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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夺权
    张有德身后还跟了两个脸生的小太监。



    他请安请的也板一眼的扎实“奴才给钮祜禄格格请安。”然后又对着里间再请一遍“奴才给耿格格请安。”



    宋嘉书对他点头致意“张谙达过来是有事吗”



    张有德低着头道“爷打圆明园传回来的吩咐爷跟福晋还要在圆明园耽搁两日, 这府里的事情,请两位格格帮衬着年侧福晋起料理。”



    他顿了顿,等着面前的钮祜禄格格发问。



    然而等了片刻没等到,张有德就继续道“内院取用东西的对牌如今已经在年侧福晋手里了。只是爷说年侧福晋怀着身孕, 身子又弱, 难免照管不过来, 两位格格入府久,人也稳妥,正可帮衬着。在福晋回来前, 府里要安安生生的才好。”



    他说完后敛手站在一旁, 继续等着钮祜禄格格发问。



    谁料就听到一句“好,谙达慢走。”



    张有德



    从十多年前李氏做了侧福晋后,对牌就常在她手里。福晋但凡不在府里, 对牌都是送去西大院的。如今张有德亲自来回两位格格以后年侧福晋管对牌, 是做好了两位格格对自己发问李侧福晋骤然被夺了管家权, 所为何事的准备。



    那问就好了。



    他都想好了回答了



    正好两位格格一问, 他就好顺水推舟再点一点四爷的意思。



    四爷的原话是告诉耿氏和钮祜禄氏, 别生出跟李氏样糊涂的心思来。自己也昏了头,想捧着儿子争宠



    张有德真是为难坏了他是个奴才啊, 就算是奉四爷的意思传话, 但要是平平板板复述原话,还不得罪两位格格呀何况李侧福晋就算犯了错, 也没有他个奴才呱啦呱啦数落的道理, 所以他眼巴巴等着两位先发问, 他好巧妙的点一点李侧福晋的错处,再隐晦传达下四爷的意思。



    谁料这位钮祜禄格格,稳稳当当的应了前头的话, 点好奇没有张有德余光看过去,她一脸毫无波澜。



    这给张有德愁的,他原就不是苏培盛那样八面玲珑的人,时想不出话起头,自然也不敢走。



    他不开口稳稳站在那里,宋嘉书安闲坐着,比他还稳。



    两个人诡异的沉默下来。



    宋嘉书觉得两个人简直好似紫禁之巅,叶孤城对西门吹雪,两个沉默的武林高手。



    想到这儿宋嘉书不由莞尔,看张有德死活不肯挪步,就笑道“张谙达还有事”



    张有德再也不敢搞隐晦的暗示,连忙认真传达了四爷的意思,然后磕了个头老实道“奴才言语冒犯,得罪两位格格了。”



    宋嘉书命白宁上前扶起他,连着耿氏的赏银一起给了,温声道“谙达很不必如此,我们自知你的难处。”



    张有德再次恭敬行礼,然后光速跑路。



    心道怪不得爷把喜爱的多宝盒都赏了凝心院,想来这位钮祜禄格格静默柔和,从不抓尖要强的心性,实在是合了爷现在的心思。



    张有德刚走,里头躺着装醉的耿氏就一咕噜爬起来,脸上都是兴奋好奇之色“爷这是恼大了哈哈。”她掰着指头算。



    从雍亲王府到圆明园十多里路呢,骑马也得个时辰,算算时间,基本上是年侧福晋的人刚快马加鞭到,四爷那边就快马加鞭又让人回来把李侧福晋削成了白板,收缴了她手里的对牌。



    耿氏快乐道“哎呀,真想知道李侧福晋现在的脸色啊。”



    李侧福晋拗断了两根水葱似的指甲。



    “年氏”



    “仗着自己有孕能哄住爷,点子小事也要去爷耳边聒噪”



    丫鬟绿涛在旁道“正是呢,爷和福晋两个主子都不在家,宫里的圣旨自然该是咱们三阿哥这个长子接着。子代父职这是天理应当的,难道年侧福晋还想替福晋领头接旨不成”



    说到这儿绿涛还停了下,才热切道“主子,大约就是东大院存了代替福晋这个心,见主子您不肯让着她,才生出这些恶毒的心思,借着此事在爷跟前抹黑主子”



