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叔支支吾吾解释, 说着连自己都不相信的话“洗衣机里捡的,不知道是谁的,准备收起来你知道谁的吗”
海远觉得高情商这会儿应该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然后拿过手链,把这个尴尬局面给混过去。
但他实在是太烦马叔这人了。
市侩还要市侩得遮遮掩掩,简直又怂又菜。
柳云可能强势惯了, 受不了海成孝,反倒对马叔容忍度极高。
海远冷着脸打断马叔尬破天际的这些话,说“你不知道这手链谁的那你藏什么”
马叔一瞬间极尴尬,恼羞成怒, 说“我不知道怎么了”
海远一把拽过手链,说“路野天天戴着, 你是瞎了么”
海远转身就走,马叔在背后用海远听不见的声音骂了几句脏话。
手链找到了,但野哥这会儿说不定已经在领罚了。
海远给柳云打电话,让柳云喊个师傅送他去路野老家。
大过年的,路上跑滴滴的都不见几个,往乡里跑一时还真找不到司机。
海远心里着急,等不及柳云帮他七拐八拐地问,自己去找海珍。
柳云在打麻将,随口问桌上人有没跑车的或者要去乡里的,桌上人问干什么, 柳云这才想起来, 哦, 海远干什么去啊
麻将桌上不容分心,柳云腾不出心思关心海远,反正他说要去路野老家, 大概就是跟路野约了去玩吧。
桌上有人说柳云心大,柳云说海远跟路野在一块她有什么可不放心的,就算俩人约着去爬珠穆朗玛峰她也放心好么。
有人笑着说小野把远远拐跑了她就知道哭了。
柳云笑着说,就怕小野不拐好么。
海远不想耽误,选了最快的办法,给刘超北打了个电话,说借刘超北辆车。
刘超北为难“弟弟,我倒不是不放心你开车干什么的,我是怕你姐知道了把我弄死。”
海远说“那不管,又不是弄死我。”
刘超北“”
海远初中毕业就开车了,但毕竟未成年,不过过年这几天估计交警也没那个闲情逸致在路上拦人,好不容易放假呢。
所以他打算自己开车去找小野哥。
海远等了半个多小时,刘超北车开了过来,他刚好在附近跟一帮狐朋狗友喝酒玩游戏什么的,无聊得要长毛。
海远走车跟前,刘超北朝海远背后看,还一脸正经地挥手。
海远赶快转头,竟然看见海珍。
刚就听见靴子落地的脚步声,海远没想搭理,没想到竟然是海珍。
海远冲刘超北飞眼刀,他怎么把海珍喊过来了。
海珍背着个挺大的水饺包,走过来说“刘超北说喊你去小野家玩,走吧,我也去逛逛。”
海远“我下午就回来又不是什么景点”
刘超北笑着跟海远说“我好不容易把你姐约出来的,她不是想学车么,乡里路上没什么人,好开。”
海远就知道,刘超北这人不怀好意。
其实刘超北是个挺讲义气的人,但海远依旧觉得刘超北不靠谱,这人一直保持着灯红酒绿的习性,十有八九就是心血来潮,觉得缠着海珍有意思。
过几天没意思了,跑得比狗还快。
毕竟刘超北遇到的女孩多半都是主动朝他贴,海珍这样恨不得躲他三丈远的还比较少,而且海珍长得还好看。
最近她调理身体,越来越好看了,穿衣风格都变了,海远说不上是什么风格,就觉得好像从朴素的小白花变得不太好惹。
海家人可能的确还是有这个让人不敢惹的基因。
车开了两个多小时,到了路野老家镇子。
海远给路野打电话没人接,给路野发消息,说野哥再不来接他他准备要去村支书那借个大喇叭广告寻人了。
寻人启事他都想好了请海远男朋友来村口一趟。
路野还是没回复,海远侧头看窗外。
镇子没什么人,风卷过,地面干净得有种萧瑟之意,特别适合拍个什么丧尸片之类的,感觉随便都有可能会有一些“说起来你可能不信”的奇遇。
外头路边树木枯枝凌厉地指着天,没见过这么彻底的冬天。
正想着,突然看见一个人影,慢悠悠地朝这边走过来。
