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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下流
    沈二夫人处死叶容后, 对外说是暴病身亡,也没有给她办丧事,随便找个地方埋了。



    叶容住在驼子街的兄弟不相信她就这么死了,来府里闹事, 想讹点钱回去开销, 被沈二夫人授意下人打个半死扔出去,也没有地方申冤。



    云苏听说这事后想到自己, 想她哪天不明不白地死在这府里, 她哥嫂是不是也和叶风一样,明知她死得冤枉, 也不能拿王府怎么样



    她自见了叶容的死状后常常梦魇, 梦里被那样残忍处死的不是叶容,而是她。



    她是人家的姨娘,叶容也是人家的姨娘, 她们的生死都掌握在各自的主母手里, 主母让她们生,她们便生;主母让她们死, 她们便得死。



    一想到这个, 云苏就觉得心惊,恨不能立刻就死了。



    现在死了,还能得个体面,等到将来主母亲自动手处死她, 哪里还会有什么体面, 只怕会比叶容死得更惨。



    想到叶容的死状, 云苏便想起第一面见她时的景象。



    年轻的女人穿着大红的衣裳,涂着大红的口脂,粉白的脸儿, 个子很高,五官很精致,身量很苗条。



    她当时心想这女人真漂亮,怎么会有这么漂亮的女人



    画面一转,漂亮的女人被一个断了脖子、突着眼睛、伸着舌头、认不清本来面目的一具尸首取代。



    云苏觉得可怖。



    她和沈二夫人接触过几次,觉得她是很和气、很良善的一个人,正是这么一个人,原来恨毒了沈二老爷房里那些年轻貌美的侍妾,死都不让她们痛痛快快的死,要先狠狠地折磨她们,毁了她们引以为傲的美貌,再送她们上路。



    云苏想到她自己,她比叶容生得还好,将来只怕也不容于主母,到时候等待她的,又是怎样凄惨的死状呢



    沈隽则听见云苏的哭声醒来,发现她蹙着双眉,神情痛苦,又梦魇了。



    自见了叶容的死状后,她常常梦魇,一个人在梦里哭。



    沈隽则以为她是为叶容而哭,还想那女人待她那么差劲,有什么好哭的不知道她是哭她自己,哭她可以预见的、很快就会到来的悲惨未来。



    “快醒醒。”沈隽则毫不客气地把云苏摇醒。



    云苏人一清醒,哭声也就停止了,茫然的眼神盯着她上方的沈隽则望一会儿,猛地推他道“你别碰我。”



    叶容死那天,她受叶容所托打发丫头去沈二老爷那里送指甲。丫头没有见到沈二老爷,说他当时正在房里陪一个从教坊司带回来的姑娘,谁都不许打扰。



    丫头没有把叶容的指甲给沈二老爷,只交给他房里伺候的一个姑娘,也不知那姑娘最终有没有把东西给沈二老爷,抑或者随手丢在哪里,反正最后沈二老爷没有去柴房看叶容。



    云苏每每思起此事便想,别看沈隽则现在天天歇在她房里、陪在她身边,等将来她死的时候,谁知道他在哪里、又陪着哪个女人呢



    他们这些男人都没有心,只见新人笑,不闻旧人哭,人死了也不会难过。



    云苏心里难受,翻了个身子,背对着沈隽则。



    沈隽则不高兴了,又将她的身子扳回来,“我怎么跟你说的”



    云苏记得他说过的话,他说不许她用后背对着他,但她心里实在烦得很,不想看见他。



    “我不想看见你,行么你们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一个前世跟了他八年,天天巴不得他死的蛇蝎女人,哪来的脸说他们男人没一个好东西还敢说不想看见他



    他真是太惯着她了,让她连天有多高、地有多厚都不知道了。



    “不想看见我,嗯”沈隽则压上云苏的身体,逼她直视他,“睁大你的眼睛给我好好瞧瞧,我是不是个好东西。”



    云苏没有听出他话里的下流意思,还只当沈隽则是让她看他是不是个好人,直到沈隽则除去下面的衣裳才反应过来。被沈隽则按着折腾了半夜,期间几次问她,他是不是个好东西,刷新云苏的下限,不明白他怎么可以这么下流。



    早上云苏醒来,只觉肚子疼得厉害,被子上一团殷红的血迹,还不断有血从她的身体里流出来。



    她只当是夜里沈隽则进去得太深,把她伤着了,抱着身子坐在床上不知所措。



    中午沈隽则从外面回来,看见她还没起来,皱着眉问“怎么还睡着”



    他还有脸说。



    云苏拿枕头丢他,一个丢了不解气,两个枕头都丢在他身上。



    沈隽则的脸黑了,“你又发什么疯”



