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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菩提简【21】
    杜棉棉束手束脚, 听了半响鬼故事。



    两个乞丐鬼被女厉鬼一柄骨箫,吹成灰。



    之后,这个叫丹二的女鬼, 便一人看守她。



    只要提到姐姐二字, 丹二厉鬼就异常敏感。



    杜棉棉便杜撰了个姐姐, 瞅着时机,说给丹二听。



    丹二眸底的猩红竟淡了下来, 她垂首喃喃“我原也有个姐姐,她是世上最好的姐姐。”



    杜棉棉自女鬼口中断断续续了解故事大概。



    丹一丹二乃一对孤儿, 后被姓柳的媒婆收养。



    起初柳媒婆对一双姐妹不错,后来, 小丹二烧饭时,蹭到灼热锅沿,毁了脸。



    柳媒婆便再没给过丹二好脸色,非打即骂,且计划将人卖去当苦力丫鬟。



    幸得丹一苦苦相求, 柳媒婆才将毁脸的丹二留予家宅打杂。



    苦活累活全干,还经常饿肚子。丹二便每日偷偷剩下一半口粮给丹二吃。



    两姐妹渐渐长大。丹一面容姣好, 柳媒婆家登门不少说亲之人, 但全被柳媒婆拒绝。



    一日,丹一上山摘果子, 被蛇咬伤,幸得一位藩姓书生相救。



    两人一见钟情。



    书生倾尽家财,抬着礼上门说亲当日,丹一被柳媒婆送往郡守府。



    原是,柳媒婆收养丹一丹二,为了便是有朝一日, 借郡守夫人之手,送入国师府,若得国师垂青,郡守府及媒婆柳氏,自是得一大笔好处。



    两姐妹打听到,多年前,柳媒婆曾将一貌美孤女,经郡守夫人装扮调教,送予国师府,深得国师喜爱,郡守夫人赏了柳媒婆一大笔银钱。



    丹一丹二便是柳媒婆手中的摇钱树。



    丹二毁了脸,再无利用价值,若非丹一苦苦哀求,早不知被卖到何处。



    丹一跪地哭求,若成全她与潘书生,日后两人定尽全孝,伺候柳媒婆终老。



    可柳媒婆哪看得上书生那点穷酸钱,叫来郡守府的侍卫,强行拖走丹一。



    潘书生赶去半路相阻,与郡守府护卫发生冲突,护卫仗势行凶,活活打死书生。



    丹一悲痛欲绝,跳入寒河。



    众人一番打捞,只得一具冰凉尸骨。



    杜棉棉见丹二说到痛处,稍稍忽略她,她趁机用仅剩的灵力,造出一阵微风,将求助藤叶,吹出深穴。



    送走了玉岚郡主,温禾睡不着,扒上春止院墙头。



    将国师,太子,大将军之子迷得神魂颠倒之人,究竟长何样。



    国师府蔷薇花满地,此院尤盛。



    拥叠胭脂色花瓣,绕着一座白玉孤坟,煞是凄美。



    半掩的门扉,自内推开,憧憧烛光下走出一道纤丽佳人,佳人漫步下了石阶,直停到院中孤坟前。



    温禾再望见对方那张脸时,愕然一惊。



    此女,不正是魔头亲笔画的那个美人么。



    她随即紧紧握拳,狠狠咬牙,“赫连断。”



    耳侧有阴风掠过,墙侧瞬间落下道阴影,“大半夜,扒着墙头喊本君名字,你是何意。”



    温禾差点摔下墙。



    稳住重心,扒着墙头,低声道“你是一朝君王,你不也爬墙。”



    赫连断冷幽幽道“本君是听你喊我名字,特来瞧瞧。”



    鬼才信,定是一直徘徊小院附近。她来爬墙,恰好碰上。



    温禾白对方一眼,视线转回院中美人,“原来你是为这美人而来。”



    赫连断一语戳破对方,“怎么,发觉本君并非为你而来,失落了”



    温禾呵得冷笑,“算我自作多情,成吧。”



    嗖的一道长鞭卷来,温禾还未反应过来,发现鞭影时,已离脸三寸。



    腰身一紧,一道高大暗影,携着她躲过雷鞭。



    院内,无双被惊动,抬眸望见墙头上立着一双人影。



    墙外的浅雪,收鞭讥笑道“祸头子,大半夜的你跟哪个野男人爬墙头窥墙角啊,可比大师兄模样还俊。”



    温禾暗暗瞥一眼身侧的“野男人”。



    眉峰暗耸,眼梢微勾,似是十分嫌恶对方聒噪。



    浅雪拿鞭头对准墙上一双人影“嚯你们这对野鸳鸯定力不错啊。”



    温禾使眼色走走走。



    浅雪懵了一瞬,“祸头子,你挤眉弄眼作什么。是你跟野男人乖乖下来,还是让本姑娘上去瞧个仔细。”



    温禾抹虚汗死神催你啊,快闭嘴吧。



    一道黑影掠下,落至浅雪身前,“你便是鹤焉老贼的女儿。”