好不容易见了人,海远让刘超北停车,他打开车门下去,准备去问一问走过来的奶奶知不知道村里的阴阳先生路老爷子住哪。
这奶奶看着六七十了,很奇怪,因为她穿了件我的父亲母亲里头女主那种红色花棉袄,还扎了个同款麻花辫。
头发掉得稀疏,白得一茬一茬的,这发型就有点瘆人了,搭配她嘴巴上涂歪了的口红,那真是当场就能演鬼片。
不过这个奶奶人挺和善的,对海远说“路哥。”
海远觉得这个奶奶看着好像比路爷爷还要大一些,不过路老神仙毕竟不是凡人,那应该就是路哥了。
奶奶又说“路哥。”
奶奶看着海远,眼神不聚焦,不停重复“路哥”。
海远很快确认这位奶奶应该是有点老糊涂了。
海远问“奶奶,记得家在哪吗,我送您回去。”
奶奶看着海远,愣了很久,说了一串数字,182开头的,是个电话号码。
海远马上给这个号码打了个电话过去。
“谁啊”对面是个老头,声音跟有内力似的。
海远一下就听出来了,惊喜“爷爷我是海远啊,我来找野哥,他没带手机不来接我,路上碰见个奶奶,她告诉我您的电话。”
路爷爷哦了声,给海远指点了下怎么找到他家,挂了电话。
海远觉得路爷爷情绪好像有点不对劲,都没问他来干什么,也没问是哪个奶奶给指的路。
海珍下来扶着奶奶坐上车,很快找到路野家。
路爷爷家的小院儿不在路边,爷爷在路边等着,穿着件军绿色大棉袄,抽着烟。
海远觉得爷爷个头虽然不高,但是很有座山雕的气势。
就这个睥睨劲儿,很容易就把人收拾服帖。
但睥睨神色转到老奶奶身上之后立刻就不同了,海远觉得自己现在是谈恋爱的眼看谁都不对劲,对老神仙大不敬了。
路老神仙声音柔和,对老奶奶说“又出去乱跑了。”
老奶奶像是并不认识路老神仙,就是寻常客气一样说“嗯,出去转转。”
路爷爷说“别走远了。”
老奶奶说“知道,最远不能过三辰头,路哥让我在那等他,我等了好久啊。”
路爷爷平日眼里头的精光一丝不剩,他点了点头转身回小院儿,对海远说“一会儿路野回来了,你跟他一块把梅茵送回去吧。车里暖,坐车里等着。”
海远低声问海珍,说“是不是不太对劲,爷爷为啥不让梅茵奶奶进屋”
海珍说“嗯,别瞎打听。你跟刘超北在这等着,我进去陪陪爷爷。”
刚他们路过超市买了很多吃的喝的,海珍还从自己以前的存货里拿了件羊毛衫过来,一块带进小院子里去给爷爷。
海珍刚进去,海远扶着奶奶上车,突然一堆人涌了过来。
有个中年男人吐了口痰,指着梅茵骂“你穿成这种老妖婆样子是准备吓死谁啊”
海远蹙眉看过去。
来的这一堆人里头有两个中年人,几个二三十的,还有几个小的,长得特别像,跟套娃似的。
那中年人还骂呢“老了还不知道检点,又跑到这门上来,今天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结婚呢,一天天的,你死在这家门上算了。”
梅茵静静看着儿子,好像并不认识,也并不在意。
海远一步向前,被刘超北拉住。
刘超北还是稳重一些,强龙不压地头蛇,这帮人显然是没事儿干在家喝酒,都喝多了。
看起来应该是梅茵年轻的时候跟路爷爷有过一段什么,这帮不肖子孙大概是被邻居七嘴八舌地笑话了,有人说看见梅茵跑来路爷爷家里卖俏,他们就忍不住了。
老太太走丢半天了,他们也不出来找,这会儿嫌丢人没面子了,又出来破口大骂。
路爷爷可能已经听见了。
如果这些人现在走了,海远也就算了。
但那个不孝子还骂呢,说“是不是给你下蛊了啊,老头子老成干了,还会用这种下三滥的门道,操。”
海远推开刘超北的手,一把扣住那个这位怼天怼地的不孝子向下猛压,膝盖骨冲着这人肋骨就顶了上去,直指软肋。
他也知道对方人多势众,所以就得速战速决。
刘超北真是没想到,一言不合就干起来了
