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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毛绒尾巴
    庄灵在楼道里呆了两天, 这两天观察,她恍然发现,除地下室外, 这古堡里的一砖一瓦, 每一处都刻满了封印阵纹。



    台阶的黑石地板, 门前的青铜石壁, 就连少年身上穿的衣衫内部, 也勾满了玄纹痕迹。



    庄灵一直以为苍泽是只身一人或者其它原因不得不流落在此,可现在想来, 这古堡何止是一座牢笼, 它用外墙掩盖, 内里荒凉腐朽,所有一切, 只为困住他。



    她不由想起第一次进入公会看到的那则任务栏,上面写的恶灵, 同样有毛绒耳朵, 同样有侵蚀之力,所用法器,似乎就叫噬魂铃。



    苍泽他, 原来是恶灵么



    庄灵不由觉得荒谬。



    这么多天以来,除非魔物来犯, 苍泽一直安安静静呆在古堡,从没做过任何凶恶的事情,那些人凭什么这么说他



    更可恨的是, 那些人为什么把他关在这里,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庄灵心底一大堆疑问,但看到少年苍白清隽的脸, 到了嘴边的问话顿时又沉没下去。



    像是感觉到她的动静,少年指尖颤动着,缓缓睁开眼帘。



    庄灵扶住他,“你醒啦好点了么,我们到上面去”



    苍泽抿着唇撑住地板,缓缓点头。



    时过两日,血月淡化很多,暗红的月亮被掩藏在云雾里,四周冷寂猩沉,到处都是魔物堆积的腐朽味道。



    外面的魔兽不知道跑去哪了,周围菜地被它们拱得一地狼藉,菜叶根子布满了啃咬过的痕迹。



    庄灵随眼一扫,见附近魔物已经散去,开始挽起袖子打扫。



    苍泽在一边组合窗户,听到动静,地底残破的木头人们纷纷从地底涌出来帮忙。



    它们肢体摆动机械垂手,搬动着魔物躯体不断往外移,仔细看,大部分人偶都是完好的,只有少数遭过侵袭断了胳膊腿。



    庄灵把破碎的石块交给它们,推门走到菜地旁,看着那个微耕机被砸扁的车头心疼地直抽抽。



    这几天魔物出动频繁,她每日只来得及胡乱扒了两块地匆忙完成任务,现在还得重新整理一下,再下些种子。



    万幸的是魔物们只啃食血肉,对地底的植物并没有多大兴趣,庄灵弯腰挖了些残余的魔淮土豆,试着开了开,嘿,微耕机突突突的还能动。



    翻完地搞定任务,回去一看窗柩已经被毛绒绒组合好,稳稳地挂回窗台上,就是土盆的花不知怎么焉巴了,被毛绒绒抿紧嘴巴紧紧抱在怀里。



    庄灵拨弄了下花瓣尖,“没事,这不是根还在么,能长回来的,再不然我再给你种一个。”



    “”苍泽抱着花盆背对她,把花盆藏到了床底下。



    庄灵“”噗,忍住。



    她完全没有想起喜欢藏东西的二狗子,绝对没有



    庄灵在毛绒绒板着的脸下若无其事地看了圈,然后对着隔壁房间塌掉的床板讶然惊顿,“这什么时候多了个木床”



    算起来那几天苍泽一直鼓捣着什么床头柱子,她还以为是什么新玩偶,没想到无声无息就给她弄了个大床,看尺寸还是根据她量身定做的。



    庄灵一阵感动,看着被震榻的木板痛心疾首,“天杀的这些飞禽祸祸什么不好,专门来破坏我的大床我都没睡过呢”



    苍泽“”



    苍泽蜷紧指尖,耳尖垂了垂,又悄然竖起。



    “可以修好。”



    他垂下眸,指骨抓起木板拖到一边。



    庄灵赶紧制止,“你伤还没好呢,算了,今晚我们凑合凑合,改天再搞。”



    等到晚上,她看着古堡内唯一完好的石床,抱着布毯又是一阵不好意思,“要不我还是睡地上吧。”鹅子还是病患呢,她怎么可以霸占人家的床。



    庄灵二话不说把毛绒绒推到床上,自己挨着墙角默默打盹,坐着坐着,她不知什么时候挨到了床角上,发出轻微的碰声。



    “”苍泽翻过身看了她几眼,眼眸闭了一会,又忽然睁起,屈膝起来把她抱到床上。



    似是折腾得累了,光团蜷着身体抓着拳头睡得香甜,任由旁人怎么鼓捣都不睁眼。



    苍泽默默看了好一会,手指犹豫地蜷了蜷,缓缓伸至她脸颊边。



    被那冰凉指尖碰到,光团软糯的脸蛋极有弹性地凹进去一个窝,再戳了下,又弹起来。



    苍泽顿了会,又忍不住伸出食指。



    光团睡得迷迷糊糊,朦胧中感觉脸上痒痒的多了一块肉窝窝,不由嘟嚷,“别闹狗子”



    双眼迷离翻了个身,又睡了过去。



    苍泽“”



