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这个话题离秦瑶可太远了, 其实上一次,在猎场里,她和他胡来了一夜, 第二日谢玉升也问过她同样的问题。
秦瑶才不想要小孩子呢, 她觉得自己都还没长大,怎么能承担起一个母亲的责任呢。
不过她也知道, 帝王膝下子嗣越多越好的道理,不然外人也不会总劝他们开枝散叶。
秦瑶小心翼翼看着谢玉升,不知道他心里对此事持什么态度,红唇一张一合“我不想怀身子, 怀身子好辛苦,不能吃这个也不能吃那个, 到处都是忌口, 更要紧的是不能随便骑马出去玩,别提多辛苦了。”
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小。
秦瑶想起了自己的阿娘,旁人和她说过, 阿娘怀她的时候,瘦得都快虚脱了, 面容憔悴, 孕吐更是常有的事情。
秦瑶觉得自己很对不起阿娘,每每想到心里就酸涩无比, 道“我可以先不生吗”
谢玉升看她低垂着头, 捧起她的脸, 道“你若不想生,那暂时就不生。”
秦瑶往他身上攀了攀,问“真的可以吗”
其实谢玉升这么说, 也并非是信口胡来,是他看秦瑶这个样子,大概也能想象到二人真有了孩子,不管是男孩或者女孩,怕是都和秦瑶一个性子。
到时候整日爬树上墙,准会闹得皇宫不安生。
再有甚者,学秦瑶小时候泡花茶,把宫里人都放倒,那就太不好了。
谢玉升想活得长一点。
孩子是要有,但绝对不是现在,得把北边的乱党连根拔除了,谢玉升才能放心地让秦瑶怀孕。
少年帝王手撑着额头,靠在窗边,月色在他眼睫上投下一道细碎的银光,他抬起眼,漫不经心看着自己的妻子,姿态悠闲极了,仿佛这世间没有事情能烦扰到他,唇角衔着几分笑意“昨晚和你温存的时候,我好像没有在床上放带麝香的香囊。”
秦瑶猛地点头,凑到他面前,风从窗边灌入,吹得秦瑶碎发往他脸上拂去。
“对啊,你急色的要命,直接闯进人屋子,就把人家往床上推,哪里还顾得上那个,直接对我上下其手。”
谢玉升轻笑了一声,伸出手,捂了她的唇,道“外面有风,再大点声,侍卫们都听到了。”
秦瑶立马闭上了嘴,偷偷往外看了一眼。
谢玉升道“等到下个关隘口,我让侍卫去给你抓一点温和的避子汤药。”
秦瑶道“好的。”
但她有些担忧,都说避子汤在事后要尽早喝下好,她耽搁了一天,喝下后还会有效果吗
秦瑶问“还有多远到下一个关隘”
风吹散她的话语,谢玉升唇角噙笑“就快到了,先休息吧。”
官道漆黑,山地苍茫。
这里前后都不着村,派去探路的侍卫们回来,并未找到住宿的客栈旅店。
秦瑶瞌睡得厉害,倒在羊毛毯上,道“那我先睡了,等到了才叫我。”
车轮声规律地滚动,天地之间静谧无声。
然而秦瑶感觉还没睡一会呢,就被人叫醒了,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问“怎么啦,我们到了吗”
谢玉升拍拍她肩膀,道“外面有雪山。”
一听这话,秦瑶立马掀开车帘,往窗外看去。
只见天际的尽头,漆黑深邃的夜幕上,一座苍茫的雪山犹如雾龙盘踞在山林间。
银沙明亮,气势恢宏。
秦瑶看得睁圆了眼睛,趴在窗楞边,下巴搁在自己手臂上,发出一声喟叹“真漂亮啊。”
她转眸,眼底也似天上星辰一般,道“带我过去看看。”
谢玉升看她急切的眼神,道“再等会,现在天还没亮,夜里过去太危险。”
秦瑶乖乖地应下,趴在窗楞上。
夜里的风缓如清波,凉爽舒适,马车慢悠悠地行驶,秦瑶从未觉得这般惬意过。
