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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客居雒阳
    飞雪漫天, 层林尽白,靠近山旁的小木屋内,烧着柴火, 将窗外飞雪都映红。



    “连”



    “燕”



    “连”



    “燕”



    “是连”波连半披着衣服,使劲挠着脑壳, 恨不能把头挠秃。



    “燕。”对面的布衣老者, 身材瘦小,皮肤微黑, 脸上许多皱纹,然腰背却板正,眼睛黑白清明,头上花白头发缵了一大把髻, 发量足以让京师洛阳的老大人们羡慕嫉妒。



    他脸上乐呵呵地笑着, 并不以波连燥动脾气为意,神色颇为包容, 看得波连想怒又无奈。



    他倒是知道, 自己姓氏特别,不好告诉人, 这时候平民人家,有时候名字也叫一个字,所以他就将自己的名告诉对方, 但这小老头是哪来的口音, 无论怎么就学不会,总叫他“燕”,这不是丫头的名字嘛,他堂堂男子汉,被这么叫不要面子呀。



    要不是, 要不是看在对方救过自己,哼



    波连一边把自己憋个半死,一边认真看着火堆老实加柴,直把那柴当敌人,拨得噼啪作响。



    “过了冬来,你伤就能好啦,”老者和蔼道,“倒时候,你把前面地开了,种粮食、攒钱、娶老婆、生娃,就在这儿安生,过过日子吧,也别老想着去什么并州啦,那边冷得很,打仗可凶,死人死得厉害呢。”



    “我得去找我哥”波连毫不犹豫道,完了又紧张问道,“这个伤真的能治啊”



    小矮子荀柔当初可说治不好,他医术应该还可以吧,他们可废老牛鼻子力气把他给带回去。



    “没问题。”老者一摆手,自信道,“以前有个被熊瞎子拍断手筋,俺都治好了,这可是俺家祖传秘方,俺家祖祖辈辈,就靠着这一手,这也是打仗,你这要是前年来,”老者高傲的轻哼一声,“你想找俺治,都排不上呢。”



    波连忙点头不跌,“还是您老厉害,真是厉害。”



    哼,庸医,小矮子果然是个庸医,将来在见着嘲死他,一天神神秘秘的,结果就是个庸医嘛,治病连个山野打猎老头的赶不上。



    数百里外,某庸医裹着被子打了个喷嚏。



    荀攸走到窗边,就要将云母窗关上。



    “别,别关,”荀柔连忙阻止,“我并不觉寒冷,屋中有炭盆,关窗太气闷了。”



    何大将军送房子附赠男女仆从,体贴非常,荀柔十分感动然后客气请人出去,只留下典韦门口守候。



    荀攸回转身来,伸手贴贴他额头,关切道,“叔父气闷”



    “只是有些头晕,”荀柔老实道。



    “那叔父先歇息,攸就在此守候,待医工来,再唤醒叔父。”



    那荀攸该多无聊啊。



    “公达以为,王长史所言如何”何府被褥也不知内填何物,既软且轻,舒适宜人。



    “叔父是指皇子辩,还是天子召见之事”荀攸不徐不疾问道。



    荀柔睁开眼睛,“公达可听说过一句话。”



    荀攸凝望过来。



    “所谓英雄所见略同尔。”荀柔笑得眼睫弯弯,病中眼中湿润,似浮了一层水膜。



    荀攸随他莞尔一笑。



    “何大将军岂能左右天子,至于辩皇子之师,洛阳之中,文德兼备的长者,何其多也。”何大将军当然真心,但真心之中,也藏了他自己的盘算。



    “叔父何必妄自菲薄,”荀攸道,“以叔父才德,教导皇子,也并无不可,族中童子,叔父不也常常教导吗”



    “这么说也是,这位皇子,多半不如咱们家小孩。”荀柔沉着脸点头,才一点完,自己就崩不住笑了。



    荀攸摇头失笑。



    雒阳医工水平不错,比他这个半吊子好多了,天他便恢复健康,又活蹦乱跳,一早就拿起剑来到院中。



    何家下仆很勤勉,院中青石板上积雪清理得干干净净,不远处翠竹摇曳,衬着屋檐上一点薄雪,很是雅致。



    荀柔执剑,作了一个起势。



    刺、劈、撩、抹



    挂、斩、挑、架



    肌肉蜷曲了数月,都僵硬,活动起来酸爽,隐隐牵扯到伤口,也撕扯着疼,他却并未停止。



    用进退废。



    他受伤之后,影响右手活动,以至于握笔手抖,但不练回来,总不能手抖一辈子,再一辈子都不动武。



    这天下要乱,就是族中,他也再三向伯父表示请少年童子们多用心习武,就算不上战场,也不能看着匪徒来了,只会“镇定从容”吧。



    好看是好看,就是有点傻。



    廊下很快悄悄围了很多人。



    “公达,”荀柔剑势收起,准备休息片刻,一眼望见围观群众里的荀攸。



    广袖深衣的荀攸,就似一竿生在墙角的翠竹。



    “小叔父,”荀攸上前一揖。



    “公达也疏忽武艺许久,”荀柔一笑,“择日不如撞日,今日温习一下如何”



