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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二十
    家入硝子确实有过那么一秒希望五条能够顺利找到人,然后最好别带回太大的麻烦这样的发展可惜世界的运转规律从来都和人类的意愿无关。



    校医女士满脸冷漠地看着一脚踹开办公室大门,开始冲着她叫嚷的麻烦同期,“我回来啦手信是急诊病人一位硝子”



    她能怎么办呢。



    当然是叹上一口气,放下手头刚泡好的咖啡,往嘴里丢一颗戒烟用的薄荷糖,接着拿上记录病情的诊疗本,伸手去捏六眼咒术师的脸颊。



    “好痛痛痛”乖巧关掉了无下限的某人哀哀求饶,“不能再捏了,硝子,我的宝藏脸蛋要完蛋了啊”



    “放心吧,捏坏了也会治好的。”



    “这是医生该说的话吗”受害人捂住发红的腮帮子含泪控诉,大概,因为他带着绷带,并不能露出那双非常会加戏的眼睛。



    “这是每一个被迫加班的人想要说的话。”



    “对不起嘛,下次聚会的时候请客算我的,下下次也算,你们随便点没关系啦。”



    “对我来说更希望你别又跟歌姬吵起来”



    “这个我可没办法,毕竟每次都是歌姬自己来找我的。”



    “算了,也没指望你能改。”



    家入无可奈何地摇头,直接搭上友人和电车上的吊环差不多高的肩头,“带路吧,特快五条号。”想也知道,等待她使用反转术式去医治的病人不可能被冒冒失失地带到高专来。



    “是请您坐稳哟”



    当年陪五条悟练习瞬移的时候感受过的熟悉失重感再度袭击了硝子,不过这回总算不至于让人晕眩到产生强烈的呕吐感,顺利看到病院大门的时候,家入真心实意地感谢起这些年充当六眼咒术师陪练的同伴们,大概还有不幸被强行给予了体验的学生们。



    在公共场所呕吐的经验之类的东西,恕她拒绝。



    校医女士看到病床上的青年的时候同样震惊了一下,但和五条的感悟完全不同,“这家医院在干吗慢性谋杀吗”对方能撑到被五条找到,绝对是运气好加命够硬,肌肉都萎缩成这幅鬼样,硝子完全无法想象对方的内脏现在是什么情况,病人任何时候出现衰竭然后在几秒内去世都不奇怪。



    “收治了一位昏迷十多年的无名氏,完全收不到诊疗费不说,营养剂之类全靠医生护士们爱心倒贴和慈善基金会的募捐,医院已经很努力了啦。”六眼的咒术师耸耸肩,“知道我是来找杰的之后,也没有提费用的事情,只是问我能不能联系到家人。”



    硝子转头看了他一眼。



    “嗯难道杰的病已经连硝子也不行了吗”



    “怎么可能,你以为我是谁”



    她伸手敲了对方一个脑崩,才在病床边唯一的椅子上坐下,伸出手掌触碰病人的额头,让自己的咒力尽可能温柔地包裹住对方全身,避免恢复得太快反而造成冲击,变得紊乱的情况。



    用反转术式修复同伴的身体这种事情家入早已做得足够熟练,因此中途仍有走神的余裕。



    杰吗



    要知道,除开自己的学生之外,五条只会对着少数几位比较亲近的同期直呼姓名。



    浑然不觉地用着极为亲昵的称谓,却说什么没能想起来和对方有关的记忆,她都不知道自己熟知的五条会有如此别扭的时候。



    因为病情复杂的缘故,即便是术式效果很强的硝子也花费了一番时间,才勉强让病床上青年的脸色变得稍稍能看,起码不再像是下一秒就要搬家太平间了。



    “反转术式做到这个程度就是极限了,剩下的得让他自己慢慢恢复,尤其是肌肉萎缩和营养不良,这些我可没办法。”



    “是是,医生什么的早就准备好啦主要是之前太危险了,根本不敢移动,所以只好把硝子你叫过来,现在搬去高专就没什么问题了。”五条笑嘻嘻地说道。



    “等等,高专”家入愕然地看向他,“高专的病院里可”



