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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第二十三章
    洛萸冲他招招手,那双眼睛含笑,凭空带出一抹撩拨。



    周攸宁平静收回视线。他似乎说了些什么,那群人终于四散离去。



    正当洛萸疑惑什么话能起这么大的作用。



    瞥见他手上那一叠名片,大概是悟。



    目的达到了,可不就自行离开嘛。



    周攸宁随手把那些名片放进西裤口袋里,抬手扶上领结,稍微松了松。



    许朝洲过去和他打招呼“周二哥,好久不见。”



    许家和周家也是老一辈就开始的交情,不过因为周攸宁自小在法国长大的缘故,极少见面。



    但彼此还是知道对方的存在的。



    面对这种不掺名利的问好,周攸宁倒也算不上反感。



    “孙家的小儿子”



    他有点印象,早几年在他母亲的葬礼上有过一面之缘,那会还没这么高。



    孙朝洲似乎对他还记得自己有些欣喜“对,是我,朝洲。”



    敢情这两人认识。



    洛萸靠着围栏站着,她自小和孙朝洲一起长大,洛家与孙家又都和周家是世交。



    怎么周攸宁独独记得孙朝洲,却不记得她



    这让她莫名有些不爽。



    两人叙完旧了,孙朝洲这才想起被冷落的洛萸。



    因不确定他们认不认识,所以他还是简短的做个介绍“阿盏,这位是周向然的二叔。”



    洛萸点了点头“我知道。”



    孙朝洲也不意外,毕竟同在江城,总会有机会遇上的。



    他还想再说些什么,孙伯伯在一旁喊他,让他陪几位叔叔喝会酒。



    他应声过后,又和洛萸说“我先过去一会,待会再来找你。”



    洛萸其实挺想说一句,你待会也别来了。



    但还是保持礼貌的点头“好。”



    他走了,这儿便只剩下洛萸和周攸宁。



    没了电灯泡,就好发挥许多。



    洛萸正琢磨应该说点什么,周攸宁却整理好了领带,转身就走。



    洛萸急忙追过去,拦在他面前,不满的控诉“什么啊,我是空气吗,好歹也打声招呼吧。”



    周攸宁停顿片刻,如她所愿,和她问好“你好。”



    说打招呼还真的只是打招呼。



    为了把他留住,洛萸随便扯了个问题问他“我爷爷给你的请帖”



    周攸宁点头“嗯。”



    这不太符合常理“我爷爷不是不希望我们见面的吗。”



    周攸宁似早有察觉一般,抬眸看眼二楼的栏杆处。



    老爷子被护工扶着,正坐在那往这边看。



    视线对上时,老爷子笑笑。



    周攸宁礼貌的点头,也算是打过招呼。



    来之前他便知晓,老爷子喊他过来的目的。



    他不回答这个问题,洛萸就自动跳到下一个问题。



    “周老师来之前有想过自己魅力这么大吗”



    大约是没太懂她话里的意思,周攸宁微垂下眼,安静看她。



    洛萸下巴一抬,往旁侧指个方向“除了方才拦住你的那些男的,被你吸引住的女生也不再少数。”



    周攸宁并未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显然是不在意。



    洛萸觉得他是个挺奇怪的人,至于哪儿奇怪,又一时说不上来。



    既然他们都有共同认识的人,倒不如在这个共同点上多聊聊。



    “我和孙朝洲是同辈同龄,他喊你一声二哥,我也该和他一起喊你一声二哥”



    侍应生知趣的走过来,手上端着托盘,上面放了几杯香槟。



    周攸宁原是不想喝酒的,但还是礼貌的取下一杯,温声道过谢。



    “随意。”



    面对洛萸的话,他仍旧是这两个字。



    辨不出其他情绪。



    洛萸单手撑着脸,直勾勾的盯着他看“周老师,你究竟在怕什么”



    她换了一种说法,“还是说,你在顾虑什么”



    或许是因为在她的主场,此刻的洛萸看上去游刃有余,仿佛洞察周攸宁的内心一般。



    后者仍是那副古井不波的神色。应是有话要说的,喉结滚动几番,却又尽数咽下。



    洛萸只笑声,和他说了今天的最后一句话“你应该也能猜到,我刚才是在和孙朝洲相亲。不过我的第一人选永远都是你哦,随时想通都可以来找我”



