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一摇一晃, 秦瑶坐在车里,被颠得腰肢酸软。
侍女提议她不若下车骑马,然而骑马是不可能的, 外面皇帝就坐在马上,秦瑶下去, 准会和皇帝碰上面。
秦瑶不想和谢玉升见面。
在上路前, 秦瑶设想的很美好,沿途看看风景, 吹吹风, 了解风俗人情,准比皇宫里快活自在,然而上了路, 才发现一切也都只是设想而已。
他们要去的地方, 是大齐北边的朔州城, 离长安足足三四百里,光乘马车到那里, 少说也要大半个月。
路程行到后面,越来越无趣, 秦瑶每天又不能下马车, 只能坐在马车上发呆。
而她与谢玉升也冷战了十几天有余。
其实早在猎场里,秦瑶第一次抓住谢玉升的马脚,便对他有所警惕。
等确信了他没有失忆,秦瑶更是生气,开始逐渐疏远谢玉升。
其实她想了想,自己也有不对的地方,当初自己故意骗他说二人关系很好,而谢玉升居然顺着她的谎话, 陪她演了下去。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让现在的秦瑶根本不知道怎么与谢玉升相处。
谢玉升似乎也发现了她的不对,于是二人就这么僵持着,关系达到了冰点。
北地天气炎热,少水少树,蚊子还多。
秦瑶这一路上不知道被蚊子蜇了多少回,心里叫苦连天,早知如此,绝对不上这艘贼船。
好在这一日傍晚,马车终于达到了朔州城。
秦瑶柔荑搭在侍卫肩膀上,从马车上下来,身形修长,翩若惊鸿。
客栈外形形色色走动的行人,本就惊异于这一队车马的气势,等看到女主人现身,更是脚步都顿住了。
再一看男主人,年轻俊美,气质出尘,便越发确信这一队人来路不简单。
唯一可惜的是,女主人头上戴着幕离,将容貌遮住了。不过单单看身形上,还是可以见得那是一位窈窕美人。
客栈的掌柜站在柜台后,看到谢玉升一行人朝里面走来,连忙喊道“小二出来”
店小二麻溜地迎上来,道“几位客官,你们是打尖还是住店”
秦瑶隔着幕离,心想这店小二说话怎么和外头那话本中一模一样呢。
谢玉升手背在身后,风度翩翩道“住店,住一晚上。”
在小二眼里,这一队人那可是行走的金子,怎么敢怠慢,赶紧道“行嘞,二楼有客房,贵人们请”
不得不说,这店小二一嗓子有够可以的,一时间把客栈一楼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来,比公鸡都嘹亮。
秦瑶浅浅一笑,手搭在栏杆上,顺着楼梯上楼。
二楼客房充足,店小二引着秦瑶和谢玉升一一参观,谄媚道“二位瞧见的就是我们这的客房,但都不是最好的,最好的在前头,我领二位瞧瞧。”
秦瑶亦步亦趋跟上,身上的香气若有若无飘进店小二鼻子里,让店小二心中微微一荡,脸撞上了柱子都没注意到。
店小二听到秦瑶轻轻笑了一下,脸上臊得慌,心想人家丈夫还在这呢,自己偷看人家媳妇的行为实在不厚道,狠狠唾弃了自己一把。
小二打开一间屋子,道“这就是我们云霄阁最好的屋子了,爷和夫人今晚就住在这里吧,推开窗,还能看到朔州城晚上的夜景呢。”
谁知道这话一落,幕离之后的女子道“我俩不睡一个屋子。”
小二神情滞在了脸上,“不睡一块爷和夫人不是夫妻吗,哪还有出门在外分房睡的道理”
小二声音越说越小。
因为他想起来了,从这二人从进客栈,便表现得十分疏离,举止间没有半点亲昵的影子,他当时就以为这二人是在闹矛盾呢。
秦瑶绕过店小二,走到檀木桌边坐下,轻声道“我和他不是夫妻,只是兄妹,自然要分开睡了,这屋子我要了,你们还有没有别的屋子带我哥哥去看看吧。”
这声“哥哥”不高不低,很快被窗外的车水马龙声掩盖。
谢玉升闻言,幽幽看了她一眼。
秦瑶不由坐直了身子。
谢玉升道“既然如此,那这间屋子便留给我妹妹吧,带我去别处。”
店小二瞧这二人不太对劲,也没多想,哦哦了一句,道“那爷,您跟我来。”
问打开又合上,咯噔,轻微的一声。
秦瑶听不到脚步声,才悄悄拿下了幕离,往门口看了一眼。
