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微凉, 打得窗外芭蕉滴答作响。
室内烛火摇曳,把那只落汤鸡照得金光灿灿。因为它浑身挂满水珠, 水珠反射烛光,像是浑身挂满了亮晶晶的珠子。
秋识序与它对视片刻,“你怎么来了”他掀开被子起身,借着这个动作快速扫视了一圈屋子,果不其然发现了开始在附近晃悠的镜头。
数日前,秋识序在仙宗客居的第二天, 就发现了仙鹤群里多出来的那只大白鹤。一开始只是觉得这只浑身雪白只有鸟喙鲜红的白鹤跟小鸿鹄有点相像,但在喂过它两次后,他很快就确定,这哪里是什么白鹤,分明是封岁惜伪装的
因为没有一只白鹤会把他当犊子一样守着。
是的,尽管秋识序不想承认,但他发现封岁惜是真的把他当小孩子来照看的,就连抢食, 也透着股“我家孩子给的孝敬谁也不准抢”的迷之家长自信。
在确定这只白鹤就是封岁惜的化身之后, 秋识序立刻就要和他相认,然而就在他准备开口的时候, 他发现了身后的镜头, 那一瞬间他有股后背发凉的悚然, 因为一向警觉的他竟然完全没有发现镜头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或许是仙宗的环境太清净安逸,或许是近来没有重要剧情放松了警惕, 又或许
但镜头不耍诡计, 它就是那样平静地出现了,有问题的是他,为什么一看见那只白鹤就完全放松了心情。
现在, 镜头又一次在他和封岁惜独处时突然出现,它想要什么,他和封岁惜身上有什么它值得它拍摄的东西吗
念头转过间,秋识序稍稍舒了口气,不论如何,镜头愿意拍他和封岁惜,总归是件好事,在被抢戏a发现不对劲之前,他和封岁惜就能争取到更多机会。
见秋识序从床上下来,大白鹤也从窗台上跳了下来。
即便身体被浇成了落汤鸡,大白鹤的身姿依旧敏捷轻灵,一眼望过去,就远比其他仙鹤优雅。
“啾唳”大白鹤迈步凑到秋识序面前叫了几声,他张嘴就要说雌鸟比女人好看,然而一
看清秋识序那张脸,猛然想起自己现在是个鹤,秋识序并不知道他的身份。
于是大白鹤就这么卡住了,张着嘴巴一动不动盯着秋识序,模样看起来多少有些蠢。
秋识序无奈扶额,这次倒不是完全在做戏,他是真的有些无奈,他觉得封岁惜这副样子在镜头里一定不美观。他可不想要观众把他当丑角看。
“这么晚过来,所以你是知错了对吗”
大白鹤不能说话暴露身份,但他听得懂秋识序说什么,叫了两声,没有错,错的是你啊弟弟,喜欢人族女人没有前途,族里好多美丽雌鸟等着你宠幸呐
秋识序眼角一弯,“知错就好,以后不许那样了。”
大白鹤嘎了一声,摇摇头表示自己不是这个想法。
秋识序才不管它是什么想法,它现在这副邋遢样子,落在观众眼里最多是有些滑稽,但是它撕破女生裙子这种事被观众看到,一定会引起争议。
他不知道今天发生的事会被镜头剪进去多少,毕竟这跟主线剧情没什么关系,但他为了以防万一,绝不会让封岁惜的形象在观众眼里出现瑕疵,他可以可爱、可以邪恶、可以残忍、可以是个坏蛋,但不能是个会撕女生裙子的炮灰形象,虽说当时是那女弟子想要教训它在先,它是因为受到冒犯才动手,又因为白鹤的形态不太方便,反抗中无意撕毁了女生裙子,它也不是故意的,更没有任何下流想法,但观众不会这么贴心地为它考虑周全。
更何况还有镜头,如果镜头为了故事主线故意把封岁惜塑造成猥琐下流的形象,只需要在剪辑上动动手脚,那么封岁惜再好看的一张脸也白搭。
并不知道秋识序想法的大白鹤还在摇头叫唤,秋识序取来一条大毛巾把它一裹,直接开始给它擦拭身体。
他饲养鸟类的经验丰富,揉搓时用力却并不会给对方带来不适,大白鹤本来还在叫唤,忽然就闭上了鸟喙,享受地眯起了眼睛,因为鸟类的天性,脑袋还忍不住往秋识序的怀里蹭。
秋识序按住它,“别乱动
,还没擦干。”他也不管封岁惜现在是什么想法,侧对着镜头一边擦拭一边说话,“那名女弟子只是看不惯你欺负其他仙鹤,你平时要是不那么霸道,她也就不会针对你了。说来说去,这因果还是在你身上。”