    说完以后,她还俏皮的冲他k一下。



    然后她就去招待其他客人,不再管他。



    有老爷子盯着,她也不敢做出和他太亲密的举动,点到为止即可。



    并且现在也没有那么迫切的非他不可的心。



    先顺其自然吧,只要他身边暂时没有出现能拉响她警报的情敌。



    和洛老爷子祝寿的人多,洛萸在一旁搀扶着他。



    那些客人大多都知道洛老爷子的命门所在,全都是这个大孙女。



    说再多漂亮话都不如夸他这个孙女两句来的有用。



    “洛萸这姑娘近来真是出落的越发水灵了。”



    “我刚才打眼一瞧,还以为是哪个明星呢。”



    老爷子哼了一声“那些戏子哪能和我家阿盏相提并论。”



    众人且附和的轻笑“对,还是阿盏更有气质。”



    洛萸虽然爱听别人夸她,但这些明显不走心的场面话和讨好的姿态却让她感觉胃部不适。



    和老爷子说了一声“爷爷,我刚吃多,肚子有点难受,想出去透透气。”



    老爷子听她说不舒服,担忧的问“我让医生来给你看看”



    “不用这么麻烦,我缓一会就好。”



    终于得以从这场拍马屁的环节中抽离。



    洛萸走到人烟稀少的露台那,想要安静一下。



    天早就暗下来了,这儿远离闹市,入夜后极为安静。



    抬眼能看见江景,偶尔会有观光船经过,船上的人拿出手机隔着老远拍摄这边的建筑,应该都是些游客,早就对这边天价的房产有所耳闻。



    洛萸手搭上木质护栏,闻到了空气中有股熟悉的淡香,又夹杂着烟草燃烧的味道。



    顺着夜风往这边吹来。



    她先是一顿,然后抬眸往一侧看。



    男人脱了外套,随意放在身后的椅背上,领带不知道什么时候卸掉的。



    衬衣袖口往上卷了两截,露出精壮好看的小臂。



    甚至隐约还能看见微微突起的青筋。



    往上是一块黑色的腕表,前些日子姑父相中的那款,但因为是好几年前的限量款,现在市面上早没有。



    有价无市。



    有钱也买不到。



    修长玉白,骨节分明的左手夹着一支烟。



    洛萸闻到的烟草味源头应该就是这个。



    他在抽烟,手边的烟灰缸上散落了五六个烟蒂。



    和平日里的冷静淡漠不太一样,现在的眼底深暗,有淡淡戾气。



    洛萸愣在那里。



    大约是觉得自己看错,于是低头去揉眼睛。



    反复揉好几次。



    等她再抬头时,周攸宁显然注意到了她的存在。



    他摁熄烟头,走过来“不用招待客人”



    和平日无异,眉眼平和,带几分温润。



    仿佛刚才只是洛萸的错觉而已。



    她想,也应是她的错觉才对。



    周老师这种高级知识分子,怎么可能会有那样的一面。



    她不怎么喜欢。



    现在这样就正好。



    洛萸笑道“里面拍马屁的太多,我受不。”



    周攸宁应该是最能理解这种感受的,所以他虽未多言,但却点了下头。



    洛萸闭上眼,感受着晚风。最近这天逐渐开始凉下来了,少几分暑气,更多的是凉爽。



    洛萸最喜欢的便是这样的天气。



    烈日当头总担心会晒黑,长袖长裤把自己捂的严实仍旧不放心,又是涂抹防晒又是打伞的。



    “我小的时候其实很不喜欢秋天。”洛萸睁开眼,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和周攸宁讲这些,大约是真把他当老师吧。



    下意识的有种依赖,人总是会对成熟稳重的人更信任一些。



    这些话她甚至连周向然都没说过。



    “因为奶奶是秋天走的,爷爷说,秋天是一道坎,很多老人都跨不过去。所以我觉得,是秋天带走了奶奶。”



    很莫名其妙,前言不搭后语的一句话,甚至有点像小孩告状。



    洛萸说完后,抬眼去看周攸宁。



    后者低垂眼,神色稍敛,大抵是在思考。



    至于在思考什么,洛萸无从得知。



    她塌下腰,下巴放在栏杆上,无声叹气。



    心里想着周老师真是一个铁石心肠的人。



    可下一秒,那个铁石心肠的人却递给她一颗糖。



    掌心朝上,那粒白蓝色包装的大白兔奶糖静静躺在他的掌心。



    洛萸愣了愣。



    他的声音有点轻,听着不太真切,仿佛能被这夜风给吹散一般。



    “别人给的。”



