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漾脑袋很沉。
她在被窝里翻了个身, 好久后才睁开眼睛。
墨色床单,冷色系的房间布置,简约里带着某种克制的压抑, 目之所及,一片陌生。
昨晚她在江边和白斯乔喝酒聊天, 后来有点犯困, 再后面的事就不记得了,应该是白斯乔把她带回
林漾怔了怔,猛的掀开被子, 看清楚身上衣物后,捂着心脏松了口气。
她踩着过大的拖鞋,晃晃悠悠的走出房间。
二楼除了卧室和书房,还有间很大的房间,林漾在倚在门口往里张望。
虽然是白天,但里面有些昏暗,有一个很大的屏幕, 还有深色的,看起来柔软而宽大的沙发。
林漾无声的喔了一下, 忽然嗅到空气里有股热而清新的香气。
闻到这股味道, 她才感觉胃有些空,循着香气走到一楼。
白斯乔在厨房里背对着她,只穿着件浴袍, 发梢上还有些湿漉漉的,看起来刚洗完澡不久。
林漾忍不住又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衣服,完好整齐。
“我以为你要睡到下午,”白斯乔回头看了她一眼,“出去坐着。”
他端了一碗粥放在林漾面前。
淡黄色的粥绵密细软, 飘着柔和的热气。
“有放肉吗”林漾咬着勺子问。
“昨晚喝了这么多酒,今天就该吃点清淡的小米粥。”白斯乔一手叉在桌上,另一只手敲了敲林漾的头。
男人的浴袍松松垮垮,里面露出大片天生偏苍白色的肌肤,刻刀雕出般线条硬朗流畅的锁骨消失在衣领后,好像故作矜持的勾引。
还真不拿自己当外人啊。
林漾垂眸吃了一口粥,虽然没加调料和肉类,味道意料之外的好“好吃”
“那就多吃点。”白斯乔微微一笑,拉开她身旁的椅子坐下。
林漾又吃了一口,随口问“你吃过穗城的粥吗就是那种生滚粥。”
见白斯乔点头,林漾来了兴趣“以前周末我总缠着我哥做,他做得比很多五星大厨师还好吃。”
白斯乔没有接这个话题“还要再多吃一碗吗”
林漾突然倒抽口气“坏了坏了。”
她匆忙站起来,左右环顾“我手机呢”
昨晚跟唐墨一说自己晚点回家,结果一夜未归,唐墨一没去报警可能都算克制了。
“早上你的手机一直在响,我接了,”白斯乔从浴袍兜里摸出台手机,“那人应该是你弟弟。”
“他说了什么”林漾接过捂得有些暖的手机,急忙打开了微信。
白斯乔还没说话,微信电话就通了。
“林漾”
唐墨一的怒吼穿透电话,让她下意识往耳边挪远了几厘米。
“通宵不回家刚刚为什么是男人接电话他说你还在睡觉你昨晚干什么去了那个男人是谁”
虽然没有开免提,高分贝的话语已经足以清晰落入白斯乔耳中。
面对连珠炮似的追问,男人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是掀了掀眼皮,闲闲的看着她“你的表弟似乎很生气。”
多亏唐墨一是用家乡话问的,而白斯乔并不是穗城人,林漾的窘迫被冲淡了不少,她看了眼一无所知的白斯乔,微微松了口气“你咪乱u啦。”
她一边调低听筒的音量,一边走向阳台。
白斯乔坐在饭桌前,目光落在吃了一半的粥上,耳边时不时听见“咩啊”,“晒气”,“咩事都无”。
少女说话时,因为家乡话的特点,甜软的语调不自觉微微拖长,自带几分撒娇的味道。
这种方言,在不懂的外地人听来,总觉得她们在唱歌。
她靠在阳台的栏杆上,半恼半笑的跟电话里的表弟解释什么,时不时专注的低头倾听,身上的裙子很软,柔顺的贴在身上,勾勒出让人心动的线条。
白斯乔微微垂下眸,指尖在桌上没什么节奏的轻轻敲打着。
分手这件事来得突然,和义愤填膺的好友们比,亲眼目睹了男友出轨的林漾,反而比她们要更平静。
她最近有些忙。
蟾宫曲的选角定了下来,她参与了定妆照拍摄以及一些前期工作。
除此之外,林漾还收到了一些商业广告的邀约,包括杏千叶的季度广告。
林漾不清楚中间有没有时渊的推波助澜,但对方知道白一希出轨后,不停的鼓掌说对方眼瞎,她甩了肯定会一路好运。
因为拍摄这个广告,她认识了那个叫夏汐的女孩子,气质清冷,内里却是个小可爱。
难怪时渊会喜欢得要死要活。
林漾一边为别人的绝美爱情长吁短叹,一边拒绝好友为她热心张罗的未来发展对象。
经过白一希这茬糟心事,她觉得自己短时间内都没谈恋爱的想法了。
