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初霖愣了一下, 随即像没事一般,转身重新掩上玻璃门,问“谈完了”
郁驰越薄唇紧抿, 没回答她的话, 面无表情地看了她片刻, 什么也没说, 转身便走。
大概是听到了她的话。
月初霖无所谓地拿着手包,跟上他的脚步。
两人就这样一前一后地走出了会所。
一路无话, 一直到上了车,两人并排而坐,也各自望着窗外。
只是,郁驰越冷着脸,隐忍怒气;月初霖却面色平和,自在不已。
司机坐在前排,敏锐地察觉气氛有些不对, 赶紧悄悄将车载广播打开,让主播甜美的声音充斥在车厢里,掩盖僵硬的气氛。
已经到了假期的尾巴,s市路上的车也渐渐多了,进城的高架上, 一排一排的车, 宛如早晚高峰的时候。
车速被大大降低,走走停停,即使司机开得再稳, 也让人觉得有些烦躁。
郁驰越捏了捏眉心,干脆拿出平板开始看文件。
月初霖则双腿交叠,拿着手机看法语新闻, 在心中快速翻译。还有两天就要开始工作,她得尽快进入状态。
真正进入市区,行人虽多,车反而少了。
一路畅通无阻,总算在酒店门口停下。
郁驰越绷着脸,飞快地推门下车,又砰的一声关上车门,快步走进大堂,连服务员的问候都没理会。
倒是月初霖,不慌不忙地和司机道别,又同服务员点头打招呼。
进了电梯,再没有旁人,她双臂环抱,转头看着他“又生气了”
郁驰越低垂着眼,也不看她,只冷冷道“没有。”
话虽如此,脸色却一点也不好。
月初霖已经学会十分熟练地分辨他在各种情况下的冷淡脸色,生气还是愉快,一目了然。
她自动忽略他刚才的否认,出了电梯,又问“闹什么别扭是听见我刚才的电话了”
郁驰越脚步一顿,随即走得更快,并不想解释,更不想争论,因为他心里知道,都是没结果的事。
除夕那夜听到的话,已在他心里埋下一根刺,当日没有拔除,反而被埋得更深。
而刚才那一下,这好像一把锤子锤在那根刺上,直接将它钉得更深。
她的态度在意料之中,却总又出乎意料地让人心寒。
“听见了又怎样,与你无关。”
月初霖皱了皱眉,脱口道“郁驰越,你不会爱上我了吧”
郁驰越才按到门把手上的手忽然一僵,像被什么东西刺激到了一般。
能把手上的那只手慢慢收紧,五指关节蜷曲,微微泛白。
“你想多了。”
他丢下一句,随即猛地打开门,快步进去。
月初霖在门口站了片刻,望着他的背影,目光复杂。
晚上睡觉的时候,郁驰越难得没碰她,安安静静躺在一旁,仿佛要和她保持距离似的。
月初霖通通没放在心上,也干脆翻了个身,背对着他入睡。
谁也不比谁有耐心。
到了第二天,更是有了一层怎么也捅不破的隔膜。
郁驰越忙得很,不到中午就出去了,没时间带着她吃饭、游玩,只呼唤司机随时供她差遣。
月初霖没受什么影响,自己一个人坐车去城隍庙吃了小吃,甚至拍了风景照发朋友圈。
整齐的九宫格底下,是上百条点赞和几十条评论,她一一回复,却就是没像过去那样发给郁驰越。
郁驰越当然也没有任何动静。
两人就这样僵持着,直到晚上的飞机抵达市,也依旧没有半点缓和。
分别的时候,郁驰越没让司机接,自己开着车将月初霖送到小区门口,又一言不发地离开。
车很快汇入主路车流。
月初霖望着汽车尾巴,没什么表情,转身朝相反的方向走去。
她想,是时候冷静一下了。
这一冷,就是整整一个月。
年后的工作不算太忙,只是因为休了个长假,许多人很难进入状态。
月初霖不然,拿到手的工作没有任何怨言。
大概是因为出生在幽暗的底层,她身上从来有股冲劲,学习也好,工作也好,从来不会有倦怠的心理。
哪怕是当初那段最放纵的日子,每次和男伴上完床回来,她最精力旺盛的时候,一定是用来埋头苦读的。
四年大学,身在最高学府,她依然拿得到全系第一的学分绩。
工作自然也是如此。
不论是新人期,还是已经成为骨干的现在,她始终是公司名列前茅的译员。
她努力挣钱还贷,努力存款,为的是在自己孤独到老时,能趁着还清醒,让自己的生活更好,甚至有权选择更舒适的方式终结一切。
这些,都要趁着年轻,好好打算。
老许见到她这样的工作状态,当然欣赏不已,可又惦记着年前她因为太累,肠胃痉挛的事,委婉地劝她不必太有压力。
月初霖笑着答应,却没放在心上。
三月初的时候,她接了份新工作,带着某公司的法国客户参加行业峰会。
会议地点恰好就设在郁驰越先前带她去过的那一家隶属森和集团新开业的度假区中。
因为离市区远,无法往来,客户也替她安排了房间,一起住在度假区。
月初霖到这时候才想起自己似乎已经很久没有和郁驰越联系了。
度假区的服务员还有不少认识她,连大堂经理也抽空来同她打了声招呼。
可她想了想,到底还是没有主动联系。
