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好笑,如月时雨那羽绒服早就不知道被他丢哪了，战斗中自然是便捷最重要。



    自从如月时雨意识到夏油杰的咒灵没有所谓的“灵魂”之后，下手越来越狠戾。他们从东京的繁华大街开始，一边打一边转移阵地,方向是由拥有上空视野的如月时雨来带,夏油杰也放出一个长如白龙一样的二级咒灵,方便在空中距离移动。



    警笛在他们离开的下一分钟赶至繁华街,警察们面对地面上显然不是人类能造成的凹陷面面相觑,直到一中年男子拍了拍他们的肩膀，摇摇头说“这个不是我们能处理的,交给专业人士处理就好。”



    冬天的树林没有郁郁葱葱的树叶遮挡并不适合藏匿，如月时雨眼神一凛，在飞翔之际抓住树枝让自己凭借惯性旋转半周,躲开夏油杰那只白龙横扫的尾巴,顿时轰倒一片树干，灰尘滚滚。



    东京繁华街附近，要说适合做点这般坏事的小树林，五根手指便能数全。如月时雨余光扫过树林一方，看到一点莹绿色的电光时心下了然，将注意力聚集在夏油杰身上。



    他看着青年想起他们方才讨论过的问题。



    夏油杰和五条悟像吗



    他觉得不像，但作为友人能够互补；能够互补,却不能巧妙地融合边界。他们归根结底都是灵魂带刺的人，那些刺是他们的青春、骄傲、不可避让的底线,又亦或是其他种种的具象化。



    但是要说不像的话



    少年的视线晃了一下，重新聚焦于青年嘴角可谓疯狂的笑意。



    在这种疯劲儿上,又是像的。



    说到底,如月时雨偏向柔和的火,能够随意地变换形态，却又足够霸道地侵蚀周围。这样的好处在于他并不易折，反倒是连绵不断的雨才会让他感到窒息。所以他能很快就滑跪，乐于将自己的错误化做一个笑点，反正他不在意，别人更不在意。



    他们的骄傲不一样。少年的骄傲在于家族，他自诩是一个分支的“点”；青年的骄傲在于自身，带着“咒灵操术”这般术式的他，自己就是一个分支。



    夏油杰和五条悟，本能成为咒术界的暗和光。



    所以少年才会更加惋惜对方走向歧途。



    少年嘴巴向来很严，奈何尚且年轻，眼神藏不住心绪。夏油杰扬声问道“你又在想什么”



    可他操控咒灵却是一点空隙都不给对方，攻击如雨点似的密密麻麻地冲向少年。



    如月时雨是真的有够“滑”，夏油杰分明放出了宛如章鱼一般的咒灵，众多的触手依然抓不住少年的衣角。



    焦味扑鼻，夏油杰却无暇觉得难闻，胃脏涌上来的酸水令他更为难受。



    那个章鱼咒灵周身萦绕海水，如月时雨的火覆盖上去，海水的温度瞬间高至沸点，这才引起了浓郁又刺鼻的焦味。触手本能地扑腾，少年一一灵活地避开，对青年坦白地说“在幻想把您带回去之后的事情。”



    “你也是一个蛮可笑的理想主义者。”夏油杰咽下喉咙里的酸水，佯装无恙，嘲谑道，“去了以后，然后呢把我交给高层处刑”



    “不会的。”少年的声音是那么得坚定。



    “明年，咒术界会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如月时雨反转妖刀村雨割下周围的触手，说，“既然骸先生来和您谈过，您就该知道我从未来而来。”



    夏油杰并不信，一边攻击一边问道“你倒是说说看，会发生什么样的变化”



    如月时雨解释说“高专会得到实权，高层没有实力的人会被架空。”



    夏油杰说“纯武力的控制也不过是压迫罢了。”



    如月时雨说“实力不仅限于武力，只是说有资格的人才能位于高层，仅此而已。”



    “资格又由谁去判断”夏油杰冷笑道，“一场笑话，说到底你就是想给五条悟实权而已。不然你回答我，所谓高层需要的资格又是什么”



    少年跳上章鱼咒灵的上方，一截太刀近乎全部没入其头部，手上分明毫无怜悯可言，语气却是足够凝重“知晓人命的分量，我只要求这一点。”



