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骨垒砌的一栋圆堡, 边边角角,满是游荡飘忽的阴气。
门口矗七尺高的白烛,燃着森森绿火。
此处乃冥界深处鬼仙落脚之地, 九死堡。
温禾的四肢被拇指粗的玄铁链环箍, 锁在地柱之上。
自她被鬼仙掠进花轿后便晕倒, 醒后不但被锁住, 身上还罩了层血锈嫁衣。
眼皮虽撑开, 头仍旧晕眩,温禾为逼自己清醒, 发狠咬住下唇。
疼痛让她彻底清醒。可这让她更不明白,自己明明已死了, 怎会感觉到疼。
堆积无数头盖骨的门扇前,荡来一团红雾,是鬼仙归来。
温禾立马闭眼假寐,稍掀开的眼缝里瞧见鬼仙老怪物褪去外袍, 跳入白骨墙角,盛满黑水的地坑中泡澡。
温禾惊恐之余,纳闷, 第一次见洗澡洗得这么有仪式感的鬼。
鬼仙并未脱衣,阖着双目,双手交叠于胸, 口中念念有词。
鬼仙走出坑池, 赤着滴答水的双脚, 逼近斜倚在巨大白骨腿柱上的温禾。
“我的新娘, 不是已经醒了么。”鬼仙腹语道。
温禾蓦地掀睫,挣扎着拘着四肢的铁链,“我死也不要做你的新娘, 你快放开我。”
鬼仙不阴不阳的声调,听得温禾扎心挠肺,“你已经死了。入了我的九死堡,便是我的人,做我鬼仙的新娘可委屈了你。”
温禾当即呸了一声,“你都这么大岁数了,要点脸好么,半路掠人给你当新娘,什么下三滥的鬼仙。”
鬼仙抬脚踢上温禾肚腹。
那一脚,显然用了力道,温禾被踹得倒吸凉气。
“不知好歹的毛丫头,看你往我这堡内呆上几日,还敢不敢这般嚣张。”
鬼仙说罢,开始撕扯温禾的衣裳,“闻起来有处子香,且让我看看是否真是处子。”
可怜温禾被束缚四肢,又被鬼仙有力的双臂掣肘,撞不得墙,若被这丑逼侮辱,还不如一头撞死的好。
失去花铃庇护,失去法力沦为孤魂野鬼,又被怪物掠来欺辱,温禾从未感受过这种绝望恐慌,早知死后这么痛苦,还不如好好活着。
堡侧烛光晃动不止,一道罡风之气,袭至白骨门扇。
温禾听到桑桑的呼喊声传来“温禾,温禾你还好么。”
温禾眼眶一热,简直要喜极而泣,这种时候哪怕不得救,听一听熟人的安慰也好。
鬼仙恼恨起身,走至门外,果然那条小金蚕寻了帮手过来。
东方死神宽袖及地,于地面落下深重阴影,他沉声道“见过鬼仙。鬼仙可否放过那位姑娘,那姑娘未经冥界三审六判,不在十八狱名单之列,且命火未熄,怕是误入冥界,请鬼仙高抬贵手,去十八牢狱另择新娘。”
“管他什么三审六判,入了冥界便入了我鬼仙的名单,即便这丫头是你亲妹妹我亦不放。”
桑桑急得直拽东方死神的袖子,“救救她吧,求求你了。”
兜帽下传出厉声“鬼仙做法,与冥法不符,恕我冒昧了。”
言罢,东方死神幻出镰月刀,袍袖挥扫一道杀气,直击堡口鬼仙。
鬼仙旋身错开刀气,飞身而上与死神博击。
可惜,东方死神并非鬼仙对手,数十招后,被鬼仙打伤,他捂着右肩胛,单膝跪地闷咳一声。
立在硕大白烛间的鬼仙,桀桀低笑,“冥主见我,皆礼让三分,你个后辈竟敢来挑战于我,再不走,便将你魂魄吃掉。”
桑桑俯身,扯着东方死神的宽袖哭道“东方哥哥你还好么,要不你去求冥主吧。”
东方死神直起身,“此等小事,怎可叨扰冥主,况且,他说得对,即便是冥主亦要给他几分薄面。”
黑斗篷转身离去,九死堡的骷髅门扇,重新关阖,桑桑心知已经尽全力,再缠磨下去,怕是她与死神的小命都会交代于此,悲伤地望一眼骨堡,随上东方死神的脚步。
