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传来的呼吸, 越发炽热,赫连断的唇瓣,几乎要贴上温禾的耳廓。
酥麻感自耳根蔓延至四肢百骸, 这唯有笔下香艳情节才会出现的感觉, 让温禾彻底清醒过来。
她猛地推开赫连断, 恼恨中参着难为情,“魔头, 你这是做什么。”
赫连断直起身,玩弄的笑意渐变讽刺, 盯着眼前蒜苗涨红的脸,“欲迎还拒, 欲擒故纵的把戏倒是演得不错。”
“昨晚,昨晚”温禾握紧拳头,眼底憋得通红,“我确实喝多了酒,不记得发生什么, 但我觉得我自控力很好应该不会主动爬上你的床。所以,你身为一方君王, 一字千金, 不要乱讲话。”
赫连断复移步桌案前,漫不经心翻着书页, “不是你主动爬本君的床,难道是本君抱你上去的。”
以魔头的性格,以及对她的态度来看,这是绝不可能的。
不将她一脚踢飞,便是天大恩赐了。
一瞬间,温禾竟哑口无言。
“愣着做什么, 滚回来继续。”
温禾瞧着魔头已重新坐回螣蛇椅,并亲自将软毫笔尖吸饱了墨汁。
冷漠的模样,好像方才的暧昧插曲从未发生过。
温禾深呼一口气,渐渐松开拳头,以最快的速度调整心跳,徐徐靠近桌案。
画笔重新攥回手中,赫连断的手掌,包裹上温禾小手的一瞬,温禾暗瞥对方一眼。
但见魔头脸上似挂着冰霜,毫无戏耍之意,温禾的心这才真的平静下来。
与此同时,赫连断亦不动声色瞥蒜苗一眼,瞧见蒜苗眼底的红,褪去大半。
方才,蒜苗握着粉拳,眸底猩红,似是要哭了。
便是蒜苗眸底的那一抹红,落在他眼里,竟成了一抹颇沉重的灰。
那色灰,又似落在他肩头,压得他的身,有点沉。
如此无趣。
赫连断转念一想,自打蒜苗被他从少室山掳来,几番戏耍刁难,她或疯或闹或叫或抵抗,更或者示弱讨好,但从未见她哭过。
掌下的小手稍移,蒜苗已重新描募作画。
此次,话少了许多。
三页美人描募下来,温禾额角渗出细细汗珠。右臂麻得几乎要失去知觉,腰更是酸爽的不行。
墨碟内的颜料已用尽,温禾端着墨锭,重新研墨的当口,瞥见窗外落霞氤了长天,浓墨淡彩千重云,煞是好看。
不知不觉,竟当了魔头一整日的丹青老师。
饭没吃上一口,水也没喝上一滴,还备受学生嫌弃,戏弄,调笑,简直是世上最悲催老师。
墨研好,各色颜料配齐。
温禾返回原位,捏着笔杆,方弯下腰身,便觉得酸胀不适,不由得眉心微微一皱。
许久不做声的赫连断,出声了,“怎么,累了”
温禾可怜兮兮望着对方身下,宽敞到能容三人齐坐的御座,“拜托,匀给我一点点就好,我舒服了,进度会快一些。”
赫连断抿唇不语。
不直接拒绝便是有希望。
温禾打算再争取一下,于是乖甜一笑,屁股缓缓下蹲,“那我就坐了啊。”
见魔头未反对,便小心翼翼坐至椅子上,可屁股刚挨椅面一瞬,仿若触电般,温禾猛地弹跳起来。
赫连断一手搭在螣蛇椅扶臂上,手指轻轻一点,蠢蠢欲动的蛇头被摁回去。
一声低沉如野兽般痛呼声响罢,赫连断指尖点点身侧空出的巴掌大小空间,“坐。”
温禾摇头,“你这椅子,有古怪,电我,还有方才是什么声音。”
似龙吟似虎啸,似鬼哭似狼嚎。
“坐不坐”赫连断不耐烦。
