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沐呆站在原地,懵了。
眼前青年身形瘦削,皮肤白瓷细腻泛着淡淡的烟青色,眼眸明清澄澈如无埃琉璃,有种怯懦病弱的美感。
似乎看上去软软乎乎人尽可欺的模样。
这样的一个人居然就是赫赫有名的林秋白。
追鸿羽真人时追得轰轰烈烈,所有人都以为他在灵根被废之后就会一蹶不振,可他却同时被两位老祖收为弟子,现在成为人人艳羡的风云人物。
乐沐当然也是羡慕者之一,可两人之间的距离太过遥远,他也从未想过救他的人竟然是林秋白。因为长久以来的经历让他认定那些高高在上的人根本不可能俯身关注他们这些草芥的生存。
由于太过惊愕,直到他被林秋白带到小院子里才悠然回神。
反应过来后乐沐心情更加激动。
言简意赅来说,就是他本以为眼前的是一颗高蛋白鸡蛋,没想到是一颗金蛋
院子里虽然看着破败,但胜在打理得干净,乐沐视线扫过修剪整齐的菜园,目光落在中间翠绿涨势喜人的植株上,有意吹捧夸赞道:“林仙友养的灵植真是稀有奇特,我从来都没有亲眼见过这样的,看它的叶片难道是百年开花的棘棘草吗”
林秋白:“这是食用大葱。”
乐沐:“”
他又受到了短暂的冲击。
院子里高高低低生长着的并不是他以为的珍奇灵植,而是凡间随处可见的蔬菜,这也不是什么奇花异草的花圃,是货真价实的菜园。
等进入厢房后,林秋白把乐沐按在椅子上,从储物袋里拿出一瓶丹药,一只钵碗还有一根药杵。
他把褐色的丹药捣成粉末,用药棍蘸了些敷在乐沐青紫的外伤上,随着药性挥发,淡淡的凉意很快渗透入皮肤缓解了火辣的灼烧感,破皮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起来。
乐沐惊奇不已:“见效好快。”
他本身是没有钱买药膏丹药的,受了伤全靠硬扛,不过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他师兄弟用的那些药膏不仅见效慢还气味刺鼻,但就是那样一瓶药也要一百下品灵石,平时根本舍不得用。
乐沐心中艳羡。
林秋白见他紧紧盯着他手里的玉瓶,便顺手把丹药送给他:“这瓶送你罢。”
乐沐诚惶诚恐地接过来,指尖相触的刹那,他触碰到林秋白的皮肤沁凉细腻,与他长年累月干活留痂结茧的的指腹全然不同。掌心里的玉瓶玉质温润白净,仔细感受还能觉察出其中蕴藏着的淡淡的灵气。
“多谢林仙友慷慨。”
上好的白玉瓶,仅这个瓶身就不只上百上品灵石。
乐沐爱不释手小心翼翼地捧着。
他没有钱买储物袋,平日里都把东西放在缝制的口袋里,现在他却不敢这样粗糙的对待白玉瓶,摩挲片刻后,他把丹瓶妥帖的放到了胸口贴身的内口袋。
“没关系,”林秋白笑说:“能帮到你就好。”
乐沐不好意思得低下头。
这真是个老好人啊,他心想。
时不我与,他必须牢牢抓住这个靠山。
林秋白温声说:“厢房里的东西你随便碰,我就在隔壁,如果有什么事可以随时来找我。”
静了一会儿,乐沐沉不住气说道:“其实我也是音修,如果在某些方面有问题可以来询问你吗”
林秋白人已经出了门,闻言停下脚步,回头对乐沐轻轻颔首。
乐沐感激不已:“谢谢林仙友。”
