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漾花了很大的力气才挣开白斯乔的手, 她往后缩,贴在车门边“他是你弟弟。”
“然后呢”白斯乔冷笑,“林漾, 我不像你从小有个好兄弟,我听不懂什么兄友弟恭。”
林漾忽然说不出话了。
白斯乔没生长在正常家庭, 他的思维方式必然跟她不一样。
车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你不应该打他的, ”林漾想了很久,还是想再劝说他一下,“之前说你爸爸更重视白一希, 他”
“白学礼股份没了,又被老爷子赶出雍廷,”白斯乔打断她的话,相当不屑一顾,“还能掀起什么风浪”
狂妄无视一切的白斯乔对于林漾来说很陌生,她还是接受不了记忆中有礼内敛的哥哥这么咄咄逼人。
林漾转过头不打算再跟他交流。
明明才三四点,天色已经暗得像傍晚, 乌云压下,一场与秋天格格不入的暴雨随时都可能倾盆而下。
“怎么不说了。”
白斯乔不依不饶, 又捏着她的下巴, 强迫她看着自己。
“一脸不高兴,是心疼前男友被我打了,还是因为不能跟对方说被逼迫的真相感到痛苦”
他其实从林漾挂电话就往后花园去了。
白一希算什么, 他从来没想过林漾会跟他复合,也从不觉得林漾还对他残留什么感情。
她的心思没那么多弯弯绕绕,喜欢和讨厌基本上都摆在脸上。
所以白斯乔不能忍受林漾在面对白一希那句是不是喜欢自己时的沉默,她犹豫带来的空白拧成一根细线,一圈一圈的匝着他的喉咙。
她关于不喜欢的反应是避而不谈的反驳, 更是把他逼到了绝境。
这段时间来的和平共处都是错觉,那些宛如情侣间的身体缠绵和对话,不过是她隐忍不发而已。
白一希是求不得她谅解,可当初起码拥有过她真心的笑。他轻易得到,又轻易丢弃。
嫉妒像火烧着他的胸口。
林漾居然还偷偷回头看白一希。
他倾身往前,几乎把她半包在怀里“林漾,你别告诉我还对他余情未了。”
“可惜了,你现在也只能在我的车里想他,连帮他擦掉嘴角的血都做不到。”
林漾最讨厌有人对她阴阳怪气,强忍已久的怒气在这时再也按捺不住,她狠狠推了白斯乔一把,再伸手用力敲着副驾驶座后面的遮挡板,但觉得还不够,又踹了好几脚“停车,停车”
动静太大,姜承野降下挡板“林小姐”
“我要下车”
姜承野下意识看向白斯乔。
白斯乔衣领有些凌乱,还保持着一个微微张着手臂的古怪姿势。
“看他干嘛放我下去”
姜承野“林小姐,这里距离金麓还有一段距离,而且快下大雨了”
“我说我要下车”
黑色迈巴赫停在路边。
林漾狠狠关上车门,径自怒气冲冲往前走。
白家两兄弟都有病,一个自以为深情种,一个满脑子都是报复家族,她是倒了八辈子大霉才会遇到他们
是她主动约白一希吗是她跟白一希说难舍难分的话吗为什么每次他们兄弟战争,受累的总是自己
她果真就是白斯乔用来报复家族的道具,看来在榨干利用价值之前,他是不会放过她的。
头顶落下一滴水。
林漾抬起头,又一滴水打在她的脑门上。
下雨了。
这场雨来得又急又凶,不过数秒就噼里啪啦兜头淋了下来。
深秋还会有这么一场暴雨,实在是罕见。
冰冷的雨水顺着脖子往里滑,还不到半分钟,林漾连头发都往下滴水了。
她下意识伸手握了握另一边肩膀,余光瞟到旁边跟着慢慢走的迈巴赫,瞬间又挺直腰。
白斯乔肯定在车里看她笑话,等着她屈服。
做他的春秋大头梦