温禾不敢不坐,坐针毡似得缓缓缓缓将臀尖挨到椅子上,无任何不适,这才安心坐牢稳。
翻开下一页,温禾认真作画,臀部有了支持后,整个身子轻松许多,除了手臂因长时间握笔有些酸麻。
正描募美人足时,温禾只觉手背蓦地一紧,跟着笔尖一顿,纸上的美人足,洇了。
温禾转眸望向赫连断,“突然抓紧我的手做什么。”
赫连断略抬眼皮,瞅一眼插画图,“瞧你画的,多变态。”
温禾不禁回望插画图。
美人支着秾纤合宜的小腿,足趾圆润可爱,微微翘起,五个脚指涂着淡罂粟红蔻丹。
这只美足被半敞着领口的赫连短,捧在掌心,欣赏得痴醉。
赫连断开口“捧着一只臭脚,痴迷猥琐,你说变态不变态。”
温禾看乡野无知处男的眼神盯着赫连断,简直懒得教授这一知识点,“姑娘的脚都香香的好么。还有这有什么变态的,足控懂不懂。”
如此唯美画面,哪里猥琐了。
赫连断视线复移至“捧足图”,眉眼间尽显不理解及排斥。
另温禾更不理解的是,既如此反感,为何还要死盯着看,好一会了,竟也不眨个眼。
窗外天色朦胧,落日最后一点余晕散尽,血蝠扑棱着翅膀出巢。
赫连断终于松开温禾的手,自螣蛇椅上起身,“今日便到此。”
温禾如释重负,啪嗒丢了笔,方伸个懒腰,便听魔头补刀说“别闲着,放血,浇花。”
玄服背影即将跨出殿门,也不知天黑了魔头出门要去哪,还回不回来。
温禾麻痹着身子站起来,问“我可以不可以先吃个饭,再浇花啊。”
魔头不言语,步子未停,似没听见一般,消失于殿门口。
温禾“”
就当你默认了。
向黑檀讨了湿帕子,擦把脸,灌几口凉茶,天彻底黑下来。
温禾速去白白苑,但愿能赶上左护法的晚膳。
柳氏挎一篮素点,捧一炷上好香烛,面含期待走出屋门。
院门口瞧见一道畏畏缩缩的身影。
柳氏尖厉着嗓子一吼“张元宝,给老娘站住。”
院门口的背影,微颤,站定,紧了紧前襟,颇心虚地回头。
柳氏扯着大步走去,一把撕扯开丈夫的前襟,从中取出两囊袋铜钱,她一手拧上对方的耳朵,“偷了老娘的钱,又去找哪个狐狸精啊。”
张元宝哎呦求饶,“没没没,娘子误会,误会,我是瞧娘子你身上衣裳旧了,东坊新开了间衣料铺子,这不想着偷偷给你买身衣裳,好给你个惊喜么。”
呸
柳氏直接往对方脸上啐口吐沫,叉腰仰脖道“去你娘的狗屁,偷我的钱给我买衣裳你偷了钱不是去赌坊便是去找花妓,你那点小心思还敢在老娘面前卖弄。当心老娘一屁股坐死你。”
张元宝不由得往后退两大步。
这肥婆又不是没坐过她,那体型压上来,他整个腰骨咔嚓一声,十天半月直不起身,上次被街坊邻居笑话了好一阵。
柳氏饱满的腮帮一鼓,又啐一口,“丹一死了,丹二那小浪蹄子不知跑哪去了。整天没个顺心,我操持家务,为生计累死累活,你倒清闲,嫁给你,我真是倒霉。”
说着挎着篮子,继续往院门外行去。
张元宝往后面张牙舞爪,低声嘟囔“娶了你我才倒霉,肥婆子,母夜叉。”
哎呦一声,柳氏脚下一滑,踩到一块花皮瓜,摔了个四仰八叉。
张元宝暗笑一声,听对方哎呦好几声,才极不情愿走过去扶人起身,嘴上却谄媚讨好,“没事吧,可是折了腰来来进屋好好休息。”
柳氏一手扶腰,“我的点心,我的香。”
张元宝将人往屋里扶,“去给七爷进香是吧,我去。我替娘子去排队,你好生在家歇着。”