温禾再次陷入绝望,鬼仙身份不低法力强悍,既能让冥主礼让,又能伤了死神之首,落在他手中,当真一点希望都没有。
温禾不再言语,不再挣扎,闭上眼睛任由鬼仙丑陋粗鄙的脸缓缓凑来。
鬼仙贴近温禾唇畔的一瞬,怔住。
干枯老爪蛮力一拽,将捆着温禾的玄铁链从中拽断,再将温禾抱起,丢入盛满黑水的地坑。
“你身上竟残存阳气,先往这尸水中泡干净。”
温禾已麻木到对尸水二字不起反应,捆着她四肢的断链,被尸水一浸,咕咕冒泡。
鬼仙心满意足望着坑池内呆若木鸡的美人,骤然间,骨堡前的白烛摇曳几下,倏地熄灭。
鬼仙咬牙,一脚踢开白骨门扇,见对面站了位玄衣卷发的青年,不由得哂笑道“又是哪个来打扰本鬼仙的好事。”
阴风肆虐中,卷发翻飞,玄袍凛凛,赫连断微眯着眸,周身杀气满溢,“杂碎,废话少说,交人。”
坑池内心如死灰的温禾,倏地听到熟悉的声音,冰凉的血液瞬间回升,原本麻痹的嗅觉亦随之苏醒,这才感觉这坑内的尸水又腥又臭,她咧嘴笑了,手脚并用爬出坑底,因跑得太过而脚步踉跄,直到瞥见站在数丈之外的那道人影,心头终于踏实起来。
赫连断见鬓发不整衣衫凌乱的蒜苗,出现在骨堡门扇的一瞬,眸光幽闪,随即指骨稍展,幻出自春刀。
鬼仙骇声道“自春刀你小小年纪竟能驾驭上古自春。”
“蒜苗,躲远些。”赫连断说着,抬高双臂,自春弯刀吸纳无数阴气,磅礴之力已于刀刃汇聚翻滚。
温禾依言乖乖往一侧闪了闪,鬼仙立马钳住温禾的玉腕,“我的新娘子,哪里逃。”
这一幕落入赫连断眸底,彻底勾起他的嗜血本能,掌心瞬间腾出魔煞之气,玄袖一扫,精准击中鬼仙钳制温禾手腕的那只枯手,鬼仙被迫松手,连退几步。
温禾不顾四肢之上还圈着断链,稀里哗啦奔向赫连断,猛地扑进对方怀中,紧紧环抱住对方腰身,哭得尤为真诚,“大魔头,霸霸,魔头霸霸,你来了太好了太好了嘤嘤嘤嘤”
温禾从未像现在这般期待与赫连断相见,更是庆幸对方是个实力派大魔头,只怕实力稍稍弱一些,都不是鬼仙的对手。
赫连断半抬着臂,手中自春刀颤颤而动,欲破风而去,他强压嗜血的渴望,以及自春威力,任由身下之人将他紧紧环抱住。
他第一次感觉,蒜苗力道不小,竟抱他抱得那么紧。
鬼仙见此一幕,气得双唇发抖,稀疏毛发被阴风吹得东飘西荡,又添几分颓迈猥琐,他蜷着枯皮指骨叫嚣道“即便你这小儿可驭自春刀又如何,我乃万鬼之祖,除盘古撼天之术,你伤不了我。”
赫连断眼皮不抬,一手握上温禾缠着玄铁链的手腕,瞬间将断链捏成齑粉,“老杂种还碰了你哪。”
温禾咬下唇,不开口。
赫连断一手将温禾拢至身后,高举自春刀朝鬼仙劈去。
刀风呼啸而过,鬼仙的一只胳膊应声落地。
“盘古撼天术,不可能,未有数万年修为,施不出盘古撼天术。”鬼仙惊惧,凸着眼珠呶呶不休。
白乌踩一柄白扇,自蜃河方位飞来,身侧随着木七。
“君上。”白乌落地,收扇拱手道“冥主请君上留鬼仙一命,稍后,冥主自来致歉。”
赫连断毫不理睬,手握刀刃,引鲜血灌之,刀风苛虐,旋风般直卷鬼仙。
啊的连声惨叫声中,鬼仙被劈成均匀八块,骨堡前残尸满地。
白乌以扇面捂眼,就知道赫连断不会卖给他这个面子,夜惊华偏让他来一试。
夜惊华倒是越活越通透,越活越狡黠。
