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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第 47 章
    天色渐晚, 外头逐渐安静下来,只有楼下大堂里偶尔传来谈话声,回声在客栈里回荡, 莫名生出几分森然。



    容舟摸摸她的头“快子时了, 睡吧。”



    阿虞瞪着一双眼睛, 警惕的望着门口“这怎么能睡万一坏人闯进来了怎么办”



    这么紧要的关头,瞌睡虫早就被吓跑了。



    “那这么坐着又有什么用你一个女人还能提刀砍人不成”他有点后悔告诉她了,轻而易举把人提溜起来, 推着往床榻前去。



    “我哪里睡得着”阿虞挣扎着回头,却见他不知从哪儿掏出一把匕首来, 吓得她一屁股跌坐在床上,登时噤若寒蝉“你你你,你别是想杀我吧”



    容舟无语,想不通她为什么有这么多曲折怪诞的想法,真是傻傻乎乎。



    可能有什么法子呢, 再傻也得忍着。



    他叹了口气,把匕首放在她手里“拿着, 防身。”



    刀鞘刻着繁复的花纹, 冰凉的贴着掌心,让人无端心颤, 但她看到容舟两手空空,微微愣了下“哥哥你给我了,你怎么办”



    容舟闻言笑起来, 眸中染上几缕柔软璀璨的光华“你这是在担心我”



    她一噎,倒是没否认“你是我哥哥,我怎么不担心你”



    她的心又不是石头做的,哪怕没有血缘关系, 他们也拥有比外人更深的感情,自然会担心她的安危。



    容舟好看的眉头又皱成一团,哥哥两个字尤其刺耳,阿虞站在床榻边,宁死不肯上床去,那明艳的面容在灯火下带着一丝缱绻的媚色。



    京城风水养人,不过半年时间,她就从那个单薄瘦弱的小丫头,蜕变成了亭亭玉立的美人。



    身上少了稚气,雪锻锦裙下便透出玲珑的身段,尤其那截腰肢楚楚动人,方才进门时,他无意间那么一握,便有一股滚烫的热流涌上四肢百骸,心口都酥麻起来。



    从前不知身世时,他始终站在哥哥的角度,把她当成需要呵护的孩子处处操心,如今心境不知不觉变化,再仔细看她,似乎就有不一样的感觉。



    “阿虞。”他哑声唤她,喉结上下一动。



    “怎么了”阿虞疑惑抬头,蓦地迎上他炽热的眼神,下一刻他便欺身上来,手臂撑在她身侧,暗香浮动,目似星辰。



    她原本是坐在床上,他忽然靠近,吓得往后一仰,仅靠腰上用力撑着,才没至于躺下去。



    她艰难维持着这个姿势,屏住呼吸,细声开口“哥哥,你别乱来”



    他看着她无辜的双眼,无端觉得心里某处空虚的地方被填满,总忍不住想逗弄她一下。



    他嗅见她身上熟悉的气息,那娇艳欲滴的红唇近在眼前,他只看了一瞬,愈发蠢蠢欲动。



    “你拿我当哥哥,我却没认为你是妹妹”他低头,离她又近了几分,甚至怡然自得的撩过她鬓边一缕低垂的青丝,缠绕在手指上把玩,声音不复平日的清润,沙哑地一塌糊涂“你是装糊涂,还是真不明白觉得我们以后还能做兄妹”



    他说话时,气息尽数喷洒在耳畔,缠绵的,暧昧的,仿佛带着一丝情人间的旖旎温存,阿虞悄悄红透了脸,受不住他这么撩拨,脑袋里浆糊似的不能思考了。



    “那那、那不然呢”她想理直气壮的反驳,可声音细若蚊蝇,毫无底气可言。



    救命



    哥哥变成狐狸精了



    “你觉得呢”他含笑望着她,深邃的眼眸倒映着如花娇颜,眼神却又不自觉地落在她的嘴唇上。



    真是挑战他的忍耐力呢



    阿虞意识到他要做什么,面露惊恐,想也不想就伸手捂住嘴,含糊不清的声音从掌心里散发出来“不许亲我”