七爷庙前,自是排着人形长龙。
张元宝揩着额头汗珠,不禁嘀咕,这要排到何时。
传说凡是翻墙入庙者,皆燃不上香。
张元宝不信邪,打算一试。
绕过前庙人群,寻了个稍低矮的墙头攀上去,窥向四周,并无人发觉,张元宝颇兴奋,挎着篮子跳入庙内。
内院古鼎焚香,烟雾袅袅,后院菩提参天,整个院落不见一人,十分清净。
张元宝跨进主庙门槛,跪至蒲团燃香。
香头一点红,他吹了口气,见香烛已燃,心里暗喜。
还是自己够聪明,传说不一定是真的,谁说翻墙进庙者,燃不着香。
怕是先前翻墙进来的人,怕别人效仿,断了他的方便之门才编造的瞎话。
提篮内的素点,一一摆置七爷神像前,张元宝磕头,“求七爷保佑我,让我少挨我家肥婆娘的揍。不,求七爷让吾妻柳氏早日归西,他早死我早解脱,拜托七爷求七爷显灵求七爷显灵。”
柳氏正坐在炕头,揉着侧腰呻吟,倏然,她听到有人唤她。
她起身,走进厨房,拿起案板上的菜刀,又走出门去。
城东的戏台方修葺完毕,只待德育楼的戏班子到场,为东坊民众唱一出绿颚朱砂。
柳氏走向戏台,中途被贺家娘子拦住打招呼,“听你家相公说你不小心闪了腰,本说好了一道去七爷庙进香的可我家姑娘偏拉着我来看戏,我还没来得及去看你”
眼见着媒婆走远,贺家娘子讪讪喊着,“上次托您给我家闺女说媒的事”
只见柳氏上了戏台,对着台下乌泱人群怔楞片刻,蓦地拔出藏在袖口的一把菜刀。
横竖左右往心口各划几刀,台下惊叫声中,柳氏活生生剖出自己的心脏。
嘴角僵硬牵了下,柳氏道“我活该。”
言罢僵僵倒地,鲜血沿戏台滑落,蜿蜒出几道血河,最终滴答滴答浸入泥土。
今晚,白乌没甚食欲,未吩咐小厨房开工。
见偶像水仙又来蹭饭,白乌吩咐大厨速速起灶,莫吝啬珍贵食材。
不消一会,一道道佳肴摆上桌。
温禾先食了白乌几碟点心垫肚子,现已不大饿,但不好拂了白乌的热情,废了厨子们的辛苦,于是饭桌上敞开肚皮又食了不少。
白乌不好让水仙一人食餐,做了陪客,也挑了几箸素菜吃,见半顿饭功夫,水仙凿了好几次腰,他欲言又止,终于忍不住问“是不是君上他折腾的你。”
“是啊。”温禾舀着火参白玉汤,“我怀疑他折磨我上瘾,总想着各种法子折腾我,我这把骨头迟早给他折腾散架了。”
白乌一脸同情,“哎,君上他情窦初开,确实有点不知节制了。”
“”温禾一口白玉汤喷出来。
楞了半晌,拿袖口擦擦唇角汤汁,“咳,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不是你想的那种折腾。他让他教他作了一整日的画,还不给椅子坐,我这老腰简直直不起来了。”
白乌摇摇扇子,“学作画跟你我们君上越来越有情趣了。”
这似乎比床笫之事更有耐心,更加难得。
温禾瞧着白乌那张意味深长的脸,食欲一下没了。
“左护法,你是不是对我同你家君上有所误会。”她双手配合脑袋同摇,“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做我们王朝的君后不好么,岂不比你在少室山当个小仙来得快活。”白乌助攻道。