    云苏担惊受怕了一上午,眼泪说来就来,泪眼婆娑地道“都怪你。”



    “怎么了”



    “我那里流血了。”



    沈隽则俊脸微变,他夜里存心弄她,确实不太温柔,但两人已经有过那么多次,她的身体早适应他了,他不至于弄伤她。



    “我瞧瞧。”



    云苏不想让他看她那里,两人虽然有过多次亲密,她仍觉得害羞。



    沈隽则道“我又不是没看过。”



    只怕连她自己都没有他熟悉她的身体。



    一句话又说恼了云苏,把白白嫩嫩的一只脚丫子,正对着沈隽则的俊脸盖过去,柔软的脚掌心正好贴着沈隽则高挺的鼻梁。



    沈隽则俊脸冷下来,“你找死是不是”



    扣着云苏的脚踝将她拉向他,仔细检查了半天,问“你是不是月事来了”



    云苏问“什么是月事”



    她从没有来过,一点都不知道。



    有的女孩子第一次月事来得早,十二三岁就会初潮,有的女孩子第一次月事来得晚,要十五六岁才会初潮。



    云苏就属于晚的,快十七岁了才初潮。没有初潮是不可能怀上孩子的,所以任她如何和沈隽则折腾,都始终怀不上。



    沈隽则记得前世的云苏月事来得就不早,刚开始跟他的时候,只要他想要,她随时可以给他,后来一个月总有那么几天不方便的时候,现在想来应该就是这个时候开始有的了。



    找了大夫过来问,果然是来月事了。



    云苏这是第一次来,什么都不懂,大夫把需要注意的事项都交代给她就离开了。



    云苏此时才明白,原来想生孩子还要先有月事,没有月事是不可能怀上的,怪不得她之前一直怀不上,以后就可以生了。



    换成以前,云苏知道自己以后就可以生孩子,肯定很高兴。现在倒有点想开了,便是她生下孩子,也不过都是些庶子、庶女,在主母眼里算什么



    一想到自己辛苦生的孩子,自己都舍不得打、舍不得骂,可以被主母随便拿脚踹,心都灰了,竟有些不那么期待孩子的到来了。



    赵姨奶奶被叶容的事牵连,让钱氏打骂一场后,不久就病了。



    开始只是一点小病症,谁知越治越重,一个月后竟连床都下不了了。



    云苏这日去看她,她脸蜡黄蜡黄的,蓬着头发,一双手枯瘦如柴,紧紧地握着云苏的,淌眼抹泪地哭道“我这病只怕再好不了了,我知道妹妹心好,是个好人,我走后,希望妹妹有机会多看顾我两个可怜的孩子,我现在最放不下的就是他们了。”



    云苏不知怎么安慰她,只道“你不要胡思乱想,你这不是什么大病,好好养养就好了。”



    赵姨奶奶别过脸,痛哭道“我知道我活不了了。”



    话里好像知道她必定会死一样。



    云苏忍不住问“到底是什么病可有请太医来看过”



    赵姨奶奶凄凉一笑,“什么病我竟也不知道我是什么病,左右不过是这些日子罢了。”



    说得云苏心中一动,难道又不敢相信自己的猜测。



    从赵姨奶奶那里离开,云苏打算去冯氏那里找冯雪柒说话,她的心事也只有跟冯雪柒说了。



    迎面花姐儿抹着眼睛,一路哭着走来。



    云苏拉住他问“怎么了,好好地哭什么”



    花姐儿带着哭腔的声音,委屈道“他们都嫌我是姨娘养的,不跟我顽。”



    云苏整个人都怔住了,她只想着把孩子生下来,帮她在府里站稳脚跟,从没有想过她的孩子生下来会遭遇什么。



    他会被人家嫌弃,说他不是主母养的,只是她这个姨娘养的。



    她的孩子会恨她,恨她为什么不是主母、只是一个姨娘恨她为什么要把他生下来,她生他的时候可有考虑过他的感受,可有问过他愿不愿意从她的肚子里出来



    云苏心痛如绞,原来给人家做姨娘,不仅命要掌握在别人手里,连孩子都不配生的。



    云苏掏出帕子,帮花姐儿把眼泪擦了,抚着他可爱的小脸道“以后没人陪你玩,你就去云姨那里找云姨,云姨陪你玩。”



    去冯氏那里跟冯雪柒说了话回去,云苏把她嫂子给她的、她压在箱子底的避子药翻出来吃了。



    她想做人不能太自私,不能只为了自己、不为了孩子考虑。



    为了孩子着想,这孩子她不生了,以后只要她还当着一日姨娘,她都不会再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