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皎倒不是怪太子,而是也暗惭自己太过荒唐。
这才是真真的“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呢,她原先也算是个知道廉耻礼仪,正经不逾矩的,如今居然越来越习惯了这种无底限似的相处,甚至有点沉迷其中了。
不过这次宋皎好像有些错怪了太子,因为赵仪瑄那儿虽然已经不争气地将袍子都撑的极为突出,但太子居然很自觉地没有继续往下。
他只是抱紧了宋皎,像是发狠、又像是解馋似的摆了摆腰,便按捺着停了下来。
“是不是不舒服”太子的额头上也隐隐地有了些汗意,那是因为强忍所欲的缘故。
他垂眸看着宋皎,眼底带着煎熬之色,但更多的是似海深情。
宋皎软在他怀中,体弱,没进食,还有别的不可言的缘故,让她只想就这么静静地躺着不要动。
对上赵仪瑄凝视的目光,她的长睫抖了抖,终于冒出了一个让太子大为意外的答案“饿了。”
赵仪瑄一怔,然后想笑,可是那笑却又慢慢地在脸上凝住。
他的脸色看起来非常的古怪。
宋皎以为是自己的回答让太子如此,但她确实并没觉着其他的不舒服,只有饥饿的感觉非常鲜明。
先前上马车的时候,她还担心自己会如昨日一般犯了那莫名的呕吐之症,没想到并没有。
甚至连方才两人那样的亲密,她都没觉着有什么大的不适。
宋皎猜测,这或许是因为她心情转好的缘故
不过太子的脸色这般的奇异,这让宋皎有些不安“怎么了”她轻声地问。
赵仪瑄的喉结动了动,那是因为他咽了口唾液。
这个小动作,不是垂涎,就是紧张。
正疑惑,太子却又笑道“没、没什么你想吃什么”
宋皎给他一提,顿时口水如涌“我”她简直什么都想吃,大概是因为昨儿没吃东西,饿得狠了,脑中无数的食物掠过,最后冒出了一句,“我想吃油煎的鸡蛋,不要太老的,少放点油,多加点醋。”
这个食谱可是怪的离奇了。
赵仪瑄又想笑,可又忍住了,这回儿他看向宋皎的眼神里多了点儿类似“可怜”的意味。
宋皎讪讪地“是不是很怪啊。”
其实她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吃这个了,总不会是因为饿所以发昏了吧。
太子点点头,却又摇头“不,不怪,待会儿回了紫烟巷,叫人给你做,好不好还想吃什么”
宋皎听说可以吃,顿时喜悦“先不要别的了。”
顿了顿又问“紫烟巷那里我本已经退了租,这会儿要去,也不知人家有没有卖掉或者租给别人,岂不唐突”
她担心倘若那里有人,赵仪瑄也会不管不顾地把人撵走。
太子叹了口气,两根笔直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捏了捏她的鼻子尖“说你傻啊,你还真的傻呢,那是你的地方本宫怎么会允许别人租了去。”
宋皎愕然“什么意思,殿下你租了”
赵仪瑄挑眉“租你是不是觉着本朝太子穷困潦倒了连那么一个小房子也买不得”
宋皎一时没转过弯来,闻言哑然失笑“你买了这殿下是什么时候买的”
赵仪瑄的脸色有点不自在,可终究还是承认了“很早就买了。”
其实,就在宋皎离京之后不两天,赵仪瑄便叫人去把那房子买了下来。
当时他跟宋皎明明是翻脸诀别了的,可是不知为什么还是
舍不得那个地方。
更加不想叫别的人去糟蹋,叫别的人去毁坏他曾经同她相处过的那段记忆。
宋皎本还想问明白,但看着太子的脸色,便早猜到了几分。
她叹了口气,往他怀中靠了靠,嗅着他身上的熟悉的气息。
很浅的龙涎香的味道,并他身上那一点淡淡的清冽之气围着她,让她安心欲睡。
可肚子里还是有点饿,宋皎便问道“对了,这两天到底是怎么回事事情完结了么殿下你没有危险了”
赵仪瑄看她慵慵懒懒的躺在怀里,很想再肆意地亲上一会儿。
但也知道这么引火,只会烧他自己的身。
于是也收敛心神,道“张家的事情你听说了吧”
“嗯。”
“小南瑭那个存心不良的,一定也告诉过你皇上把本宫软禁在养心殿的事。”
“唔”
赵仪瑄爱抚地蹭过她的发鬓,绕住了一缕青丝在指间“本宫原先也猜不到老头子的心意,以为他要动真格儿的了直到昨晚,千钧一发的时候才确信,这不过是一场考验罢了。”
“考验”宋皎很疑惑,微微地睁开双眼。
赵仪瑄道“就像是方才本宫在豫王府说的一样,皇上给我们两人都设了一场考验。差点儿,本宫也没过了这关。”
宋皎越发不解,皇帝是在考验太子跟豫王太子说他“也”差点没过关,那就是说豫王没有过
突然想起赵仪瑄在豫王府训斥曾公公的时候那一番话,宋皎仿佛窥到了一点真相,但又无法深思。
皇帝把太子软禁在养心殿,让他每天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是批折子。
赵仪瑄表面上八风不动,乖乖地做他的听话太子。