侍女彩屏儿道“娘娘,您说说,陛下都和你进一个屋子了,你怎么还把人往外推呢。”
彩屏儿年纪小,是碧微走后新调来秦瑶身边的,性子活泼,很讨秦瑶喜欢。
秦瑶听到那句“陛下”,立马出声制止,道“这是在外头,得喊他老爷。”
彩屏儿瘪了瘪嘴,“知道了,夫人。”
秦瑶纠正她,“叫我小姐。”
“可是夫人,”彩屏儿皱眉,“咱们出来虽然是化名,但您也应该和老爷一块睡啊。”
这次微服私访,对外声称是皇帝去西北巡营,实则出发时,私下改变了路线,没有去西北,而是悄无声息地来到了北方的朔州城。
西北那边自有给他们作幌子的车队,谢玉升隐姓埋名来里有要事处理。
至于是什么要事,秦瑶不清楚,不过她觉得问题不大,否则谢玉升也不会心大到带她出来
秦瑶对彩屏儿的劝诫不为所动,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反正分开睡,谢玉升也没有什么不满啊。
秦瑶走到窗边,推开窗,朔州城的烟火气便涌了上来。
街上人来人往,车水马龙,游人如织。
朔州城是北方最大的城池,定居了大量的人民,汉人与胡人在这里友好地相处,街上随处可见胡人商贩。
夜晚华灯初上,竟然与长安城一般热闹。
空气里漂浮着清新的松柏香气,让秦瑶觉得很舒服。
她托腮看着下方,心里想着和谢玉升冷战是冷战,但也不能委屈自己,还是要出来玩的
渐渐的,她的视线从街上,移到了远处,再移到了夜幕尽头的那一座山上。
秦瑶闭起左眼,伸出一只手,对着夜幕算了算方向。
这是阿耶教她的,怎么在夜空星星很多时,辨认方向。
她记得不错的话,阿耶和阿兄现在就在大齐的最北边边陲,与突厥族作战。
这里距离那里,不到一百里距离。
说起来,秦瑶已经快一年半没有见到父亲了,望着远方起伏的雪山山峰,眼眶忍不住湿润起来。
小姑娘手趴在窗户边,一个人静静眺望远方,头顶的星空洒下暗淡的光芒。
“夫人,已经不早了,”彩屏儿走进来,手上捧着水盆,道,“明个老爷还有事情呢,您早些休息吧。”
秦瑶点点头,将窗户合上。
只是她心里忍不住想念父亲,思绪乱乱的,连沐浴时都在想事。
她迫切地去最北边,见父亲一面。
可是这里是朔州城,她人生地不熟的,万一认错路,把自己陷入危险的境地,那就不好了。
唯一的办法,就是和谢玉升说一声,让他借自己一点侍卫,护送她去更北边。
可这样就要主动开口和谢玉升说话了
秦瑶摇摇头,将这个念头甩出脑海,决定再想办法。
她从浴桶里爬了出来,裹着衣裙上了榻。
朔州的夜晚静谧空旷,可秦瑶却认床睡不着,一直辗转反侧,睁眼看着漆黑的帐顶。
不知多少次,秦瑶入眠失败后,她忽然听到“咯”的轻微一声。
响动不大,却在漆黑的夜里格外明显,似乎是从右边那扇窗户传来的。
秦瑶瞬间着睁大眼睛,竖起耳朵再次去听。
又是窗户边传来的细微声响。
秦瑶十指攥紧被子边沿,头皮一麻,从被子中伸出一只手,悄悄去喊醒在床榻下打地铺睡的彩屏儿。
“彩屏儿,彩屏儿。”
被喊到名字的彩屏儿,揉揉眼睛,翻了个身,脚踢到床,发出了一声响动。
秦瑶一颗心提起,转头去看窗外,黑黢黢的月色照进来,那里有一团黑色的影子在动。
这次秦瑶看清了,确确实实是一个人影。
还是一个男人的
秦瑶毛骨悚然,正欲喊叫,外面的人先她一步,用一把闪烁着寒光的刀刃,将窗户给一下劈开。
月色皎洁,流淌在男子的身上,给他周身镀上了一层清水般的柔和银光。
秦瑶睁大眼睛,看着男子一步步走近。
谢玉升自黑夜深处来,身子颀秀,走路没声音似的,无声无息地就在她床头边坐下。
秦瑶仰起头,乌发自然地垂落到了他腿上,问“你、你怎么来了”
风柔柔地吹来,帘帐轻飘,谢玉升手触上她的脸颊,眸子里盛满月光,笑道“来见见妹妹,和妹妹说说话。”
作者有话要说 猎场副本结束啦,开启朔州副本,朔州超级好玩的。
如果说猎场副本,是谢玉升觉得秦瑶小狐狸精。
朔州副本,就是秦瑶受不住撩拨,喊谢玉升狐狸精。
一个小小的剧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