直到天与地的交界之处,出现了一线熹光,金灿的光破开浓稠的夜色,照亮了人间。
秦瑶拉着谢玉升,道“你快看,天要亮了。”
谢玉升小憩了一会,听秦瑶惊异的话语,睁开了眼,道“是现在就出去看”
秦瑶扬起笑容,拉着谢玉升就下马车。
侍卫们见帝后二人从车上下来,迎上去道“陛下,娘娘。”
谢玉升和侍卫要来了一匹黑色的骏马,拍拍马背。
秦瑶本想自己骑马,但看谢玉升示意她上来,也不再多折腾,一个翻身上马,背靠到了他的胸膛之上。
谢玉升手将缰绳绕了几道,俯看着侍卫道“朕和皇后去雪山那边看看,过会便回来。
侍卫们连忙说不可,但这话才扔下,马儿便撒开蹄子,往树林里奔去,那二人很快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里。
天还没有完全亮透,夜幕漆黑,林间草木葱郁。
骏马在林间疾驰,掠起风声与尘埃。
山脚下没有雪,半山腰处才有雪,二人的马便上了山道。
秦瑶背靠在谢玉升身上,他衣襟上若有若无的清香包裹着她,她很是喜欢这个味道,不禁往他怀里又钻了钻。
谢玉升在山腰处停下了马。
山峦起伏,远处近处皆是茫茫一片,雪色弥漫。
远处另一座雪山上,峡口处有裂开的冰川,水声汹涌,声势浩大,却衬得四周越发的安静。
在这样的景色前,秦瑶说不出话了。
天上星河璀璨,如一条镶嵌宝石的彩带漂浮在空中。
秦瑶指着远方,道“看,有星星,那是织女星吧。”
她自己说了好半天,听不到回应,转过目来,见谢玉升根本没在看星星,目光轻柔地落到她面颊上。
夜风拂来,秦瑶心轻跳了一下,侧过脸去,却感觉他眸光并未移开,一直在看她。
她被他看得耳侧渐渐漫上一层红晕,借着托腮的动作,手遮住了发红的耳垂,继续装作在看星星。
风声如潮,四下静谧,谁都没有说话。
是秦瑶先开口打破的沉默“不要再看我了,我有什么好看的。”
她伸出手,去蒙他的双眼。
谢玉升拉开她的小手,俯下眼道“好看才看你的。”
秦瑶脸红,道“胡说。”
还好下一刻谢玉升及时道了一句“下山吧”,缓解了秦瑶心中的窘涩。
这山人迹罕至,草木稀疏,万一出什么意外,他二人被困在山上可就不好了。
既然雪景已经看过了,秦瑶心里也满足了。
马儿载着这一对少年夫妻,慢悠悠,往山脚下走去。
秦瑶窝在他温暖的怀抱之中,忽然问道“你会一直喜欢我吗”
谢玉升迟疑了一下,轻声反问道“我什么时候说过喜欢你”
这话可引起秦瑶的不满了,她直起腰,扭过头道“在猎场里啊,你说觉得我娇软可爱,越发喜欢我了,你自己说过的话,不要忘了。”
谢玉升扳正她身子,让她坐好,笑了下,道“你记错了。”
秦瑶带“我没记错,你说过喜欢我的。”
这一次,谢玉升总算“嗯”了一声,算是承认了。
秦瑶觉得他是害羞了,其实她也有点害羞,哪有姑娘家逼问自己的郎君,非要对方承认喜欢自己的。
她抬起头,恰逢谢玉升半垂下眼。
秦瑶又问了一遍“你会一直喜欢我吗”
谢玉升知晓不把回答这个问题,她就会一直缠着他不罢休,遂回道“会一直喜欢你的。”
秦瑶眨眨眼道“我要你发誓。”
谢玉升不理她,手扯着缰绳,马儿缓缓下坡,回到了平地之上。
怀里的人儿,叹了口气,道“好吧,就知道你是在敷衍我,其实我也没有很喜欢你。”
她悄咪咪看他一眼,被谢玉升刚好抓住,赶忙道“如果你发个誓,或许我对你的感情就不一样了。”
谢玉升看她一脸期盼的样子,终于道“会的。”
秦瑶来了兴致,道“那你要一直对我好,不能猜忌我、怀疑我、冷淡我,不止如此,对我阿耶阿兄也要好,这些你能做到吗”
谢玉升笑了下,道“会的。”