    浅雪这才看清,野男人竟是赫连断。



    这也不怪她方才没瞧出来,因赫连断施了法,不但掩去自身魔息,且将自身模样糊化。



    浅雪虽意识到强烈危机,但听对方侮辱父尊,便不能忍,握紧鞭头道“为何辱我父尊是贼。”



    赫连断冷笑一声“偷偷摸摸进我魔阴王朝盗取地脉灵息图,不是老贼是什么。”



    温禾赶忙飞身而下,虽然她跟浅雪不对付,但不至于眼睁睁见到她被魔头杀死,于是拽住赫连断的袖子,“君上,你饿不饿,国师府的鱼可好吃了,要不要”



    温禾还未说完,被赫连断挥袖甩开。



    眼瞅着魔头步步逼近,浅雪禁不住步步后缩,手中雷鞭紧捏,瞳眸里尽是惊惧。



    温禾瞬间挡在两人中间,双臂一展,对赫连断道“她还小,脖子比我还细,不禁掐。”



    一团灰雾扫过,温禾被卷到旁侧。



    赫连断怒视身形微抖的浅雪“本君应在鹤焉老贼坟前亲手杀了你,你既这般急着死,便成全你。”



    玄袖一扫,一道雾光直击浑身打颤的纤影。



    浅雪甚至来不及躲,满是魔气的光团直逼心口,猝然间,一道身影挡在她身前。



    魔气沾上无双的一瞬,一道巨大半月结界骤现,将她同浅雪包裹其中。



    然半月结界未撑多时,那团魔气最终击在无双肩头。



    无双倒地,吐出一口血,顾不得擦拭,匍匐向前,拽住赫连断的袍角不断哀求,“不要不要杀她求求不要杀她。”



    浅雪瞧着拼死救下她的美人,因体力不济,堪堪倒在赫连断脚边。



    这番动静,引来国师。



    宝蓝袖口挥出一卷风,廖深行将倒地的无双抚抱入怀,探人气息,并无大碍,交予随行的方管家带去疗伤。



    廖深行这才打量眼前之人。



    翻飞卷发,气质邪魅,此人五官渐渐与记忆中的小男孩重叠。



    赫连断先一步打招呼,冷笑道“国师,一别五百年,你居然护佑承虞国这么久,不乏么。”



    廖深行眉心攒紧,“你,竟然是你。”



    赫连断靠近对方几步,“国师还记得我,我还要感谢当年国师的不杀之恩。”



    廖深行瞳眸骤缩,双瞳内映出当年场景。



    六岁小童面色惨白,羸弱至极,又饿又乏,仍坚持不停向前走,似是担心身后宫门奔出护卫,重新将他捉回去。



    他候在宫墙马车旁,将行至身前的小男孩抱上车。



    自承虞宫门,一路行至天门派入口,小男孩抿着双唇,一句话都没说。



    他隐隐见小童身上有隐匿魔煞之气,担心日后成祸患,不由得暗中捏诀,袖下双手缓缓氤出一团杀光。



    垂首的童极其敏感,似意识到危机,一双乌黑大眼睛直盯着他看。



    漆黑眸底纯澈无辜,隐隐透着倔强与恐惧,他不由得心软,偃去掌心杀意,启唇道“你恨承虞宫的人,是么。”



    小男孩怔了片刻,点点头。



    廖深行掀开车帘,外头是仙云穿梭,古松盎然,仙鹤翩跹的一副清幽景致。



    或许仙门纯澈之气能涤去小男孩体内的魔煞之气,他转眸对小童道“你答应我,无论日后你成就如何,不杀李氏皇脉,我这便送你入仙门。”



    小童敛睫,好一会方抬首,脆生生的语调中含着怒意,“我答应在你有生之年,不动李氏皇家血脉。”



    这孩子心底仍旧深埋复仇之种。



    廖深行考虑到他寿数无尽,顺天应道,为护佑承虞国气运而生,只要他为国师一日,便可保李氏皇家安宁。



    小童儿随前来接应的仙门中人走去云深处,中途,回首望国师一眼。



    “赫连断。”廖深行开口道,“我有些后悔当初心慈手软,没杀了你。”



    “我可一直都铭记国师的不杀之恩。”赫连断微眯眸,“在国师有生之年,不动李氏皇家血脉。国师放心,现如今我依旧遵守旧诺。”



    此时,云汲亦领着众弟子赶至,众人再见到赫连断的一刹那,皆惊悸不已。



    云汲视线移至赫连断身侧那抹樱草色纤影,不由唤道“温禾。”



    “大师兄。”温禾方向前一步,被赫连断侧首一瞥,生生吓缩回去。



    云汲不由得握紧手中仙剑,泠声道“赫连断,你来人界是为何。”



    “本君想去哪,勿需向仙门报备,大师兄可真是操心的命。”赫连断讥讽着。



    云汲云袖一扫,问心剑凛光一闪,“放开我师妹。”



    赫连断大掌一扯,温禾被他拽入怀中,“大师兄这般关心本君的小蒜苗,着实让本君感动。”



