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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第80章 思慕
    烛光跳跃, 纸上每一个字都像一根尖利的针,直直地刺向秦临的眼底。



    第一封信是来告诉他要谋反,让他带兵去援助, 第二封信则是告诉他瑶瑶被囚禁于凤凰台。



    为什么要囚禁瑶瑶



    这是怕他不愿意去, 故意用秦瑶的做威胁,逼迫他去



    不知如此, 恐怕将瑶瑶作为人质,更有挟制谢玉升的意思。



    秦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敢相信信上的话语, 许久之后,才强迫自己接受了这一事实,嘴角浮起古怪的笑意,觉得自己是被玩弄于掌骨之中了,心里漫上几分反感与厌恶。



    他没有半点犹豫, 拿起了桌案上的宝剑,大步流星往帐子外走去。



    旷野的风冷沉萧瑟, 草木连天。



    秦临独自骑着马,驰骋在草原之上, 最远处,有篝火升起, 火星弥漫。



    马停了下来。



    坐在篝火旁守夜的副将, 抬起头,见到秦临,问“少将军深夜前来有何事”



    秦临看一眼北方,道“可汗王妃的行踪找到了吗”



    他口中的可汗王妃,就是此前送去和亲的丹阳县主,也是秦临曾经情投意合的爱人。



    副将微微一愣, 摇了摇头道“回少将军,我们大挫突厥,占领了北地,逼得突厥人不得不往西迁徙,派去打探消息的探子说,可汗王妃也随突厥王帐往西走了。”



    许久的沉默,秦临道“我本打算亲自迎王妃还朝,可现在中原出了乱子,父亲让我回去一趟,我不得不搁下这边的事。”



    副将察觉出他话语中的言外之意,站起来,抱拳道“少将军有什么事情要吩咐末将”



    秦临道“我给你三万精兵,去追击突厥人,将他们全部都给剿灭了,你能够做到吗”



    副将几乎是一口答应“末将定当不负少将军的厚望”



    秦临目光移向西北方向,道“到时候,还请你替我迎丹阳县主还朝。”



    副将看着他的神情,顿了顿“有一句话,末将不止当讲不当讲,县主已经是突厥人的妃子,即便还朝后,恐怕日子也不好过。”



    “尤其是她还在西北荒漠里,被风沙吹盲了双眼,又生性胆小敏感,若是突厥亡族了,县主最好的归宿,应该是化作一捧黄沙,永远留在西北,也算全了大义”



    秦临不为所动地看着夜空,像透过黑夜,看到了别的一些东西。



    “难道要我眼睁睁看着她死在突厥吗,我答应过她,会有一天迎她回来的。”



    “不必再说了,”秦临扯了下缰绳,身影消失在黑夜之中,道,“明日一早我就启程。”



    秦临只带了两万兵马南下,比起秦大将军要他带的五万,足足少了一半。



    不过这一点人马,秦临也够用了。



    在战场上,比得从来不是兵马数量,更多的是靠将领的排兵布阵。



    秦临从来没想过自己的父亲会谋逆。



    在大齐百姓的心中,秦大将军是战神,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如今却行了谋逆之举,多么的讽刺



    尤其是他是天子的岳丈,他这么做,考虑过事败后,自己一双儿女会沦落到什么样的下场吗



    秦临自己还好说,可秦瑶呢



    她心思那么单纯,恐怕现在都缓不过神来,若一朝事败,纵使谢玉升对她有那么一点情意,在面对江山社稷的安危前,恐怕都消散如烟了。



    她的结局只有一个,就是被处死。



    秦临万分担忧自己的妹妹。



    对于秦家来说,这好像走进了一条死路,只能硬着头皮摸黑往前走。



    若是加入父亲那一边,那这场仗只能胜,不能败。



    除非还有别的选择



    夜空中大雁翱翔,塞外的草叶一夜枯黄。



    由秦少将军带领的一队精兵,淌水过河,很快南下,从后包围了大齐的军队。



    与此同时,汾水河畔,大齐的军营之中。



    谢玉升刚打完一场胜仗,从汗血宝马上下来,卸下盔甲,露出的俊容上,沾满汗水与血渍。



    他大步往军营内走,军师从一侧匆匆赶来,道“秦少将军送来了一封信。”



    谢玉升接过信件,一目十行扫了一眼,问“你怎么看”



    军师随他走进营帐,道“陛下千万不可轻信如今秦大将军已反,秦家已经是板上钉钉的反贼,罪当株连少将军说他会带兵来援驰陛下,这必定是阴谋诡计”



    秦临说来救齐军,这话谁信



    谢玉升立在架子前,从水盆里捞起巾帕,擦干净手,道“秦临抽了很大一部分兵马,去抵御突厥,免了我们再去操劳。”



    军师李怀贞道“可秦家勾结匈奴的事不假,保不准这是秦家人的障眼法,目的是为了迷惑陛下。”



    李怀贞顿了顿“何况以我们的兵力,若是分心去对付突厥,未免应付不来。”



    谢玉升望着水面上倒映出来的自己的面容,忽然笑了下,道“万一秦临是真心加入我们这一边的呢。”