    绿波忍不住想要呵斥绿涛这不是火上浇油架桥拨火吗



    可她刚要出口,见到李氏赞同的神色,不免又将训斥之言咽了回去。



    如今主子越来越喜欢绿涛因为绿涛不劝她,每回都是骂别人。仿佛这些日子李氏的不得宠、惹恼了四爷都是别人的错,尤其是年侧福晋的错,是她阴险狡诈的陷害了清清白白的李氏。



    这话听起来确实顺耳。



    毕竟谁也不愿意承认自己的错误,最好都是别人错了。



    可是绿波不由得苦笑。



    这话虽然好听,但是没用啊。



    别说就是李氏自己错了,就算是别人的错,最终的评判标准也是爷的心思。爷觉得谁错了,谁就是错了,谁就要改。



    可主子如今只觉得自己对的不得了,爷是被奸人蒙蔽,她仍旧一门心思按照自己的想法走这,这只会更加惹恼了四爷啊。



    谁对谁错有意义吗没有啊



    明白人绿波愁的想要上吊。



    四爷和福晋从圆明园回来,已经是四天后了。



    四爷先去看了怀孕的年氏,安慰温存了番,转头就冷着脸雷厉风行命福晋即刻整治内院。



    准备给内院人也大换血。



    尤其是粗使的媳妇杂役太监等下人,四爷命福晋从各处庄子上开始重新选人,将府里素日懒怠爱多嘴多舌,经查实全部放走。



    福晋很痛快。她不管这些人是不是李氏的人,反正福晋知道哪些不是自己的人那不好意思,清走。



    宋嘉书能预感到,这次之后,各院想得消息也不会那么容易了。



    年侧福晋怀着身孕,暂时无心也无力跟福晋争这些。继李氏败涂地后,这雍亲王府的后宅,终于全部被福晋捏在了手心里,人人要守着福晋的规矩过活了。



    不过对宋嘉书来说,在别人屋檐下,守旁人规矩的日子,她前世已经很熟悉。



    她甚至已然养成了种会让人安心的姿态像墙角株小花,你得开的过艳被人采摘,灰扑扑会让人当成野草不想留下。最好就是普通而舒展的在这里,安安静静的守住自己的方天地。



    福晋大刀阔斧的这样整顿内宅,年氏处自然也不会舒服。



    只是想到这是四爷的意思,她就暂且忍耐。



    当日她也知道,告李氏这次的状,会叫李氏恨毒。可她为了四爷,还是这么做了。



    到底是外头的群狼环伺更要紧些。



    内里自己受什么委屈都是能忍过去的。



    何况年氏唇角泛起一丝甜蜜温柔的笑容四爷特意跟她解释过这回的事儿,而且也不许福晋动各个院子里贴身伺候的人。不但如此,四爷还特意把自己当年的奶嬷嬷也请出山来照顾年氏。



    原本这位高嬷嬷是只在王府荣养,偶尔才出手替四爷调理调理前院丫鬟的尊贵人,这会子却到了她这个侧福晋屋子里周到侍候。



    这份情谊,由不得年氏不动容。



    所以福晋整顿府里的人,她也就安静的呆在自己的东大院。哪怕从前两年东大院笼络的粗使下人,十之七八被换了出去,她也没有点抗衡福晋的动作。



    时间,福晋在内宅的威望达到了顶端。



    年氏也暂不去管,她只是想知道,四爷在前朝切都顺利否,前后派寿嬷嬷回了两三趟年家。



    且说四爷自知道接圣旨李氏推弘时出头这件事后,也格外留心宫里皇阿玛的态度,和几个素日面不甚和,心更是大不和的兄弟有无动作。



    只是很快,朝中的事儿一件接着件,他见到皇上的机会也少了许多,更无从揣测起皇上的态度。



    这年九月底,皇上为备兵之事停处秋决,同时还释放了许多刑部里积压的犯人。除了赦免小罪之人示意仁政,还蠲免了甘陕等多地的税收和谷草,正是为了安抚百姓,到时候备兵西北,也好借助民力1。



    为了备兵一事,皇上连兵部尚书都换了,边地更是换了不少将军。



    朝上各派势力为了争夺有限的官位和将来的军功,自然又是好番热闹。



    四爷也分到了些户部的任务。



    皇上百忙中召了他回,只道“近来国事繁忙,你做皇子的总该替朕分忧,等来日闲了再去寻僧访道吧。”



    这话听起来像是要用他,然而又仿佛只是忙不过来拿他填个塞。



    四爷索性不再想皇阿玛的金口玉言到底是什么意思。



    横竖言九鼎圣旨昭昭立下的太子也能废,他没必要再真的把皇上的话当成掷地有声的金石。



    许多事还是要踏踏实实的去做,靠自己更靠谱。



    在圆明园的时候,他虽然欣快于皇上的慈和亲近,但却在那一天深深发现,皇阿玛真的老了。



    皇上看几个年幼的儿子在院子里奔跑的时候,不自知的眯着眼睛,眼角皱纹聚在一起。呵呵笑起来的时候,胸腔竟然发出一种风箱样轻微的杂音。



    天子老了。



    作者有话要说  1康熙五十五年癸巳,诏“近以策旺阿拉布坦侵入哈密,徵兵备边,一切飞刍挽粟经过边境,不无借资民力。所有山西、陕西、甘肃四十八州县卫应徵明年银米谷草及积年逋欠,悉与蠲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