今日发生的一切简直是天赐良机,他在电光石火之间已经大致规划出后面的计划,用讨教问题接近和恭维林秋白,进而拉进两人之间的距离,循序渐进合情合理。从此往后他也有所倚仗,不必再端茶送水做那些琐碎的事情,说不定有机会能一飞冲天。
这一夜,他辗转反侧夜不能寐。
但他没有想到计划赶不上变化。
那些欺负过人的乐仙宗弟子心惊胆战得逃回去,恰好碰上从鸿光殿碰了一鼻子灰回来的乐宗主,顿时挨了一顿骂。有性格胆小的弟子担惊受怕,一股脑就把今天欺负乐沐被林秋白撞见的事情说了抖了出来。
乐宗主登时惊得魂飞魄散。
他连巴结鸿羽真人都巴结不上,他座下弟子竟还在林秋白跟前惹出祸端
乐宗主一时吓得魂不守舍,一时又指着鼻子破口大骂,连表面的仙风道骨都维持不住:“你们这些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这里是咱们宗门吗这里是青庭峰我成天疲于奔走精疲力竭,你们还有时间欺负乐沐,修炼修炼不成,人际交际也不会,真是一个个烂泥巴扶不上墙的东西我指望你们将来还不如指望一头猪”
酣畅淋漓得骂完,乐宗主也出了一口这些天频繁碰壁的闷气。
他虽然脸皮厚但胆子也小,左思右想觉得在留在青庭峰恐怕也没有什么作用,说不定还会多生事端关键是林秋白对霸凌的事情持什么样的态度,两位老祖那里他先不考虑,就是这些天痛苦悔恨的鸿羽真人他看在眼里,若是为了博得林秋白的好感对他们下手,这可就真的是冤大头了。
而且这样的事情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尤其是当他掐指一算发现乐沐正休息在林秋白的院落,更是大惊失色。
于是乐宗主一拍膝盖:“收拾东西走人,这地方不能留了”
众弟子立即战战兢兢收拾包袱,乐宗主顺道把乐沐掳走,一行人慌慌张张连夜离开了道衍宗。
青庭峰发生的事无巨细都逃不过鸿羽真人的水镜,须臾后,鸿光殿宝座上人影骤然消失。
将人安顿在那个院落里,林秋白回到宝殿吃吃喝喝后照例去水池看望金尾鱼,这回他刚迈进后殿,就嗅到一股湿热的水汽,潮湿微热带着一丝丝淡淡的腥气。
池水飘浮着许多细密的金鳞,池底也积沉着大片玄色鳞片,光线通路过波光潋滟的池水金光闪烁,就像许多金币飘荡在水面上。
待林秋白走得近了,一道水柱从池底腾空射出,金尾鱼摇摆着大尾巴窜水而出朝林秋白的胸口冲来。
“咳”
兜头被大尾巴盖了一脸水,胸口也被冲劲砸的闷痛,林秋白后退了两步才卸掉这股冲力。
稳住身形后,他低头打量怀里仰头望他的金尾鱼,长而宽幅的大尾巴尽乎占据身体的三分之二就像潋滟的金绸,死鱼眼紧紧盯着他,透露出掩饰不住的欢欣和喜悦。
林秋白粗略丈量了一下金尾鱼的身体,又严谨的掂量了两下:“重了。”
蜕鳞期过后身形也至少大了两圈。
水池里水也不知经历过怎样激烈的蜕变,竟然滚烫的宛如沸水,林秋白就顺手把池水也换一遍,再把金尾鱼放回去,水流细细密密得冲刷过鳞片,金尾鱼甩着大尾巴在水里翻滚,尾巴一刻不停地拍打着池水,溅起得水花又给林秋白浇了个头。
“怎么觉得你越长大性子越活越回去了呢。”
林秋白拿毛巾抹了把脸,水滴沿着下颌角淌下来,皮肤白腻嘴唇殷红,还有几缕湿漉漉发丝顺着鬓角垂下。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金尾鱼停止了扭动,摇摆尾巴小心翼翼凑近池边,一瞬不瞬地仰望着水面上的人影。