    夏油杰听了大笑起来，笑得无暇顾及手里刚刚呕出的咒灵“丸子”“天方夜谭这种暧昧不清的资格又能改变咒术界的什么”



    “至少不应该把咒术师当做傀儡去对待”如月时雨喝道，“总有人需要理解您的痛苦”



    夏油杰大吼道“天真”



    “天真又怎样”如月时雨避开白龙喷出的火，白龙的呼啸声太大，他也只能大声喊道，“如果能够成真，那又为什么不可以天真一次”



    “小朋友就是看不清现实”



    “说到底我只想听您一句话”如月时雨打断夏油杰的话语，发出几近尖叫的呐喊。



    “您自己想不想回来”



    夏油杰指尖一颤。



    回回哪去



    明天就是百鬼夜行，高专同届早已毕业十年之久，他的老师成为了校长，他的挚友成为了老师，他的同学成了首屈一指的医疗后勤人员。



    他呢



    其实，他并不讨厌高专。



    他对咒术师本身并没有什么恶意。



    他只是对那些猴子不懂自己几斤几两的受益者、不知感恩的被保护者、恩将仇报的常人感到深恶痛绝。



    世界在他这里被分割为二，半个世界归于术士，半个世界归于普通人类。



    没有必要去试着共存，只要毁掉普通人类的那一半，术士的世界便会成为一个完整的“一”。



    这也是六道骸来找他的理由。



    在六道骸眼中，这个世界线根本就没有这么拼死保下来的意义，至少彭格列没有那个义务。



    对于死气之火世界线最好的选择方法，其实就是提前摧毁这个世界线，阻止二者合一。



    大空的仁爱，和他着实没什么关系。



    夏油杰忍不住道“你真是连自己被算计了都不知道。”



    如月时雨却在火焰中站直，义正辞严地说“我相信骸先生。”



    夏油杰蹙眉道“他背叛你，活证人都在你眼前了，你还在说相信”



    “彭格列和高专不一样。”如月时雨摇头说，“高专有着整齐划一的方向，那便是做窗下发的任务，救人、杀咒灵。但彭格列不是，它一直很多元化，每个人都有自己想要做的事情，彭格列不过是一个载体。”



    “彭格列不会阻拦你，它也未必会成为你的保护伞。但它就是存在在那里，以自己高昂的名声激起成员的自豪感和归属感，这就是彭格列的魅力。”



    少年顿了顿，说，“所以，如果骸先生有自己的考虑和想法，那很正常。至少口头上，那个人本就不会将自己称作彭格列。”



    “但我依然信任他。也许他会对我有意见，可我知道”少年不知想到了什么，笑着说，“他不会背叛沢田纲吉。”



    这个笑容让夏油杰觉得混乱。



    六道骸也是这样，如月时雨也是这般，世界都要没了，殊死奋战依然能够带着余裕的笑意。这和他们术士的疯狂又有着根本的不同。



    对方的转移话题让少年的超直感又一次发动，说“您不讨厌高专，是吧”



    夏油杰反问他“那又如何。”



    如月时雨突然笑说“不想回高专也无所谓，归于彭格列也未尝不可。”



    “呵，梦想着当我上司”夏油杰说着甩出手里的咒灵丸子，像是丢出宝可梦一般。



    这个想象让如月时雨又觉得好笑，还不敢真的笑出声，动作敏捷地跳上去，在它彻底化为咒灵前一刀两断。



    少年说“那我明白了。”



    夏油杰看到少年不知在想什么，竟是竖起胳膊护住脏器，硬扛下白龙甩过来的尾翼，手掌在剧痛下脱力，妖刀被震飞。夏油杰倒吸一口冷气，都不用看少年瞬间惨白的面庞，右臂骨头肯定是断了“你在干什”



    下一秒天旋地转，他被少年抓住领子扯下白龙，从高空坠落。



    少年似乎是用了火焰加速，夏油杰都没有来得及反应就感受到背部撞击在地面的痛楚。但他还知道护住后脑勺，不轻不重地磕到地上，眼前一个恍惚，手里的游云就被甩了出去。



    夏油杰在恶心感中忍不住想这家伙，为了制造空挡不惜迫害自己



    两个少女的尖叫声撕破烟雾“夏油大人”



    和泉纱夜一怔，急忙抄起彭格列匣子就将火焰灌入“那个笨蛋boss开匣”