    人群中发出一阵抽气声。



    “敢不从命。”荀攸一脸沉静答应,“容攸回屋换件衣裳。”



    荀柔忍不住一笑,看破他平静表象下的不情愿,一挥手,“快去快回。”



    他回到廊下休息,忽而感到身后动静,机警地脚步一动,同时回头。



    一件雪白狐裘跌落在地,伸着手的少女神色诧然,与他目光一对,瞬间涨红脸,慌张跪下,“婢子冒犯,请公子恕罪。”



    “不必,起来吧。”荀柔弯腰拾起狐裘,递给对方,“这是哪来的我记得,公达已命人将府中库房东西封存”



    金百斤,锦缎百匹,还有各色金玉装饰,还体贴准备了一队十人歌舞伎,在到达第二天,荀攸征得他同意就将库房入册封箱封库,歌舞伎更直接退给何大将军了。



    “是、是大将军命人昨日送来的,”少女仍然跪在地上回答道,“大将军听说先前那些俗物,二位公子都不喜欢,便又命长史重新置备了送来。”



    荀柔忍不住蹙眉。



    他记得何进在颍川时,并没有这么奢侈。



    当然何遂高如何行事,同他荀柔没有关系,“快起来吧,地上冰凉,这回来的东西,你去造册找间屋子放好。”



    “可是”



    “哈哈,阿善清简依然。”



    随着皮靴咄咄脚步之声,荀柔回头,只见胖成过去两个的何进走在最前,身后文士兵甲簇拥,赫赫烈烈、意气风发出现面前。



    “何大将军。”荀柔心里叹了一声,躬身行礼,“柔近已年长,还请将军不要在这般唤我了。”



    院中站的仆从,簌簌俯身跪地。



    “此乃亲近之意,”何进上前扶起他的手臂,见荀柔神色不动,一笑道,“君既不愿,我日后不这样叫便是。听闻你生病,早欲前来探望,只是如今将近年关,琐事繁杂,直到今日才抽出空暇。”



    原来你也知道将近年关



    “看来卿已病愈”



    他还没说要跟何进干呢,卿都叫上了



    “拜见大将军。”



    “还”没换好衣裳的荀攸,依然穿着方才的典雅广袖深衣回来了。



    “公达,”何进满脸笑意,热情道,“我日夜延颈望君,如今可算再见了。”



    “不敢。”荀攸在外人面前,简直惜字如金。



    “公达仍一派持重少言。”何进似很理解他似,点头笑道。



    荀柔垂眸含笑,“却是将军,威仪烈烈,远胜当年。”



    何进先忍不住大笑,继而收敛成微微含蓄笑意,“阿善如今亦胜当年。”



    “请堂上安坐。”好的,还是熟悉配方,何进比过去强点,但并没有更聪明灵敏,“王长史请。”



    荀柔向何进身后跟随的王谦含笑施礼。



    “公子也请。”



    王谦亲见何进与荀柔相处,终于完全踏实了。



    入堂之后,仆从奉来热酒,依次倒上。



    何进不急喝酒,先将同来的另一位文士介绍给荀家叔侄,“主簿陈琳,陈孔璋。”



    好的呢,荀柔面色含笑,同大侄子一同向这位文学家致意建安七子之汉末第一喷子。



    最出名的大作为袁绍檄豫州文,其中透露的曹家黑历史,为后世学者研究曹老板留下宝贵历史资料。



    陈主簿先还了礼,环顾堂中,十分温和道,“荀君以为入乡随俗,客随主便如何”



    “听闻庄生入雕陵之樊而忘真,见栗林虞人而不庭。”



    庄子在栗林里玩得正嗨,恰见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心中竦栗,意识到自己入乡随俗忘记本真,于是丢掉弹弓跑掉,守林虞人不懂他,见他随意乱扔垃圾,就追着他骂,至使庄子郁闷三个月,关在屋子里,不走出庭院。



    好吧,关于入乡随俗,孔夫子比较鼓励,和庄子就正好相反。



    不过,反正这就当辩经嘛。



    “公子果然博学机辩。”果然,陈琳并未质疑他一个荀氏儒家传人,居然用庄子作答,就安稳坐回去了。



    交锋这一轮,何进这才开口,他此来除了看望二荀,主要是亲自来聘请荀柔给刘辩补课,并解释前后因果。



    望着他自信的表情,荀柔回忆起当年,何进在颍川时,对荀家多有照顾,本着良心,给他泼了一盆冷水,“孔子曰中庸,老聃曰无为,水满则溢,月盈则亏,盛极必衰,天下之理,将军封无可封,已至绝地,尚不自知”



    这盆冷水,也不知道原本历史上是谁给他泼的



    作者有话要说  祝大家520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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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何进真是一把好牌打烂的典范,毕竟牌只是牌,再好也只是牌自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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