东宫上下也自按兵不动,但是底下却暗潮汹涌,似乎每个人都知道,这种仿佛死水一样的静,正是山雨欲来的征兆。
就像是朱厌跟诸葛嵩所说的一样,太子心里是做好了万不得已而破釜沉舟的准备。
他的那些软话,只是要稳住皇帝,因为他需要一点时间去安排一切。
倘若皇帝真的不管不顾,赵仪瑄并不在乎把那个储君的储字去掉。
他不像是诸葛嵩一样爱惜东宫的羽毛,他从来不在乎那些流言蜚语。
赵仪瑄只在乎结果,且愿意放手一搏。
宋皎回京,直接被豫王接到了王府,这对于赵仪瑄而言,是第一刀。
皇帝果然是最懂他的,知道该怎么下手太子才会觉着疼,觉着无法忍。
皇帝就是故意地在逼他。
赵仪瑄曾经最恨的,是宋皎对于豫王的“好”,如今皇帝偏要豫王去办宋皎的事儿,这简直像是在给太子上刑,还是很慢的钝刀子折磨。
但他仍是并未动作。
直到宫内派去豫王府的几个可靠的老嬷嬷回来。
那三个内选司的老嬷嬷一进宫就直接去面圣,据说皇帝召见他们的时候,只有魏疾一人在场。
谁也不知道嬷嬷们到底跟皇帝回禀了什么。
为了不打草惊蛇,也因为知道必然问不出结果,所以东宫的人并未擅自去打听。
然后下午,内廷魏疾就派了心腹的内侍送了一个匣子往豫王府。
在曾公公看来,那匣子是宋皎的催命符。
但在得知消息的赵仪瑄看来,那并不是宋皎的催命符,而是他的。
他差点儿就没忍住。
天人交战后,赵仪瑄派出了一个人。
马车的速度似乎放慢了些。
宋皎一边听太子说话,一边竟有点心不在焉,眼睛频频往车窗外瞅。
太子摩挲着她的手“昨儿颜文语去王府看望你,她跟你说什么了”
宋皎不知他为何突然提这个“她师娘当然是担心我,所以去探望我。她叫我安心,说是熬过这两天就能好。”
赵仪瑄淡淡地笑了笑,忍不住又在她的脸上亲了下“她不仅仅是去给你定心丸的。”
“那还有什么”宋皎疑惑。
正在这时,她突然嗅到一点甜香,顿时把疑问先放下,转头道“这像是栗子酥的香气。”她方才就隐隐地闻到一点香,如今总算忍不住了。
赵仪瑄一怔,继而笑道“想吃”
宋皎急忙点头。
太子微微提高了声音“去买些。”
他这么简单的吩咐,让宋皎瞠目。
而车外是一个女子回答“是。”
宋皎咽了口唾沫,低低问“我们说话,侍卫长他们能听见”
太子的回答很妙“该听的就会听见,不该听的就不会听见。”
宋皎回想刚才两人亲昵的情形,还好自己没有说过太多奇怪的话,也没出什么声响。
她抚了抚胸,突然想到“刚才那声音是”
“正要跟你说,”太子点头道“那是四喜的师姐双茉,她前天才回京的。”
“啊,原来她就是双茉。”宋皎想起来四喜曾提过的“可怎么是豫王府宫女的打扮”
“这就是颜文语去王府的原因啊。”赵仪瑄微笑。
宋皎对上他的眸子,一震之下双眸微睁“师娘难道是,趁机让她潜伏在了王府吗”
赵仪瑄道“四喜太毛躁了,经验又浅,到底不稳妥,而且有一件事需要双茉去确认。”
“什么事”
“主子,点心买回来了。”车外是双茉的声音,悦耳微甜。
赵仪瑄淡声道“送进来。”
下一刻,车厢门打开,双茉半跪在车门口,将两包点心放了进来。
她并未抬头乱看,只把点心放在太子触手可及之处,便规谨地退了出去,又将车门关上。
宋皎则盯着她的脸细看,跟四喜是完全不一样的美人儿,双茉更加婉丽大方,倒像是个大家闺秀的气质。
还没看够,人已经不见了。
宋皎不由看了太子一眼。
赵仪瑄正倾身拿了点心,就听宋皎喃喃道“真是美人儿啊。”
太子嗤地笑了,双臂拢着她,把点心打开“本宫看你倒像是个昏君的样子,方才还嚷着要吃点心,现在看了美人儿,就把点心忘了”
赵仪瑄心想宋皎是没看到双茉在豫王府残虐那些侍卫的情形,不然这“美人儿”的称赞,只怕她就不会说出口了。
宋皎则脸上一红。
突然想起双茉跟诸葛嵩是能听见的,忙无声地捶了他一下。
赵仪瑄捡了一块儿糕,先是闻了闻,皱眉道“凑合着吃半块,别吃太多了,回头做好的给你。”
宋皎早迫不及待要拿,赵仪瑄却道“张口。”
她一愣,眼巴巴地看着他,却又乖乖地张开了嘴。
像是雏鸟被喂食一样,她吃了两口,又香又甜,心里稍微地有些满足。
这才又想起刚才中断的话语“方才殿下说,叫双茉、双茉姑娘去确认什么事”
她先是叫了声“双茉”,突然又觉着失礼,便忙补上一句“姑娘”。
赵仪瑄看她一眼,却不是很想回答这个问题。
虽然这个问题,正是决定了他通过皇帝考验的关键。
恰好马车快到了紫烟巷,可偏慢慢停了下来。
外头低低的几句说话,不多时诸葛嵩的声音道“殿下,皇上的口谕,让殿下即刻入宫。”
赵仪瑄眉头紧皱,显然有些不愿意这会儿跟宋皎分开。
直到诸葛嵩继续说道“另外,宋按台也一同进见。”
太子叹道“你下回说话能不能捡要紧的说全了”
马车外诸葛嵩默默地“属下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