    容舟失笑,终于起身放过了她,随手拿过一旁案上的匣子扔到床上“这个送你了。”



    阿虞定睛一看,是锦州知府送的那个匣子,她先前还好奇来着,轻飘飘的看不出什么,不过里头定然藏着好东西。



    打开一看,果不其然,一匣子全是银票,数都数不过来。



    阿虞瞠目结舌,厚厚的一叠捏在手里仿佛有千斤重“这得有多少钱”



    容舟倒了一杯早已凉透的茶,心中燥热逐渐平息下来,看她双眼放光,不甚在意道“你数吧,反正现在是你的了。”



    外面明明还危机四伏,容舟整个人矜贵又从容,似乎他说的那些杀手并不存在,阿虞受他感染,加之方才走神,这会儿已经不那么害怕了。



    外头静悄悄的,容舟也不虎视眈眈靠上来,她便盘腿坐在床上专心致志地数着银票。



    看到一张张银票面额,还有些难以置信。



    五百两一张的银票,满满一匣子,不多不少,二十万两整



    阿虞简直震惊“这得够知府大人吃到下辈子啊锦州有那么富有吗”



    听见这个数,容舟连眼皮也不眨一下,哂笑“谁让人家是知府呢。”



    山高皇帝远,知府就是当地的皇帝,这么多年搜刮民脂民膏,贪得无厌,家产可不比京城勋贵少,二十万两也不过是十之一二罢了。



    阿虞眼珠子一转,好奇问“一个知府就有这么多油水可捞,哥哥你在京中多年是不是家底更加丰厚”



    容舟想了想,唔了一声“这二十万两若是在,那也算好,如今是你的了,就不值一提了”



    他说得认真,阿虞却惊讶无比“你真给我这是二十万两,不是二百两啊”



    像昨天借宿的那户人家,一辈子不见得能挣出二百两来,二十万两怕是连想都无法想象的,哥哥这出手太阔绰了吧



    他豪气的挥挥袖子“给你当嫁妆。”



    阿虞倒吸一口凉气,眼睛亮起来“那我能带到穆家去”



    他冷笑“想得美。”



    那怎么办



    不是说给她当嫁妆怎么又反悔了



    她正要再问,房门忽然被人扣响,阿虞哆嗦了一下,匣子险些扔了出去。



    容舟面色一沉,抽过匕首到了门边“谁”



    “大人,是属下。”



    外头是熟悉的声音,容舟这才收回匕首,开了门,黑衣侍卫垂首,低声禀报“边关异动,穆将军临危受命,已经启程过去了。”



    阿虞原本还处在惊惧中,听见这话顿时一怔。



    穆兰山真要领兵打仗去了



    他不是说下个月就要回来了吗



    阿虞思绪一片混乱,一道寒光忽然从眼前闪过,似乎能够听见刀剑刺穿衣帛扎进肉里的声音。



    “哥哥”



    她一声撕心裂肺的惊呼,脸上血色全无。



    短刀被瞬间拔出,那个垂首的侍卫居然露出残忍的笑,举着刀还欲再刺一刀,不过容舟反应敏捷,哪怕受了伤也一脚踹翻了他,只是这么一用力,鲜血喷涌而出,捂着伤口后退了好几步。



    那人在地上打了一个滚,又飞快爬起来,直冲容舟而来,那股狠劲儿仿佛不杀死他不罢休。



    好在隔壁的侍卫听见动静,与早已埋伏在客栈的杀手动起手来。



    那个伪装成侍卫,对容舟动手的杀手很快被杀了,刀光剑影伴随着浓厚的血腥味在客栈里蔓延,尖叫声四起,阿虞终于回过神,连鞋子也来不及穿,连滚带爬的扑到容舟身边。



    看到他月白的衣裳被鲜血染红,心头一片荒凉“哥哥哥哥你有没有事你别吓我,哥哥你疼不疼”



    阿虞惨白着脸,吓得语无伦次,摸出帕子去捂容舟的伤口,却无济于事,他流太多血了,帕子根本止不住。



    剧痛之下,容舟眉头紧锁,汗水顺着脸颊滚落,浑身不受控制的痉挛,却还是伸手捂住她的眼睛“你别看”