当白乌得知赫连断杀入冥界夺魂时,便知事态有些严重,担心他家君主一不小心血洗冥界,好心提着之前盗来的折香盏,去见夜惊华,请冥主大人亲自出面,阻一场劫难。
夜惊华刚好自小三生那得了消息,鬼仙抢个方断气不久,还未载入冥册的小水仙,白乌便十万火急闯入浮空庵,急头白脸同他说赫连断的心头水仙被鬼差拘入冥界,让她赶紧好吃好喝将人款待一番,再八抬大轿将人送返阳界。
夜惊华稍一揣摩,再赫连断未曾解气之前,他还是不出面的好。
万一魔头不给他面子,他也不好跟人打一架。
打不打得赢,暂且不说,一旦开打,就是冥界与魔界两界战事的开端,以赫连断的手段及脾性,求和都难,为了一个万年不死毫无实权的鬼祖宗,搞得两界不宁,不值当。
鬼仙,前身乃火铡刀,铡了不少饿鬼,为冥界立下功劳,然上了寿数后,被怨鬼之气侵蚀神智,变成个狠戾老色鬼,鬼祖宗的功绩刻在冥碑上,又是个老前辈,不好不管,白乌来得正合适,不如由他去跟他家主子说个情。待赫连断发泄完脾气,他再出面为佳。
果然,鬼仙被大卸八块之后,夜惊华领着火麒麟遥遥而来,“赫连君主好身手,可惜我来晚了,未曾一睹君主的好风采。”
赫连断淡淡瞥一眼皮笑肉不笑的夜惊华,并不睬他,而是解下肩上披风,给领口松垮的蒜苗罩上。
夜惊华与白乌对视一笑,慵懒的步调靠近温禾,“小水仙,竟是你。”
温禾忐忑不安打招呼,“冥主大人。”
“好不容易入我冥界,受委屈了,给姑娘道歉了。”夜惊华俯身拱手道。
温禾慌忙道“别,我可受不住冥主一拜。我,我好像给冥主惹麻烦了。”
夜惊华“姑娘不必内疚,鬼仙霸道已久,造了不少孽债,合该有这么一日。”
温禾好奇一问“不知,鬼仙是何身份,他在冥界横行,竟无人管束。”
夜惊华幽幽一叹“简而言之,是个火铡刀”还未说完,被口气不悦的赫连断打断,“冥主这可有干净的水,先给她泡个澡,臭死了。”
温禾一脸尴尬,方才被尸水泡过,身带异味是肯定的,毒舌魔头就不能委婉的提示一下,当这么多人面直接说她臭死了,她不要脸面啊。
霸霸光芒,瞬间没了。
浮空庵数丈距离,筑有一座温泉坞,夜惊华特意请了桑桑,陪温禾去泉坞泡澡,且送了她一套麒麟火衣,权当赔罪。
桑桑围着身着麒麟衣的温禾,兴奋地转了好几圈,“冥界唯有三件麒麟火衣,一件归冥主所有,一件穿在东方死神身上,另一件竟送予你。你可知,这麒麟衣一穿,万鬼见你皆跪拜,你再不用怕鬼了。”
此时,东方死神亲自送来浊阴丹,以祛除温禾自入冥界以来浸染的阴浊之气。
温禾望着镜中沉步而来的黑斗篷,禁不住心慌紧张,无论怎样,哪怕身着麒麟衣,她还是忍不住怕鬼,于是在东方死神伸手递给她丹丸时,她下意识往桑桑身后缩了缩。
桑桑夺过盛着丹药的玉盒,塞给身后温禾,“哎呀,东方哥哥虽为死神,最是温柔了,你不用怕她。”
温禾喃喃“温柔的死神。”呵呵
桑桑迈了两步,扯住东方死神的袖口,“东方哥哥,你让温禾看看你的脸,她就不怕了。”
“胡闹,死神之面,不可视。”
“我知见过死神脸的凡人都会死,鬼魂见了你的脸,也会被死神之力削去三魄,可温禾身上有麒麟衣,可抵去你的死神之力,你给她看看嘛。”
温禾暗暗扯桑桑袖口,弱声问“你为何非让我看死神的脸。”
“你不喜欢美男子么”桑桑如是回。
温禾怔了怔,望了望兜帽下那片旋涡般的黑,斗胆说“可否有幸得见东方死神的尊颜。”
东方死神不语,桑桑直冲他挤眉弄眼做哀求状,他这才抬起宽大袖衣,摘掉头上兜帽,露出一张绝色容颜。
