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 岑今就带着霍清池和满满去拜祭外婆他们。
每个地方跑一遍,回来时太阳已经升得特别高。三个人都出了不少汗,满满的小腿被野草上的小锯齿划了一下, 很长一道血痕。
满满根本不在乎, 倒是岑今和霍清池心疼得不行。
回到家,换了衣服,岑今给满满的腿消了毒,擦上药, 又叮嘱她别到处乱跑。
岑今把三人的内衣和袜子挑出来,打算手洗, 其他的一股脑儿塞进了洗衣机。霍清池就拿了菜出来处理,开始准备午饭。
满满蹲在地上,双手托着腮,眼都不眨地看着妈妈洗衣服。
“妈妈,我也想试试。”满满双眼放光, “感觉好好玩啊。”
岑今把她的小内裤泡进水里,抹上肥皂,交给满满自己去搓。满满搓得格外卖力,一会儿就满手的泡泡。然后她又学着妈妈的样子, 把搓好的小内裤放到清水里漂。
洗完衣服, 满满又自告奋勇的拿着衣架,帮着妈妈把洗好的衣服挂以院子里的铁丝上。
那边,霍清池已经处理好食材,只要动手炒就可以了。
满满又跑进厨房,抢着给爸爸递调料。
满满很喜欢这里,可以每时每刻都和爸爸妈妈在一起,可以吃到自己帮忙做出的饭菜;晚上, 洗完澡后,她换上的是自己亲手洗的小内裤;睡觉的时候,爸爸妈妈一左一右保护着她,妈妈还讲了几个有一点点恐怖的小故事。满满本来有点害怕,可是无论往哪边一转身,都有一个温暖的怀抱在等着她,满满一下子就觉得安全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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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是霍清池的私人行程,本来没打算劳师动众,可是分公司的人不知道怎么得到了消息,王姓总经理立即打电话过来要向霍清池汇报工作。
电话中不方便说,按照霍清池的意思,王总找到了家里。
当时岑今正带着满满在午睡,卧室的门是关着的。霍清池和王总在堂屋见得面,一把落地扇扇两个人,只有一半的时间可以扇到自己身上。
天气实在热,加上面对霍清池时紧张,风扇那时断时续的风根本不顶事,王总不一会儿就汗流浃背,满脑门都是汗珠。
反观霍清池,倒好像丝毫感知不到冷热,还穿着长袖衬衣呢,竟然连滴汗都没见到。
刚用手撸了把汗,卧室的门忽然打开,一个穿着果绿色泡泡袖公主裙睡衣的小姑娘揉着眼睛跑出来。
“爸爸。”小姑娘拖着长长的尾音,撒娇一般赖到霍清池怀里。
霍清池把她抱到自己的膝上坐好,拽了下裙摆,又很自然地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
“妈妈呢还没有醒吗”
“醒了,马上就出来。”
大概是因为卧室的门大开着,凉气跑了出来,王总身上的汗终于稍微收了一点,精神为之一振,汇报起工作来也比刚才顺利。
王总听人说过,老板视这个女儿为掌上明珠,疼爱的不行,现在看来,传言果然不虚。
至于那位霍太太,据说不止长得漂亮,能力也是一流,标准的女强人,而且还就是他们清阳人。
这房子这么老,肯定不是老板才购置的,很大可能就是霍太太家的老屋子。
正在这时,霍太太走了出来,冲着王总笑了笑,走上前,把小姑娘抱起来。
“爸爸有事,妈妈先陪满满玩一会儿,好不好”
小姑娘挺懂事的,笑眯眯的点头。
王总心中不由嘀咕。
这霍太太倒的确如传闻中那般漂亮,不过看起来真不像他想像中那样严肃,反而感觉挺温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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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见了王总,霍清池顺势在晚上请公司的一众高层吃了顿饭。结果这顿饭只是开始,第二天,他就接到清阳市领导的邀请。
其实上次过来时,那帮人就已经有请过霍清池,只是上次是陪岑今送曾余香的骨灰回来安葬,时机不对,被霍清池给推掉了。
这次旧话重提,霍清池不好再拒绝。
当晚,满满当当坐了一大桌。知道霍清池是带着老婆孩子过来的,有人还特地带着自己太太和孩子过来,以免怠慢了她们母女俩。
有人要给岑今倒酒,被霍清池拦住了。
“不好意思,她不能喝酒。”
对方笑道“这是果酒,度数很低的,我老婆酒量那么差,也敢喝一点的,霍太太肯定没问题。”
霍清池手拦在杯口,再度笑着拒绝。
对方愣了一下,马上笑容满面。
“该不会是有了小公子吧”
在场的人立即都来了兴趣,一起看向岑今。
岑今却一个激灵,第一时间想到满满。
还好,她大概还听不懂刚才那位叔叔话里的意思,看到大家在笑,满满也笑得特别开心。
霍清池笑着摇头,摸了摸满满的小脑袋“没有。我有这个宝贝就足够了,老二的事,暂时不考虑。”