    高专内部虽然有养伤的病房,却压根没什么普通医护人员,咒术师们要么靠反转术式或者一些辅助治疗的术式,剩下就全看自己的求生能力,毕竟既有天元的结界,又有忌库和咒具库之类的重地,对人员的管理很严格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我拜托了最稳妥的人来客串护工。”六眼的咒术师如是说道,“总觉得外面不是很安全,万一再搞丢就麻烦了,所以还是放在高专更让人安心。”



    家入想到床上的同期可是失踪了十几年,顿时也懒得对五条罕见的谨慎态度再发表什么意见,“也好,有空我还能帮忙看着。”



    “是吗那到时候就麻烦硝子啦。”



    “你说的那个最稳妥的看护不会是我吧”



    “啊哈哈哈,当然不是了。”六眼的咒术师耸耸肩,“医生和看护的差别还是很大的,怎么可能会搞错嘛。”



    校医女士撇了他一眼,“虽然由我来说这话可能不太合适,但你还是别太压榨伊地知了。”明明比五条还小两岁,但光看脸,说他是五条的父亲都会有人相信。



    “嗯和伊地知有什么关系”六眼的咒术师一头雾水地看回去,可惜家入并没有说上更多的兴趣,起身摆摆手,潇洒地走出了病房,直到重新来到病院入口,一摸衣兜,才发现自己走的太快,完全忘记了拿手机,而这边又偏僻得几乎看不到计程车的影子。



    幸好看到了正带着抬起担架的医护人员匆匆走来的伊地知,家入相当顺手地从辅助监督手上借走了车钥匙。



    反正这两个人一个回高专从不用车,另一个估计得跟救护车一起回来。



    回到高专后,看到差不多同时抵达的救护车,想着干脆趁机把钥匙还了的家入茫然地看着从救护车上走下来的雪发咒术师,罕见地陷入了愣神状态。



    “伊地知呢”



    “他的车钥匙不是借给你了吗当然只能打车回来,最近的计程车真是不行,竟然现在都还没到。”



    他会不得不去打车到底要怪谁你一个会瞬移的家伙蹭什么救护车啊



    家入硝子很想对五条发出此等灵魂质问。



    但想想借车的人是自己,所以她只好默默摸出衣兜里的香烟并叼上一根,就这么在路边啃着烟尾,目送五条一路让人将担架抬向了医不,薨星宫的方向。



    “你说的这个看护人莫非是”她试图询问的语气变得虚弱了起来。



    “当然是黑井小姐了。”六眼的咒术师理所当然地说道,“黑井小姐全能的程度,有时候连我也要甘拜下风哦毕竟护理执照我绝对考不出来。”



    校医女士脱力地松了一大口气。



    不是天元就好。



    硝子头大的想,不然夜蛾绝对会气到大半夜打夺命连环电话,追问伊地知和她是不是当了胡来的帮凶的,天可怜见,她真的是现在才知道五条所谓的放在高专,是指放到薨星宫内部去啊



    被迫接手了一位昏迷病人的天元和黑井对这件事的反应倒并不大。



    “这一位就是夏油先生吗”女仆熟练地为对方安置各种需要的医疗设备,翻看病例,时不时翻出笔记写些什么,然后将满满一页的药品和器具名称塞给旁边只是帮忙抬担架过来,此刻已然一脸放空的辅助监督们,“请务必今晚之前补齐这些东西。”



    五条没去看把辅助监督指挥得团团转的女仆,只是兀自将面孔转向天元。



    “一开始我以为是过于虚弱的缘故,但硝子用反转术式治疗之后,他也还是没有醒,被神带走,就一定会变成这个样子吗”



    少女姿态的古老咒术师扫了一眼病榻上沉睡的年轻人,冲着青年摇了摇头。



    “你带回来的,只是身体而已,灵魂并不在里面。”



    “一具空壳当然无法自行醒转。”



    她看着面前的年轻人难得沉下面孔,露出不快的神情,毫无线索的情况下,能成功找到一具躯壳就已经足够不容易了,更难寻觅的灵魂显然绝不是剩下的短短半个月能找回来的。



    “别这么愁眉苦脸。”天元轻笑起来,“那可不像你了,悟。”



    被她的话语打断了思考的五条露出了厌倦的表情,“知道点什么就说嘛可恶,我真的最讨厌老爷爷们一副什么都知道的样子却硬要人猜谜的坏习惯了就算你现在顶着理子的脸也不行,快点说啦,不然就在下回带过来的点心里面塞浓缩柠檬汁和芥末。”