林秋白摸摸他玄金的额头:“就这样喜欢玩水。”
翞祗仰视着他的脸,情不自禁吐了几个泡泡
其实他并不是多喜欢水,而是他喜欢林秋白,真实的和水里倒映的,他全都要。
半柱香后擦干脸颊和头发,林秋白见金尾鱼一头扎进池里原地自转了两圈,这是他们俩约定好的信号,说明鱼鱼饿了要喂食了。
林秋白去院子摘了些桃子回来喂给他。
喂到一半,忽然听见外殿有人接近,石雕活过来正发出威慑警告的信号,洪亮震慑的音波传得很广。
他抱起金尾鱼,一边投喂一边走过去,殿门打开后竟然是蒋曦臣还有一群他虽然面熟但并不认识的弟子们。
林秋白咬住下唇:“你们有什么事吗”
蒋曦臣对守卫兽心有余悸,边上几个胆小的弟子腿肚子都瑟瑟发抖:“咱们去里面说吧。”
林秋白点头。
一行人浩浩荡荡进去,蒋曦臣青白交织的表情逐渐缓和过来,但神态仍然有几份不自然,似乎在踌躇犹豫着。
其他弟子则好奇得看着林秋白怀里的金尾鱼,见那金绸大尾巴就亲昵得缠在他的手腕上,都在心里暗自嘀咕这也是灵宠可是鱼离开水不会缺水吗
翞祗一面享受投喂,一面拿豆子眼瞧这些人。
过了好一会儿,蒋曦臣才捏紧手指沉声道:“抱歉,之前有许多误会,所以我做了很多针对你的事,是我偏听偏信了。”
其实他根本不想来同废人致歉,可家族里听完这件事情之后向他施压,那才迫不得已过来道歉,
由他先开了口,其他弟子也接二连三道歉,他们也都在背后编排造谣过林秋白。
都说法不责众,况且林秋白也并不在意:“没关系。”他从未将蒋曦臣这个昔日手下败将看在眼里。
他刻意多留意了一眼蒋曦臣,看来对方还不知道他的坐骑鹿已经被烹了,估计是那些下人不到山穷水尽不敢告诉他。
蒋曦臣皱了皱眉头还想再说些什么,正在这时殿内外又传来熟悉的响声。
林秋白径直走过去:“谁”
稍顿片刻,门外传来低沉熟悉的声音:“是我,鸿羽真人。”
鸿羽真人
蒋曦臣等人面面相觑手足无措。
事实上向蒋家施压的就是鸿羽真人,蒋曦臣也是最近才发现鸿羽真人之前只是不挂心,一旦把人放在心上,事无巨细都会查得水落石出。
譬如说他针对林秋白的事,被捅到蒋家,他差点没被他父亲扒掉一层皮。
听见鸿羽真人的声音,蒋曦臣脸上表情就变了。
既惊,又怕,还有一些疑惑。
这都快大晚上了
鸿羽真人来这里做什么
尤其是之前那些绯闻,让人不得不多想。
眼见林秋白打开殿门,他们急出一头汗你推我我推你推推搡搡的藏到灵台后面,他们刚藏好门就开了。
室外日沉月升月华如霜,鸿羽真人长衫短襟,玉冠束起三千青丝鸦发如瀑,月华洒满绣线面袍隐有流光掠影般浮动。
翞祗拿豆子眼瞧着眼前人,今天才把鸿羽真人这个称号跟人对应在一起。
林秋白糯齿轻咬下唇:“师尊怎么来了”
很平常的一句问话,若是往常洪羽真人根本不可能放在心上,但就是这样简单一句话就是戳中了他的心肺,让他定在原地胸口微微抽搐了一下。
是啊,他怎么来了
曾经他根本不把林秋白的付出当一回事,记忆里他主动登门的次数只有两回,第一次是索取灵根,第二次是索取暖玉,他把林秋白当作工具人根本吝啬于施舍半点目光。而今天他只是目睹林秋白和乐仙宗的事就迫不及待赶过来,甚至连想要说什么都没有想好
所以,他当年怎能面对满腔热意,如此无动于衷
怎么能如此残忍
