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昨天晚上明明只是在一张床上睡了一觉,顶多就是抱了抱。
怎么听秦怀初的口气,好像她把他怎么样了似的
沈冰檀看看身上的衣服,还规规整整地穿着,确实什么都没发生呀。
谁把他的初夜夺走了
他这个反应,未免也太大了吧。
沈冰檀顿了顿,试着安抚他“你要不然先冷静一下,别激动咱们仔细回忆回忆。”
“昨天晚上我们还是很单纯的。”沈冰檀说着,又指指他的睡衣,“你看你连一颗扣子都没解开过,你现在还是个处男,你的初夜也还在。”
秦怀初“”
秦怀初“你说什么都没用,在我这里你跟我同床共枕了一夜,我的清白已经毁了,哪还有什么初夜”
沈冰檀“”
反正他就是讹上自己了呗。
“那你还想怎么样,总不至于让我对你负责吧”
“让你负责不应该吗”秦怀初打断她,应得理直气壮。
沈冰檀愣了一下,神色逐渐变得复杂,片刻后,她顾左右而言他“对了,大门密码的事你还没说清楚呢。咱们俩的密码一模一样,我回错房间你也有责任的。我反倒应该问问你,你为什么把密码设置成我生日”
秦怀初索性不再跟她拉扯“我就是故意的,不行吗”
沈冰檀“”
“既然这样,那也赖不得我了,我先回去,其他的事咱们以后再说。”她突然不想再追根究底下去,只想尽快离开这儿。
她怕再多呆一秒,秦怀初会跟她聊别的。
然而秦怀初就像是能猜透她的心思一般,始终禁锢着她,不给她逃离的机会。
“秦怀初,你到底想干嘛”
“你觉得呢”秦怀初看着她,“我刚好想找你谈谈,既然你自己送上门来了,那就现在吧。”
两人的目光交织在一起,沈冰檀的心颤了颤,沉默下来。
“乔乔。”秦怀初突然唤了她一声,望过来的眸色里多了些深沉与认真,“跟我分手,你后悔吗”
后悔吗
沈冰檀失神了片刻,意识有点飘忽,久久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
秦怀初继续说“我们俩相处的这段日子,就算我没有明着说,但我什么意思你真的一点都看不出来还是你在故意装不知道”
他温柔抚过她的眉眼,声音变得柔和,“我想跟你重新在一起,想我们回到从前,我希望在未来的日子里,能够给你安慰和幸福,你真的不明白吗”
沈冰檀贝齿轻轻咬着下唇的软肉,唇色有些发白。
她没想到秦怀初在今天把一切都挑明了。
这几天秦怀初对他的态度她也有所察觉,只是一直逃避着,不让自己多想。
可如今他不给自己一点逃开的余地,就这么简单直接地问了出来。
还是在如今这么一个不尴不尬的场合。
沈冰檀的神色黯淡几分,半晌没有接腔。
“乔乔,你真的一点都不想跟我复合”
秦怀初凝视她片刻,见她一直不开口,忽而放开她的手腕,翻身从床上下来。
他笔挺地站着,背对着她,“你不用急着回答我,自己再好好想想。我只是不希望,我们俩一直这么不明不白的相处下去。”
秦怀初拉开卧室的门,走出去。
沈冰檀已经想不起自己是怎么从秦怀初家出来的。
回到家,她在客厅的沙发上呆坐着,一个人愣神了很久。
那天沈冰檀没有回公司,她请了假,买了当天回安芩的火车票,提早回学校。
坐在火车上,看着窗外向后奔跑的景致,她脑海中还回荡着秦怀初的那番话。
她和秦怀初还能回到从前吗
沈冰檀想到了四年前,她和秦怀初分手前的那段日子。
姥姥的病终究是没有治好,在医院的手术台上去了。
她和沈秋兰发了很大一通脾气,说如果不是继父把姥姥卖房子的钱拿走,耽误了病情,姥姥兴许还不会走。
沈冰檀情绪失控,说要找继父算账。
沈秋兰把她关在一间出租屋里,落了锁。
那几天,沈秋兰除了每天按时给她送饭,她连一点点的人身自由都没有。
那天沈秋兰如往常那般,送了晚饭就走了。
沈冰檀根本没有胃口,她一个人抱膝靠坐在沙发一角的地板上。
旁边手机亮了一下,她点开,看到秦怀初给她发了微信一张c大校园操场的图片。
半个月前他已经开学了。
他每天都会发照片给她,证明自己真的没有辜负她的期待,有好好在c大上学。
沈冰檀抹了下眼角,回他消息嗯。
秦怀初
秦怀初心情不好
沈冰檀没回复,他直接打了微信电话过来。