林漾本来计划得很好,抽空去看场新电影,在路上突然接到席佳雨的电话。
席佳雨的好友,下午刷朋友圈的时候发现有个女的发了几张照片官宣自己脱单,照片里的另一个人正是白一希,照片里甚至还有他躺在床上睡觉的。
正当她听着席佳雨破口大骂白一希时,手机里又跳出个提示。
要不是白一希出轨,今天还是他俩恋爱两周年的纪念日。
真是搞笑,她之前还想着在这个纪念日和白一希做那种事。
她不是循规蹈矩的人,只是比较喜欢仪式感。
他俩的关系好像是从薛郁泽的饭局之后迅速崩塌的。
说来也奇怪,薛郁泽那件事之后,她本以为罗韵宁会找自己麻烦,没想到对方闭口不谈,甚至还把她的待遇提高了,配了车和助理。
最奇妙的是那天在榕悦遇到的侍应小哥,现在跳槽来当她的司机。
只是简千帆总是见缝插针的拿着手机打字,好像有很多事要说。
搞不好也是在谈恋爱。
不然怎么把她放在电影院门口后,局促的说晚上有事,没办法接她。
林漾有点惆怅,电影也不想看了。
老天对单身狗不太友好,对下班高峰期打车的单身狗杀伤力更是加倍的。
在她等到第10次红绿灯转换时,一辆黑色的迈巴赫在她面前停下。
“乔哥哥”看见车窗后露出来的脸,林漾惊喜道,“好巧呀。”
“你怎么在这儿。”白斯乔笑了笑,好像还有些惊讶。
“方便载我一程吗”林漾表情真挚又雀跃。
白斯乔总像天降神兵,救她于水火之中。
“本来去看电影,突然不想看了,”面对白斯乔的提问,林漾叹了口气,“结果这么巧,我弟居然也被临时叫回去训练,今晚只有我在家。”
“那要不要去我家吃,”白斯乔没有追问她为什么突然不想看电影,只是思索片刻说,“生滚粥。”
林漾不知道还有什么是白斯乔不会的,她本以为白斯乔一个外省人不懂穗城生滚粥什么样的,没想到他连生菜都切成她以往吃的那种碎碎的样子。
林漾心满意足的放下勺子“好厉害啊乔哥哥,还有什么是你不会的呢”
白斯乔面对她的夸赞似乎已经习以为常,起身拿走她的碗“还要再来一碗吗”
“不了不了,”林漾摆摆手,跟着他一路进了厨房,“你跟我哥好像哦,明明看见我饱了还要”
铿。
碗被不轻不重的摁在流理台上。
“桃子,”白斯乔背对着她,语气比往日多了些不明显的冷硬,“我还是有不会的,我做不来也不可能做你哥。”
林漾怔了怔,隐约觉得白斯乔真的很讨厌当兄长这个角色。
尽管出现这个小插曲,白斯乔还是很快恢复了平常的温和,把餐具放入洗碗机后,他回头问“要不要看电影”
上回林漾就观察过二楼的那个家庭影院了,坐在那张看起来很舒服的沙发上面看电影,再配那套一看就很贵的环绕音响,肯定相当享受。
“看什么”白斯乔打开柜子,打量里面的光碟,“爱情片的话,有终成眷属,也有无疾而终的”
“有暴打渣男的吗”林漾窝在软绵绵的沙发里,暗道果然和想象中一样舒服,见白斯乔投来有些微妙的眼神,她摆摆手,“开玩笑的,有破案悬疑类吗,今晚不想看爱情剧。”
白斯乔换了个柜子,指尖不紧不慢的挑过碟片“白一希还有找你吗”
“现在没了,他不敢,”林漾一头靠在沙发扶手上,“上回他到我家楼下正好碰见我弟,差点就被揍了。”
白斯乔回头看了她一眼,语状无意“没打成。”
唐墨一最大的毛病就是容易冲动,林漾连连摇头“当然是我拦的,白一希还不值得他打。”
白斯乔抽了张碟拿在手上,若有所思“这么看来,虽然不是亲姐弟,你们关系也真的很好。”
提到这个,林漾有些感叹“当然啦,他现在算是我唯一的亲人了。”
“难怪他看不惯白一希这样对你,”白斯乔背对着她放碟,轻声说,“不对,应该是看不得所有对你不好的人。”
白斯乔选的是小语种片,在被暴风雪困住的别墅里发生了一桩血案,主角一行人必须找出逃离别墅的方法,同时还要提防潜藏着的凶手。
男女主角萍水相逢,互相试探又被对方所吸引,在压抑紧张的氛围里,居然擦出了爱的火花。
白斯乔出去了一下又回来,手里拎着个玻璃杯。
林漾嗅到甜味和酒味交织,转过头时,正好看见白斯乔举杯饮下。
他喝酒的动作不像他的外表斯文,大口吞咽,喉结上下滑动,好像味道很好。
注意到她的视线,白斯乔低头“口渴了我给你拿一杯牛奶。”
“不要牛奶,”林漾跟在他身后,“要你喝的那种。”
“这是酒,不是饮料,”白斯乔拿出个杯子,好声好气的劝阻,“就算你心情不好,也不应该经常喝酒。”
“我就要,”林漾不依,“你不给我喝,下次我跟阿渊吃饭不带你了。”
