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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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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岂曰无衣, 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



    “岂曰无衣, 于子同泽, 王于兴师,修我矛戟”



    今日, 张温大军开拔, 在雒阳城外, 举行誓师, 荀柔还在养伤, 没有前去围观。但他居所在城东南面,故宴居在家也能听见城外动静。



    “声势浩大啊。”荀柔抬头南望。



    背上伤渐渐结痂,他躺不住,这会儿坐在堂前檐下, 一边乘凉一边打磨手工。



    曾经向他示意,让他推荐人入军中的张温,在他被罚跪北宫之后, 就没有消息。



    荀柔认真反省,意识到自己先前,还是受了京城轻浮气影响, 竟真的想靠张温这样的家伙走捷径。



    张温懂个“屁”兵。



    其人出身南阳, 由曹操他爷爷曹腾举进,既有宦官关系,又属读书士族,为人圆滑,左右逢源,一路青云直上, 一直都在中原腹地做太平官,靠输财西园得司徒。



    自知根基不稳当,才谋向西的平叛主帅。



    都说,观人观友,荀柔真是被抓军权冲昏头,才会想同这样的人结交。



    灵帝选他,也不是为他会打仗,否则就算不想用皇甫嵩,至少也可以用卢植,就是不想再给何进增加势力而已。



    刘宏给他的队伍里,配了两个顶尖人物,一个是在黄巾之乱中脱颖而出的孙坚,一个是对战羌族丰富经验的董卓,他们都有自己的精英队伍,就凭这二人,张温只要不是猪,就能顶住。



    但跟着这种蹭经验主将,去蹭一波经验值,不会有任何意义,他们家又不是为仕途去蹭经验的纨绔贵族子弟。



    一根根竹条都被打磨得光润,荀柔又拿起牛角小段打磨成钉。



    “北军五校,如今虽被宦官把持大半,军纪有所废弛,但任不失为汉军精英,家中子弟若能入此处,从底层做起,实践书中用兵掌兵之法,定能崭露头角。”



    别想一步登天了,踏踏实实来吧。



    “大将军处恐不愿意。”荀攸倒了一盏水,递给荀柔。



    何进未必愿意推荐他家入军职。



    “我再找找别的办法。”



    眼见对方端着盏就不放下,荀柔只好放下手工,接过。



    “侍中,方才有人送了封信来。”侍从俯身,双手奉上信匣。



    荀攸取来,递给他。



    信是曹操所写,与其先前初为济南相,意气风发,见当地弊病而欲除之不同,写得既凄且苦,伤怀非常,文末甚至还具诗一首。



    “自惜身薄祜,夙贱罹孤苦。既无三徙教,不闻过庭语。虽欲竭忠诚,欣公归其楚释衔不如雨。”



    唔先是身世凄苦,娘死爹不爱,再言志向不伸,再叹前路茫茫,如果光看诗,曹操真是一个宛如屈原大夫一般,满腹委屈。



    不过,结合现实,荀柔也明白,彼突然如此愁怨委屈的缘由。



    就在不久之前,曹操的亲爹曹嵩,花了足足一亿钱,买了三公之一的太尉。



    这石破天惊的一亿钱,让其在东汉官场,瞬间火成顶流。



    而就在这之前,曹操在济南展开反腐倡廉运动,一口气罢免了一堆,因为买官,而实则无能昏庸的官吏。



    他爹这一亿钱出来,曹操这济南相,瞬间就当不下去了。



    按照西园规矩,虽然大家都要出钱,并且明码标价,每个人买官钱还是不一样,有才华的,可以在标价上打折,相反如果才能不相称的,价格自然暴涨。



    崔烈才买的三公,花了五百万钱,曹操他爹曹嵩花费是他的二十倍,两者一对比,他得多没本事啊。



    曹操还是要面子的,况且,父亲如此拆台,他哪还有威信,只能满腹戚戚苦苦的辞官了。



    还不能明说,只能偷偷在诗里写,“既无三徙教,不闻过庭语。”



    他娘去世早,没有孟母三迁很正常,他爹还活着,他庭前经过却都不得理会,听上去的确可怜。



    不过嘛他当初五彩棒杀宦官蹇硕叔父,他爹要真不理他,他大概已经可以死一死了,更不用说后来还当议郎,又出任顿丘令,都得罪宦官,去职,后来又起来做了北军骑都尉。



    文人写的诗,也就能看看,当真,是不能当真的。



    他这一封信来,倒是让荀柔想起,家中子弟入北军,可以找他嘛,曹操曾在北军之中任职,推荐几个基层军官,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信寄出去,荀柔还有另外事情要做。



    “夫孰非义而可用兮孰非善而可服”刘宏捏着十二枝骨素绢折扇,缓缓念着上面的字,然后又翻过另一面,“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离骚”



    “陛下博学。”荀柔垂眸微微一笑。



    刘宏欣赏的望着他,叹道,“荀侍中该多笑笑,君之一笑得值千金。赵常侍记着,荀侍中明年官钱,亦免。”