沈冰檀跟他说了她和沈秋兰吵架的事,秦怀初给她宽心,说复读之后去c大找他,再也不跟那帮人联系了。
那天晚上,秦怀初陪她聊了很久,直到最后把她哄睡着才挂了电话。
半夜里,她感觉呼吸困难,是被一股刺鼻的味道呛醒的。
打开灯,屋子里蔓延着浓郁的烟味。
她迅速开门出去,只见窗外火势弥漫,有呼叫声传来,好像是邻居家着火了。
她吓坏了,焦灼地想要冲出去,可是大门被沈秋兰落了锁,根本打不开。
邻居家的火势蔓延过来,窗户也跟着点着了,并慢慢往屋里扩散。
她哭喊着呼救,后来跌倒在门边,被浓烟呛得近乎缺氧,最后昏厥了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人在医院。
沈秋兰在旁边陪着,一脸的关切和自责。
沈秋兰所有的道歉和忏悔,沈冰檀一个字都听不进去。
她回忆着昨天晚上的大火,想起自己最珍视的奖杯还留在房间里。
她很着急,出了医院就往家里跑。
火是半夜所有人入睡时烧起来的,救的不及时,火势又蔓延太快,她回去看到的只是满地狼藉。
她最珍视的奖杯也找不到了。
楼道里负责清理的物业们讨论声传入耳畔。
“听说是电动车的充电器在屋里炸了,火势一起来就没收住,隔壁也是可怜,平白遭受了这无妄之灾。”
“好像住的还是一个小姑娘,幸好抢救及时。”
“听说有个小伙子也受伤了,就在那个楼梯口,当时火太大电梯用不了,那小伙子往楼下跑的时候摔下去了,好像骨头都断了。”
“哪家的小伙子,严不严重啊”
“不是咱们这个小区的,谁家的亲戚吧。昨天晚上被送到医院,今天一大早就转院走了。”
那场火之后,沈冰檀和沈秋兰彻底决裂了。
她说再不会花沈秋兰的一分钱,要跟她断绝母女关系。
她身上没有钱,又无处可去,在安芩市找了份饭店服务生的工作。
管吃管住,勉强有个落脚的地方。
秦怀初还会时常打微信电话给她,跟她畅想复读以后两人一起在c大的美好。
可对于沈冰檀而言,复读已经离她很遥远了。
她没有钱拿什么去复读,又拿什么去上大学
那段时间,她整个人丧到了极致,觉得自己的人生彻底毁了。
她和秦怀初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永远都不会是一个世界的人。
饭店里的工作很忙,她每天工作到凌晨十二点,应付各种难缠的客人,和秦怀初打电话的时间越来越少。
终于有一天,她坚持不下去了。
那样好的少年,有光明的前途和未来,不该被她这样一个连大学都上不了的人拖累。
她给秦怀初发了消息我们分手吧。
那天晚上秦怀初给她打了不下二十个电话,她全都没有接。
后来秦怀初发信息回复她如果你心意已决,我答应了。明天早上六点,在你以前住处的胡同口等我,我们把话说清楚。
清晨,沈冰檀早早地等候在胡同口。
六点钟,秦怀初如约而至。
意料之外的是他拄着拐杖,右腿好像受了挺严重的伤。
“你的腿怎么了”她这几天从来没有听秦怀初提起过。
秦怀初低头看了眼,平静道“没什么,打篮球不老不小心摔了一下。”
沈冰檀张了张口,什么话也都没再说。
两人相对而站,沉默了大概有三分钟之久。
最后是秦怀初先开的口“决定了吗,要跟我分手”
沈冰檀抿唇安静了须臾,低着头没敢看他“我决定了。”
“好。”秦怀初应得格外爽快,连理由都没问,“如果你觉得这样能让你轻松一点,我同意分手。”
沈冰檀松了一口气。
她原本以为秦怀初会跟她纠缠,已经提前想好了各种理由,如今反而用不到了。
她从口袋里取出银行卡,递给秦怀初“这是你之前给姥姥治病的钱,没有用完,现在还给你。至于用掉的那些,我暂时手头没有那么多,分期还给你行吗”
秦怀初始终望着她,对那张卡无动于衷“我同意分手,你把这张卡留下来。”
沈冰檀垂下眼睫,将银行卡强行放进了秦怀初的口袋“是我说的分手,要给分手费也应该是我给。”
她苦涩笑了下,有点无奈,“可是我本来就一无所有,更不能要你的钱了。”
她答应和秦怀初在一起的时候,秦怀初说在一起了就不能分手。
如果分手了,要给对方一大笔分手费,能让说分手的人倾家荡产的那种。
当时那话只是玩笑,也是秦怀初想给沈冰檀安全感。
如今沈冰檀说出这话,两人的眼眶都红了。
好在那天下了雨,冰凉的雨丝打在脸上模糊了视线。
