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泉纱夜被五十岚焰扯到隔壁房间做思想教育。
坂口安吾喝了口水,心有余悸地说“我不会原谅你们的,真的。”
如月时雨干笑两声,又将视线移向织田作之助,后者也看向少年说“所以是你们率先把他救了下来我先在此说一声谢谢。”
如月时雨慌张地摆摆手“您不用客气。”
坂口安吾有些心虚地躲避着视线,轻咳一声“我没想到我还能这样坐着和你交谈,织田作先生。”
织田作之助看向坂口安吾,说“你真的是iic的人吗,安吾未必吧。”
见对方不语,织田作之助便继续道“被iic发现了吧,双重卧底的事情。”
坂口安吾一怔,疑惑地看向织田作之助“你已经知道”
他说着又自嘲地摇了摇头“不,这件事情我本就做得不够精明,也没有什么好意外的。boss知道多少”
“全部。”织田作之助坐在椅子山,手指点了点膝盖,须臾才开口道,“我从boss那里得到了银之神谕,你应该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坂口安吾倒吸一口冷气,又自暴自弃地叹息道“我知道。想来,boss是下了死命令。”
“逃吧,安吾。”
坂口安吾瞪大了双眸,不可置信地看向织田作之助“你说什、么”
“你知道的情报太多,iic已经回不去了,港口afia那边想来也不会善待你的吧。”织田作之助表情很淡,可语气却足够坚定,“我会上报说我没能找到你。你是我和太宰的友人,我不知道太宰在这种时候会做出什么决策,但是我希望你能活下去。”
听到这句话,如月时雨的指尖一颤,五条悟的手很快附到了他的肩膀上。少年不安的心总算是得到一点慰藉,他轻轻地阖眸,决定再帮一帮织田作之助。
少年看向坂口安吾,沉声道“您还想再欺骗他吗对这样一个真心将您看做朋友的人”
织田作之助不解地看向少年“欺骗”
青年眨了眨眼,又看向坂口安吾“你还有其他在隐瞒的事情吗是绝对不能说出口的事情”
坂口安吾咬紧牙关,理智和情感不断地被拉扯着,最终他对着织田作之助的蓝眸只能举起双手缴械投降,那双眼睛向来淡漠,却如同镜子一样。
不同于太宰治那双似乎能看透人心的双眸,织田作之助的眼睛更像明镜,会让直视的人反思自己的言行。想来,在这种层面,后者可能比前者更无情一些。
“要说是绝对不能说,那也不至于。我的身份迟早是要被你们发现的,同在横滨,瞒得住一时,也瞒不了一世。”坂口安吾摘下眼镜揉了揉鼻梁,又将眼镜戴上,看向青年,“我是三重卧底,真正隶属的地方是异能特务科。很抱歉。”
未料,织田作之助的反应与他想象的大相径庭。
织田作之助像是松了一口气,说“是这样啊,那还不错。”
“织田作先生您听明白我的意思了吗”坂口安吾难以置信地拍了拍胸脯,“我从一开始与你们二位相识的时候,就已经是异能特务科派来的卧底了,您明白吗我欺骗了你们两位啊”
“可是我们认识的也确实是真实的你吧”织田作之助反问道,“会写死者生平录的是你,和我们在相约喝酒的是你,会以情报支援我们的也是你。不是吗”
坂口安吾瞠目结舌,哑口无言,他怔了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您这是我该说您单纯还是”
“我反而安心了,如果你是异能特务科的人,那就不用担心被港口afia追到天涯海角,此生难以安居。”织田作之助说着拿出手机,递给对方,“但是我不能替太宰做出判断,三个人的事情,三个人都说开才能算扯平。所以去亲自向太宰坦白吧,安吾。”
坂口安吾握了握拳,犹豫片刻,伸出手接过手机,看向通讯录最近一条记录“太宰治”。其实虽然都以友人自居,但兴许是因为身份,又兴许是因为织田作之助确实特殊,他坂口安吾对待太宰治仍然抱有一丝敬畏感。