“君后哈哈哈”温禾笑得前仰后俯拍桌子,“山无陵天地合,我跟你们君上八竿子打不着,空中鸟水底鱼,牛唇不对马嘴,完全不同世界的两个人。”
白乌不赞同,捏着手中一颗紫皮核桃,“我觉得你们挺配的呀,天造地设。”
一个暴戾冷冽不近人情,一个俏皮可爱暖如太阳。
一个霸道孤寂一手遮天,一个随心逍遥祸头子。
唯有太阳可融寒冰,亦唯有滔天权势,方可兜得住祸头子闯下的大小祸端,护她一生纯挚无忧。
温禾幻出个帕子,打包桌上的点心,“左护法思路清奇,不敢苟同。”
吃不了兜着走。
白乌不忍直视,实在不能将这市井小民行为作风,同未来魔阴王朝一代君后的身份联系到一处。
“想吃什么,白白苑随时恭候,或叫黑檀来传个信,给你捎去。你这打包不至于。”
“不是我吃。”温禾颠颠跑窗台下的小花几上,一扫而空碟碗里的糕点,大手帕系得死死的,“是给月亮窟的朋友送去。”
白乌这才明了,转眸吩咐金银花,寻个精致食匣子来,如此打包,过于寒酸。
见小水仙打包打得顺手,定是平日没少练,他笑眯眯臆测道“是给甘了了送去。”
“对,就是被你抓进去的那个蛮有意思的前辈。”温禾想了想,“就是长得有点吓人,不过性子蛮好。”
白乌一猜就知是那个吊尸。
整个月亮窟的女囚,被关久了,或疯癫或痴傻或心如死灰。
唯有那位吊尸,吊出了五百年如一日的鲜活尸生。
也唯有那位吊尸,有心情跟新狱友聊天交朋友。
白乌突觉得不对劲,拢着扇子道“小仙仙,你方才说就是被我抓进去的那个蛮有意思的前辈,听这口气,有责怪之意。”
温禾接过金银花递上的一对镶明珠、缀金箔的食盒,将剩余点心整齐摆置于内,这才回白乌,“也说不上责怪。赫连断那样的人,居然有人喜欢,何其英勇难得,你既看破甘了了的心思,赫连断都没说什么,你怎么就那么积极,将人抓起来了呢。”
白乌回首往事,摇摇头,“并非我急切抓人,向君上邀功,实则是你不晓得甘了了当初有多嚣张。偷盗君上的袍子鞋子袜子就罢了,她四处张扬,生怕别人不知道似得。此举有辱君王体面,挑衅王朝权威,不可无视,不可不罚。”
有道理。
可见无论做人作妖还是做魔,都不要太过高调。
豪奢食匣整理罢,温禾又问“你可知小九九的来历”
“小九九是谁”
温禾将月亮窟内,与小九九的相识的场景叙述一遍,但特意隐去小九九貌似赫连断一事。
白乌深表不可思议,抚着扇柄沉吟道“月亮窟数千年一直关押女囚,王朝律例对于孕犯格外优待,待孕犯产子后再行惩戒,从未听说里头囚着个小男孩。”
看来这王朝内,隐着不少外人无从知晓的秘密。
温禾说完便后悔,犹记得当时小九九提醒过她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
温禾不再纠结此问题,抱着打包食盒离开之际,善意提醒白乌,“你的忘川醉还是少喝,太烈了,喝了断片。”
白乌一脸痛心,“怪不得我的忘川醉少了一坛,感情又被你盗了。那酒乃冥主夜惊华亲酿,万金难求,世面上是寻不到,是我当年与他打赌,好不容易赢来的。无论是谁,第一次饮,无关酒量,一准断片。”
怪不得。
温禾还纳闷,她往日混迹青楼花肆,没少跟美人尬酒,酒量是有一些的,不至于一坛便倒。
白乌为表示对偶像的尊敬,亲送水仙出门。