所有的真情流露都藏的严严实实,不会被人发现。
沈冰檀深吸一口气,抬起头,努力笑着“不管怎么样,我都希望你未来过得好,至少比跟我在一起的时候要好。”
秦怀初凝视着她,欲言又止,脸色沉沉的。
半晌,他唇角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自嘲。
默了少顷,他笑笑“我走了。”
他拄着拐杖,一瘸一拐的向着远处而去,逐渐消失在胡同拐角。
沈冰檀还怔怔地站在原地。
心痛的同时,又释然了。
他是翱翔九天的雄鹰,有广阔的蓝天任意驰骋。
而她只是落进泥沼里的一只小飞蛾,脆弱得奄奄一息,也不知道能扑腾多久。
这样或许才是最好的结局。
她不知道这个决定对不对。
如果是多年以后的沈冰檀,她可能觉得两人之间未必就这一种出路。
可对那时候的她来说,却没别的路可走。
秦怀初当时也不过是个需要在父母的羽翼下,才能展翅高飞的鸟。
让他凭一己之力拉她出泥沼,不是在为难他吗。
即便现在,一切看似峰回路转,柳暗花明。
她也早不知道,自己还配不配得上那个光芒万丈的热烈少年。
火车坐了整整一夜,沈冰檀是第二天早上回的a大。
推开宿舍的门,三个室友正凑在一处讨论着开题答辩的事。
听见动静齐齐回头,有点不可思议。
“冰檀,你不是两天后回来的吗”郭田悦接住她的行李箱,关切地问她,“看你这么没精神,不会坐了一晚上硬座吧,累不累”
于梦乐和唐欣也凑过来。
“长莞离安芩很远的,硬座多难受啊。冰檀你不是在那边实习吗,好歹有工资的,不能那么节省。”
“吃早饭了吗”
“吃了点。”沈冰檀礼貌地应着,实在没什么心情说话,“我想先休息一下。”
室友这才没再多问,让她好好休息。
沈冰檀爬上去,随便整理了下床铺,将床帘拉起来。
于梦乐拿出手机,给闵风发消息冰檀提前回来了,你知道不
闵风;
闵风她没跟我说啊。
闵风那我过去找你们
于梦乐朝床上看一眼算了,她看起来心情不太好,说想睡觉,先让她睡吧。
沈冰檀这一躺,便睡了整整一天。
晚上醒来,宿舍里亮着灯。
沈冰檀看着眼前待了整整三年的环境,一切都是那么熟悉。
去长莞的那两个月有些恍然如梦。
然而前几天她和秦怀初相处的点点滴滴,却又那么清晰的在脑海中呈现着。
她还清楚记得他昨天说过的话。
正愣神着,室友从外边回来。
于梦乐轻拍她床的边缘,小声问“冰檀,你醒了吗”
“醒了。”沈冰檀将帘子拉开,从床上坐起,顺便理了理有些凌乱的头发。
于梦乐举举手里的盒饭“你一整天都没吃东西,我们给你带回来了点,先下来吃吧。”
沈冰檀心里暖暖的。
若说她这几年过得不好,倒也没有那么惨。
至少进入大学之后她运气还不错,遇到的室友很好相处,生活中对她也格外关照。
“谢谢。”
她从床上下来,于梦乐问她“你怎么提前回来了,事先也没跟我们说一声,没什么事吧”
沈冰檀将饭盒打开,嗅到一股浓郁的饭香,是久违的学校食堂的味道,还有点怀念。
就是不知道她不在长莞,秦怀初最近是怎么吃饭的。
也不知做饭阿姨找到没有。
她夹了一块鱼香茄子“没什么事,刚好最近不太忙就提前回来了。“
“那就行。”于梦乐又问,“你开题报告准备的怎么样了”
“差不多了。”
沈冰檀一边吃着饭一边同室友聊天,开题答辩在这周五,分小组进行。
沈冰檀和于梦乐一组,在周五上午,郭田悦和唐欣两个人在下午。
余梦乐挽着沈冰檀的胳膊,笑着说“到时候咱们俩一起,早上我起不来记得叫我。”
沈冰檀笑了笑“好。”
晚饭后沈冰檀把垃圾带下去,顺便去学校的操场转了转。
大学校园里的氛围跟社会很不一样,没有车水马龙,也没有灯红酒绿。
到了晚上,学校里的节奏是散漫而悠闲的,静谧的校园里,学生们成群,总是充满着欢声笑语。
操场上,照明灯下不少人沿着橡胶跑道追逐,中央的草坪上有人在踢足球。
沈冰檀独自沿着跑道散步,直到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她回头,闵风穿着一件白色休闲外套,正含笑看着她。
沈冰檀一喜,还没开口闵风手伸过来,在她脑门上弹了一下“行啊你,什么时候回来的都不跟我说一声翅膀硬了不把我当回事了是吧”