“老板,雨这么大,林小姐会生病的。”
姜承野拧起眉,看一眼窗外被暴雨淋得瑟瑟发抖的林漾,又看向白斯乔,后者从开始下雨就一直垂眸看手机,好像林漾根本不在外面。
“是她自己要下车,”白斯乔若无其事的把手机丢在一旁,“淋完雨清醒了,自然会上车。”
姜承野语塞,正想再劝,忽然听见玻璃窗传来敲打声
头发湿漉漉贴在脖子上的林漾竟然真的回到门边,嘴唇被冻得有些发白,她好像拼命压抑下某种情绪,努力让自己表情平和些。
才坐进来,林漾就被白斯乔拉进怀里,他似乎根本没感觉到她身上又冷又湿。
“湿了。”
林漾皱起眉,望着白斯乔那套昂贵的西装上的一片片水渍,忽然察觉自己的话里有歧义,连忙补充。
“衣服。”
“湿就湿了,反正最后都要脱掉。”白斯乔无所谓的说。
就算是在这种时候脑子里也还是黄色废料吗
林漾没忘自己的重点“视频呢给我。”
她本来打算倔到底,然而就在刚刚,白斯乔给她发了张唐墨一照片。
明显是从一个视频里截屏下来的,是她没看过的视频。
最近唐墨一的疗程进入了后期,程医生说治疗过程是保密的,所以什么都不准拍。
视频里的唐墨一看起来是在户外休息,虽然模糊,但林漾看得出他笑得开心。
“忘了我对你说过的话”白斯乔垂眸看她,语气里听不出情绪“亲我。”
林漾迟疑片刻,视线落在白斯乔身侧的手机,还亮着的屏幕上正是唐墨一的脸。
她把心一横,闭眼贴上白斯乔的唇。
下一秒,她的腰被牢牢箍住,白斯乔好像要把她按进自己的身体一样。
算了,就当被狗咬了。
白斯乔睁着眼,他已经有好一阵时间没有这样跟林漾亲吻了。
他神色清明,亲吻却热烈而凶狠,以舌为刃,完全不给林漾喘息间隙。
他是掌控一切的上位者,只有他选择一切应该怎么进行下去,绝对没有人能牵着他鼻子走。
他听着怀里的人因为他而气息凌乱,带着水光的眼神变得迷离,微冷的唇重新因为他变得温热。
她的呼吸和心跳节奏都因为他而改变。
白斯乔小时候听过一个故事,饥饿太久的人,吃东西是需要旁人控制食量的,否则他会一直吃,直到把自己胀死为止。
被饿怕的人,是喂不饱的,宁愿放纵而亡,绝不克制收手。
他曾经对这样没有自制力的人嗤之以鼻,多年以后才发现,自己又何尝不是那样的人。
很久以前的他两手空空,在混沌的黑中无所顾忌,横冲直撞。
直到遇上林漾,少女就像无光暗夜中忽然出现的月,柔和又明亮。
月亮说会一直照耀他,但却在某天突然消失无踪。
他曾以为周围本该是黑的,是她携光而至,告诉他这世界应该是什么样子。
可又是她把光带走,留他重坠无边黑雾,挣扎无果。
他恨她不该让他看见光,又贪恋她留下的温度。
再次重逢时,光属于别人的了。
可他发过誓,不管用什么办法,都要把这轮月占为己有,不管是捆是绑也要把她留在身边。
即使把她从天上拉下来也在所不惜。
唐墨一嗓子恢复得很好。
用他自己的话来说,是返厂后换了最新硬件,而且顺便升级了系统。
“真的假的,我觉得好像只有你的吹牛能力变强了,”林漾跟在他身后,“疗养院伙食很差吗怎么感觉你瘦了。”
“你错觉吧,”唐墨一稀里哗啦的抖手里的钥匙,“这段时间白一希那傻逼玩意有没有来骚扰你”
说着话就推门进去。
“嗯”唐墨一打量了一下客厅,“怎么这么闷,你都不开窗的吗”
“最近公司给我找了个房子,我就搬过去住了,”林漾没看他,有些心虚的走到窗边,“你也知道这边治安一般般,我一个人住有点怕。”
“你那个公司有这么好心”唐墨一狐疑,“该不会给你挖了什么陷阱吧”