温禾行步间与对方闲聊,“忘川醉是冥主送的难不成是冥界的那个主子”
白乌一掀袍角,跨过门槛,“对,冥主夜惊华。”
温禾最怕鬼。
穿到花界后,听闻六界之中,有一冥界。
冥界分十八地城,由十八地城司掌管。地城司上设东西南北四大死神。
十八地城司、及四方死神,效忠冥主夜惊华。
她当时立马联想到十八层地狱,但又惊奇冥界的主子竟不是阎王,而另有他人。
不过,冥主的名字倒不赖。乍听,像美男子,可比阎罗王听着压力小多了。
温禾颇敬佩地瞥白乌一眼,“你跟冥主还有交情啊,厉害厉害。”
白乌十分谦虚,摇摇扇子,“杀过几盘棋而已。”
温禾觉得大晚上的,不适宜聊阿飘话题,便谢绝左护法相送,左拎右抱着打包食盒,返回归息殿。
魔头果然不在。
温禾开开心心拎上食盒,赶往月亮窟。
今夜云遮月,月亮窟吸不到月之阴华,便不会结霜冻冰。
了了前辈小九九或许会好过些。
通往月亮窟的路有些崎岖,上次由白护法领路,走得顺畅。这次,她跟花铃起了分歧,温禾对自己的方向感盲目自信,硬说没走过,结果是半路迷得找不着北,最后向花铃妥协。
午夜正点,于花铃正确指导下,终于抵达月亮窟洞口。
温禾挎着食盒入洞窟之门时,被一道凭空乍现的结界所阻。
上次来,还未设拦路结界。
温禾双手结印,欲破结界。
未遂。
温禾撸袖子,吩咐花铃,“祖宗,冲。”
祖宗不付小主期望,破开结界,但同时,唤醒沉睡地心的两大守门煞。
二煞幽魂似得冒出来,身罩青烟,黑面獠牙,手中各执一根七尺长狼牙棒。
一煞粗声道“何人劫狱。”
另一煞二话不说,袖口一甩,甩出条粗壮精链,将温禾双腕捆个结实。
二煞压着温禾,向栖政殿走去,欲将新犯交予君主发落。
温禾急头白脸,吼“我是君上身边一位非常重要的阶下囚,整个王殿的人都晓得我,我想去哪无人阻拦,你们不认识我么,放开我”
花铃暗中哭诉“小主,你手上捆的是魔魇束灵锁,我被锁住了,施不出灵力。”
外头天色昏昧,草丛里缀着寒露,空中血蝠群飞,鹰隼展翅,鸣出一片清寒。
温禾实未料到,这本该冷寂无声的时辰里,魔头在开大会。
殿堂高阔恢弘,左右两侧,筑高低石柱,上錾狰狞图腾,柱上盘坐各色魔阴内臣。
温禾被二煞压入大殿,引得众臣投去热忱的目光。
原本肃静沉闷的大殿,竟如溅了冷水的油锅,沸腾议论开。
温禾站至地上,仰首望望高柱上的文武魔臣,复又转向正首高座处。
九十九阶寒阶尽头,是装扮威严的魔阴君主,赫连断。
君王御座,下设左右副位。副位上,端坐一白一黑两道身影。
左位的,她熟悉,是她书粉白乌。
右首方位,相对应的,应该是传说中的右护法,墨见愁。
竟没想到,是个女的。
黑唇,红眉,乌发,冷绝眉眼,像是中了无解之毒。
二煞张口,给她扣得是越狱劫囚的罪名。
左上首的白乌,不由得捏扇柄。
才多一会不见,水仙就闯祸了。祸不小,将沉睡地心数百年之余的守门二煞,给震出来。
众魔臣一听越狱劫囚,议论声不由得拔高一重。
众臣自是耳闻过这位水仙的来历。先前众臣且在一致请愿,望君上早开魔阴界门,还魔阴子民自由之身。
还有一拨武将,极力主张向仙族人族宣战。
近日,仙门中人联合人界方士法师,冤杀不少魔阴臣民,可恨当诛。