    李怀贞皱眉道“陛下信吗”



    谢玉升说着说着自己都笑了,道“不太相信。”



    李怀贞性子急“那还有什么好说的,我即刻写一封,回绝秦少将军的好意。”说完就要往外走。



    “不急。”



    谢玉升修长的手搭在他肩膀上,稳住了他要走的步子,道“让他来。”



    李怀贞疑惑地看他。



    谢玉升眉目里噙着一分刚打赢一场仗的快意,道“我既然早就察觉到秦家的异动,自然做足了防备,不用害怕秦临。”



    顶多这场仗,打得再久一点。



    秦家的粮草,经不起耗的。



    他们勾结突厥,让突厥人倾巢而出,可一旦输了,就会被一齐击破。



    到时候谢玉升会镇压叛乱,将突厥灭族,也可顺势将大齐的疆域向外扩展至少几百里有余。



    这才是他全部的算盘。



    当初谢玉升把这个想法托出给李怀贞,李怀贞是胆战心惊,没料到谢玉升的谋划这么大。



    谢玉升道“你去回秦临,说我同意见他,让他的兵马先驻守在原地,不要轻举妄动。”



    李怀贞见劝阻不得,只得道“臣告退。”



    帐子里很快下谢玉升一人,夜里万籁俱寂,只有草丛间蟋蟀促织发出轻叫声。



    士兵们抬来水桶,供皇帝沐浴。



    谢玉升立在衣架边,解盔甲衣袍,忽然手碰到一硬物,将它从衣襟里拿了出来。



    这是一个颈链。



    它安静的躺在谢玉升掌心中,银色的链条垂下,最中间的蓝宝石泛着清透的光亮,光辉熠熠,让人移不开眼睛。



    谢玉升俯下浓长的眼睫,温柔地注视着它,脑海里浮现出秦瑶的话语



    “这个颈链我很喜欢,如果我把它给你,你能好好保管吗”



    “是我阿娘送给我的遗物,我不轻易给人的,为什么会给你,你自己想。”



    谢玉升看着那枚小小的颈链,唇角浮起浅浅的笑意,口中轻唤了一句“瑶瑶。”



    这些日子来,很少有人敢在他面前提皇后的名字。



    也是,秦家是反贼,谁还敢提秦瑶好像众人都料到了皇帝的心思,认为他必定会在这一场叛乱后,将秦家所有人都给诛杀了。



    皇后也逃不过,最好的下场便是被废后,永远丢弃在冷宫之中。



    可谢玉升说过,他会等她回来。



    他答应过的。



    他知道她现在被囚禁在凤凰台上,日子并不好,他会很快去找她。



    他愿意给秦家最后一次机会,见见她的兄长秦临。



    不管最后如何,她都依旧是他的皇后。



    谢玉升出了营帐,独自一人走到荒坡上。



    天地静穆,荒草幽伏,夜里恒星不见,他看到漆黑的夜里,有一抹幽暗的黄灯在散发着淡淡的光亮。



    他认出来那里是凤凰台的方向,窗户边似乎有一道阴影。



    夜凉如水,满身是月。



    他眺望着那一座高台上的光影,不知道那是不是他的爱人的身影。



    秋风卷叶,湿冷的寒意渗透进石头缝隙之中。



    秦瑶站在凤凰台的栏杆边,阵阵冷风拂来,吹得她衣袂轻扬。



    她习惯了每一个夜晚,透过木条间的细缝,眺望台外的夜色。



    凤凰台下的江水,时而汹涌时而平静,在这样日复一日的枯燥日子中,她渐渐注意到,每到夜晚,江水的对岸总会亮起的星星灯光,并越来越近。



    这让秦瑶意识到,齐军在一点点逼近凤凰台。



    侍奉她的一个侍女告诉她,最近齐军如得神助,屡战屡胜,几乎取得了每一场大仗的胜利,而靖州的军马已经被逼回了凤凰台下。



    军营上空的气压极低,浮动着不安与压抑。



    剑拔弩张之感越来越强烈,他们或许都预料到了最后的大战一触即发。



    若靖州再失守,那么再退无可退。



    侍女说脸上藏匿不住仓皇“娘娘,您难道不担忧吗万一齐军来了,您肯定也逃不过的。”



    秦瑶垂下眸,心里各种情绪纠结交织。



    她盼望谢玉升的到来,可一想到再次重逢,那时她该怎么面对他



    她胸口被虚空填满,鼓得涨涨的,涌动酸涩的情绪。



    今夜是她被囚禁在凤凰台的第五十九个夜晚。



    这一夜,她从栏杆边回到榻边坐下,收到了一份信。



    另一个侍女气喘吁吁地爬上楼,将信递给她。



    秦瑶拆看后,盯着上面的话语,忽然泣不成声,泪水一颗一颗掉落,滴答溅在信纸之上。



    室内昏暗的光照落,她抱膝将头埋在膝盖上,肩膀轻轻地颤抖。



    那是谢玉升的字迹,他说“思卿,盼归。”



    作者有话要说  哥哥的故事大概是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x远嫁和亲,从小自卑敏感,不得人宠爱的的县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