这些问题他在这些日子里反复思考,时时刻刻心脏就像被大手抓拧呼吸一下连着肺管都艰难。
过了一会儿,鸿羽真人才强忍着胸口牵动的痛楚说道:“我来看看你。”
悔恨一点点侵蚀着他的心脏,他说:“我早就该,该来看看你。”
隔着高筑的灵台,蒋曦臣等人也模模糊糊听见两人对话,一时震惊的下巴都快掉了。
鸿羽真人这话是什么意思
是不是过于暧昧了
这样对弟子说话合适吗
翞祗瞬间就讨厌起了眼前的人,恨不得一尾巴把人抽出去。
林秋白垂下脸,搂紧怀里滑腻的金尾鱼:“多谢师尊关切弟子。”
疏离、冷静。
依旧没能在眼里找到熟悉的倾慕依恋。
鸿羽真人虽然早有预料但然而觉得心口像沉了铅,他一时想到百宗大会林秋白冷淡讥讽的表情,又忆起议事堂门口林秋白头也不回的侧影,因见到林秋白而亢奋激动跳动的心脏蓦然空了一拍。
他再次意识到,他已经亲手把这个曾经触手可及的人推开他的身边。
亲手
半响,他抽动僵硬的指尖,艰涩开口:“之前的事是我做错了,其实这些年我也并非无动于衷,我只是眼瞎认错了人,你在三十三天陪着我的日子这些年我一直没有忘记过,我待郁楚辞掏心掏肺也是因为以为他是你,结果却昏头做出许多伤害你的事。”
这些话酝酿在心里已经很久,反反复复折磨着他。
短短几天,鸿羽真人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下去,再也不复之前玉树临风意气风发的模样,眼底蕴满青黑,他嗓音干涩嘶哑:“秋白,你愿意给我一个机会来弥补吗”
林秋白眉梢微不可察地蹙了蹙。
弥补在他眼里两人就像交易,现在交易结束理应当一拍两散,他实在不想和鸿羽真人再牵扯上任何关系。
而竖耳朵听墙角的蒋曦臣等人简直缄口结舌,无以言表。
当时他们也在结契典礼上,自然知道林秋白在三十三天对鸿羽真人有恩,两人相处不错,因此才有郁楚辞冒名顶替利用恩情,但他们没想到鸿羽真人在那时候就对林秋白有想法了
是恩情还是爱情
如果是爱情,想想这一波三折的经历,林秋白情深似海一门心思跟在后面追的时候他不屑一顾,而林秋白也似乎已经放手了,却真相大白,蒋曦臣等人唏嘘不已。
命运啊,可真是造化弄人。
翞祗使劲摇摆着大尾巴,想嗞眼前人一脸水。
鸿羽真人还僵立在原地,等着对他的宣判。
林秋白:“师尊言重了,您待我恩重如山没有什么亏欠不亏欠的,师尊也没必要弥补什么。”
这话说的大气又漂亮,实则是划清两人的界限。
其实鸿羽真人也清楚,一句轻描淡写的道歉,一句懊悔的话根本无法理所当然的恳求原谅。
但就是这样毫不在意的疏离的态度,提醒他有些珍贵的东西失去了就再也不会回来,鸿羽真人内心愈发痛苦难受,正因为他曾经体验过那样诚挚的美好所以现在才这样痛苦,他清楚地记得林秋白是怎样仰慕追求他,虽然俩人现在之间有许多隔阂,但他安慰自己两情相悦的人一定能排除万难走到最后。
他一直动心的都是林秋白,而林秋白曾经为他出生入死,他也想相信林秋白还没有放弃他。
可是现在,在他愿意回头的时候林秋白已经放下了。
鸿羽真人感觉自己的心脏都要被撕裂成两半,脑海里一片混乱,沉默了一会儿,他眼神焦距才逐渐回归,试图抛开那些烂帐小心翼翼重新开口:“两位老祖待你好吗”
这个问题其实很早他就想问,久居高位的人目下无尘不易亲近并不容易讨好,就是他自己也时常遇上巴结的人,习惯性疏远,所以深有感触。