群臣打开话匣子。
有魔臣道,这便是著淫书,辱魔阴君王的话本先生。
有魔臣道,这便是掘魔阴勇士碑的那位少室仙门弟子。
有魔臣道,这便是私闯右护法宅邸,盗窃瓜果的小贼。
再加上二煞方才扣的劫狱之罪。
几位宝相庄严的魔臣,当即提议此人,当诛。
温禾不得不为自己辩解,对上首的赫连断,大声陈述“我没想劫狱,只想送个饭。”
魔臣自然不信,见这水仙灵力浅薄,却能惊醒地心二煞,可见隐藏实力。
此次擅闯魔阴暗牢,定有阴谋。
众魔开启阴谋论,呶呶不休,听得温禾耳朵嗡嗡疼。
上首副位左护法,出声道“是否真是劫狱,还未可知。但劫狱未遂,便构不成死罪。众位莫要如此暴戾对待一小小花灵。”
相貌最为庄严的一武将,一挥袖子,温禾头顶瞬间被罩上个金斗。
万千金光自金斗倾洒而出,温禾瞬间似被万剑穿身般疼痛难捱。
金斗魔将冷笑道“本将的金巳斗都撑不住,灵力低微至此,是如何破开月亮窟结界,并惊动地心二煞,可见这小仙身份可疑,即便罪不至死,亦当严查,严惩。”
高柱上的魔臣,纷纷点头表赞同。
温禾甚觉自己现如今的境遇,竟像是法海钵下的白素贞,快要被逼回原形。
上首高座上的赫连断,于众议声中走下高阶,移步幻影间,已停至大殿当中。
这位君王眸色冷淡,淡淡瞅一眼被金斗照得一脸痛色的蒜苗。
回身,平视前方,低沉的声音传至柱上众臣耳内,“身份可疑,当诛,当查,当严惩。重臣如此以为。”
重臣道是。
赫连断唇角似有若无一勾,“本君说,放。”
一挥玄袖,金斗重回主人怀中。
显然,赫连断那一袖,威力不轻,金斗臣被倏然折回的金斗击中胸口,似憋着一口老血的模样。
众臣仍有疑议。
赫连断沉步走向高阶,语调冷肃缓慢,“近日,尔等屡次扰君,上议本君大开界门,占仙界霸人间。”
寒阶前,赫连断停步,“尔等有请书上议之责,但本君不聋不瞎不傻,既不回应,便是自有打算。容不得尔等三番请议,扰本君清净。”
殿内终于恢复肃静,赫连断瞬回御座,抬起一只脚,踩上龟壳,视线移至殿中跪趴的蒜苗身上,幽幽启唇“本君说放,谁有异议。”
众臣虽不语言,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赫连断曲起右掌,幽寒之气于掌心卷出深蓝旋涡,继而他扬手轻轻一弹,整个大殿飞雪缀霜,寒气蔓延,如坠极寒,咔咔声响中,殿中数百高柱微晃,柱身裂出道道寒纹,众人面呈菜色,有数位已当场吐血。
“还有谁有异议。”赫连断再问。
无一应声,无一动弹。
赫连断手指一动,收了殿内寒气。
“近五百年来,本君慵散,不屑理会尔等,尔等越发嚣张放肆。竟妄图逼迫本君顺臣下之意。莫要同本君讲什么道理律法,本君便是理,亦是法。今日,本君要你们记住,谁才是魔阴王朝的主。”
众臣一致起身跪拜“君上英明,我等誓死忠顺。”
唯有地上的温禾,劫后余生,感激涕零。
不讲理的大魔头如此迷人。
再重臣尽数息声后,她山呼一声“霸霸威武。”
作者有话要说 今晚十一点左右,还有一肥章评论走起,给支持订阅的小天使发红包,老铁,爱泥萌飞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