个月都要经历次。
即便这事已经过去许多年,即便当初见证过这切的老女王与历任医疗官都已不在人世,即便她的背上在成年后也未曾留下任何道伤疤。
但那种无法躲闪的疼痛却随着岁月流逝而逐渐丰沛,化作肆意流动的岩浆,蒸干了她身体内的每滴血液,又在她的脏腑上撞出铮铮的回音。
每当午夜梦回之际,这仍未消散的痛觉里就夹杂着上任女王的殷殷教诲,在她的噩梦中骤然狰狞,永无止境地向她重申
你的人生容不得任何差错,你要永远、永远都以最好的状态示人。
裴济云难以抑制自己急促而粗重的喘息,她陡然弓起身子,整个人都窝了下去,似乎要以此保护最脆弱最柔软的腹腔。
仿佛从高处坠入真空,那瞬间的失重感使她猝然清醒了过来。
某件带着棱角的硬物硌在她的胸前,为她带来了某种与梦境截然不同的,非常鲜活的不适感。
年长的女王将手伸入睡衣领口,拎出了穿在项链上充当吊坠的两枚戒指。
那两枚银白色的戒指拥有着模样的荆棘花纹,即使在黑暗中也闪动着荧荧的磷光。大些的那枚是她自幼便随身佩戴的,小圈的则是虞歌在三年前裹在浴袍口袋里故意留下来的。
她将那对戒指握在掌心里,将那荆棘上的每根尖刺都重新捂得滚烫。
有那么刹那,时光深处那足以击穿灵魂的剧痛似乎悄悄地降下些气焰,种难得的安宁与松懈飞快地掠过她时刻紧绷着的神经,仿佛有对柔软而孱弱的触角,轻轻地拂过她心内最提防最克制的隅。
但那仅仅只是片刻之间。
裴济云在凌晨时分起床梳洗,并在更衣时顺便看了眼电子钟上的日期。
不多不少,刚好十天。
虞歌已经在她亲自设计的笼子里,被关满了整整十天。
长时间的关押也许会让虞歌的认知产生混乱,过分早熟的小公主或许会让作为母亲的虞歌悔恨难当,但若是想让她的小王后重新对她建立起那种单纯甚至成瘾的依赖,这无疑是最快速而行之有效的方法。
她已经没有耐心再像虞歌小时候样,用大量的时间与经历同个孩子培养出信任,成为对方最可靠的朋友与长辈,再按部就班、深思长计地使得小王后不得不嫁入王宫,不得不依附于自己。
她已经忍了太久了。
在很早之前,在虞歌尚未出走的时候,甚至在虞歌怀孕之前,她就已经隐隐约约地觉察出,这孩子好像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样乖顺听话,但她那时出于某种掺杂着怜爱与同情的心理,并未狠下心来去真正改变自己的伴侣。
她毕竟也曾真的期待过,希望虞歌能快快乐乐地长大成人,希望虞歌能在做个好王后的同时保留那份天真甚至骄横的特性,希望虞歌能在信服自己的同时也偶尔肆无忌惮地撒撒娇。
但这切的大前提是,虞歌必须得心甘情愿的留在她身边。
裴济云将餐桌上的果酒饮而尽。
那酒保存的时间略有些长了,回味已经不复甘甜,入口只剩下股浓烈的辛辣与苦意,为她干涩的喉管带来种冰凉且刺激的酣痛。
她微微垂眸,望着那只淡金色的杯子,神色温和至极,眉眼中却似乎含着种微妙而古怪的遗憾。
否则的话
她倒是也不介意,亲自去扮演回虞歌心目当中的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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