她向来耍起赖来得心应手。
“你觉得这样的话能威胁我吗”白斯乔笑着摇摇头,但最后还是给她配了同样的鸡尾酒。
林漾学着白斯乔的样子闷了一大口,口感确实很好,甜而不腻的水蜜桃味中和了有些浓重的酒气。
酒很快就被她一饮而尽了。
大屏幕这时正巧转幕,暗了下来,剧情逐渐进入紧张的部分。
宽敞的房间在这个时候显得有些过分的空旷,黑漆漆的地方好像蹲着什么怪物。
林漾看电影向来都很容易就集中精神,这种情况下,电影里任何一种突变,都会让她吓一跳。
比如女主角突然在拐角遇到男主。
这其实是个很普通的画面,但林漾整个人本能的一抖。
动作大得让人无法忽略。
林漾有些尴尬的晃了晃身体,想装出刚才的那惊吓也只是普通晃动,白斯乔开口了。
“吓到了。”
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
“坐过来,”白斯乔拍拍身旁的沙发,“胆子怎么这么小。”
平时林漾说不准会拒绝,今天不知道是酒精作用,还是现在电影里的气氛真的诡异,她下意识就凑到白斯乔身旁,直到触碰到对方的衣角,才安心不少。
男人已经换了种酒,他的胳膊搭在扶手上,姿态舒展,漫不经心的晃着玻璃杯,里面的冰块发出很轻的撞击声。
他身上有不浅的酒味,却不让人觉得难受。
屏幕里,男女主经历过一场虚惊,二人说话间突然同时愣住,然后不约而同亲向对方的唇。
悬疑片和爱情片本来是两种不同的东西,在这时候却无比契合,紧绷压抑的背景,让这个吻变得格外有冲击力。
背后好像有点什么声音。
林漾下意识扭过头,昏暗的光线中什么都没有。
“看什么呢”白斯乔闲闲的问。
“没有,我”
林漾回过头,只感觉嘴唇很轻的擦过一片温热,像捂热的羊脂玉。
在意识到是什么之前,她已经下意识咬了咬下唇。
白斯乔正垂眸凝视她,没有想象中的笑着斥责她胡闹,也没皱着眉让她好好看电影。
他只是沉默的和她对视,过分好看的脸离得很近。昏暗之中,浅棕色的瞳仁里仿佛无底的旋涡,无声诱哄着注视的人跳下去。
林漾目光往下移,白斯乔的鼻梁挺拔而流畅,薄唇是淡淡的红,看起来软而暖,最后落在被她无意冒犯的喉结上,冷白,透着蓬发的荷尔蒙。
她眨了眨眼,突然莫名其妙就站了起来,面对着白斯乔。
男人顺从的抬头看她,没有阻止,也没有疑问,只是安静的看着她,双眼因为屏幕的光变换着清澈与暗沉。
林漾无心研究背后的男女主在说什么,因为她已经鬼使神差的弯下腰,贴在了白斯乔的唇上。
她分明感受到白斯乔的呼吸停顿了片刻。
也许过了两秒,又或者是过了半个世纪,她的后颈被轻轻钳住,稍微拉开了二人的距离。
“桃子,”白斯乔的声音很低沉,还带着让人心惊肉跳的喑哑,“你知道我是谁吗”
林漾看着他“乔哥哥。”
“你是白斯乔。”
“你想要什么”
与其说他的声音是在唤醒,不如说是隐隐拖着林漾往下沉。
也许是酒精刺激着头脑,林漾笑着轻声说了两个字。
她本来就任性,心血来潮,行动比脑子快的事,已经做过不止一次。
她想要的,也向来都会得到,只是这次,稍微过分那么一点点。
这两个字像打开潘多拉盒子的钥匙,在说出来的时候,释放了长久以来的困兽。
下一秒,她的后颈就被紧紧掐住,往里摁,白斯乔的胸膛是热的,他的唇是温的,气息是烫的。
天旋地转,她的后背靠过柔软的沙发,贴过冰凉的墙壁,最后落在墨色上。
冷清的香水味夹杂着酒气,强硬的撬开她,占据她,摧毁她的意识,重建她的认知。
已经不是林漾主导的局面了。
白斯乔是强硬的拓荒者,贪婪的掠夺者,掌控欲极强的猎人,唯独不是温柔的守护者。
但是有些狩猎者,有本事让猎物在垂死挣扎前,缴械投降。
在理智摇摇欲坠挣扎起来,林漾睁开眼,正好和白斯乔四目相对。
男人额角有汗珠滑落,本来清明的眼神里除了失控就是渴求吞噬。
看穿她的张皇失措,他先一步抓住她,扣住她的手,和她十指紧扣,挣扎不了。
原来那天在车上莫名的心悸,和此刻是一抹一样的。
“等”
连拒绝都被男人无声截断,最后的理智随之瓦解崩塌,再也无迹可寻。
他重新把她拽回欲念深渊里。
没有关紧的房门透出一缕暧昧的光,断断续续传出的呻、吟持续到半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