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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4、钓鱼
    玉腰奴说道“个头不大, 胆子倒是不小,也敢潜进南冶派炼炉盗取神剑。”



    玉腰奴目光中弥漫出的锋锐冷厉的杀气让飞天鼠打了个寒颤。这小姑娘眼眶里蓄满的泪珠终究是没忍住,断了线似的, 一颗颗滚落下来。



    实际上这飞天鼠胆子极小, 又惜命得紧, 张着耳朵, 但有风吹草动,跑得比谁都快, 就像是到家中偷食的老鼠,所以在江湖上才有了这个近乎戏谑的称呼。



    楼镜问道“你的主顾是谁”



    “没,没主顾”飞天鼠望着眼前的女人,女人美丽的眼睛里闪烁着冷漠的光, 赋予了美色的锋芒会让人感到更加危险。飞天鼠心里直哆嗦。



    “没主顾”楼镜嗤笑一声, “我说过, 我问一句, 你答一句,要是不老实回答, 我就在你脸上片下肉来,直到你听话为止,看来你是没放在心上。”



    “我没,真的,没主顾。”



    玉腰奴好笑道“你没主顾, 没主顾你能进得了南冶派进得了炼炉不会一点儿拳脚功夫的小丫头片子,没人指使,你偷一把剑做什么,当拐杖使,还是做烧火棍啊。”



    飞天鼠磕磕巴巴, “南冶派神兵,有市无价,卖钱。”



    楼镜笑了,笑靥更美,却是冷笑,落在飞天鼠眼里,心里寒飕飕的,似站在寒冬腊月的穿堂里吹北风,“你若要金银,难道富商府库不比南冶派容易进出,那些无价珍宝也好转手,可你不去,偏生要来这戒备森严,群侠聚集的南冶派盗取杀伐利器,我倒是没瞧出来,你竟是这般肆意倨傲,随心所欲,能将一众武林高手不放在眼里的人。”



    “那这样看来,你如今的惶恐怯弱,竟是在演戏了”楼镜匕首忽地在飞天鼠脸颊上划动,力度把握得精准,让飞天鼠有锋锐的利刃割过脸上细微茸毛的触感,却不划破飞天鼠的脸皮,自然前提是飞天鼠不会乱动。



    飞天鼠怕的紧紧闭上眼睛。



    楼镜怎会看不出这小姑娘是真的怕了,“你瞧瞧你说的话可能令人信服,我最后问你一次,你的主顾是谁”



    楼镜语气森冷,耐心罄尽。谁知这飞天鼠一口咬定了,“没有主顾,是,是我自己想要”



    楼镜匕首一转,利刃立了起来,正对着飞天鼠脸颊,她若是再一拉动,必然会将飞天鼠脸上割出一道血口子,楼镜幽幽道“你听未听过凌迟这种酷刑,就是民间所说的千刀万刮,将人身上的刮上三千多刀,每一片肉薄如蝉翼,放在纸上,能看到墨字,这时人才气绝,你想尝试尝试”



    楼镜的话像是阴曹地府上来索命的厉鬼的凄语,飞天鼠浑身颤抖个不停,不敢睁眼,却又咬紧了牙关,不肯说出主顾。



    楼镜的手上加了点力道,刀刃破开了点皮肉,飞天鼠闷哼了一声,寅九情不自禁往前走了两步,想要抬出手去,却在这时,楼镜收了匕首,叹道“嘴倒是紧,就不知你那主顾值不值得你把命豁出去替他守着身份了。”



    楼镜不过是吓唬吓唬这小姑娘,没曾想这人嘴严实到这个地步,她倒也犯不上因为问不出幕后主使就活刮了这小姑娘。



    楼镜收拾好匕首,用丝绢帕子擦着手,走到屋外时,月光半隐半现。



    三人跟着出来,花衫问道“这丫头怎么处置”



    楼镜满不在意,“吊着罢,送给南冶派了。”等到客人离去,南冶派弟子来收拾屋子,自然也就发现这份礼物了,只不过在此之前,这小丫头得受些苦头。



    如今,楼镜对弱小于自己的生人,再无多少怜悯之心。



    玉腰奴拍了拍剑匣,将匣子扔给了楼镜,说道“剑已经取到了,南冶派的人一时半会发现不了,明早混在江湖各派的人群中下山,神不知鬼不觉。”



    “南冶派的老掌门”



    “老头子如今睡得正香呢,别院里人事齐全,无紧要事,寻常弟子不会去搅扰,这两日霍朝要送客,也没这闲暇去向老掌门请安,我们有两到三日的空闲,剑,我已经替你取到了。鹓扶大人,接下来可就到你履行诺言的时候了。”



    玉腰奴无心掩饰,楼镜很快从她口气和话语中听出些端倪来,已断定了她曾是南冶派弟子,楼镜面上波澜不惊,只是淡淡瞧了她一眼,“南冶派弟子众多,要在这里悄无声息劫走一个人,恐怕不那么容易。”



    “你想反悔”



    “我只是说需要从长计议。”



    “扶光肯定会在南冶派留一段时候,伺候老头子,明日藏锋山庄的人要回去,她于情于理都会送一段路,等到她送别了藏锋山庄的人,独身返回南冶派的这段时候,便是动手的时机。”



    “你盘算的倒是精细。”为了一个女人煞费苦心到这个地步,不像是有什么深仇大恨,要将人囚禁起来报复,楼镜知道不是。楼镜心中有预感,有虚虚悬浮于空中的猜测,她这人没有强烈的好奇心,却禁不住心血来潮,“你想要从她身上得到什么”



    正是巧。



    有那一束月光正射堂屋,柔和洁白的月光照耀在玉腰奴的脸上,将那一张邪气煞气英气的脸柔化了,她似乎脱却了在飞花盟那个混乱邪异泥水潭里的庸俗气,神情是纯粹的渴望,带着一点无奈的微笑,“我想要得到什么我想要从她身上得到爱。”