    天元差一点直接笑出声。



    不过为了理子的舌头着想,她还是一边用衣袖盖着嘴巴,一边指着病榻说道,“如果是已经死了的人,灵魂自然要归于黄泉,但你的朋友,不是还活着吗”



    “没有灵魂的只是空壳不是你说的吗”话说到一半的五条总算意识到了天元想要提醒他的东西,“对耶,杰的身体在这里啊想找的话,直接跟着身体和灵魂之间的联系找不就好了”



    “说起来容易。”天元继续摇头,“其实地方的话,我大概能猜到,但想要从那边把一个灵魂偷出来,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难道会比去黄泉抢一个人回来更难吗”



    不死的咒术师莞尔。



    “那倒还不至于。”



    “所以,杰的灵魂大概被弄去了哪里”



    “之前我也告诉过你,他应该是被神明带走的,所以自然是和神明有关的地方。”天元如是说道,“不会是高天原,因为那里是彻底远离常世的神国,和黄泉没有任何区别,人类的灵魂若是到达了高天原,那么和到达黄泉的结果是一样的,立时就会被洗去一切,还原成洁净无垢的初生儿,哪怕让身体活着留在人间,也不过是变成无主的空壳罢了。众神们知道此事,为了保留自己中意的人类灵魂,特地在高天原和常世之间找到了一个特殊的地方。”



    “虽然在久远的时候被称为天浮桥,但实际上并不是桥梁,而是远远看着像积雨的云层一样的没有具体形态的东西,我也是后来才从认识的半神那儿知道,天浮桥,其实只是一个被固定住的入口。”



    “入口”



    “是的,通往一个古老无比,又极为庞大的梦境的入口。”天元平静地说道,“有神明认为这可能是国常立尊的梦,也有人说可能是长眠在黄泉的伊邪那美所做的梦,到底梦境的主人是谁这一点,始终没能被证实过,毕竟自梦境诞生之后,它就从未出现过因主人复苏而崩坏的迹象。”



    “因为是并非实体,所以就算被破坏了一部分也能轻易修复,和极为脆弱,摆弄起来需要费心费力的常世相比轻松很多,而神明们在梦里只会比平常更加强大,所以有不少懒得靠近常世的神明长期在那个梦境附近徘徊,众神们也有了把自己喜欢的灵魂丢进梦境的习惯。”



    “掉入黄泉的亡者全都会在彼世的海中归还从常世带来的一切,无论是记忆,情爱,还是深厚的因缘,变回无垢的初生儿,等待着新的轮回,这是世界得以运转的齿轮之一,哪怕是神明也不会自大到想要打破这个法则,但这多少会令他们失去心爱之物,因此,让少数钟爱的灵魂沉溺于久远的长梦,而非落入黄泉,便是神明们想出的办法。”



    “所以,你说的要潜入的地方,就是那个梦梦这种东西不就是心中的幻想吗能影响到现实世界心象风景,我怎么觉得有些”



    天元赞许地微笑起来。



    “确实能把那个梦境当做一个巨大无比的生得领域看待,妙处在于,它的主人睡着了,因此即便是神明们,也无法发现你潜入了进去,只要你没有在梦境里闹得人尽皆知,悄然无声地找到迷失在里面的这个人,再顺利回来就好。”



    五条沉默了半晌,“呃,怎么才能算是闹得人尽皆知呢你看,我打咒灵的时候只要布上帐,普通人压根就不会知道”



    天元忍耐着脑袋上冒出青筋的冲动,冷冰冰地说道,“禁止用茈,赫也不行,苍和无下限能少用就少用,帐的范围不能过大,罩住一整片区域的那种绝对不行,只能限制在一个房间里。”



    六眼的咒术师撇撇嘴。



    “你直接说什么都别用,尽量保持普通人的程度就好了”



    “那到不至于,遇到危险还是适当反抗一下。”



    “会有什么危险,突然路过一个神想把我当手办的那种吗”



    天元摇摇头,“即便是神明,也很少光明正大在梦境里现身,那里更像是一个盒子,方便大家把玩具都放进去的那种。”