在场的人差不多都是人精,从霍清池的举止间咂摸出他的态度,马上就开始恭维满满,狠夸了一通。
后面是一阵劝酒。
有人在感谢他拉动了清阳的经济,又有人笑着说这是因为霍清池和清阳有缘,要不然怎么名字里都带着一个“清”字。
然后就有人打趣说“肯定有缘啊,霍太太是我们清阳人,霍先生就是我们清阳的女婿,能没有缘吗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有缘千里来相会。霍先生和霍太太的缘份,就是这上天注定的。”
其实只是场面话,最最开始时,甚至很不美好,但是又不得不承认,能够认识,就已经是一种缘份,更不要说是千年才能修得的共枕眠。
当晚,霍清池喝了酒,是岑今开车带着父女俩回家的。
车窗半降,夜风灌进来,比空调制造出来的凉意更温柔,更熨烫。
霍清池陪着满满坐在后座,一直紧紧地抱着她。
从市区出来后,四周渐渐黑了下来。车前灯照出的一片光明尽头,墨色的天空上,挂着一轮圆圆的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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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清阳回去后,婚礼的事进入了筹备阶段。
试婚纱那天,霍清池和满满一起过去陪同。除了岑今这个准新娘,满满作为小花童,也有她的小礼服要试。
岑今从试衣间走出来时,一直安静等在外面的霍清池忽然红了眼眶。
他还记得上一次,同样的场景中,岑今受过的那些委屈。所以在今天,他很感激岑今还愿意给他一次机会。
“好看吗”岑今提着裙摆,小小的转动了一下身体。
霍清池眼中热得厉害,用力点头。
“好看。”
岑今抿了抿唇,带着点儿促狭的笑“那都没点儿表示”
霍清池心中顿时如有春风拂过,倾身过去,在她脸颊上落下一吻。
不可否认,他们之间,有过很多遗憾。
不过没关系,还有时间,他们还有一辈子的时间,去慢慢填补。
岑今在镜子前左右照了一会儿,问“你说腰这里,是不是大了一点”
霍清池仔细看了看,点头。
旁边的小妹笑吟吟地说“霍太太腰太细了,按她的身高,以前很少有这么细的腰。我们再改一下吧。”
岑今笑着道谢“麻烦了。”
正说着话,跟岑今前后脚进试衣间的满满终于一蹦一跳地跑出来。
她换了一条小纱裙,头发做了造型,上面戴了一顶缀着花朵和水钻的小花冠,露在纱裙外面的手臂和小腿细细白白的,蹦蹦跳跳的样子,像落入人间的小天使。
岑今蹲下来,很认真的捧着满满的小脸仔细看了一会儿,笑道“呀,谁家这么漂亮的小姑娘啊我怎么看着这么眼熟啊。”
满满笑着往她怀里一钻,搂住她的脖子“妈妈,我是满满啊。我是你家的。”她又扭过头,一脸担忧的看着霍清池,“爸爸,你还认得出我和妈妈吗我们这么漂亮,你是不是认不出来了啊”
霍清池忍俊不禁,也蹲到她们面前,一会儿看满满,一会儿看岑今,好半天才假装认出她们来。
“原来这是我家的啊。我刚才差点儿没认出来。”
满满可高兴了,又钻到他怀里,搂上他的脖子。
“我是满满啦,我变漂亮了,你就认不出我啦。”
霍清池捧着她的小脸揉了揉,哈哈笑“没错,一揉脸就敢肯定了。我家满满的小脸才会这么软。”
满满咯咯笑,觉得今天真是特别开心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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碍于霍父霍母的身份,婚礼还是尽量办得低调。不过相比于上一次,不可避免得高调了很多。
光是岑今这边,就比以前多了很多人。
闻宋那边的,陈洪波那边的,还有陈央一家和阚海楼一家,一下子就要占去三四桌。
伴娘是吕萌毛遂自荐,伴郎是闻宋被迫赶鸭子上架,满满和裴应许的儿子邵荣嘉就是后面牵婚纱的那对小花童。
岑今没有父亲来牵着她,她是直接挽着霍清池的手臂,伴随着婚礼进行曲入场。
一边往前走时,岑今还能听到后面满满在和邵荣嘉说话。
“我的小裙子漂亮吧。”
“漂亮。”
“那当然,这是我爸爸和我妈妈结婚。”
听语气,满满还挺自豪。
岑今在心里笑,想告诉满满,宝贝,按正常程序,这里可没你什么事的。
伴郎和伴娘捧着戒指等在台两侧,交换了戒指过后,到了亲吻亲娘的环节。
霍清池慢慢揭开岑今的头纱,忽然感觉一阵紧张。
明明满满都这么大了,他竟然生出一种新婚的期待感。
就好像他们还是第一次亲吻。
他的手微微颤抖着,轻轻地抱住她,慢慢加重力道。
岑今睫毛微颤,毕竟是众目睽睽之下,始终还是有点紧张。
还好,并没有煎熬多久,吻落到她的唇上。
耳边有尖叫声,口哨声,岑今甚至还在一片嘈杂中听出陈央的叫声。
“亲久一点”
岑今暗自在心中腹诽。
好你个陈央,知道我没办法整回去,就拿我开涮了是吧