这个少年过于聪明,又过于隐忍,像是洪水前的大海,波涛静无声,却不知何时会将你卷入腹中,保全自己的最好方法分明是远离,又带着说不清的吸引力,蛊惑着旁人落入陷阱。
神秘、深邃,故而令人退怯。
尤其是在心里有鬼的时候。
坂口安吾干咽了一口唾液,说“我收回刚才那句话,您简直残忍得很。”
织田作之助少见地带上了一点浅淡的笑意“太宰不会生气的。”
织田作之助站起来,和如月时雨、五条悟二人一齐离开房间“慢慢谈就行,我们在隔壁房间等你。”
不生气,那仅是对你而言。
坂口安吾看着对方的背影,在心中偷偷吐槽道。
“我很生气,安吾。”
看吧。
坂口安吾呼吸一窒,无奈地回答道“我能理解。”
“那我就全明白了。”太宰治背靠在小巷的冰冷石砖上,垂下手中的游戏机,“昨天晚上,你在撒了谎,说自己是工作回来的。不,也不能说是说谎,你确实是工作回来,只是这份工作并非港口afia的任务,而是给异能特务科的定时汇报,而且还被iic发现了,所以你才会被iic绑去。”
“想来,就算织田作没有去救你,也会有异能特务科的人去找你吧。双重的危险,却也是双重的保险,一手好算盘。”太宰治也不管游戏记录,直接将喧闹的游戏机关机,低声道,“但很可惜,你露出的马脚和各种证据我不想赘述,简而言之,你不擅长撒谎,安吾。”
坂口安吾低吟一声,试图辩解道“我也有我的立场”
而这狡辩很快被年青干部哑声打断“那你说一声无可奉告不就可以了吗。1”
坂口安吾彻底噤了声。
太宰治的声音很小,如同叹息散开在微凉的风中“只要你这么说,我和织田作都不是会刨根问底的类型啊。”
斜照入房间的阳光似是被云遮挡,覆盖手背的光芒远离,像是温度突然降了一点,又像是眼前暗了三分,坂口安吾的心脏也吊了起来。
“我很抱歉,太宰君。真的很抱歉,但请相信我,我对两位的感情是货真价实的”坂口安吾略显慌张,急急道,“我是真心把两位当做了友人将我从那昏暗的工作室拉出来的是两位,让我在这三方的压迫下得以喘息的也是两位哪怕我回到了异能特务科,我依然希望能和两位一起在”
“我是港口afia五大干部之一,安吾。”太宰治冷冷地打断对方,“你用织田作的电话给我打是一个非常聪明的选择,想来是织田作无意识的举措吧。今天这通电话,我只是和织田作聊了任务内容,我并不知道你去了哪里,又是怎么想的。”
有人走近小巷,太宰治并不在意,声音带上十足的嘲讽“不惜做好不在场证明,谎言一个接着一个,最终却是要放下身份坦诚相告我对此感到好笑,安吾。”
“太宰先生。”
太宰治侧眸看向来者,少年捂着嘴巴轻咳,身形纤细,眼里却是不带丝毫掩饰的敬畏和杀气“在下找到了iic的据点。”
坂口安吾唤道“太”
太宰治又一次开口打断对方“回归你的日常吧。”
语毕,他毫不客气地挂掉了电话。
视线在指尖扫过,手机冰凉的外壳触感相似于酒吧的玻璃杯口。他忍不住轻笑。
但同样,我也为你能放下身份坦诚相告这一点,感到高兴。
表情的变化不过瞬息,身侧的少年并没有看清。
再一眨眼的时候,太宰治已然带着危险的笑意靠近那看似羸弱的少年芥川龙之介。
他俯身靠近对方的耳朵,轻声道“你什么都没有听到,知道了吗”
太宰治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走出小巷,徒留芥川龙之介不甘心地握紧拳头,眼里带着十足的戾气。
声音分明温柔如蜜,听起来却是十足的警告。
他感到彻骨的寒。
凭什么,他老师的视线永远不会停留在他身上。
他想。
坂口安吾大喝了一声“太宰君”,回应他的只有一片寂静。他只好合上翻盖机,心情复杂地长叹一口气。