    “天元,这个形容很危险啊。”竟然说人类是神的玩具什么的。



    不死的咒术师微微勾起嘴角,露出一个淡漠的笑容,“因为事实听上去太过令人伤心,所以干脆就忘记这件事,假装它不存在虽然我还没有放弃人类这个身份,但同类们的某些行为,偶尔还是会让我觉得很难理解呢。”



    “嘛,毕竟人和人之间的差别经常会比猴子跟草履虫之间的差别还大,明明这么大年纪了还会觉得不习惯,果然是房间里一个人呆太久了吧”五条轻笑了一声,“还是趁着理子年轻的时候多出门走走才不会亏本啦,用结界观测和自己走在里面可不是一回事。”



    “再说吧。”古老的咒术师简单地略过年轻后辈的怂恿,“潜入梦境的方法,你到底还想不想知道了”



    “我错了,请务必告诉我。”



    向来没人管得住的最强咒术师,老老实实地低头认栽。



    一直都脾气很好的天元并不会产生趁机为难他的念头,或者说,明明实力上可以压过现有的任何一个术师,她却依然对大部分的咒术师都很和蔼,所以才会让咒术界的高层始终保持着对她的敬意。



    “就像你说的那样,循着身体和灵魂之间的连接过去是最快的,毕竟天浮桥早就被神明们送去了远离常世的地方,虽然它具备一部分领域的特性,但梦终究是梦,正因为它暧昧而不定形的特性,想要潜入才具备了可能,用自己的梦和神明的梦境相触碰,然后若无其事地融入其中即可。”



    “等下,我不是本人过去吗”



    “那当然不行了,梦境里怎么可能有活人呢”天元笑起来,“当然只能让你的意识潜入进去,我说过很危险也正是因为如此,虽然是梦境,但你要是不慎陷入其中,也会变得和他一样哦而且到时候未必能有第三个人来救你。”



    “就这”五条不解地歪歪头,“和平时对付麻烦的咒灵也没什么差别吧,顶多就是对手可能变成了两面宿傩的水准。”



    他只是目前的最强,仍然有可能失败,亦有一日将迎来死亡。



    天元轻声叹息,“也是,对你说可能会死这种话,确实只是多此一举。”哪位咒术师不是每天都踏在生死线上呢



    “所以现在就开始吗需要多久,我得先跟伊地知说一下这几天暂时没法接任务”



    不死的咒术师用你在想什么的表情看向开始嘀嘀咕咕的五条,“区区几天是绝对不够让你找到他的,我说过了吧梦境非常庞大。之前濒死的信号应该是他的身体到了极限的缘故,现在既然经过了治疗,圣诞节的死线多半已经取消了。”



    “咦能多久,只是个梦而已,难道还需要在里面呆上一个月吗”五条不解地问。



    天元撇了青年一眼。



    “口说无凭,还是让你先进去看看比较好。第一次不会很容易,我来帮忙吧,还记得我上次教导你的意识投射术式吗把它用在这具空壳上即可。”



    “这是杰。”五条如此说道。



    “等到你把他带回来,对方和我相见之后,我才会考虑用名字称呼哦”



    “总觉得你这说法怪怪的。”六眼的咒术师情绪微妙地看了一眼天元,简直像是家里的长辈在审核孩子的交往对象,但考虑到天元出生的年代十分古老,对如今的婚姻形式并不熟悉,五条觉得应该只是自己想太多,“意识投射啊所以我得在你面前跟杰同床共枕吗感觉有点不好意思耶,是不是太大胆了”



    古老咒术师对后辈的调侃回应是笑着拍了拍手。



    应声而来的黑井左右各提一把长柄扫帚,气势十足地用双枪术的架势直接敲在了五条的脑袋上,然后利索地把这个麻烦的家伙丢上了病床,当然,看护技能满点的女仆小姐还不至于让碍事的天然障碍物压到病人,但一边用扫把敲打腿脚和脑袋,让人把身体好好缩在不算宽敞的病床上,别半途掉下去总是免不了的。



    总之,长手长脚的某位咒术师最后不得不摆出了一个憋屈的姿势才能刚好靠在病人身边,用脑袋抵在对方并不柔软,还相当消瘦的脸颊上。



    天元的结界很快断绝了所有多余的讯息,不存在的夜色再度占据了六眼的视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