立马有个年轻人反应过来,对海远伸拳头,海远拧住不孝孙的小拇指,手腕一旋,把人反手扣住。
“海远”
海远一转头看见路野。
这么冷的天,路野穿了件卫衣,还在冒汗。
他刚被爷爷喊着拉练,绑着沙袋跑了好几公里,手机没顾上看。
路野跑回来见家门口停着车围着一堆人,以为出什么交通事故了,立马跑了过来,过来就看见他远哥又又又揍人呢。
路野打眼一扫就知道怎么回事儿,这帮人喝多了又过来找麻烦。
一年前他已经教训过梅茵家这些人一次了,这帮人都什么记吃不记打的尿性啊。
路野喊了声海远,立马有人趁虚而入,要抽海远巴掌,路野跑过来格开此人手臂,反手就是一巴掌。
同时海远一脚踹出去,这人趴地上半天没起来。
路野上次一个人过去单挑了这家子加上小孩十来口男丁,那打人的能力实在吓人,甚至还有些不要命。
路野余威犹在,这家人酒都被打醒了,没再敢乱动。
路野瞥了眼这些人,拿了烟盒出来抖了抖,说“消消气。”
第一个被海远顶了胃那位还泛呕呢,接过烟一脸戾气。
海远站旁边,看路野发挥。
路野挺轻描淡写地说“梅茵奶奶、您爸还有我爷爷从小一块长大的,就因为这些,我爷爷从来没怎么过你们家对吧我爷爷心善,把你们当后辈,我这人没什么感情,你看我爷爷因为这个刚罚我呢。你们一家子的面相跟八字都在我手里呢,小心别出事。大家都是一个乡的,你们要出事,我肯定还是得让我爷爷出山,亲自给你们做场白事,是吧”
海远给野哥鼓掌。
靠,野哥帅出风采。
吓死这帮垃圾。
这些人之前就领教过路野了,何况他们在这地方毫无威信,路爷爷德高望重一呼百应,要真的搞事儿,他们绝对吃亏。
而且他们是很相信,路野有的是旁门左道的办法治他们的。
几个人自认倒霉,但总觉得折了面子,不想就这么算了。
这时路爷爷慢吞吞走了出来,对他们说“晦气都打没了,年行好运。”
然后他猛地提高声音“那还不赶紧滚留着过年啊”
海远被路爷爷这一声吼吓了一跳。
路野低头带笑,胳膊肘架海远肩膀上,看热闹。
有爷爷在,他通常来说都可以在旁边站着,因为确信爷爷能够替他挡大部分。
爷爷指着梅茵大儿子说“最近是不是梦见什么东西了丢了不下五个打火机了吧你小时候打死的一条蛇找你寻仇来了。回家吧,想清楚来找我,猪头羊头带着点来啊,我心情好的话给你看看。”
这大儿子瞬间变色,像是被路爷爷说中了。
海远听得发笑,打火机大概跟女生的皮筋一样,永远在买,永远在丢。
爷爷对他们几个小辈说“以后梅茵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你们有胆子管一下,说一句,那来找你们家寻仇的冤亲债主,可就不只是条小白蛇了啊。”
海远搓了搓鸡皮疙瘩,老神仙到底是了不起。
他都觉得有点恐怖了,恐怖片都没这个恐怖。
这帮人走了,看热闹的大家散了之后,海远牵着梅茵奶奶进小院儿。
一进来就看见庭院里的白梅。
这几天大降温,路野过年那天说花树上还全是骨朵,今天就开了许多。
白美香气极轻,梅茵看着这颗树,发愣,不肯走了。
海远推路野去穿衣服倒水过来给奶奶洗脸,他站在树下陪着奶奶。
奶奶看着梅花树说“我老了。”
海远对梅茵竖起大拇指“电话记得很牢,很厉害,不老。”
“我年纪很大了。”梅茵对海远笑了笑,然后又说,“我好像只记得他的号。”
海远突然鼻子一酸,他不知道爷爷跟梅茵奶奶之间的故事是什么样子的,但是他觉得有点难过。
我年纪很大了,已经不记得自己的电话号码了,但我记得你的。
也只记得你的。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更新都不稳定,不好意思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