温禾看得舍不得眨眼,“早知道死神长这样,我就不怕了。”
可惜东方死神颇小气,两个花痴还未看够,他已将黑色兜帽覆至头顶,遮去如玉容颜,并道一句“告辞。”转身走出门。
温禾服下浊阴丹,望着渐行渐远的黑斗篷,仍在回味死神的美貌,浓眉星目,鼻唇更如漫画一般典则冷峻。
突然,她肚腹一痛,哎呦一声,俯身蹲下。
“温禾你怎么了”
桑桑这声惊呼,另东方死神折回,刚好赫连断跨门而入,见温禾痛状,探人脉息竟探不出究竟。赫连断一掌扫出一道玄光,朝东方死神击去,“你给她吃了什么。”
东方死神堪堪躲过,“浊阴丹。”
“只是浊阴丹,她怎会如此。”赫连断掌心又腾出一团魔气。
温禾忍住疼痛,几个跨步闪至东方死神身前,抬臂阻拦魔头暴行。
赫连断眉峰紧蹙,面色不悦,咬着牙根低吼“你在做什么。”
温禾回首,瞅一眼已幻出镰月刀,随时备战的东方死神,意识到自己竟然挡在死神面前,瞬觉十分骄傲,万分拉风,于是挺胸念叨“我竟挡在了死神面前,我靠”
东方死神“”
赫连断“”
温禾平复激动心情,“我只是想说,我肚子疼是先前被鬼仙踹了一脚,同东方死神送来的丹药无关。”
大手扯回温禾,赫连断认真严肃直盯着她看,“还有哪里受伤。”
温禾纤手覆上肚腹,“只是被踹了一脚,别处未曾受伤。”
赫连断一脸不信,目光于温禾身上来回梭巡打量。
温禾“”
为何有一种被x光透视的感觉。
“我说的是真的,我干嘛要瞒你这个。”
赫连断幽幽启唇,“若哪里受伤,别不好意思,魔阴王朝有女医。”
温禾只觉肩腰一重,已被赫连断打横抱起。
“干什么”温禾暗暗瞥一眼屋内的死神及桑桑。
赫连断一言不发,扛着人迈开大步往外走。
“你不用这么紧张我,放我下来我能走。”温禾颊侧酡红叫喊着。
“在我没动手杀你之前,你要好好保护自个的小命。”赫连断泠声吩咐。
这是什么道理,要死得死在他手里
浮空庵紧邻温泉坞,赫连断扛着温禾走出时,白乌与夜惊华正在浮空庵前对弈。
“你盗我折香盏作何用。”
“你那神盏若配以心头血燃之,可让人生出痴迷之心,我盗盏是给别人用,用来迷惑人界一位小太子。”
木七则孤自负手望河水发怔,束发丝带随风招摇,衬着冥界幽暗景致,平添一份落寞。
温禾瞥见木七的背影,不由得安静下来,木七随白乌一道来冥界,定是为了水沉香。
她小拳头凿了凿魔头的背后,声音尽量放软,“你是个说话算数的人是吧。”
赫连断“你到底想说什么。”
温禾“你是否答应过木七什么,你看来都来了,不如顺道取了水沉香。”
赫连断并不温柔地放温禾落地,温禾踉跄一步,稳住身子冲着朝她看来的三人,分别尬笑三声。
魔头这性格真是,说打就打,说抗就抗,说仍就仍,不由分说不容反抗。
夜惊华收了棋盘,同白乌一道上前打招呼。
“我方才听水仙的意思,赫连君主欲取忆川井的水沉香”夜惊华接着道“冥界之物,若是君主看上,尽管拿去,但忆川井内的物件,颇有些难。那口寒井内,由发鬼千目妖镇守,井内之水已成活水,生了灵识,对冥主之气尤为惧怕敏感,我一入井,井水自动冰封,天火亦融不断。赫连君主欲得之物,须得亲自去取,然井底凶险,望君主三思。”
赫连断却道“区区一口井,不至本君亲自下去,白乌,你去取水沉香来。”
白乌还未回话,自春跪地恳求,“君上,忆川井乃是有去无回之地,先前左护法扰君上闭关清修,虽有罪,但不致死,请君上开恩。”
