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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第三十一章
    周攸宁脸色不大好看,抓着她的手腕带到自己身前,将她手里的烟夺过来,又去看她被烫伤的掌心。



    “先去处理一下。”他说。



    洛萸把手抽回来,说没事,小伤而已。



    周攸宁看着她,眸色发沉。



    他少有此刻愠怒的神色。



    原来生气的周老师,也是有点可怕的。



    洛萸推门的手松开,低着头,不说话了。



    她最后还是被周攸宁带去了医务室,医生给她处理掌心的烫伤,还一边调侃“前阵子那些学生都在传周教授被校外的狐狸精缠上了,看来是真的啊。”



    周攸宁眉头微皱,觉得他这话欠妥,外界怎么传他,他无所谓。可洛萸不同,她是女孩子。



    他正要开口,却瞧见洛萸笑的挺开心,似乎很满意狐狸精这个称号。



    “她们还说什么了”



    要说的话尽数咽下,他无奈摇头,唇角上挑的弧度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



    烧伤不算严重,随便上了点药就可以走了。



    医生嘱咐周攸宁“伤口不能碰水,她洗澡的时候你多少注意点。”



    这话不该与他说,听出了话里迎合流言的几分调侃,周攸宁也未替自己辩解什么。



    只点头,未开口。



    接过医生递来的药膏,他把塑料门帘拉开,让她先出去。



    等走远些了,他才停下,问洛萸“医生说的话都听见了”



    洛萸说“医生让你注意,又没让我注意。”



    就知晓她要咬着这句话不放。



    周攸宁并不多说什么,走上前,拉开她斜挎包的拉链,把药膏放进去。



    “我还有事,今天送不了你。”话音停顿片刻,目光落在洛萸缠着纱布的手上,语气轻了几分,“司机在北校门,车牌号638。”



    洛萸点头,对他的忙碌表示理解“那我先走了。”



    周攸宁叫住她“东西给我。”



    洛萸不解“什么东西”



    他言简意骇“烟。”



    他神色清淡,偏带了几分不容忽视的压迫感。



    这分压迫与他在课堂上不一样。



    但若真要细究这是从何种身份出发的压迫,洛萸一时也辨不清。



    她是一个讨厌被人管束的人,但在周攸宁这儿,她却把这当成一种情趣。



    她乐意被他管着。



    所以她几乎是没有一点犹豫就把东西交了出去那盒刚开封的女士香烟。



    周启最近为这事也算是焦头烂额,原先觉得攀上了洛家,就拥有了可以对抗宁家的势力。



    结果凭空出了这档子事,反而还把洛家给得罪了。



    他没什么做为,被接回家中的时候秉性早已养成,长期和市井里的流氓厮混,哪怕靠着私生子的身份摇身一变入了上流社会,可仍旧改不掉骨子里的市井气息。



    对读书没兴趣,请再多家教也没用。后来靠花钱出国镀金,幸好自己那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对家族企业不感兴趣,他这种脑子也能成功接受家里的产业。



    不过只是暂时接手,说白了,就是保管。



    等他那个弟弟什么时候想通了,他还得双手奉上。



    可是到手的东西怎么舍得就这么交出去。



    所以他全心全力培养自己的儿子,好在他是个争气的,在头脑这方面,比他不知道高出多少个档次。



    周向然接到他的电话回家,正巧撞上他和他新养的金丝雀在行鱼水之欢。



    他眉头微皱,知趣的背过身去,打算离开。



    周启穿好衣服,让他过来。



    “给洛家那丫头打过电话没”



    周向然语调平静“这是我和阿盏之间的事,就不劳烦您费心了。”



    周启身边的女人衣衫不整,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冲周向然抛了个媚眼。



    后者不为所动,看她如娼妇。



    周启对自己这个儿子极为放心,听他这么说,心里那颗石头便算是落下了。



    “今天和和平地产张总的那场饭局,你替我去吧。”



    周向然眉目冷淡的看他一眼“人和牲畜的区别是不会随时随地的发情,希望您能明白这个道理。”



    然后摔门离开。



    那声响震的整栋小楼仿佛都跟着震了一下。



    那女人躲在他怀里“你儿子好凶哦。”



    周启也捏一把冷汗,骂道“他眼里就没他老子”



    洛萸先去找了许珏,庆祝她成功入职。



    吃饭的地是许珏选的,一家火锅店,生意特别好。



    光是排队等号就得一个多小时,洛萸懒得等,直接花五百找排在前面的人买了一张号。



    成功进去。



    许珏说她壕无人性。



    洛萸说这叫各取所需。



    她们点的鸳鸯锅底,又要了几瓶啤酒。



    洛萸说喝酒还是得撸串,吃火锅不过瘾。许珏用漏勺把锅里烫好的肥牛夹到她碗里。



    “这家店今天打折,好不容易逮到一个薅羊毛的机会。”



    洛萸问她“打几折”



    许珏说“满三百减十五外加赠送一碟花生米。”



    洛萸“”