大白鹤本来都被他按摩得昏昏欲睡了,听见他这么说,它立刻睁开眼睛,有些不满起来,嗬,他堂堂妖王,教训几只胆大包天的鸟还要她一个人族来多管闲事本王啄的就是她下次还要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听得久了,还是因为凤凰蛋的联系,秋识序发现自己竟然能隐隐听懂鸟语了。他不动声色地将白鹤的脑袋按下去,不让镜头拍到它此时嚣张不满的样子,继续一边给它擦干水珠一边“谆谆教导”,“就算你不喜欢她,想要教训她,也不能去啄人家裙子知道吗人的衣裙布料比不上仙鹤的羽毛,被你啄一口是会裂开的。这附近经常有男弟子路过,她那样回去,被人看见,今后还怎么出来见人”
不知是什么缘故,长生界明明是个修仙界,但风气依旧十分保守,女子裙子须长及脚踝,想穿短裙子也可以,但是下边得加遮蔽双腿的裤子。
那名女弟子的裙子破损的不算厉害,只是能瞧见一截小腿罢了,但在这里,看见女人的小腿跟看见她的胸也没分别了。所以秋识序才将披风给了她,一是小姑娘面子薄容易想不开,二是避免她怀恨在心将来报复白鹤。
秋识序这几天也观察出来了,白鹤的实力并不强,大约相当于一个筑基期的修士,只比那群仙鹤强上一些,这大概是它能光明正大混进仙宗的原因,也不知他是封印了实力还是用了别的法子。
秋识序思索的同时不忘仔仔细细给它擦干羽毛,他擦拭的方法十分讲究,擦干水珠的白鹤浑身羽毛蓬松干净,烛光下柔软得像加了层滤镜,秋识序轻轻揉了一把,这样就好了,在镜头里会很好看。
身体干爽了,但大白鹤看起来并不高兴,它叫唤了几声,既因为秋识序一直在为那个女弟子说话感到不满,又为秋识序把责任都算到它身
上感到委屈,想他堂堂妖王,在妖族一呼百应,他说出口的话,谁敢违逆他为什么会变成白鹤混进仙宗还不是担心弟弟在仙宗被卑鄙狡猾的人族欺负他这都是为了谁啊结果弟弟非但不领情,还一心向着那丑陋的人族女子。
大白鹤嘴巴都要气歪了。他觉得弟弟一定是因为在人族呆久了,一定是因为在这具肮脏的人族身躯里呆久了,所以才会向着人族的它唳唳唳地叫唤起来,将自己的烦恼统统说了出来。反正弟弟因为在人族呆太久,已经听不懂鸟语了。
事实上已经能听懂鸟语的秋识序
他本来已经打算原谅它了,结果这傻鸟,又开始骂他的躯体肮脏
算了,赶出去吧,他对它已经没有兄弟爱了
勉强扯了扯嘴角,秋识序道“好啦,你可以回去了。”
大白鹤不干,它既然来了,就要守在这里,听说人族最喜欢夜里,它得防着人族女子来爬床。
秋识序假装没听懂它的叫唤,在镜头前勉强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回去吧”
大白鹤一个大跨步蹦到了床上躺了下去,摆明是要在这里睡了。
秋识序去拉它,大白鹤唳唳叫唤起来,我不要,我要防着人类来爬床
秋识序
忍耐,忍耐,镜头还在,人设不能崩
与此同时,远在千里之外的长生界,王座上的白发青年刚刚处理完今日的政务,疲惫的缓了一会儿,忽然想起查看仙宗的情况。
妖王当然不可能让可怜的弟弟独自留在人族的大本营里,因此那日离开罗浮镜后,他立刻做了一个分身放在仙宗附近,为的就是混入仙宗保护弟弟,分身不必做得太精细,否则容易引起仙宗的怀疑,妖王便以仙宗豢养的仙鹤为模子做了一只白鹤,并在白鹤身体里灌入了一缕他的魂丝。
魂丝必然带有他本人的记忆和情感,妖王毫不犹豫就将自己最柔软的情绪灌入其中,让它代替他守护在弟弟身边。
回到不问天好些天了,他的分身肯定已经混入了仙宗内,差不多可以
看看它的情况了。
妖王两指并拢在眉心一点,灵力翻涌间,千里之外白鹤的经历在他眼前一一闪现,现在他只能看到,等到分身回归,这些记忆就会融入他本身,成为他的亲身经历。
然而看完后,妖王身体一僵,表情也没了一开始的从容自信。
怎么会这样
他不敢相信那个跟仙鹤抢食争宠的蠢东西竟然是自己怎么办怎么办
妖王焦虑了大半天,忽然想起,嗯,弟弟并不知它的身份。
他瞬间松了口气,也对,弟弟并不知那是它,也就是说,它所作的一切都跟他无关。
既然这样那就没关系了,妖王身心完全放松下来,继续兴致勃勃地观看仙宗的经历。
至于日后弟弟是否会问起,妖王心想,他可以说那是他派过去保护他的喽啰,不值一提,不必放在心上。想必弟弟会为他的体贴感到万分动容。
自己果然是好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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