    苍泽收回指尖,撑着床看了好一会儿,再次挨回床头。



    月色昏沉,暗红的月光透过窗沿洒落在他脸颌上,映出一道阴影。



    苍泽仰着头,银发下胸腹绷紧,繁杂玄纹自他背部皮肤间时隐时现。



    浓重黑雾袭来,那股力量再次撕扯。



    迷迷糊糊间,他仿佛来到了一片焦着滚烫的岩浆外,身前少女跪立着靠近他,手指倾近轻柔擦着他脸上的汗水。



    “你怎么了要不要我帮你”



    少女倾近身,眸眼担忧地望着他。



    苍泽侧过头,“不必。”



    话音刚落,一阵钻心痛意骤然爬上心头,嘴角很快涌出腥血。



    “苍泽”



    女孩儿担心地按住他,身体几乎贴在了他胸膛上。



    被那清凉气息触碰到,炙烤的身躯顿时如淋甘雨,苍泽不由攥住她攀上来的手,“离我远些”



    “怎么了”女孩儿眨着眼。



    苍泽闭紧眼眸,“我是恶灵”



    “我知道呀。”



    “我不在意的。”



    女孩儿手指攀上他的肩,嫣红的唇离他近在咫尺。



    就在那柔软唇瓣即将碰到他的那一瞬,苍泽胸腔剧烈跳动起来,豁然睁开眼



    “”



    四周寂静,没有岩浆,没有声响。



    榻上女孩儿闭着眼帘,依旧在沉睡。



    她身体蜷缩,手指抓着他的尾巴紧紧拢在胸前,柔软的绒毛抚过她的脸。



    苍泽脊骨一僵,身体绷直手指蜷起热意止不住地往上涌



    他的尾巴,她



    苍泽闭了闭眼,绷着指骨悄摸伸到女孩手边。



    抓起尾巴往外扯了扯,没扯动。



    苍泽“”



    庄灵“”



    庄灵眨眨眼,她看到了什么尾巴新鲜漂亮的毛绒大尾巴



    “嗷嗷嗷苍泽你长出尾巴了”



    清醒过来的庄灵豁然蹦跶起来,抱着尾巴爱不释手,“天哪太柔软了毛绒绒的你居然长出尾巴了”



    她本来已经对他变回原形的事不抱希望了,可是现在她看到了什么毛绒绒的大尾巴



    庄灵激动得分不开眼,一时不知道去看鹅子有没有更多的尾巴还是rua住这条好,毕竟是难得一见的狐狸尾巴



    第一条尾巴出现了,第九条还会远么



    庄灵对他能长出九条狐狸尾巴的事信心满满。



    九尾狐狸苍泽“”



    苍泽攥紧手心,趁她手指松动绷起耳尖,二话不说卷起尾巴就往外跑



    苍泽他,跑了



    庄灵看着他踉踉跄跄的背影顿了下,然后又对鹅子长出尾巴的事欣喜不已。



    今天是个好日子,她得庆祝一下。



    “”



    地底,翻涌过的黑池恢复清净,少年连衣沉入冰冷的池水间,背靠池边眸眼紧闭,身体冷热交替一阵撕扯。



    过了很久,他猛地踏出池沿,穿着湿淋淋的灰白衣裳,沉默地往回走。



    庄灵坐在厅堂边,看到他身后空荡荡顿时一阵失落,“毛绒尾巴没有了啊”



    “”



    苍泽垂眸,指尖不自在地往后掩



    看到他浑身湿透头发还滴着水,庄老母亲灵顿时毛病发作了,“啊你怎么下水了,大早上洗澡容易感冒,你还有伤口呢,不能穿湿衣服。”



    说完掏出之前给他买的灰白衣裳,连同布巾塞到他手里,“去换一下,头发得擦干净了噢。”恨不得当场抓住给他rua一下。



    “”苍泽默默藏住尾巴,绷着脊背转过身。



    趁他换好衣服出来的当头,庄灵放下果盆,试探着提了几句,“弟弟,你有没有想过出去住啊。”



    “”



    苍泽垂眸。



    他当然想过。



    被关起来的那些年,他无数次想要逃离这里,后来在他们威逼利诱让他出去的时候,也心存期待地放松戒备出去过。



    他们把他关起来,抽掉骨皮血肉反复折磨,在研究不出结果之后又把他扔回这里。



    “要乖乖呆着,等忙完了,我们就过来接你。”



    他们敷衍着把他推进屋里,徒留一座空荡荡的房子,一堆冷硬干涉的土饼,还有一句永远等不到实现的承诺。



    小小的他留了下来,日复一复期待有人打开那扇门,可很久过去,那门始终没有动一下。



    他们没有回来,也没有出现。



    他就像被认遗忘的一叶孤舟,飘飘浮浮在魔渊流荡那么多年,至今无人想起。



    曾几何时,他曾经深切渴望过,即便是抽打谩骂也好,被人嫌弃也罢,他想出去,不想一个人呆在黑暗里。



    但是这些渴望渐渐平淡下来,黑暗包围着他,逐渐成了他的保1护伞。



    他已经习惯这里,即便是牢笼。



    即便会死去。



    “”



    “弟弟,你真的不出去么”



    女孩儿望了过来,眼神期盼地面向他,“那边有很多新朋友,好多毛绒绒,可好玩了”



    “”



    苍泽看着她明亮的眼,胸腔又有些动摇。



    新的,朋友。



    是可以替代他的存在么



    苍泽蜷紧指尖,想沉默拒绝,却听到自己说。



    “好。”