    夏油杰的视线再一次聚焦也不过一个瞬息，他看清了少年温柔又悲伤的神情，可对方的左手带着还未散去的高温附在他的颈侧，火焰在他耳边向四周慢慢吞噬野草扩散开来，却不再靠近他分毫。



    在战斗时，分出胜负往往都是在一瞬间，这和强弱无关，只和时机挂钩。



    可少年没有杀他。



    他对白龙下的命令是“杀了如月时雨”。白龙失去了身上的控制，张开血盆大口向下俯冲，想要撕碎单薄的少年。但少年却不管不顾地朝他喝道“这样一来您已经是死了一遭，跟我走罢”



    身后传来轰鸣声和猛烈的飓风，少年险些被刮跑，却还知道俯身抱住夏油杰的头阻挡致命伤，青年在对方这般莫名的保护下，本能地扯住了对方的左臂，以免被卷飞。



    方才的大风，是源于白龙被一只硕大的、裹着雷电的鸟以蛮力撞走。巨大的猛兽和猛禽撕扯着彼此，压倒了大半树林，雷鸣不止。



    如月时雨知道，那雷鸟是和泉纱夜的匣兵器。



    夏油杰眼前被少年挡得严严实实，须臾才透进光线，看到起身的少年和其坦诚的笑靥。这样的人，他都替五条悟感到窒息“你有病。”



    如月时雨笑说“也就敢在作为咒灵的时候干这种事情了，愈合快。”



    “夏油大人”“夏油大人”



    美美子和菜菜子像是吓坏了，近乎哭喊着跑到他们身边。



    如月时雨便从夏油杰身上让开，一屁股坐到旁边，抬头看向表情凝重的和泉纱夜。



    他嘴角还带着温和的笑意，说“我知道你会放雷兽，我心里有数的。”



    和泉纱夜却不容置喙地牵起如月时雨的右臂，不顾对方嘶嘶的吃痛声，撩起少年半长的袖子查看伤势，这要是人类的身体，路斯利亚不在身边的话，八成是废了。



    好在是特级咒灵，一分钟不到就能好转，但痛苦是货真价实的。



    和泉纱夜又不是奶妈，颓力地将额头轻轻抵上对方的伤口，喃喃道“你对不起我，boss。”



    如月时雨伸手摸了摸对方的脑袋“抱歉，吓到你了。”



    她想，少年对他人总是仁慈，对自己总是狠得不行，这次铁定又是想着等价交换。



    可他对自己的狠，有时也是给予她的伤。



    她喜欢这样的少年，不带男女感情意味的欣赏，但同样恨透了这样的少年，让她总是活在不安之中。



    穿越时，她跟来是对的。



    少年的伤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好转。



    “谢谢你。”他说。



    这样一来，她又只得缴械投降。



    “小坏蛋。”她苦笑着说。



    这时，夏油杰却开口问少年“你要我怎么做”



    “诶”如月时雨困惑地眨眨眼睛，迷茫地看向青年。



    夏油杰无语地叹息，头发乱得不行，扯下发绳递给菜菜子，让少女替他梳理头发，算是给个“安抚”。



    他无奈地说“你不是想拉拢我吗”



    青年看到少年脸上肉眼可见的惊喜，脸都红扑扑的怎么看都乐得不行，他赶紧接道“只是暂时的合作而已。一年，我会看咒术界变成什么样子，如果没有发生合适的变化，我依然会把人类杀光。”



    “嗯，好”如月时雨赶紧道。



    他到底听明白没有夏油杰想。



    “今天这些事儿我先记下了。”他说着看向手边还在燃烧的火焰，“明年我会告诉五条悟的，就说怎么说能更膈应到他，我想想。”



    夏油杰不知怎么，嗤笑着说“就说，他选择了我好了，你俩会给我演八点档看吗”



    下一秒，身边的火唰地全部熄灭，他感到裤脚被人扯了扯，青年抬眸，看到如月时雨宛如看了死神一般的表情。



    “哥，我叫您哥。”少年瞳孔地震，“千万不要，不可以，达咩。”



    夏油杰大笑道“你连这点自信都没有吗”



    少年严肃道“我很自信我肯定会凉。”



    “算了吧，逗你玩的。”夏油杰挥了挥手，又沉声道，“你先管好那个叫六道骸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