    相依的一对人影,落入云汲眸底,握剑的指骨不由得泛白。



    温禾担心双方打起来,于是打赫连断怀中探出一颗小脑袋,傻笑,“大师兄我挺好的,我同赫连君主方才约好一道吃饭的。”



    赫连断拍了下小脑袋瓜。



    温禾赶忙缩回脖子。



    廖深行分析了当前形势,开口道“入我国师府皆为客,不如我做东,大家坐一起喝几杯。”



    众人战兢不语,温禾又探出一颗小脑袋,“我看行。”



    低调一路的霖泠,倏地转身离开。



    恕他不能同魔头共饮。



    霖泠的胞弟死于春情蛊,赫连断与他有杀弟之仇。他未上前拼杀,心内已做思量,只要他向赫连断出手,便是送人头。



    大仇未报,不可枉自送命。



    温禾瞧着赫连断面色不善,暗暗拽了下对方的玄袖,低喃,“你害死人家弟弟,他不愿跟你一道吃酒,能理解。你大度些不要与人计较。”



    国师迈步,不动声色挡住赫连断射向霖泠的视线,“不愿赴席,不勉强,赫连君主,你说呢。”



    赫连断“我便给国师个面子。”垂首瞥一眼身下的小脑袋,“蒜苗道国师府的鱼,味道不错。”



    温禾趁机挣脱赫连断,跑去草二身边。



    草二抓牢对方的手,“温禾你没事吧,要被你吓死了。”



    旁侧的竹已亦是一脸担心地点点头,“我瞧你同魔头靠得那般近,真替你捏一把冷汗。”



    温禾故作轻松,“你们呀都是瞎操心,我先前在魔阴王朝呆了那么久,赫连断若想杀我,我早死了一百回,可见他并无杀我之心。”



    草二小脸皱成一团,“话虽如此,可你还是千万要小心啊,你要离魔头远一些啊。”



    赫连断已随国师走远,走前向温禾投去警醒一瞥。



    敢不跟来,有你好受。



    云汲趋步靠近跌至地上,直直望着虚空一角的浅雪。



    自他来此,便见浅雪这副呆滞模样。



    云汲顺着对方视线循去,是春止院。



    云汲躬身,“师妹。”



    虚空的双眸,重回焦点,浅雪猛地拽住眼前的衣袖,“大师兄,我娘亲没死。我看见娘亲的鸿蒙仙镯,就戴在那个女人腕上。”



    浅雪喜极而泣,“我娘亲没死。”



    念奴认为浅雪是被吓傻了,忙扶浅雪回屋休憩。



    竹已犯难,“大师兄,现下怎么办,真的要跟魔头同赴宴饮酒么。”



    草二捂脖子,小脸煞白,“我不敢去,我还是先回去了。”



    温禾“你们都回去吧,方才国师说了,不勉强。我一人去便好。”



    樱草色轻衫一转,朝内院宴厅走去,方迈两步,袖角蓦地被拽住。



    云汲“我同你一起。”



    草二见云汲与温禾渐行渐远,只得原地干着急,“大师兄灵力虽强,但远非赫连断的对手,怎么上赶着去凑热闹。”



    竹已幻出一颗栗子糖,塞到草二口中,“你看不出来么,赫连断要温禾同她一道赴席,温禾不可缺席,大师兄是为了保护温禾才一道去的。”



    糖球撑圆了一侧腮帮,草二不忘跺脚,“只怕护不住啊。”



    “有国师同温禾在,你着什么急。”



    草二骨碌着大眼珠,“不对啊,你怎么好像对魔头十分了解的样子。还有,你怎么如此肯定国师同温禾能稳住魔头。”



    竹已沉吟,“以男人的直觉来说,我觉得赫连断对温禾不一样。温禾写辱他,居然好生活到现在,你不觉得其中关系颇为微妙么。”



    “哦赫连断不杀温禾是因为因为”



    竹已瞧对方因为半天因为不出个所以来,轻拍了下对方额心,“要么温禾对他有利用价值,要么他喜欢温禾。”



    “啊魔头看上了小水仙”草二一时不能接受,“我宁可相信温禾对赫连断还有利用价值。”



    竹已摩挲着下颌分析,“若还有利用价值,为何偏与温禾那般亲近。”



    草二点头,“方才都抱一起了。不,是魔头强抱我家苗宝。”



    竹已俯身逼近草二,眸底似有炯炯星辰,“若只是单纯的利用,又怎会那般亲近,一个男人,若不喜欢一个女人,是绝不会同对方靠得那么近。”



    两人距离极近,鼻息近乎交缠,草二双颊酡红,心虚退后两步,“你,你离我这么近干嘛。”



    竹已直起身笑,“为了让你尽快理解嘛。”



    水榭阁楼。



    春止院外幕幕场景,清晰倒映于灼心湖中。



    木七挥袖一扫,湖中影象消失。



    烟波浩渺尽头,灯烛勃然,内院宴厅处一片璀璨。



    木七唇角弯起轻浅笑意,对着湖心寒烟,轻呢道“彩枝,我临死之前,还能为你再做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