何况纯阳仙君心性冷漠,令人望而生畏。
旁听尽兴的蒋曦臣等人愈发竖起耳尖,等待林秋白的回答。
林秋白却道:“药祖正准备为我再造灵根。”
再、造、灵、根
鸿羽真人一时失语,表情似遭遇重大打击,不知道说些什么。
是了,横在两人之间的还有血淋淋的灵根。
他是个偏心瞎眼的刽子手,又有什么脸面和资格站在这里乞求原谅
鸿羽真人扯开一抹自嘲的笑容,脸色愈发苍白失魂落魄,这件事就像一柄尖刀刺进林秋白的腹部也扎进他的心脏,让他连站立的力气都没有,
藏在灵台后的蒋曦臣等人也差点沉不出气泄露出声音,他们面面相觑,都从彼此的目光里看到了惊骇。再造灵根本就是逆天而为的事情,古往今来从来没有人成功过,那些药材从来都没有人集齐过,更何况也没有炉火纯青的淬炼本事,久而久之就被许多人认为是不可为之事,可云药祖竟要逆天改命为林秋白重塑灵根
一时间所有人都哑巴了。
鸿羽真人嘴唇颤抖满眼血丝,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依他对归元灵胚逆天程度所知甚详,这样逆天而为的事情就是云药祖恐怕也无能为力,所以并不相信,还出于一种难以明说的心情他艰涩开口道:“万化归元法乃逆天施为,天道之下就是药祖也难免有力有未逮的事情。”
“郁楚辞的灵根”鸿羽真人原想说他会帮林秋白把灵根取回来,但却被林秋白主动打断:“不劳师尊操心了。”
鸿羽真人被截了话头,胸腔里既酸又涩,他心想郁楚辞可算是他们师徒之间过不去的坎,想当年他们在福云宫朝夕相处不知多愉快,如今竟走到这番地步,全怨他眼瞎心盲识人不清,捡了个鸠占鹊巢五毒俱全的东西当作宝贝。
心口仿佛被狠狠揪住痛得他喘不上气,他眼眶控制不住的红了。
他以为是个坎,林秋白却真没放心上。
只是想到那灵根在郁楚辞内脏里呆过两年又再挪腾回来,实在让人接受不了,怪难受的。
而鸿羽真人的话刚说到一半就被打断,蒋曦臣等人也没听清。
鸿羽真人正打算再和林秋白说说,四周清糜淡雅的黄泉息竟忽然飘渺起来,凝成一道高大冷漠的身影携着巍巍气势俯视而来。
纵然只是一道虚影,气势也巍峨浩瀚得令人拜服。
鸿羽真人背后冷汗涔涔,长揖作礼:“仙君。”
并未出声理会,寒临霄侧过脸望向林秋白:“会客时间该结束了,卯起亥息,作息时间不可乱。”
鸿羽真人脸色愈发苍白。
这是他的青庭峰,他是林秋白的师尊,寒临霄把他称为客人显然是对他颇有成见。
然后他又听见林秋白声音软糯:“好。”乖乖巧巧的。
鸿羽真人嫉妒得眼眶赤红。
这、这本该是他的
悔恨交织大悲大恸之下,鸿羽真人吭咳起来,嘴角溢出几缕鲜红的血液,沾染了他的前襟。
突然之间,外面隐隐约约传来人高声呼喊:“鸿羽真人”
听声音像是主峰的执法弟子。
寒临霄指尖一动,殿门就被打开,外面执法弟子气喘吁吁冲进来,抹了一把满头大汗,见终于找到鸿羽真人登时眼睛一亮,喘着粗气说:“鸿羽师伯,大事不好”
鸿羽真人不动声色抹去血渍:“慢慢说,怎么回事”
执法弟子犹不敢置信:“郁师弟从寒冰牢里消失了”
消失这个词用的很精妙。
郁楚辞要么是逃走、要么是被人救走,总归他这个做师尊的不能悬置态度置身于事外。
林秋白眸光微漾,嘴角微微朝上挑起。