    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小姑娘何曾见过这种场面,他怕自己的伤太恐怖吓着她。



    好在前方与杀手对抗的侍卫撤了两个过来,扶着他匆匆下了楼,另寻了个安静的地方给他查验伤口。



    庆幸的是刀上没毒,大约是那个杀手临时试一试水,没有提前准备,这才让容舟有惊无险,逃过一劫。



    只不过他也的确伤得不轻,虽然避开了要害,伤口却深,一直血流不止,好不容易止住血,容舟的意识就已经模糊,很快就昏迷不醒了。



    侍卫们这才想起阿虞,以为姑娘已经吓坏了,不想回过头,她却红着眼守在一边,脸上虽有担忧,却一点没有哭哭啼啼,只怔怔然望着床榻上的人。



    容舟挑选的侍卫,都是大理寺数一数二的高手,人数虽少,却还是出奇的占了上风,很快便将那些杀手制服。



    侍卫长收了剑过来,看阿虞拿帕子给容舟擦脸上的血迹,小声道“姑娘,这里环境复杂,可能还有危险,不适合大人养伤,咱们要不启程回京吧”



    阿虞回了神,顾不得想其他,忙点头“好,你们再把马车里多铺几床被子,哥哥才受了伤颠簸不得。今晚的事尽快传回京,派人沿途过来接应,好好的官道上忽然有杀手潜伏,这事儿肯定不简单。”



    连阿虞都看出来,侍卫们却面面相觑,无地自容,都是他们疏忽,才导致大人受了伤,接下来的事不用她吩咐,立刻便去行动了。



    离京城还有些距离,再怎么赶路也得要两日,容舟到晌午时分才转醒,却是连话都没说几句,又昏睡过去。



    受了伤的人本该浑身无力,他却攥紧了她的手不松开,阿虞心如刀绞,望着他苍白的面色,一颗心都要碎了。



    夜里,容舟发起了烧,浑身滚烫,毫无意识,阿虞手足无措的一阵,凭借着自己从前生病的记忆,给他打了水来擦拭身子。



    她从来没伺候过人,车厢狭小,她只能跪在他身侧,给他擦身子时,还要特意避开伤口,没一会儿就累得汗流浃背了。



    容舟虽有几分清瘦,明衣下的身子肌理分明,那白净的肌肤连女人看了都要嫉妒,可阿虞完全没心情欣赏美色,看到他胸口纵横的纱布,鼻子一酸,眼泪就那么掉了下来。



    等回京时,已经是深夜,府里灯火通明,太医已经提前等候着,又是一阵忙碌,到了天将明的时刻,容舟才有好转,阿虞看到他脸上稍微有了血色,才轻轻松了一口气。



    碧莲熬了粥来,已经在桌上放凉,看到阿虞坐在那里满眼红血丝,就忍不住心疼“姑娘,您喝完粥去歇着吧,这儿有我看着就成。”



    她这两日连澡也没洗,衣裙上还沾了容舟的血迹,哥哥素来爱洁净,最不喜她蓬头垢面,邋里邋遢的样子。



    阿虞匆匆喝了粥“我去沐浴换身衣裳再过来。”



    碧莲本想叫她回屋睡一觉,可看到她认真的神色,又把话咽了回去。



    容舟时醒时睡,大约伤口疼,昏睡中眉头也是紧锁的,阿虞洗完澡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看他嘴唇翕动,忙倒了一杯温水,小心翼翼喂给他喝。



    这才两日,她就感觉哥哥瘦了一圈,那清隽的俊脸因为失血过多没有什么颜色,光是这么看着就让人心疼不已。



    不多时,容舟缓缓转醒,长长的眼睫颤了颤,侧头茫然的打量着阿虞,良久,才哑声开口“你是谁”



    阿虞一愣,随即大惊失色。



    “哥哥你不记得我了”



    太医没说胸口受伤还能伤了脑子啊,怎么哥哥睡一觉起来就不认识自己了



    可这怎么办



    他失忆了还能恢复吗会不会一辈子都想不起来了



    阿虞彻底乱了分寸,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床上的人却虚弱一笑,语气无奈“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