林漾心里一惊,若无其事的对上他的眼睛“那我最近不是拍戏去了吗,他们肯定是看到我的价值了,怕我跳槽,所以提升了我的待遇。”
唐墨一丢下行李,躺倒在沙发上。
“差点忘了告诉你件事,”没过两秒,他又蹦了起来,“我前一阵子不是想找个公司进去训练吗昨天有好几家给我回复了,还挺难挑的。”
林漾有些好奇“那你选了哪一家”
“别的都还好,我就是纠结去young\'还是咆哮。”
林漾对演艺公司的了解最开始来源于时渊,她清楚有的是专门培训唱跳方面的艺人,有的专注影视类艺人,还有部分是两者混合。
“young”和“咆哮”都是国内顶尖的演艺公司,跟时渊所在的星耀齐名,但“young”在这其中是最年轻的,它的前身是一家濒临破产的唱片公司,被收购后只用了数年时间,摇身一变成了郁南市乃至华国都有名的演艺公司。
“那最后去哪家”
“你觉得哪个好点”
“咆哮应该比young要历史久远点吧,”面对表弟的问题,林漾慢慢回忆时渊以前说过的话,“可能更有经验。”
“我选了young。”唐墨一得意的挑了挑眉。
那你还问
他又问翻了个白眼就要走的林漾“你猜猜我为什么会选它”
“这我怎么知道,难道因为他们公司门口放了你最心爱的绝版杜卡迪”
“那当然不是,我分得清爱好和事业的好吧,”唐墨一正色,“我昨天特意去考察过了,young的场地刚好翻新过,还进了一批新的乐器和录音设备,他们的负责人说会定期更新这些硬件设施。”
他停顿了片刻“我觉得他们老板是对待音乐很认真的人,这个公司肯定不错。”
“希望是吧,”林漾对纯歌舞类的公司不算太了解,有点不放心,她盯着表弟手机后那个新月似的黑色o,“你有没有签什么协议”
“这也是神奇之处,”唐墨一慢慢转着手机,黑色新月在他掌中时隐时现,“负责人说看好我,要给我最大的诚意,所以希望我以自由身参赛,比赛结束后再跟我签约。”
林漾愣了一下,她从来没怀疑过表弟的才华。
可总觉得哪儿不对,只是实在说不上来。
姜承野抱着一叠资料进办公室。
白斯乔站在落地窗前背对着他,不知道在想什么。
“老板,这是会议记录。”他把整理好的文件放在桌上,捏了捏后颈。
“不用了,”白斯乔微微侧过头,“说一下今天开会,他们有什么意见。”
“”姜承野沉默了十数秒,“那边觉得钱花得不值。”
“现在倒是假惺惺的装,”白斯乔嗤笑一声,走到沙发前坐下,顺手拿起桌上的打火机,“你觉得呢”
“要钓大鱼,就要用最好的饵。”姜承野回答。
“不是最好的饵,是最正确的饵,这么巧是最好的,”白斯乔看向他,“还有别的吗”
“差不多就是这样了,他们觉得成本太大了,长期下去回不了本,觉得以前的设备都还很好。”
白斯乔打开又合上火机“一群废物。”
姜承野试探着问“那,要不要找个理由把他们给”
“刀子从来不会缺,我已经得到最锋利的那把了,而且它还是一条能绑住猎物的绳。”
白斯乔表情很淡,浅棕色的眸子里却隐隐洋溢着得逞的笑意。
他用火机点燃了一角纸。
火苗无声,烧得很快,直到剩下一小片,才被白斯乔丢进烟灰缸。
姜承野默默望向像薄冰消融的橘色火焰,留下一缕细细的灰烟。
焰火戛然而止,刚好残留孤零零的公司o。
一枚黑色的新月。
作者有话要说 又怎么了呢,白总。
话说得太满容易打脸啊白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