从前他以为是一个灵根换一个神器的交易,没想到郁楚辞还盗窃他的血玉冒名顶替,这笔账还没有算清楚人就进了寒冰牢,他还为没机会讨回来而烦躁,郁楚辞竟然就主动给他了个机会。
好事一桩。
权事从急,郁楚辞如今是道衍宗重犯,如果处理不好有违宗门脸面。鸿羽真人深吸一口气,再在这里停留他觉得浑身都很冷,那种被人漠视的感觉像从四面八方涌过来的寒意让他浑身血液接近凝固,今日是不能再逗留了。他交给林秋白一个储物袋,然后匆匆忙忙和执法弟子一同走了。
临别时留下一句:“秋白,来日方长。”
林秋白只当听了猪叫。
储物袋摸上去就沉甸甸的,等人走后林秋白打开一看,摸出一大堆上品灵石,还有五光十色精致漂亮的各种护身法器、符箓竟然还有琴谱秘籍。
鸿羽真人这次可真是大手笔,估计连家底都要掏空了。
林秋白莫名回想起前世,他有个学妹每次被男朋友欺负,第二天就会收到来自男朋友的口红或是包包愧赠。
心情就忽然有些微妙。
翞祗天性喜爱金色物品,却对沾了鸿羽真人气息的储物袋嫌弃得很,非常任性地一尾巴甩过去打掉在地,里面东西稀里哗啦铺呈满地。
蒋曦臣等人猫躲在后面本来肌肉酸疼,此时腰不酸了腿不疼了,看到满地金光闪闪整个人都要馋哭了。
画面属实太有冲击力。
现在他们垂涎的时候,寒临霄信手一拂,广袖雪浪流云般淌开,灵台被平空卷起九尺高。
他毫无预兆的神来之笔,躲在灵台后的蒋曦臣等人大惊失色,登时胆子都要被吓破,两股战战抱头蹲在原地,哭着嚷着:“仙君饶命,我们不是故意的”“仙君我们是来给林秋白道歉的”“仙君我们再也不敢了。”
寒临霄:“滚。”
幸甚至哉
蒋曦臣等人如蒙大赦,半刻钟也不敢耽误,立即抱着头连滚带爬的逃出去。
等人走之后大殿重新安静下来,林秋白仰头看着寒临霄。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寒临霄今日神色较之前更为冷淡,然后他就听见那低沉冷靡的声音:“要去群音大会”
林秋白点头。
他毫不意外寒临霄知道这件事,毕竟整座宝殿都覆盖着灵识,甚至千里之外都逃不过仙君的耳目。
闻言,寒临霄沉默片刻:“明日你便起程罢。”
林秋白有些不明白寒临霄的心思,却还是下意识点点头。
寒临霄交给他一颗琉璃珠,珠色琉璃剔透,中间流云变幻很是奇特,轻轻一碰还能听见古朴松啸声。
“此物能护你。”
林秋白刚伸手接过来,虚影凭空消失。
摩挲着古朴精致的琉璃珠,他心想不愧是上界仙君随手一枚珠子价值就比那袋东西贵重多了。
乐呵呵心道寒临霄真是个好师尊。
虚影化身散去后,静坐在静室里的寒临霄胸口一痛,嘴角淌出一丝鲜血,生机蓬勃的纯阳剑灵正在他的脑海里疯狂叫嚣,他也没想到纯阳剑灵对林秋白执念如此之深,知道林秋白还活着执念非但没有消褪反倒更加汹涌,连清心咒都快压抑不住。
见到两人拉拉扯扯,他方才险些将鸿羽一掌打死。
寒临霄阖起腥红的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林秋白:我真把你们当好师尊,但你们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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