秦瑶得了这个回答,终于心满意足地闭上了嘴,心下有暖流涌过。
她想谢玉升这样才像样子,如果他一直这么表现下去,那她才会原谅他。
夏日清晨,薄雾消散。
马儿进了小树林,头顶更多金灿的阳光从树冠中筛落,洒在二人周身。
秦瑶靠在谢玉升身上,心里畅意无比,口中哼着轻快的小调。
等到回去之后与他们的车队汇合,秦瑶也不想从马儿下来。
众目睽睽之下,这么多侍卫看着,谢玉升哄秦瑶,让她下来。
秦瑶不愿意,赖在马上不走,谢玉升被她闹得没办法,只能揽着她,继续与她共乘一骑。
谢玉升不知道秦瑶哪里来心情这么好,路上一直哼着小调,还非要让他俯下脸来,听她唱的小曲。
要不是谢玉升留了个心眼,特地骑马走在最前头,将一众侍卫甩开了几丈远。
恐怕皇后娘娘的“魔音”就要传入他们耳朵中了。
谢玉升问“你唱得是哪里的曲调”
秦瑶手上多了几多花枝,正在编花冠,回道“是江南的小调,我阿娘是广陵人士,这曲子是她那里的,不过阿娘没来的及教我就走了,我是和她留下来的姆妈学的,学得不太好。”
秦瑶腼腆地笑了笑,婉转而歌。
“月下芙蓉花开,露水怕湿青苔,郎儿戏莲叶”
她嗓音娇糯,唱这个曲子,倒真有几分江南的袅娜柔媚,但架不住调子跑偏,呈现一种诡异的怪感。
谢玉升委婉道“还会别的地方的曲子吗”
秦瑶清了清嗓音,刚想说会的,却察觉到了他话语的言外之意,问“你是觉得不好听吗”
谢玉升玄玉似的眸子盯着她,不说话。
秦瑶明白他的意思了,将编好的花冠放到自己头上,道“可是我阿耶、阿兄都说很好听的,府上人也都这么说呢,怎么偏偏就你觉得不好听呢。”
秦瑶瞄了他一眼“不是我的问题,是你的问题。”
谢玉升没想到秦大将军和秦临溺爱她到了这么一个地步,面对秦瑶灼灼的眼神,他也道“确实是我的问题。”
皇后娘娘点点头,继续倒在他怀里,哼着小调。
一路颠簸了十几里地,到正午时,终于快到了关隘口。
前方城门处,有士兵在检查通关的文牒,排了乌泱泱一只长队。
秦瑶在马上无聊没事做,开始低头,玩谢玉升的一双手。
他那双手实在好看,精致得犹如瓷器,骨节纤细修长。
秦瑶将自己的小手和他的掌心相合,比对了一下。
头顶传来谢玉升的问话“好玩吗”
虽然话语不耐烦,却也没把手抽走不给她玩,秦瑶发现了这一点,道“好玩。”
也是此刻,身后传来了一阵气势赫赫的马蹄声,踩在道路之上。
“让开,让开”
秦瑶转头,见几个骑兵手握着旗帜,骑在最前头开路,嚷嚷着让两侧百姓让路。
百姓们怨声载,挤在一块,道“什么人啊,这是”
随后一队整齐划一的士兵便踩着整齐的步伐奔来。
而士兵最后那一匹骏马上的人
秦瑶看得眼睛一亮,招了招手,朝年轻男子道“燕贺哥哥。”
话几乎是下意识脱口而出,说出后,秦瑶就觉好几道目光朝她看来。
围观百姓的、城门口侍卫的、燕贺的、以及头顶谢玉升的。
秦瑶头皮发麻,想起了一些不好的事,立马缩回了小手。
而那边,燕贺听到她热情洋溢打招呼的声音,循声看来,目光落在她身上,略有惊异,旋即策马奔驰过来。
秦瑶感觉到搭在自己腰际的那一只男人的手臂,一下收紧,让她心房急跳。
马停在了二人面前。
燕贺抱拳给谢玉升做了个礼,“参见陛下。”
谢玉升搂住秦瑶,唇角扯出一丝轻漫的笑意,道“又见面了,燕世子。”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akai、追番子的快乐你不懂,的营养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