织田作之助在内,所有人都为他避开了位置,他才得以和太宰治来一通电话。他扫视空荡的酒店房间,手边还放着红色的缎带,他忍不住自嘲。
何其有幸,他能够再遇上一次织田作之助得到对方的谅解;又何其有幸,能和太宰治真真切切地、剖心置腹地谈上一次。
“那你说一声无可奉告不就可以了吗。”
这句应该是太宰治难得的真心话,带着些许少年人的置气。
“回归你的日常吧。”
这是太宰治的立场上,能够给予的最大的温柔。
坂口安吾叹笑着站起身,穿好脏兮兮的西装外套走出房间,和背靠着走廊墙壁的织田作之助四目相对。
织田作之助走近,伸出手接过手机“讲完了吗”
“是的,讲完了。”坂口安吾耸耸肩,“被太宰君好一顿冷嘲热讽。”
“是吗,那可真是灾难啊。”
“您的吐槽总是这么毫无灵魂,织田作先生。”
一直站在旁边的如月时雨开口唤道“坂口先生、织田作先生,我有话想和两位谈,请问能否移步到我们房间里来”
两个青年相视、同意,随着如月时雨一齐走入房间,里面五条悟、和泉纱夜、五十岚焰都在。
五十岚焰站起身,刚要说些什么却被如月时雨抬手制止。后者示意两个人坐下,对坂口安吾说“首先我们也有我们的立场,并非无条件要放您回去。而我们的实力您应该也清楚,哪怕是纱夜姐一个女生,其战斗力也是不可小觑的。”
坂口安吾顿了顿,问道“这是威胁吗”
“不,是协商。”如月时雨也坐到椅子上,说,“我们只要求一点,您需要将我们的存在保密,今天将您救到此处来的是织田作先生,而不是纱夜姐。我需要您承诺保密至少整整四年。”
坂口安吾警惕地蹙眉,问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如月时雨轻笑,说“只是一家小小的万事屋罢了。”
坂口安吾追问道“那救我这件事情,也是受到的委托吗”
如月时雨回答说“算,也不算。”
“你”
“如果您不愿意,我们也有我们的办法。想来您隶属于异能特务科,对咒灵也有所耳闻。”五十岚焰打断对方,声线低沉,“我们可以让您强行和我们做下契约,您可以简单理解成是电影里常有的诅咒。”
坂口安吾眉头锁紧“不是要协商吗”
“老板人好,他要协商。”五十岚焰勾起嘴角,“我脾气差,我是威胁。”
坂口安吾看向如月时雨,挑眉问道“不管管自己的员工吗”
如月时雨好笑道“很遗憾我没什么话语权,管不来。”
坂口安吾安静地看了一会少年,轻叹道“本就有救命之恩在先,如果仅仅是保密的话,我完全没有问题。”
如月时雨点点头“那真是太感谢了。”
坂口安吾问道“可是为什么”
少年食指抵上下唇,说“无可奉告。”
坂口安吾一哽。
要论平时,他应当还会追问,但奈何方才被太宰治已经用过“无可奉告”一词,顿时追问也不是,不追问也不是。最终他还是选择了不要寻根究底。
当了多年的情报员,他知道唯有“少问”和“无知”,才是最好的保命手段。
如月时雨深呼吸一口气,看向织田作之助“以及织田作先生,我听说您有一个梦想。”
织田作之助眨了眨眼,并没有隐瞒的意思“对。我想当一个作家,在一个能看得见海的屋子里,安安静静地写小说。”
是一样的。
如月时雨眼睑微阖,目光带着如同湖水涟漪的波澜,静静地看着对方。
哪一个世界的织田作之助,其本质都是一样的。
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带着哄诱,殊不知在知情人的耳朵里更像是恳求“您要不要试着委托给我们”
窗外乌鸦结伴振翅而飞,织田作之助不知道为什么胸口会如此酸胀。
距离立秋还有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