闵风的祖母和沈冰檀的姥姥是闺中好友,他们俩从小就认识,闵风大她三岁。
初二那年,闵风举家从长莞搬来安芩,便一直在这边念书。
他如今在a大读研究生,临近毕业很是忙碌。
沈冰檀拢着外套继续往前走“我想着明天再告诉你。”
闵风呵笑一声跟过来“从长莞跑回来居然不第一个通知我,要不是梦乐发微信告诉我,我还一直蒙在鼓里呢。”
沈冰檀听出点不对劲,审视探究的目光在他身上游移“你怎么叫人家连姓都不带,你们俩现在什么关系”
闵风笑了下“你还关心我呢”
“我在关心我室友,谁关心你了”
“你那个小室友被我骗到手里了,不行吗”
她和闵风大学在一个学校,这几年闵风跟她室友的关系一直处的不错。
尤其是于梦乐。
以前于梦乐围在她身边,说得最多的话就是“闵风最近怎么都不来找你了研究生有那么忙吗”
小女生的心思暴露的彻底。
他们俩会在一起沈冰檀倒也不奇怪,反而挺欣慰的,拍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那你对人家好点。”
闵风扯掉她的手,有点好笑“我还用你教”
又见沈冰檀看起来心情不太好,他收起玩笑“怎么了,有什么烦心事跟我说说”
沈冰檀心里确实挺烦的,也想找人聊聊天。
两人去草坪上,沈冰檀盘腿坐下来“闵风,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在长莞实习,公司老板是秦怀初。”
闵风“”
“你俩这缘分不浅呢,都发生过什么事跟我讲讲”
沈冰檀挑拣着说了一些,从入职到到昨天秦怀初的那番话。
闵风听完后指着沈冰檀“说了半天,你是回来当逃兵的”
闵风这么说沈冰檀也没否认,她确实是做了逃兵。
揪了一棵草在手指间缠绕着,她看起来心事重重“我就是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就想先回来把开题答辩的事搞完再说,彼此之间也再冷静一下。”
“什么不知道该怎么办,心里怎么想就怎么做呗。你想想你到底为什么放着安芩好好的实习不要,非选择去长莞的,我可一直不相信你只是为了买姥姥的宅子。你现在又没钱,在哪工作赚钱不一样”
心事被拆穿,沈冰檀抿着唇陷入沉默。
“其实你内心深处,就是希望去长莞实习能有机会跟秦怀初遇上对不对如今遇上了,还是你老板,人还跟你挑明心意了,你想要的就在眼前,你逃什么”
闵风叹了口气,再看向她时一脸认真,“沈冰檀,你吃了很多苦,我都是看在眼里的,可那都是以前啊。你最艰难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如今大学也快毕业了,欠他的钱也还他了,以后会越来越好的,怎么就配不上他了”
沈冰檀双手抱着腿,下巴放在膝盖处,长而浓密的眼睫轻轻垂落。
怕说多了适得其反,闵风问她旁的“所以你答应参加长莞卫视的跨年晚会,给陆继臣伴舞了”
沈冰檀点头“太久没上过台,我还挺紧张的,不过我会尽最大努力做好。”
“秦怀初还挺厉害,这就把你说动了,我以前怎么劝都没见你听进去过。”闵风笑着感慨,“我早就觉得,你是属于舞台的,一定要回到舞台区。否则,你还是沈冰檀吗”
“跨年晚会只是一个开始,以后这条路还能不能走,也不一定呢。”
“别那么悲观,你可是老天爷赏的这碗饭,肯定能行。你要重回舞台,若和秦怀初之间也能有新的开始,那才是真的柳暗花明,彻底跟以前的所有不愉快说再见了。”
提起秦怀初,沈冰檀有些迷离,飘忽不定。
“他是天之骄子又怎么样,你还是舞坛新星,中国古典舞未来的希望呢,不要被你家里那点事影响了心态。”闵风说,“沈冰檀,你这低到尘埃里的自卑感,可要不得。”
沈冰檀的目光看向远处的投光灯。
灯光很强,几乎将整个操场彻底照亮,那样耀眼夺目,令所有的阴暗无处遁形。
沈冰檀觉得,自己也好像被那样明亮而热烈的灯光照耀着。
心底的阴霾在不知不觉间被驱散了。
回到宿舍,她纠结了好一会儿,拿着手机去阳台,找到秦怀初的手机号。
鼓足勇气,拨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