    玉腰奴直白的话语让在场三人都是一惊,楼镜是了然,花衫是茫然,寅九则是怔然。



    楼镜心里有道果然如此的声音。或许是见惯了詹三笑和韶衍相处,太过自然,与寻常百姓夫妻别无二致,又为两人终不能结成连理的下场感到怜惜,所以对待这样一种别于世俗的情感格外宽容,不知不觉也就接受了。



    玉腰奴说出这一句时,她心下一惊,不是为了在这个江湖被定为怪异的情感,而是为了玉腰奴的变化。



    詹三笑克制,玉腰奴放肆,她们变得都不像自己。



    花衫茫然,是不大清楚玉腰奴和扶光的缘分纠葛,寅九怔愣当场,大抵是为遇着了这样特异的情感,骇异于玉腰奴的坦然与明确。



    四人各归了住处休息,寅九和花衫轮流看守着飞天鼠,夜很深了,四下里静悄悄,花衫已经歇下。



    寅九坐在堂屋里,细小的异样的声响落在耳中,寻声望过去,见到被吊在梁上的小姑娘正压抑地啜泣,不敢哭的太大声。



    寅九走到她跟前,飞天鼠大概是看到灯光下的人影晃动,忙止住了声音,假装睡着了,害怕自己醒着,又会遇见一番恐吓审问。



    寅九在她跟前站了一会儿,飞天鼠不知道眼前的人想干什么,寅九的影子压着她,让她不敢说话,也不敢乱动弹,甚至感觉自己有些喘不过气来。



    飞天鼠作为飞贼,直觉一向准,她感觉到眼前的人应当是一个杀手,因为那无意间流露出的冰冷的气息太过骇人,简直像是被拽住了心胀,无法呼吸。



    是以寅九又上前了一步,伸出手时,飞天鼠吓得“噫唔”一声呻吟,满心以为吾命休矣,下一刻,却只感到手上一松,接着整个身体都松了一松,往下坠了一段距离。



    最后又一坠,她身上麻绳彻底松了开,她轻功极好,但被困得久了,血液流通不畅,手脚发麻,虽提气轻身,还是半跪在了地上。



    寅九手掌落下来,轻轻搭在飞天鼠头顶,飞天鼠一哆嗦,整个脖子都缩了起来,身子僵硬。



    许久,寅九只是抚了一下,轻的似只碰触了顶上几根发丝。



    飞天鼠撑着她那点胆子,抬起头来怯怯地看了寅九一眼。



    寅九抬着手,指了指左侧的月窗。



    飞天鼠起初有些儿犹豫,咬住了下唇,在暗中活动了一下脚腕,打量着寅九的位置,深吸了一口气,猛地发力,内力一提,身躯快的似一道风,跃窗而逃,她心里怦怦直跳,视线后掠,发现寅九没有追来,这时才感到手脚指尖都是凉的软的。



    寅九站在原地望着飞天鼠逃离的方向,片刻后,蹲下身子拾起麻绳。



    一只手似幽灵悄无声息从后勒住寅九脖子,手上握着的匕首尖端抵住了寅九的血管。



    “没有我的允许,你就自作主张放走了她。”



    “寅九。”



    寅九感觉到来人头靠在自己身后,几乎贴上来,发丝搔动后脖颈的肌肤,一瞬间,像是触电,酸麻感从尾椎骨上一霎冲到后脑里。



    寅九差点没忍住闷哼一声。



    “你是不是忘了自己的身份。”



    寅九蹙着眉,想要摆脱后背那异样感,也不顾刀刃在侧,往前挣了一步,刀刃刺破表面皮肤,几乎苍白的皮肤上冒出一点殷红色。



    楼镜对于寅九的挣扎,想要脱离自己的控制感到格外恼怒,手上力道更收紧了。



    楼镜对于这场主仆游戏乐在其中,饶有趣味地剥开寅九一层层伪装,像是剥开花瓣一般,想要看到寅九的蕊心,前提是这场游戏建立在她的可控范围之内,而若一旦失控,寅九脱离了她的把握,她势必要先下手为强除掉寅九。



    她不会允许自己身旁有如此强力的威胁潜伏。



    可一想到将要除去寅九,她便极度的烦躁,由此而更痛恨寅九的不听话。



    楼镜已感受到寅九的危险,而现下,已是寅九在南冶派中第二次自作主张了。



    楼镜用力太狠,寅九无法喘气,面具下额角的青筋也暴了出来。寅九握住楼镜的手腕,另一手蓄势待发,想要反制楼镜,却犹豫顾忌什么,一直未动手。



    最终是楼镜松开了手,寅九踉跄一步,半跪在地,扶着椅子,发出嘶哑的咳嗽声。



    楼镜走到她前方,半蹲下来。



    寅九扯下腰间的牌子,写下钓鱼两个字。



    楼镜立刻明白寅九的意思放走飞天鼠,是为了放线钓鱼,飞天鼠盗剑失败,总要去见雇用她的人的,只要跟在身后,迟早会知道是谁想盗剑。



    楼镜正是想到了这一点,才半夜过来,却瞧见了寅九放人一幕,她并不急着阻止,让花衫跟上飞天鼠,自己才进了屋子来。



    楼镜面无表情,抹着寅九脖颈侧面的冒出的血珠,忽地在寅九肌肤被刺破的地方用力一摁,刺痛让寅九微微皱眉,楼镜注视着寅九,“记住这疼。”



    “你下次若再自作主张,我就不留你了。”楼镜轻声说着,魅惑又危险。



    寅九觉得自己是魔怔了,才会在这威胁的话里听出温柔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