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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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礼过后,依然是平淡的过日子。
岑今和霍清池没有按照一般流程谈过恋爱,却又好像一起生活了很久很久。
第二年,岑今开始把大半精力放到了北城。长空那边,她着重培养了吕萌和另一位男下属。这是一个类似于她和闻宋的组合--男下属成熟稳重,专业能力一流;吕萌年轻有冲劲,不怕苦,肯拼。
就在这一年上半年,长空再度推出一个系列的新品,也第一次在市场占有率上超越了速飞。
这一年九月,满满和邵荣嘉一起,从幼儿园里毕业,变成了一名小学生。
当天,是霍清池和岑今一起送她入学的。满满一手牵一个,分外得意。
邵荣嘉也是爸爸妈妈一起来送他的,同时来的,还有他的妹妹。
满满很喜欢那个小婴儿,但是对于要不要自己的弟弟妹妹这件事,她依然持反对态度,而且态度很坚决。
岑今和霍清池倒也不着急,霍清池私下里曾经和岑今说过,他有一个女儿已经非常满足,假如满满一直反对的话,老二的事,没必要强求。
倒是岑今,其实有一点点的遗憾,无论对霍清池,还是她自己。
不过,假如在满满和那个还没有影的老二之间选择的话
根本不需要假如,只能是满满。
又是新的一年的春天,岑今和陈洪波他们一起,去工厂组装他们曾经梦想过很多年的新车。
然后是长达几个月的试车。
这是一个非常必要的过程,值得花费时间和精力去等待。
就像岑今以前安慰满满时说的那样,在她的理念里,无人驾驶这一块,抛开一切花哨的功能,回归本质,其实还是只有两个字安全。
她希望他们手中创造出来的东西,是人类的福音,而不是灾难。
经过一次又一次的,各种环境,各种条件下的试行,岑今的另一个“孩子”,终于要“出世”了。
比赛前的最后一次试行,已经是初秋。
那一天,除了整个团队,霍清池也带着满满过来给岑今加油。
初秋的北城,气候极其宜人。天很蓝,风柔柔的从每一张笑脸上拂过。
带着所有人的目光,那辆如同天空一样蓝的汽车,在阳光下,在接受大众检阅前,昂首阔步的驶出最后一次试行的第一步。
风吹乱了长发,岑今伸手将贴到脸颊上的头发捋到耳后。眼角的余光里,有一道熟悉的身影。
她扭过头。
初秋薄净的阳光下,司仲静静的站在人群之外。
他昨天才出狱,陈洪波他们去接他。岑今没有去,不过却从那几人口中知道了司仲的消息。
时隔几年,司仲容貌上还是当初的模样,却又不再像当初的司仲。
想了一下,岑今才明白,这是因为,她在司仲眼中,没再看到曾经的戾气。
岑今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要不要走过去。
“过去打个招呼吧。”霍清池说。
岑今一愣,怔怔地看着他。
霍清池一手牵着满满,另一只手轻轻地摸了摸她的头发。
“去吧,不用害怕,司仲看样子已经不是以前的司仲。”
他一直没有告诉岑今,最后他还是想办法帮了司仲一把,才让他可以这么快就出狱。
司仲不是罪大恶极的人,这两三年已经让他受到了惩罚,没必要让他永不翻身。
而对岑今来说,在她心中,很长一段时间,甚至包括现在,友情都是排在爱情之上的。不管过去发生过什么,司仲这个人,都是岑今心底深处的一颗“糖”。
所以他愿意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帮她维持这份“甜”。
岑今还在犹豫。
“去吧。”霍清池说。
岑今定定地看着他,眼里的光越来越亮,越来越亮。
最后,她踮起脚,当着所有人的面,亲了下他的脸。
“谢谢。”
谢谢你,霍清池,理解我,包容我,成就我。
霍清池微微笑“不用。”
岑今也笑,压着声音,却字字清晰。
“霍清池,我爱你。”
我爱你,亦如你爱我。
霍清池微微一怔。
阳光下,他的嘴角一点点翘起。
第一次,他终于听到这句话。不过不要紧,一辈子那么长,他们还可以互相说无数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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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今深吸一口气,迈开腿,大步走过去,在司仲面前站定。
“司仲,我已经走得这么远了。你有信心追上来吗”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长番外到此结束,后面还有两篇各一章的短番外就结束全文。
然后,最后一篇番外,就是霍老二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