    洛萸仍旧愣在那,半天未说话。



    或许是觉得她是嫌弃自己给的太少,周攸宁便又解释一遍“原是一颗也不想拿的,但那小孩一直哭。”



    洛萸突然抱住他。



    这行为过于唐突一些,冲撞的周攸宁手中的糖都滚落到了地上。



    他伸出去的手尚未收回,一向淡漠如冰的周老师似是被这举动弄的怔片刻。



    身高过于悬殊点,洛萸的头贴靠他胸口。



    有些沉闷的声音传来“周老师,这是你第一次哄我。”



    哄她



    周攸宁无声垂下眼,原来这样的举动是在哄人吗。



    他不知道,甚至连他自己都不太清楚他为什么要把那颗糖递出去。



    只是觉得,小孩子应该都爱吃甜的。



    洛萸抱了一会就松开手,她主动往后退一步,与周攸宁保持安全距离。



    “我刚刚是一时没忍住,不是故意要占您便宜。”



    夜色清傲,此时同周攸宁比起来,却又不过尔尔。



    洛萸总觉得,周攸宁那双好看的眼里,总带着悲悯与料峭的寒。



    他不该是这样的。



    洛萸常有这种感觉。



    那天晚上,洛萸没有再多说一个字。



    她只是安静的,陪着她的周老师看月亮而已。



    她的周老师太孤独了。



    连灵魂都是孤独的,仿佛万里冰封,死寂一片,只有他一个活物在垂死挣扎。



    那天晚上,洛萸洗完澡出来,许珏告诉她“你刚刚洗澡的时候有人给你发条微信。”



    洛萸脸上敷着面膜,不以为意,每天给她发微信的人多去了。



    她坐在沙发上,把手机从茶几上捞过来,输密码解锁。



    周攸宁的微信头像上有个红色的2。



    洛萸还以为是自己看错,闭上眼又睁开。



    仍是刚才那一幕,没有任何变化。



    这好像还是他第一次主动给自己发消息。



    洛萸点开,他发来一个链接,是张电子门票。



    她那天在周攸宁的朋友圈看到的新开业的艺术馆。



    周攸宁这张票不限日期,想什么时候去都可以。



    洛萸疑惑一瞬,才突然想起,这种是可以看到浏览记录的。



    可能是她点开太多次,周攸宁才会以为她很感兴趣。



    洛萸在沙发上躺下,看着手机屏幕上的那行字。



    可是怎么办啊,周老师,她对这种艺术一点兴趣都没有呢。



    不过洛萸还是很快就回信息。



    洛萸谢谢周老师,我明天正好有空



    她想了想,点开表情包那一栏,把那只从许珏那里保存来的,很像他的小兔子发过去。



    等一会,那边没有回音。



    她就不等,把手机锁屏,面膜揭下,进盥洗室洗脸。



    护肤的步骤繁琐,等她再次出来都是半个小时后了。



    她下意识去看手机。



    有好几条未读信息,她唯独点开周攸宁的。



    是一张动态的表情包,同一只兔子,只有姿势不同。



    圆滚滚的身子,此时正拼命的点着头。



    他大约没有看出来这只兔子很像他。



    从哪里保存来的呢,这么久没有回他的消息,就是为找这只兔子



    不苟言笑,成熟稳重的周老师手机里肯定一张表情包都没有吧。



    洛萸甚至能猜想到,他拿着手机找同类型的图片时,眉头应该会微微皱起。



    写论文查阅文献资料估计都没有这么认真。



    她的周老师啊,是她的周老师。



    原本第二天没什么事,准备去艺术馆逛逛的。



    虽然没兴趣,但好歹也是周攸宁的一番心意,总不能浪费吧。



    但许嘉凉家里出了点事,她妈出去买菜时被一辆奔驰给撞,眼下正在医院呢。



    她得去照顾,所以就临时和洛萸换了班。



    那几天洛萸都空不出时间,一直帮许嘉凉代班,好在许嘉凉的妈妈没什么大碍。



    她在医院陪护了这些天,整个人都清瘦了许多。



    她把咖啡杯取出,叹了口气“我那天真的吓死了。”