    吃完饭了,洛萸身上也成功染上了一股难闻的火锅味。



    她喝了点酒,没法开车,叫了个代驾。



    车停在附近的停车场,她走路进来的。



    隔老远就看到她家门口的花坛前坐了个人,外套扔在手边,席地而坐。



    洛萸眉头皱紧,从地上捡了块石头过去。



    周向然也不知道喝了多少,像是刚从酒池里捞起来的一样,醉的没一点意识。



    以往那么爱干净的一个人,这会仿佛无家可归的流浪汉。



    洛萸高高在上的睨他,抬脚往他身上踹,踹垃圾一样“你他妈是不是有病,我说没说让你别来烦我了”



    他身子摇晃,抬眸看到她了,哭哭啼啼的抱着她的腿。



    哭腔明显,醉意让他的声音都染上几分模糊的混沌。



    “我是孽种,我不要脸,都是我的错,阿盏,你别不要我。”



    在洛萸的记忆里,周向然好像从未有过这样的一面。



    她辨不出他有几分真心,若按照他的性子,醉酒后应是十分吧。



    可洛萸不觉得犯错后的悔改还有原谅的必要。



    她眼里容不得沙子。



    低声骂了句脏话,她拿出钥匙走上台阶,走到一半时,她眉头紧皱。



    到底还是退回来。



    “今天是最后一次了,要是再有下次,我找几个流浪汉把你给睡了”



    她恶狠狠的骂他,但是周向然一点也不怕,乖巧的点了点头。



    洛萸把他扶进屋,按照食谱煮了醒酒茶,不清楚是哪里的步骤错了,味道有点难闻,周向然不肯喝。



    最后还是洛萸强行掰着他的嘴灌进去的。



    他一喝醉了就很多话,说他们的过往,说他其实有多喜欢她。



    还脱掉自己的衬衣让她去看自己肩上的纹身。



    歪歪扭扭的o。



    这个纹身还是被洛萸强拉着去的,那会他们正在热恋期间。



    网上正好流行在彼此身上纹上对方的名字。



    同样的地方,洛萸也纹了一个zhou。



    是周向然写的,他的字迹比洛萸的要好看的多。



    相比之下,他身上的那个仿佛失败品。



    “阿盏,我从来没有想过要靠你、靠你家去争些什么来,我和你在一起只是因为我喜欢你。”



    他确实讨厌过她,从很久以前就开始讨厌了。



    却也真真切切的,从很久很久以前就喜欢上了。



    这些话,洛萸大抵是不信的。



    他再了解不过她的性子,她不会再回头的。



    那天晚上,周向然是在洛萸家睡的,洛萸则去外面的酒店开了间房。



    他醉成这样,大晚上的在外面晃荡也不安全。



    那张脸太容易招祸了。



    纸条就贴在他脑门上,让他睡醒了就滚蛋。



    下午的时候,开始下雨。



    许嘉凉和洛萸感叹起这场雨下的太过突然。



    洛萸无所事事的喝着咖啡,点头表示赞同。



    这场雨从城东下到了城西。



    宁老爷子听说自己那个外孙要来,一早就摆好了棋局,等着他来破。



    周攸宁今天心里似装着事,往日半个小时就能结束的棋局,今天硬生生的拖了一个半小时。



    宁老爷子将黑子捡进棋盒里,问他“有烦心事”



    周攸宁摇头,笑了笑“烦心事倒也算不上。”



    外面起了冷风,夏侨推着轮椅往里屋走。



    提起前些日子有人找上门来,没明说,但也算是司马昭之心了。



    宁老爷子问周攸宁的态度“你什么想法”



    周攸宁把外套脱了,一旁的帮佣上前接过。



    他道了声谢“我没什么想法。”



    不算意外的回答。



    老爷子笑道“你也老大不小了,当真就没有成家的打算”



    周攸宁没接话,扭头去看窗外的雨,雨势明显有加大的趋势。



    听说这场雨是大范围的,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带伞。



    意识到自己的担忧,他有片刻的恍惚。



    于是收回视线。



    最后还是摇头笑笑“顺其自然吧。”



    老爷子也笑“外公不逼你。”



    那场雨下的急,但也没有持续多久。



    上午清闲的要命,事全集中在下午。



    洛萸结束了两台手术回家,感觉胳膊都不是自己的胳膊了。



    厨房阿姨每到饭点前就会过来做饭,她开了门进去,把鞋子换了。



    闻到厨房传出的香味,肚子更饿。



    人往里走,准备去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垫垫肚子的。



    结果看到了穿着围裙,在厨房煲汤的周向然。



    信佛的不是周攸宁,而是周攸宁的母亲。



    周攸宁和她的接触其实不多,他自幼在法国长大,如同无根的浮萍,最终长成杂草。



    他的过往算不上干净,他母亲是知道的。



    或许也是有过悔意的吧。因为自己的恨,而让自己的儿子独自走上一条无人引导的歪路。



    他确实走过很长时间的歪路,哪怕中途又摸索的走回正道,但这并不能抹去他的那段过往。



    他虽然不信佛,但也不得不否认,这里确实是能让他浮躁的心沉下来的地方。



    周攸宁燃了香,鞠躬三次,然后将香插进香炉之中。



    他和洛萸在一起,总归在世俗上是落人口舌的。



    洛萸可以做到不懂事,但他不能。



    可有些事,好像已经超过了世俗。



    他没办法再强迫自己去忽视。



    洛萸大概是不知道的,他在禅室跪了一天一夜,只为说服自己。



    与世俗抗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