    “若此,则众女将妒余之娥眉了。”荀柔浅笑道。



    刘宏在赵忠惊讶之间,哈哈大笑起来。



    他笑过,把玩着扇子,折起又展开,“此物名曰折扇”



    “是,”荀柔点头,“折之配于腰间,展之则以为扇,故曰折扇。”



    “君之巧思,果然不少。”刘宏道,“这扇上的字,也是侍中所写这字凝神透劲,风骨峥嵘啊。”



    “不敢。”荀柔欠身。



    “有何不敢,”刘宏懒懒一笑道,“夫孰非义而可用兮孰非善而可服何为非义,何为非善侍中心中不能平啊。”



    “陛下纵不念己身,尤不念年幼皇子吗”荀柔抬头,不避不转直直望向刘宏。



    “放肆,你”赵忠怒喝一声。



    刘宏抬手制止他继续说下去,声音透出危险,“侍中也要劝诫寡人”



    “如今天下如何,陛下自当比臣更为清楚,”荀柔低头一礼,“臣只愿陛下,行事之时,心中念故亲情,将以何样子天下,遗与皇子,如此而已。”



    秋风吹过竹林,摇得满地竹影凌乱。



    良久,刘宏方才道,“朕知道了,侍中乃是良臣。”



    荀柔肃然行礼。



    “侍中可愿随张司徒西征”刘宏敲着躺椅扶手。



    “臣自幼体弱,恐不能胜任军职,还望陛下见谅。”



    刘宏望着他,一时也不知是失望,还是放松,“既然如此,便罢了,日后,皇子还是由侍中继续教导吧赵常侍,你来送侍中出宫。”



    荀柔听出刘宏语气改变,俯身拜谢。



    知道自己已然过关。



    “是。”



    赵忠垂着眼,心中闪过一丝杀意,张让竟然说对了,这家伙当真不简单。



    至今还没有士人,在得罪天子过后,还能挽回天子心意。



    他甚至不曾伏地求饶。



    赵忠书也读过,也知道荀柔扇上两句话的意思,一句是“谁人不是以忠义而见用,谁人不是因仁善而被信服。”另一句则是“长路漫漫,上下寻求。”



    他可一点看不出,这话是怎么就改变陛下态度的。



    对方,难道比他们还要了解天子



    荀柔随赵忠再次走出西园。



    刘宏真的不喜欢忠义、仁善之人吗他只是不愿当面被人揭破,他统治下的大汉,确确实实正在走向衰落而已。



    其实,如果用普通人眼光来看他,实在很容易明白。



    刘宏的性格,是一个普通人的性格,和大多数人一样好面子,不喜欢道歉,并会恼羞成怒。



    这就是一个度。



    如此而已。



    “你就是荀侍中”



    荀柔出宫的路上,遇见一个白白嫩嫩的大眼睛小孩。



    长得挺萌,就比他荀家小朋友,差那么一点。



    “见过皇子。”



    “你果然像阿兄说的一般聪明,”小朋友眨眨眼睛,“你怎么知道我是皇子你见过我吗”



    “宫中,可不会有别的孩童。”若有兴致时,他大概也是愿意,逗逗这样大方可爱的孩童的。



    刘协睁大眼睛,见他远去,忍不住有些委屈。



    荀侍中,不喜欢他吗



    然而,那纤细的身影,只翩然远去,没有给他答案。



    荀柔被赵忠亲自送出宫门的消息,几乎一夜就飞遍京城,送来的宴贴瞬间又多起来。



    “扇子都制好了”荀柔问糜家商铺在京城的管家。



    “是,”中年管家姓糜,正是家主糜竺信赖之人,他心里担忧,说话却小心,“只是这个,今年暑气将消”



    他都不敢提定价一千钱太高,怕惹得这位“祖宗”生气。



    “放心吧。”



    荀柔淡淡一笑,隔壁脚盆贵族,天天拿折扇,难道是为了扇风吗



    然后,



    坚持每次参加宴席,都把扇子拿在手中,全方位360度展现。



    在寒露将临,大侄子终于在荀柔喷嚏里,忍无可忍的夺下他扇子之时,他们足足卖出五千把。



    “雒阳人果然富贵。”端着姜汤的荀柔,摇头叹息,“一把扇,工本不过一百钱,售一千钱,一个多月卖出五千把,净得四百五十万钱,差点就值一个太守了。”



    荀攸无声望他一眼。



    小叔父,到底知不知道,如今买折扇的多为各家女眷



    “今年过年,我想归家一趟,公达可要同我一起”荀柔放下碗,琢磨着,刘邦那句名言富贵不还乡,犹如锦衣夜行。



    如今他可阔气,和糜家说好对半,净两百万钱,可以在京中买点好东西,回家见亲人了



    就在这时,一封急来信件,顿时让他的心情跌到谷底伯父病重,速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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