赫连断“既然这样,你陪他一道入井。”
白乌拱手,“君上,我一人足矣。”
“属下遵命,愿陪左护法一道入井,取水沉香。”自春字字铿锵。
赫连断负手而立,“去吧,莫耽搁太久。”
几人立在忆川井口待消息。
白乌自春入井后,木七本打算一道去,被赫连断拦住,“水沉香,自会为你取来,你还有用,暂时不能死。”
桑桑握着储了血液的两只水玉罐,也想随着两位大佬入井底,好以血作墨,往三生石上落刻一双名字。
东方死神将桑桑拦下,“你知三生现如今的模样,受了天罚以至痴童,即便你成功下井,寻到三生石,只怕那灵石已无神力缔结姻缘。”
桑桑急道“你为何不早说。先前我借你的袍子时,你还鼓励我来着。”
东方死神默了片刻才道“抱歉。”
桑桑伤神落寞,抱着水玉罐子缩到一角,埋首呜咽。
温禾上前安慰,“我虽不清楚你先前做了什么错事,但每个人都会犯错,你意识到错误,已然悔改,尽力弥补,便是难得。并非每个错误都能弥补,但你若抓住以往犯过的错不放,成了心魔,便是错上加错。”
拿指腹抹去桑桑面颊上的泪珠,温禾继续道“你在冥界逗留三千年,只为弥补自己过错,可见你有多执着,东方哥哥骗你,是不忍看你因不能弥补过错而自责愧疚,这才给了你希望。你若再一味沉溺过往,深陷悔恨内疚,消沉度日,便是对不起东方哥哥一片心意了。”
桑桑抱上温禾的肩呜呜大哭。
夜惊华轻抚麒麟角,“小水仙说得颇有道理。”
瞥一眼旁侧面色不善的赫连断,他意味深长道“赫连君主好福气。”
水仙能说出这些话,可见是良善明礼之人,杀人不眨眼的魔头爱上这种人,怕是情路坎坷,日后有他受的。
赫连断冷哼一声,转眸逼视温禾,“蒜苗,你管死神叫什么”
温禾只顾着安慰桑桑,并未注意到魔头的表情,望一眼东方死神头上的黧黑帽兜,想到那一片旋涡之下隐藏的一张惊艳脸蛋,还有一颗温柔之心。
不忍见桑桑伤心绝望,才对她说善意谎言,谁能想到,冷绝死神是这般有人情味,于是甜甜叫一声“东方哥哥。”
赫连断长睫微动,唇角似有若无勾出一抹嗜血之气,却未说话。
一个时辰后,白乌身挂自春刀,湿淋淋地打井口归来,虽然面色寡白,但身上不见伤,手中捧着水沉香。
木七冲上前,方要拿水沉香。
水沉香已落入赫连断手中,“待你做完该做的事,自会给你。”
温禾恨恨握拳,那该做的事,定是用木七手中的菩提简杀死廖深行。
可恶的魔头,不算计,不杀人,他就不舒坦。
夜惊华及四大死神亲自将一行人送至冥界入口。
桑桑已没有继续留在冥界的理由,打算跟着温禾去外面看看。临行前,扯着东方死神的袖子直抽泣。
一条小蚕,能在冥界安稳渡过数千年,全凭东方死神照拂。她真心舍不得东方哥哥。
温禾冲着东方死神招手,“东方哥哥放心,我会好好照顾桑桑的。”
赫连断冷声道“不舍得走,尽管留下。”
温禾赶紧溜溜跟上。
尾端的白乌,方要迈出冥界大门,被夜惊华拦住,“折香盏乃我师父之物,你再敢偷盗,定不饶你。”
“不敢不敢,下次一定光明正大找你借。”
夜惊华紫眸微深,“还有,你若见到甘了了,转告他,乖乖来冥界受罚,没准我留他一命。”
白乌以扇掩半面,凑近夜惊华耳畔,“你们究竟结下什么孽债啊”
夜惊华“管得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