    洛萸说“还好没什么事。”



    “过几天还有得忙。你门路多,到时候给我推荐个厉害点的律师。”



    听到要打官司,洛萸一时也想不起自己有没有认识的律师。



    就她那些发小朋友们,要不就是混不吝的纨绔,要不就是出国深造,学金融学管理,等着回来继承公司的优秀二代。



    少有这种往律法方面发展的。



    “我给你打听打听。”



    许嘉凉喝口咖啡,始终咽不下这口气“我妈都被撞成那样了,他们还想着逃避责任。”



    洛萸给周遭朋友挨个打通电话,他们认识的律师朋友倒是不少,但洛萸看下他们的资料,离厉害这两个字还差着十万八千里。



    孙朝洲近来联系她的次数倒是频繁,许是听说她在找律师,说自己倒是可以介绍几个给她认识。



    中法硕士,资历也足。



    洛萸先谢过他,找他要联系方式。



    得知洛萸今天要去艺术馆,他也不请自来。



    拿着好不容易在网上花高价买到的票“这个艺术家人气太高,黄牛票都翻十几倍。”



    洛萸想起自己那张不限日期的电子票,居然有种自己占周攸宁大便宜的感觉。



    门口在排队检票,她拿出手机,将电子票的界面对着检票员。



    那人态度立马恭敬起来。



    甚至还有专门的讲解员全程跟着他们。



    茶水糕点更是主动往上端。



    孙朝洲笑问“你从哪儿弄来的票,怎么感觉比还要尊贵。”



    讲解员听见,也跟着笑声“这是内部票,一般只有我们老板的朋友才有。”



    这便算是解他们为什么这么殷勤的惑。



    孙朝洲有点好奇“你还有认识chris的朋友”



    “chris”



    孙朝洲说“这个展馆的所有者,也是这里所有作品的作者。”



    洛萸没有关注过艺术,更加没有听说过这个chris,她只知道有个打篮球的叫chris。



    孙朝洲听到她的话笑笑“我还以为你对艺术很感兴趣,担心在你面前出丑,来之前还特地做一番功课。”



    所以他知道chris是个很有名的法籍华裔艺术家,他的那些成就履历以及获得的奖项洋洋洒洒好几页。



    这次回国办展,那些黄牛连明星的演唱会门票都不蹲了,全跑这儿来了。



    当得知洛萸居然认识chris的朋友时,孙朝洲确实还挺惊讶的。



    洛萸对艺术不怎么感兴趣,看的不认真,听的也不怎么认真。



    角落里有一副画挂在那里,明与暗的色调相互映衬,宛如地狱中的恶魔挣扎着想要逃出来。



    其实没什么太规律的图案,甚至有点像抽象画。



    但莫名的,给人一种震撼又压抑的感觉。



    仿佛有一双手攥着心脏不断往下拉扯,那种失重感让人害怕。



    很显然,这种感觉不是只有洛萸一个人才有。



    来这儿拍照的人大多都很快走开,心悸的拍着胸口,说害怕。



    洛萸觉得这幅画很眼熟,却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有些蹩脚的中文从身后传来,夹杂着淡淡笑意“这幅画是我一个很好的朋友画的。他是一个很厉害的画家,但他已经很久不画画了,这算是他画的最后一幅。”



    洛萸循声往后看,男人一身怪异打扮,衣服是撕碎的布条缝制好的,头发中长,分出一半扎起来。



    皮肤很白,身形清瘦。



    做为在场最像艺术家的人,不用自报家门,洛萸就知道他是chris。



    他应该也知道洛萸知道他是chris,所以也就懒得多此一举的去做自我介绍。



    “这幅画有个名字,是我取的,叫踏生。”



    洛萸没听说过这个词“踏生”



    他笑笑“我中文不太好,所以取的名字都很俗气。字面上的意思,踏往生路。我这个朋友对自己的生命一向不太爱惜,这也算是我对他的一个美好祝福吧,希望他能早日醒悟,踏往生路。”



    这么一说洛萸倒是懂。



    确实挺字面意思的。



    chris笑说“我这个朋友你应该认识,他叫asher。”



    asher的确挺熟悉。



    不等洛萸开口,chris补充一句“他还有个中文名,周攸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