如果要断在这儿,她应该也毫无怨言吧。
三天的工作,强度高的同时结束得也快。
最后一天,主办方邀请一定级别以上的与会者参加答谢酒会。
月初霖的客户刚刚够到门槛,也有幸受邀参与。
当晚,她打扮一新,以职业女性的身份陪同客户参加酒会,履行口译员的职责。
两位法国客人都不大擅长饮酒,前两天在饭桌上都只喝了小半杯红酒,今晚因心情极佳,多喝了两杯香槟,很快便醉了,被人送回了房间。
月初霖一下空闲了,干脆离开会场,打算自己到附近的徒步栈道走走,观赏沿途风景。
如今已经是三月,天气再不比冬天那样寒冷,半山上的草木虽不比南方那么葱郁茂盛,却也不复枯黄,出现了一簇簇新绿的点缀。
她拿起手机,正想拍几张风景照,却忽然看见会场的方向走出来一个中年男人。
一身深灰色西装,高挑修长的身材,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发型干净利落,乌黑中夹杂着几点斑白,整个人的英俊成熟,内敛温和。
最重要的是他的五官。
月初霖起初并未留意,只看了一眼便转了开头。
可随即却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似的,猛地转头。
那个男人的五官相貌是何其熟悉,不但在陈旧的照片里看过,甚至是每天要在镜子里见到无数次的自己的脸,也和他有三分相似。
她瞳孔微微收缩,死死盯着那个方向,口中喃喃念出三个字。
“储,开,济。”
会场门口,储开济站着等了片刻,始终没等到还在房间的妻儿过来同他会合。
这场峰会,他原本也该来参加,但因为儿子在医院,之后亲自陪着,直到儿子出院,一家人才往这边赶,只赶上峰会尾巴上的这场酒会。
他眼看已经错过了大半,干脆连酒会也只在中间的时候短暂露个面,剩下的时间,便全用来陪着妻儿。
方才结束的时候,妻子说已经带着儿子下来,三个人要一起吃晚饭,可现在始终没见到人。
他拿起手机,正要打电话,却无意间瞥见不远处的徒步栈道边,一个女孩站在路灯下,怔怔地望过来。
那女孩看起来二十多岁,容貌姣好,一身职业装,显然也是来参加峰会的工作人员。
这样目光直白的女孩,储开济见得多了,皱了皱眉,并未放在心上,只是微微侧身,避开她的打量,低头点开手机里的通讯录。
可是,还没等手指按下去,他的脑中却像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浑身一僵,猛地抬起头,重新朝那个女孩的方向看去。
隔着不到十米的距离,两人四目相对。
一个从震惊慢慢变为冷漠的讽刺,一个则完全不敢置信。
“你”
储开济瞪大眼睛,情不自禁把手机放回西裤口袋里,迈开步子便朝那女孩走去。
“你是谁”
月初霖冷笑一声,不打算理会他,转身便朝反方向走去。
储开济急不可耐,也顾不得身份,三两步绕到她面前,一把拉住她的手腕,拦住她的去路,急切地问“你是月芳的女儿”
听到“月芳”两个字,月初霖嘴边的笑意顿时消失。
“难为储先生,竟然还记得这么个人。”
储开济顾不得她话里的刺,微微弯腰,借着路灯的灯光仔细打量她的五官,好像要从中辨别什么似的。
身边偶尔有来往的行人,都忍不住侧目。
“你父亲是谁”
月初霖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储开济心中一动,好像明白了什么,嘴唇轻颤两下,抖着声音道“是我,对不对”
“你不必如此,我跟着妈妈长大,从没见过父亲,更不知道他是谁。”
月初霖想将手腕从他手中挣脱开来,奈何他攥得极紧,完全没有放开的意思。
“储先生,公共场合,请你放手。”
储开济却恍若未闻,依旧深深凝视着她,轻声问“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月初霖皱眉,半点不想回答,只想转身走人。
恰在这时,旁边传来一道熟悉的清冷嗓音“储先生,您的夫人已经到餐厅了,您还是赶紧过去吧。”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705 00:20:4620210706 00:03: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日光微暖微倾城、aurora、ye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auhua辣 30瓶;何以致区区 10瓶;姥爷矍铄 7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